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党建扁平化的意义与实现途径
——以上海市静安区白领社群党建为例
2012-12-22朱翊
● 朱 翊
基层党建扁平化的意义与实现途径
——以上海市静安区白领社群党建为例
● 朱 翊
传统党建以组织社会为基本手段,强调利用组织资源和政治资源的整合机制,本文将其称之为科层制党建。科层制与生俱来的弊病影响了基层党建的有效性。中共上海市静安区委把党的基层组织直接建立在(白领)社会群体当中,这原本是一种现实性的选择,却也是对扁平化党建的一种有益探索。如何在党建扁平化后实现价值引领,要探索三大机制:一是非权力性基层领袖的培养机制(发挥人的作用);二是虚拟网络社区的建设机制(发挥网络的作用);三是满足白领需求的社会化运作机制(发挥社会组织的作用)。
“两新”组织党建;扁平化;网络社区
一、从“楼宇党建”到“白领驿家”
自2002年提出“支部建在楼上”起,楼宇党建一直是“两新”组织党建的主要方式。这种党建模式有三大创新:第一,“支部建在楼上”。按“楼宇”立体的区域建立党的基层组织,有效解决了单个企业党员人数不足以建立支部和党员“人户分离”的矛盾。第二,招聘专职楼宇党群工作者(后统称为社区专职党群工作者),指导和协调“楼宇”基层党组织开展日常工作。第三,以服务创造“组织依赖”。通过运用组织资源和政治资源,比如帮助企业争取“文明单位”奖牌、帮助企业员工解决“停车难”等问题,使他们产生组织依赖。
但是,几年运转下来,楼宇党建尽管也取得了很多成果,不过要对两新组织进行有效的“政治引领”,恐怕还有很大的差距。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非公有制企业是资产私人占有的性质,不可能像国有企业那样出让部分的领导权;而且资本“为了生产而生产”的天性(追求私利),也天然地与执政党的逻辑(追求公共利益)相违背。因此,一些企业主对在其组织内建党存有思想顾虑或误解。而企业内的党支部也对自己的工作方向、职责和任务不明确,对发挥作用的途径也无从把握。所以,究竟怎么定位“两新”党组织的地位和作用,这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是一个难题。
在这样的现实约束下,中共上海市静安区委在“楼”上支部的党建架构之外另辟路径,尝试在“两新”组织之外、在工作时间之外,把“楼宇”内的白领组织起来。凝聚的平台就是一个命名为“白领驿家”的社会组织。它是由区社会工作党工委牵头,于2009年12月10日注册成立的一家为白领提供公益性服务的民办非企业性质的社会组织,旨在打造白领们休闲、放松、交友的精神之家。
为什么会有“白领驿家”,有两个现实性的前提:第一,静安区的白领是静安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性群体。“楼宇经济”是静安区的主要经济形态,2010年静安区百幢重点楼宇的税收贡献率达到70%以上,活跃在商务楼宇中的近20万白领是静安区极其重要的职业群体。区域内无论是经济建设、社会建设还是党的建设,都回避不了这个群体。而这些高学历、高技能、高收入的白领迫于工作、生活的压力,在学习、生活、交友等方面的需求不能得到充分满足。因此,“白领驿家”是一个为区域内白领提供服务的社会组织。第二,两新组织的科层制与党的科层制架构不相适应。正如前面所言,企业主对在其组织内建党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所以,把党的组织建在还没有组织化的地方成为一条党建新思路。把支部建在“白领社群”里,这种党建模式减少了一级基层党组织,体现了社会领域党建扁平化的趋势。
从“楼宇党建”到“白领驿家”,主要是一种结构性的变化——从科层制到扁平化。现在很多党建创新,比如以服务促党建、以共建促党建、以发挥党员“创先争优”的作用促党建,这些尝试都是以社会领域的组织化为前提的。“白领驿家”是一种“无组织”条件下的党建。这种结构上的变化必然要求我们重新思考基层党建模式。
二、党建扁平化后,如何实现价值引领
“白领驿家”以www.bailingyijia.com网络社区为载体,以具有政府公信力的婚介交友、社会公益、心理疏导服务为支撑,开辟白领群体的公共生活空间。同时,把支部建立在公共生活之中,比如成立“白领驿家”党委(临时),相关板块成立党总支(临时)(包括运动休闲、白领公益、玩转地球、白领学堂等),相关社团成立活动党支部。当然,作为一项新生事物,确实有很多问题需要追问,笔者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梳理:
第一,党的组织生活怎么娱乐化了?娱乐化是世俗社会的特征之一。和青年人打交道,不能回避他们在文娱活动方面的需求。考察各国基层党组织建设实践,他们除了政治功能方面的沟通(传达政府信息和反映民众诉求),也并没有回避政党在服务社会、满足群众多样化需求方面的功能。毕竟基层党组织是扎根在人们的生活之中的,要使党群关系融洽起来,必然要参与到人们的世俗生活之中,而人们的世俗生活的一部分就是“娱乐化”。所以,要注意从党建的传统思维中解放出来:一是认为“世俗”就是不好的,总是要把社会拔高、教化社会的观念。社会原本就是世俗的,党要影响(引领)社会,并不是要改变社会的世俗性,而是动员社会从传统世俗向现代世俗转变。二是认为党要影响(引领)社会,就一定要立竿见影的观念。政治引领,应该是一个“教化”的过程,而教化从来都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现在有一个误区,当用传统的办法“号召不了”、“管不住了”的时候,会更强化传统的做法,表面上看加强了社会管理,实际上与社会更脱离了。
第二,对青年白领的政治引领应当是怎样的?前面说到,党的生活娱乐化与政治引领不是逻辑上的非此即彼的关系,那么怎么引领他们呢?白领群体以青年人为主,而对青年人开展党建可以说是一个世界性难题,世界各国政党都出现选民和成员年龄老化的现象。由于青年人求新、求变、逆反的心理特点,他们更偏爱激情型的政治参与,受从众心理的主导非常明显,比较极端的形式就是“街头政治”。相反,他们对官方的、常规的、谨慎的政治议题和参与方式比较冷淡。也就是说,他们有政治关怀,但是这种关怀并不是脚踏实地的,由于不了解国家的政治、社会、经济结构,所以他们没有稳定的政治诉求,并且有一种不认同官方权威的偏好。如果把动员的主体分为国家动员、组织动员(各种公民社群组织)和个人动员的话,后二者对青年人的吸引或者说青年人对后二者的接受度反而更高。随着现代社会交往技术的进步尤其是互联网的出现,网民的“个人动员”及其产生的聚合效应正成为一种新的政治动员形式。因为产生了两个基本观点:一是青年人普遍缺乏社会交往和公共生活的经历。他们的生活相对封闭、孤立,因为没有参与,所以也缺乏对社会的认同和责任。他们经常抱怨自己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生活的压力和内心的空虚使他们成为冷漠和激情的矛盾体,不爆发则已,一爆发惊人。二是相比官方的宣传,他们更喜爱听取民间的号召,并且这种偏好不是基于理性(对强大权力的警惕),而仅仅是一种反权威(不喜爱、不信任政府)的偏好。
第三,政治引领需要一个公共空间。政党要在社会获得认同(忠诚和团结),一定要依靠自身的先进性。但有时我们党所推出的“品牌”和“符号”,比如说率先垂范往往成为了一种道德“独白”,与社会鲜有共鸣。就是因为这些“品牌”和“符号”一定意义上缺失了“公共性”的内涵(公共空间、公共领域、社群主义)。公共性强调人的主体性以及差异化主体通过参与获得正义。每个人的主体性(私人领域的自由)是第一原则,具有主体性的个人的公共参与(公共领域的正义)是第二原则。因此,没有参与,就没有正义。这里的“正义”与东方式的国家主持的正义(政治系统的正义)不同,是指社会交往中产生的关于“正义”的商定。也因此,公共领域被视为公共舆论交往形成的空间,它强调公共舆论规范化的合法性(肯定舆论审查,但强调其合法性)与政治上的有效性(动员公民社会得到斟酌的道德心,让官员保持责任感,确保国家行动能够表达全体公民的集体意愿)。一直以来,基层党组织要利用好强大的组织资源和政治资源,在利益、情感、价值的层面上争取社会的好感、信任和威信,这是基层党建的基本经验,亦称之为基层党建的社会整合功能。但是,这种做法缺乏了主体性。因为没有参与,所以无法形成对“正义”的商定,结果只能产生两套话语系统,人们把“官方话语”和“真实话语”对立起来。信任是相互的,认同是相互的,责任也是相互的。这些价值,都要求在处理党群关系时,“群”要信“党”,“党”也要信“群”。要让孩子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就要留给他反思的空间,让他有欲望、愤怒与嫉妒的体验,在体验中获得反思,反思中作出选择。当然,一个平等、信任、互助的文化氛围对于协商的达成是至关重要的,尤其在青年人群体中。所以,“白领驿家”可以尝试打造白领群体的具有“公共性”的生活空间。静安区域内的白领本来是原子化的个体,他们之间没有社会交往,也不关心公共生活,没有社区感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责任感。但是,社会交往能够使他们聚集起来,学会在差异性中互相取暖。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写道:“熟悉是从时间里、多方面、经常的接触中所发生的亲密的感觉。这感觉是无数次的小摩擦里陶炼出来的结果。”所以,虽然“白领驿家”主要是向静安区域内的白领提供公共服务,但是,并不仅仅停留在“以服务促党建”的概念上,而是强调塑造一个稳定的群体结构和群体意识,同时,基层党组织积极地参与这种群体生活,在白领们乐见、热议的一个个具体的话题中,塑造和参与白领的共同生活,真实有效地影响他们。
三、党建扁平化的实现途径
“白领驿家”是党建与社会建设品牌叠加的产物,通过党建孵化和推动社会组织建设、民间社会成熟,同时又有利于政治社会化进程,是对公共治理模式的有益尝试。要将“白领驿家”运转起来,要持续关注三个机制,不断进行理论创新和实践探索:
第一,非权力性基层领袖的培养机制。在传统的科层制体制中,个人的作用是不重要的,依靠行政权力的纽带就能够实现社会动员。但是在社会分化之后,要更重视党员个人的作用,往往一个党员就是一个支部(号召一群人)。现在已经有一些官员和居委会干部通过微博凝聚了一批粉丝,他们实际上不是依靠自己的权力性权威来实现价值引领,而是使用了非权力性的手段。所以,一个党员,一个意见领袖,他如果可以凝聚一批人,那么他就是一个支部。而且,根据企业管理的经验,扁平化管理中,选人用人特别重要,不论是管理者还是被管理者,当素质达不到要求时,扁平化管理的效果将大打折扣。过去把支部书记默认为基层领袖,但是在实际运作中,群体中往往会有其他的“意见领袖”。对于这些非权力性权威领袖,要承认他们的地位,并加强培养。
第二,虚拟网络社区的建设机制。基层党建不得不扁平化,是因为世界已经扁平了,而世界的扁平化是由网络技术来推动的。过去,老百姓了解中央的政策要靠读文件。现在,中央开全会或者有什么政策,网络上马上就可以看到,而且有各种解读,有正面的声音,也有负面的声音。这个世界变得非常扁平,信息传递非常迅捷。所以德国政治学家托马斯·迈尔认为,现代媒体实际上已经成为政党的最大竞争对手,它们和政党争夺受众,争夺对社会主流意见的主宰权。因此,基层党组织利用好网络平台,实现话语主宰,是非常紧迫的任务。尤其是白领群体,网络已经成为他们工作和生活中利用最多的工具之一。在网络世界里,话语权是一个重要资源。如何策划好公共议题,既引起广泛关注,又实现价值引领,这是一个不得不持续探索的问题。
第三,满足白领需求的社会化运作机制。白领的需求非常多,满足好这些需求,需要有一个社会化、市场化的运作机制。人们一直说“政府失灵”的问题,就是政府在具体的、特殊的、个案的社会服务(即社会毛细血管里的事情)上存在专业性不强、信息不对称、成本意识较弱等问题,这就影响了它的可持续发展。“白领驿家”作为一个具有官方背景的社会组织,如何坚持市场主体的逻辑,同时运用政府的公信力,实现有价值的凝聚,这种穿梭于体制内外的准社会化的运作机制目前还没有形成。但是比较明确的是:使“白领驿家”运转起来,贯穿始终的是价值凝聚。也就是说,作为社会组织,它应该是有价值追求的,比如环保、维权、慈善等,一个有着明确价值诉求的品牌形象。以“希望工程”为例,“希望工程”也是政府(青基会)间接推动下的社会公益服务形式,它的成功就在于打造了“希望工程”的符号资源:支持和参与“希望工程”是一件道德高尚的事情,损害“希望工程”在道德上是应当受到谴责的。正是这种价值的引领,使得“希望工程”能够调动起广泛的社会资源。
[1]赵虎吉.比较政治学:后发展国家视角[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2.
[2]梁治平.市场·社会·国家[A].公共论丛第二辑:市场社会与公共秩序[C].北京:三联书店,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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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法.主体性、公民社会、公共性[J].社会科学,2010(6).
[5]孙立平,晋军,何江穗.以社会化的方式重组社会资源——对“希望工程”资源动员过程的研究.爱思想网www.aisixiang.com,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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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928X(2012)03-0052-03
作者单位:中共上海市静安区委党校
■ 特约编辑:胡中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