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辩论中的汗

　　3月16日晚，香港举行了本届行政长官选举的第一场电视辩论，3位候选人，前政务司司长唐英年、前行政会议召集人梁振英、民主党主席何俊仁，同场较量。
　　辩论的高潮，是唐英年声称要揭破梁振英过去一些不为人知的所作所为，梁振英对有关的指控当即予以否认，唐再次指责对方说谎，梁又反驳对方捏造，两人为此纠缠不休。
　　辩论结束后，唐接受记者提问，说他注意到梁当时在“流汗”，并说对方是讲假话时才会“流汗”，当时现场的空调冷气十分充足，梁应该是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说，所以才会紧张得流汗。
　　究竟唐、梁两人谁是谁非？谁在说谎？笔者不得而知，要待更多的证据曝光，才能真相大白。但有一点我却想指出，流汗，的确是电视辩论中的大忌。
　　读者可能不以为然，心想，小小一滴汗，究竟会有多大影响？要作解释的话，且让我重提一段历史。
　　1960年，美国举行了史上第一次由电视转播的总统选举辩论，两位主角是肯尼迪和尼克松，全国有700万人收看了这场直播。辩论之前，尼克松因为脚伤而入院住了两个星期，结果荧光屏前，他脸色苍白，神情疲惫，甚至连胡须也没有刮干净，额头汗滴清晰可见，甚至要拿出手帕来擦拭；相反，肯尼迪则年轻英俊，仪态潇洒。
　　在此之前，两人的支持率旗鼓相当，但在辩论之后，形势急转直下。民意调查显示，收听收音机的人，大都被尼克松的精采内容所打动，认为应由他获胜；相反，收看电视的人，却认为应该肯尼迪获胜。电视观众似乎记得尼克松的颓态，多于他的滔滔雄辩。
　　就是这样，尼克松额头冒汗，导致他要拿出手帕来擦汗的一幕，看在公众眼里，便成了他在选举辩论中处于下风的写照，至于他的论据是否更加有力，可能反而变得次要。这就是政冶沟通学上所谓“印象即现实”(perception is reality)的最佳写照。
　　负责论坛的CBS电视台事后进行民调，推算出有400万选民，声称受到这场辩论影响而决定了自己最终的投票选择，其中72%是投了肯尼迪一票。结果肯尼迪以些微优势击败尼克松入主白官。究竟这当中有多少人受到那些汗滴影响，笔者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人们发现这一幕背后另有文章。原来尼克松天生怕热，遇热便会冒汗，肯尼迪的幕僚看准这点，哄骗电视台加强打灯，令尼克松在辩论中不断擦汗，状似紧张。再加上固执的尼克松上镜前拒绝化妆，结果在镜头前更显枯萎憔悴。
　　这一幕让尼克松成了惊弓之鸟。获多项奥斯卡提名的电影《对话尼克松》（Frost / Nixon）中便提到，很多年后，尼克松因“水门事件”下台，3年后，英国电视名嘴大卫•弗洛斯特（David Frost）为了出名不惜孤注一掷，以巨额酬金成功请到尼克松接受其独家访谈；而一直保持缄默的尼克松肯再度粉墨登场，则是为了借此挽回日薄西山的形象，甚至奢望东山再起。双方可说各怀异心。
　　一方想揭露真相，一鸣惊人；另一方则要涂脂抹粉，重振声威，于是展开连续4晚的对决。战场上没有枪林弹雨，却一样张力十足——成王败寇，注定只有一人能笑着离开。尼克松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会有备而战，其中一样就是他变得对流汗十分敏感，每次回答问题前，都会先以手帕轻抹嘴唇，并在合约上写明，这些镜头事后必须剪掉，不能播出，还提出不能把他藏起来的手帕摄入镜头。这当然是要避免重蹈覆辙。
　　下次当梁振英再走上辩论台之前，或许他应该先看看这些历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