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工会在劳动关系发展中的功能定位

● 刘福垣

（作者系中国人力资源开发研究会会长，本刊主编）

本期发表了常凯教授与美国乔治亚州立大学布鲁斯•考夫曼教授关于劳动关系的对话，他们对工会功能的不同认识，不能简单地看作是意识形态的分歧，实际上是中美两国劳动关系发展阶段性差别的观念反映。我们应该把工会的作用和劳动关系发展的不同阶段联系起来，正确认识它在我国目前的功能定位。

在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破产的农民和小业主大量涌向劳动力市场，劳动力严重供大于求，甚至呈现无限供给状态，工人阶级内部争夺就业岗位的竞争比劳资矛盾还要尖锐；新兴资产阶级还没有摆脱封建权贵的盘剥，劳资矛盾与封资矛盾交叉激化，力量分散的工人阶级承受着残酷的经济和超经济剥削。在这个时期，工人阶级组织起来，成立帮会和工会，与其说是联合起来同资本家抗争，不如说是抑制就业岗位的无序竞争。

在资产阶级战胜封建势力成为社会主导力量之后，劳资矛盾超过封资矛盾和工人内部矛盾，成为社会的主要矛盾，代表工人阶级利益的行业工会组织在斗争中迅速壮大，瓦解了各种帮会，逐步形成了抗拒超经济剥削的整体意识，争取合理的工资和改善劳动条件成为工会的主体功能。工会使工人分散的劳动力商品转化为集合的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抗衡，不断提高工人阶级的经济和政治地位。因此，大多数产业工人都加入了工会，工会组织呈现蓬勃发展的新局面。

随着资本主义的逐步成熟并向国际空间扩展，国内劳资矛盾逐步国际化。在私人资本主义率先成熟的国家，劳动力供求关系出现逆转，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工人阶级的分化加快，劳动力商品转化为人力资本的条件日益成熟，中间阶级队伍逐步扩大。在这种形势下，工会组织的分化和主体功能的转变成为必然趋势。中间阶级领导的工会积极参与政治活动，走上了议会道路；直接代表产业工人利益的工会，或者崇尚工团主义，成为单纯追求提高工资的谈判机构，或者成为革命政党的外围组织。当发达国家的产业工人转化为人力资本载体——中间阶级的数量越来越多，特别是当他们成为人口大多数之后，劳资矛盾就下降为社会的次要矛盾，一些工会组织就开始萎缩，会员的数量逐步减少。美国目前就是这种状态。

我国目前处于现代化的中后期，生产方式的现代化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以上，社会结构的现代化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左右，经济和社会发展两张皮。2.6亿农民工承担了产业工人职能，但社会身份还没有根本转变，还背着宅基地和小块耕地的枷锁。在这种情况下，亟需独立于企业法人及其行政主管部门的工会组织，把分散的劳动者组织起来，代表他们争取合理的工资、改善劳动条件。我国的工会组织不能简单照搬其他国家的工会模式，在现阶段的主体功能是，为产业工人争取社会保障、同工同酬、按要素分配的权利。与此同时，必须警惕帮会和工团主义对工会组织的影响。

当前我国工会组织蓬勃发展但任重道远。工会组织不仅要为产业工人争取经济公平，更重要的是争取社会公平，使他们获得一切应该享受的国民待遇。从组织框架来说，我国的工会已经覆盖全国各个行业，当务之急是把农民工吸收进来，把代表他们的根本利益列入主体功能范畴。工会组织代表农民工的利益不能仅仅停留在工资谈判上，最为首要的工作是为转变他们的社会身份、落户打工地、获得国民待遇做出切实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