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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创新驱动发展

2013-01-30张来武

中国软科学 2013年1期
关键词:变迁要素驱动

张来武

(科学技术部,北京100038)

一、走创新驱动发展之路

走创新驱动发展之路是经济发展的本质所决定的。经济发展的本质是什么?或者说经济发展的源泉是什么?众多的经济学家给出了远远超出他们人数的答案。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经济发展在于诸多要素的投入,比如资本、劳动力、技术等要素的投入。有些经济学家认为经济制度在经济发展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无疑,经济发展离不开这些要素的投入。问题是,仅靠这些要素的投入无法解决经济发展中的两个基本问题:一是生产要素报酬递减的问题,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会直接影响到要素的投入,假如要素投入因为要素报酬递减而趋于下降,那么经济发展也就会趋于停滞;二是稀缺资源的瓶颈问题,经济发展需要各种各样要素和资源的组合,当其中的某一种要素或者资源出现短缺时,经济发展就会因为该种要素或者资源的短缺而面临瓶颈。

那么,怎样才能有效地解决经济发展中必然会发生的这样两个问题呢?熊彼特早在1912年就在其著作《经济发展理论》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认为,发展是经济循环轨道的改变,也是对均衡的扰乱和打破。这里所说的“变化”、“扰乱”和“打破”,就是创新。因而,只有创新才会使得以上两个问题得到有效的解决。这是因为创新大致具有以下两大功能:一是创新可以通过不断地提高单一或者综合要素的生产率来抵消因为要素投入数量的增加而导致的单一要素或者全要素报酬递减的趋势;二是创新可以通过生产要素的新组合来突破经济发展中迟早要发生的、由要素或资源的短缺所造成的瓶颈。创新之所以具有两大功能是因为创新是“把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关于生产要素的‘新组合’引入生产体系”。无论引进新产品、采用新技术,还是开辟新的市场、控制原材料新的来源、实现一种工业的新组织,都会打破原来的经济发展轨道,进而打破要素报酬递减的趋势或者突破要素和资源的瓶颈。

熊彼特的经济思想强调了创新所起的作用,将创新理解为经济发展的本质,这是他的经济思想体系中的精髓。熊彼特的理论因过于超前,在历经几十年冷遇后,于20世纪50年代才渐登主流经济学舞台。在当今社会新经济、新知识响彻云霄之际,反观其本质内涵,仍然脱离不了“创新”这个老概念。熊彼特的经济思想历经百年还能闪闪发光,足见其理念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是颠扑不破的。

走创新驱动发展之路是世界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在人类历史进程中,选择什么样的发展道路是永恒的主题。自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世界上众多国家都纷纷在各自不同的起点上,努力寻求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路径。一些国家主要依靠自然资源的禀赋优势增加国民财富,如中东石油资源强国,其发展路径充满坎坷;一些国家主要依附于发达国家的资本、市场和技术,做发达国家的加工基地,如一些拉美国家,世界经济的风吹草动极易引起依存国家的轩然大波,从而遭遇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其发展路径并不顺畅;还有一些创新型国家把科技创新作为基本战略,大幅度提高科技创新能力,形成日益强大的国家竞争优势和国际话语权,国际上把这一类国家称为创新型国家。

纵观世界发展格局,恰恰是这第三类国家——创新型国家,占得了很大的发展先机,它们以最小的代价,获取了最大的实惠,甚至主宰着世界经济的命脉。第一类国家虽然从为发达国家提供能源的过程中也赚取了可观的收入,但是因为石油、矿产等资源是不可再生的,总有耗尽的那一天,因此如果不另辟发展路径,是没有什么前途的。而第二类国家虽然在为创新型国家“打工”的过程中赚取了“劳务费”,但赚的只是小头,大头则被人家牢牢地把持着,这种仰仗他人的发展模式,同样是没有什么前途的,难有大的发展。所以说,走创新驱动发展的道路、建设创新型国家,已经成为世界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也为当今世界发展的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所佐证与诠释。

走创新驱动发展之路是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必然选择。从国内情况看,改革开放使我国的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我国的GDP增长率很高,发展速度堪称世界之奇。这种发展为我国的现代化建设积累了必要的物质基础,也为国计民生等一系列重大问题的解决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没有这些年的发展,我们不可能有现在这样高的国际地位,也不可能有经济快速发展的基本格局。但是,我们也必须清楚地看到,无论是从发展过程还是从发展结果来看,也确实存在着一些值得我们反思的问题。其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发展成本太高,代价太大,属于低水平的发展。所谓低水平,就是说,我们的发展还主要是依靠资源和资金的大规模投入来实现的,成本过大,代价也很大,甚至是以牺牲环境、过度消耗资源为代价的。我国本来就是一个人均资源占有率十分低的国家,如果我们照这样的模式发展下去,有限的资源将无法保证我们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

世界管理学大师迈克尔·波特把经济发展划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廉价劳动力、自然资源等“生产要素驱动发展阶段”;第二阶段是大规模投资、改善技术装备成为支撑经济发展主要因素的“投资驱动发展阶段”;第三阶段是创新能力及其水平成为驱动经济发展主要动力的“创新驱动发展阶段”;第四阶段是“财富驱动发展阶段”。按照迈克尔·波特的观点,很显然,中国现在处在“生产要素驱动”与“投资驱动”并重的发展阶段。而严峻的形势又告诉我们,我们的传统工业化道路已经走到尽头,必须走新型工业化道路。而所谓新型工业化道路,就是以知识和科技为先导的创新型发展之路。总之,特定的国情、特定的需求决定着中国不可能选择资源型或依附型的发展模式,而必须要走创新驱动发展的道路。

二、创新驱动发展的主要特征

创新驱动发展是“以人为本”的发展。什么是“以人为本”的发展?简单的说,“以人为本”的发展就是“依靠人、为了人”的发展。创新驱动发展首先是依靠人的发展。与“生产要素驱动”与“投资驱动”不同,“创新驱动”强调通过智力资源去开发丰富的、尚待利用的自然资源,逐步取代已经面临枯竭的自然资源,节约并更合理地利用已开发的现有自然资源。因而,在创新驱动发展阶段,“人的智力”成为第一生产要素,知识、信息等无形资产成为主要的要素投入。这类要素投入具有非稀缺性、非排他性与非消耗性等特点,其生产率远远高于资本、自然资源和劳动力。不少经济学家指出,“自然”在生产中的作用可以归结为收益递减,但“人”的作用是收益递增的。

创新驱动发展也是为了人的发展。经济发展,既包括经济量的增长,还包括社会经济结构的转换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及质量改善。如果一味追求物质的提升,而不把关注重心重新移回到人本身,发展是不可持续的,也很可能是舍本求末。人的全面发展就是人的综合素质的全面提升和社会责任的真正实现。因此,着眼于人的全面发展,就要关切人民的利益诉求、价值实现等等。这就需要通过制度创新来保障人民群众对社会事务、民主法治建设等事务的广泛参与和深度介入,创造出一个人们安居乐业、生活美好的社会,让每个人共享社会发展的成果,从而实现自身的发展。而制度创新,也是创新驱动发展的应有之意。所以说,创新驱动发展不仅改变了过去那种以生态破坏和环境污染为代价的经济发展模式,也改变了过去那种以人民生活水平不能得到同步提高为代价的经济发展模式。也就是说,创新驱动发展不仅仅是为了GDP数位的攀升,不仅仅是为了综合国力的增强,更是为了“民生”福祉。

创新驱动发展是打造“先发优势”的发展。从上世纪70年代东亚“四小龙”的经济发展成就惊羡全世界以来,发展经济学理论中所谓“后发优势”的学说屡被众多国家的经济发展实践所验证。中国作为欠发达国家对西方发达国家的追赶者,采取的也是“后发优势”的战略。这一战略的特征是通过引进、学习、模仿和利用先发国家已有的先进技术,避开自行探索和自行研发过程中的高昂成本,利用别人的经验绕开发展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障碍和弯路,节省追赶时间。这一战略无疑是成功的,要不也不会有所谓的“中国奇迹”。

但是,完全凭借后发优势是很难追赶上先发国家的,这是因为后发优势具有递减性。也就是说,当后发国家在发展上逐渐趋同于先发国家时,后发国家借助于后发优势所获得的利益将呈现出边际收益递减状态。在追赶末期,后发国家与先发国家总是存在“最后最小差距”,因此,后发国家想借助后发优势追赶上先发国家几乎是“一厢情愿”。后发国家在追赶末期必须实现“蛙跳”,而要实现“蛙跳”,就必须打造“先发优势”,通过科技创新,在关键产业、支柱产业、主导产业领域实施技术赶超和创新。

此外,我们也要看到后发优势只是一种潜力,把这种潜力转化为现实是有条件的。并且,随着经济在短时间内快速增长,经济增长对其他“辅助”条件的要求也越来越苛刻。关键正在于,这些看似为“辅助”性的经济增长条件,如健全的产权制度、公平的市场环境、成熟的公民社会和法治社会等,却正是“先发”国家经济发展之因,或者说是“先发”国家经济发展的制度性基础。“后发”国家在短时间内实现经济增长的巨大跨越之后,几乎都毫无例外地把经济发展之“短”迅速暴露无遗。而克服这些经济发展之“短”,则要靠制度创新,变“后发劣势”为“先发优势”。

创新驱动发展是由企业家驱动的发展。创新驱动并不是说就不需要土地、自然资源、资本的投入,而是说要投入什么要素,投入多少,由企业家来决定。市场的运作并不像古典经济理论所假设的那样,存在既定的需求曲线、供给曲线,它充满了不确定性。德鲁克在《创新与企业家精神》一书中说,“对某一商品而言,顾客是愿意接受,还是漠不关心,还是会表现出强烈的抵制,任何人都无法预知。”现实经济活动偏离于经济理论的假定,是一个信息不充分的世界,完全充分信息的世界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经济中各种各样的交易机会不是未被了解,就是被误用,这就是市场的无知(market ignorance)状态,这不是所谓的“市场的失灵”或是“市场的局限性”,而是市场的本质。企业家凭借其敏锐的感觉,发现市场中存在未被认识的、无法预料的机会,以及未被开发或被误用的资源,并且先人一步付诸利用。乔布斯就是这样的企业家,他的创新体现出了发现并利用新市场机会的企业家精神。Apple II、Pixar、iPod、iPhone 分别重新定义了人们对个人电脑、电影、音乐、手机的看法,是对人们生活方式的颠覆。与Apple II、Pixar相比,iPod、iPhone则更多地体现了乔布斯作为一个企业家能够成功地组织和配备创新资源,成功地将创新引入市场,赢得市场直至引领市场。

可以说,经济发展是企业家不断开发新产品、引入新生产方式、开辟新市场、获取新原料和建立新组织结构的一个创造性破坏过程。经济的增长是来自创新而非科学发现或技术发明。企业家的作用正是选择和测试那些市场上需要的科学发现或技术发明,把它们从科技成果变成产业创新。因此,我们说,创新驱动发展是由企业家驱动的发展。

三、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关键在于深化改革

我国过去30多年的快速发展靠的是改革,我国未来发展也必须坚定不移依靠改革。充分释放创新驱动发展的活力,不断增强创新驱动发展的能力,关键在于深化改革。

深化改革必须对现有利益格局进行调整。中国推行经济体制改革已经30多年,无论从国有企业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价格改革、劳动人事制度改革的角度看,还是从城乡差距缩小的角度看,经济体制改革的回报已经开始递减。究其原因,是改革出现了分化,产生了不同的利益集团。改革之初,能够得到大家的普遍认同,阻力很小,因而能够迅速见到成效。当改革推进到一定程度,获利者要固守现有利益或不愿别人分享自己的利益,已经从改革的支持者退化为阻挠者。因此,如果说我国三十多年前的改革主要是摆脱意识形态的束缚,而现在的改革,则主要是突破既得利益集团的掣肘。要突破既得利益集团的掣肘,远比当年统一改革意识和思想难得多。这也符合大多数人对当下改革困境的判断,即改革初期那种“人人皆受益”的“帕累托改进”环境,早已一去不复返,再进一步推进改革,必须对现有利益格局进行调整。

深化改革离不开各种利益集团的博弈。改革是一种新制度(或新制度结构)产生、替代或改变旧制度的动态过程。一种制度形成以后,会形成某种在现存体制中有既得利益的压力集团。或者说,他们对这种制度(或路径)有着强烈的依赖,因而会力求巩固现有制度,阻碍进一步的改革,哪怕新的制度较之现存制度更有效率。所以说,利益集团与制度变迁是相伴而生的,所以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讳言利益集团,从某种意义上讲,制度变迁就是各利益集团之间的重新签约,是利益集团博弈的结果。制度变迁有两条途径:一条是诱导性制度变迁,另一条是强制性制度变迁。诱导性改革是一个由下而上,由局部到整体的逐渐推进的过程。这一过程大体是:个别改革主体最先发现潜在收益的存在,并开始制度创新,其他准改革主体起来仿效,使创新成为一种趋势,改革主体用创新收益补偿既得利益集团,利益集团开始分化,或与改革主体结为一体,原有制度被击破,新制度取代旧制度,制度变迁完成。强制性制度变迁则由政府命令和法律引入和实现,其优势在于能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制度变迁,能以自己的强制力和暴力潜能等优势降低制度变迁的成本,但是,这种制度变迁方式不是相关利益主体通过重复博弈形成的,决策者或影响决策的利益集团会利用制度供给的机会为自身牟利。在我国现有利益格局之下,既得利益集团不仅掌握着巨大的社会财富,而且拥有强大的话语权和决策的影响力,因而强制性制度变迁实施起来会困难重重,我国收入分配体制改革的难产就是一个例证。

深化改革需要创新改革的形式。中国30多年制度变迁的经验表明,政府主导的强制性制度变迁是改革的主要形式,这当然与改革之初的环境有关。在当时的中央集权的计划经济背景下,政府是政治权力的持有者、经济资源的支配者,它几乎没有为个人及社会组织的制度创新留下任何空间,非政府制度创新者将面临极高的制度创新成本,自然缺乏制度创新的动力。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强制性制度变迁保证了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制度变迁的效率。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微观主体已获得越来越多地自发创新空间。依靠政府权威设计一个新制度并强制推行已不能满足微观主体的制度需求,制度安排的缺陷也会导致微观主体的利益受损,直至影响整个中国社会的稳定。因此,在自发形成的制度可以被接受的前提下,政府也应当放松对自发行动的限制,为自发的制度安排提供创新空间。政府或者承认某种自发形成的非正式制度安排,或者将其转变为正式的制度。有共识、有动力的改革,说到底是一个能体现各方意志的政策选择。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更需回归“多层参与、公共治理”以呼应“顶层设计”,否则“顶层设计”就会被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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