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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缺失:安娜与美狄亚两种反抗的共性

2013-02-01张旭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2年6期
关键词:美狄亚自我女性意识

张旭

【摘要】安娜·卡列妮娜与美狄亚同是西方弃妇的典型,她们最终以卧轨自杀和弑夫情妇杀夫亲子两种不同的反抗方式走向悲剧性的结局。尽管反抗道路不同,但是,她们的悲剧结局却有着共同的原因——女性自我的缺失。

【关键词】安娜·卡列尼娜;美狄亚;自我;女性意识

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与欧里庇得斯刻画的美狄亚同是西方社会中的妇女形象,她们都是作为弃妇被人熟知、被人接纳的。两位女主人公所采取的反抗男权社会的道路不同:安娜卧轨自杀,美狄亚弑夫杀子。但是,两种不同的道路却透视出一个共性:女性自我意识的缺失。

一、两种反抗

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形象赢得了无数读者的青睐,不仅是因为她真诚、善良、美丽、热情的性格,而且也因为她最终选择了卧轨自杀的方式来表明对爱情的忠贞和对俄国上流社会的反抗。

安娜出身贵族阶级,拥有贵族上流社会女子期盼的青春、美貌与气质。然而,她却嫁给了比他大十岁的毫无生气的老贵族卡列宁。安娜的热情受到压制,她年轻旺盛的生命力被深深地埋葬。而当安娜遇到渥伦斯基之后,她的生命热情重新燃起,内心被束缚的情感瞬间涌现,安娜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爱情。为了渥伦斯基,她甘愿放弃自己的家庭、身份、地位,把取悦情人当成生活的中心。当渥伦斯基对爱情逐渐冷淡时,把爱情看成至高无上的安娜最终因无法忍受这种冷淡而选择卧轨。在这条通向悲剧命运的道路上,安娜始终把爱情奉为圭皋,爱情至上,原有的一切原则化为乌有,在爱情里迷失了人生的方向——为了用美色吸引渥伦斯基,她放弃生育的权利,花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精心修饰自己的容貌;为了享受爱的甜蜜,她一刻也不愿渥伦斯基渥伦斯基离开自己。然而,正是在安娜紧密编织的爱情罗网里,渥伦斯基感到了沉闷、狭隘和倦意。对安娜来说,爱就是生活的本质和全部;而对渥伦斯基而言,爱只不过是生活的一剂调料。安娜把渥伦斯基设想为心目中的上帝,即便背弃丈夫、朋友,割舍母子情,也在所不惜。渥伦斯基因长期缺乏社交生活,无从实现自己的事业而感到不自由和百无聊赖。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体验,可见安娜在这场悲剧爱情中的从属地位。从一开始安娜便把自己定于为爱献身的位置上,抛弃原本的广阔的社交圈,全心全意为爱而活,使自己成为爱情的奴隶,丧失了起码的主体意识和自我超越的能力。安娜最终选择以卧轨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对渥伦斯基背叛爱情的反叛,对爱情至死不渝地捍卫,对贵族上流社会封建保守、压抑人性的坚决反抗。自我生命终结意味着女性意识的觉醒,不再依附男性。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对男权社会无能为力只能以自我牺牲的方式来逃离爱情的失败却依旧未能逃出自我缺失的范畴。

美狄亚是古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刻画的弃妇的典型,她最终选择的是迫害丈夫的婚姻幸福和杀死亲生孩子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爱情和对古希腊男权社会的反抗。

美狄亚是科尔喀斯王国的公主,拥有奇特的魔力和无忧无虑的生活。遇到伊阿宋后,她的生活发生了改变。美狄亚爱上了被叔父珀利阿斯夺去王位的伊俄科斯国王子伊阿宋。为了帮助伊阿宋盗取金羊毛,美狄亚不惜使用神力砍死巨蟒,甚至杀死哥哥阿布绪耳托斯以躲避父亲的追捕,换取伊阿宋与金羊毛的安全。在伊阿宋回国遭到叔父儿女的追杀时,美狄亚挺身而出,带着伊阿宋逃到科任托斯。美狄亚为伊阿宋牺牲了自己原来所有的一切,亲人、家乡、公主的地位、显赫的家世。然而,伊阿宋为了功名利禄却不念旧情,抛弃美狄亚娶科任托斯的公主为妻,他竟说:“你过分夸张了你给我的恩惠,我却认为在一切的天神与凡人当中,只有爱神才是我航海的救星——厄洛斯怎样用那百发百中的箭逼着你救了我的身体。”原本自由、任性的公主美狄亚被激怒,她无情地杀死科任托斯的公主和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以达到报复伊阿宋的目的。美狄亚以杀他的方式惩罚伊阿宋,用近乎疯狂地举动向伊阿宋乃至整个古希腊男权社会提出控诉。美狄亚憎恶伊阿宋,因为伊阿宋践踏了女性的“自然母性”;美狄亚索性丢弃“自然母性”对伊阿宋进行报复。但是,这种报复却没有达到对“母性”受践踏的历史的否定和批判。杀他的方式起到了反抗伊阿宋背叛爱情的目的,然而美狄亚强烈的复仇意识却张显了女性个体人格的扭曲变形。她疯狂地追求爱情,最终却被爱情抛弃,以复仇的方式表现对根深蒂固的男权制度的反抗,这条道路使她沉迷于自我的缺失中不能自拔。她原本是独立自主的个体,在对伊阿宋的爱情中孤注一掷,成为替伊阿宋扫除障碍的工具,逐步泯灭了自我的天性,丧失了判断力和自我能动性。

二、女性自我的缺失

弗洛伊德认为自我是通过某些手段和策略使本能的欲望得到现实的满足以调节“本我”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的一种心理机制。波伏娃在其《第二性》中也提到:“女性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培养的。”女性与男性出生时只是生理的差异,没有精神的区别,而是受后天环境影响生成的。安娜与美狄亚本来的天性被后天接受的爱情婚姻至上的观念牢牢锁住,因而她们在盲目的爱情和虚伪的婚姻中逐渐迷失了自我,走向毁灭的道路。真正的爱情“是同一定社会结构中人的道德意识,同人的善恶观,同他对道德和不道德的认识联系在一起的。……爱情造成的不是孤立于外界的、绝对独立的双双对对。它使集体更加巩固,产生对人类、对社会、对社会制度的最高利益的新的道义责任。”安娜与美狄亚对爱情的追寻过于片面,沉迷于两个人的世界,失去了女性独立自主的地位,最终以“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模式结束。这种既定的模式是男权传统社会下女性爱情婚姻发展的趋势,是孕育女性后天生理、心理发展的土壤。安娜和美狄亚正是在这种趋势的推动下走向反抗,直至灭亡。在男权社会中,女性只有寄托并依赖于男性才是“正道”,安娜和美狄亚的婚姻观是在这种制度的影响中形成的。因此,她们自我的缺失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尽管,她们各自采取了不同的反抗方式,安娜自杀,美狄亚杀他以复仇。自杀体现了无法跨越自我和社会的牢笼,而只能以毁灭自我的方式回归传统,依然无法给传统以正面回击;杀他的方式更直接,公然反抗固守的男权制度,体现了人的意识和女性的强大生命力,这种方式过于凶狠、泯灭人性。但是,这两种不同反抗道路的立足点终归是一体的,即女性自我的缺失。由此,安娜、美狄亚自我的缺失不仅受个体因素影响,也离不开男权社会制度的作用:安娜与美狄亚都表现出了对传统的反抗,安娜最终回归传统,美狄亚逃离传统,两者都未能在男权社会里求得生存,而是迷失了自我,以致走上悲剧道路。

古希腊台尔斐神庙门口赫然刻着“认识你自己”,安娜和美狄亚正是由于没有认识到自己作为女性所应处的位置而走向了痛苦的深渊。“在一切有理智、有灵性的生物当中,我们女人算是最不幸的”,安娜从贵妇人、情妇沦为弃妇,美狄亚从纯洁的天使蜕变成凶残狠毒的妖妇,不正是女性缺少了对自我的认识造成的吗?“新女性是什么样的?被动、献身、温顺、幽雅,这四种为旧时代的作家所用力地描写,以教育陶冶他们同时代或后世女性的,在新型的妇女是不容一些存留的。新型的妇女不是以幸福的结婚作为浪漫史终结的纯真少女,也不是因丈夫或自己的不是而被遗弃了的妇人,更不是悲叹着青春不幸独守空闺的寡妇,她是立足在职业工作的场所,经过社会人群中长久的锻炼,境遇的颠沛并不能使她嗟怨,命运的嘲弄更不能使她屈服。她有着四种基本的特质“能动、反抗、果敢、决断。这四种特质是她在生存斗争的场所中养成的。”如若她们摆脱了依赖,提升了自我女性意识,养成了独立健全的人格,那么她们的悲剧就不会上演。中国文学史上也不乏这样的例子,诸如刘兰芝、秦香莲、繁漪等。由此看来,女性走上独立自主的道路还需要更多女性提高意识、认清自我、找到自我、实现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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