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代际演化的内涵、特征及启示

郭明军，王建冬，陈光华

(1.中国科学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北京 100080;2.北京大学，北京 100871)

标准代际演化的内涵、特征及启示

郭明军1，王建冬2，陈光华1

(1.中国科学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北京 100080;2.北京大学，北京 100871)

标准的发展呈现出明显的代际演化的特征，根据主导因素不同，本文将标准划分成了四代:即权威主导的第一代标准、效率主导的第二代标准、技术主导的第三代标准、理念主导的第四代标准。以此为基础，论文分析了每代标准的特征，对标准的发展趋势进行了展望，探讨了标准代际演化所带来的启示。

标准;代际;演化;主导因素

1 引言

“十一五”期间，我国的标准化事业得到了快速发展，充分发挥了对经济社会发展的支撑和保障作用，但是标准化工作存在着一些不适应和跟不上的问题［1］。一方面，随着标准数量的迅猛增加，出现了新的标准类型，这些新类型的标准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引导产业创新、推动二次研发中的作用与之前的标准有所不同;另一方面，国家提出要加快制定战略性新兴产业标准、环境标准、社会管理标准和服务标准等，而这些标准与之前的技术标准既有相同之处，也有自身的特点，理解和把握这些标准需要新的思维和新的理念。为了提高对标准发展规律的认识能力，我们首先要对标准的整个发展历程有一个全面的认识，对标准发展每一个阶段的特征以及相互关系进行深入的探讨，在此基础上，研究标准出现的新类型，分析各型标准的特征及产生机制，从而为我国标准化工作的创新发展提供支撑。

演化理论作为一种有效的研究工具，自引入经济、社会学领域以来，已经取得了长足的发展，“演化”已成为当代创新活动的一个重大特征和趋势［2］。标准的创新发展同样也存在演化的问题，加之标准的发展与技术的演化、产业的演化、经济的演化、管理的演化都有着密切的关联，可以设想，如果以演化视角对标准的发展进行研究，也会对新时期标准的创新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

2 标准代际演化的发展历程

标准作为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必然产物，它是随着生产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和生活质量的提高而不断发生、发展，其本身的发展就是一个不断演化的过程。新技术革命所造成的客观形势，不仅要求原有的标准化形式要向前发展，而且要求有与其相适应的新形式［3］。

目前国内外关于标准的演化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国内外的一些学者从演化的角度对于标准发展的研究，要么是单纯依据历史发展时期研究的，或是只研究标准的某一具体领域、或是根据标准与政策、创新的关系入手进行研究的，总的来看都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

我国学者对标准发展演化的研究始于21世纪初，钱时锡［4］和刘振刚［5］研究了工业革命以来标准的发展情况，指出标准的发展经历了商品主导的经济时代、资本主导的经济时代和技术主导的经济时代，分析了每个时代标准发展的特点;顾孟浩［6］从技术标准在经济社会中占据的不同地位，将技术标准的发展划分为农业时代技术标准自发发展、工业时代技术标准自觉发展、网络经济时代技术标准飞速发展三个阶段;洪生伟［7］和张国庆［8］从古代、近代、现代三个时期阐述了标准化发展的简史;李春田［9］从远古时代、古代、近代、现代等四个时期研究了标准化的发展历程;王忠敏［10］从工业化时期的近代标准化起步、二战后标准化的迅猛发展、新世纪标准向国际化快速迈进三个方面研究了标准化的发展;张研［11］从远古时代无意识的标准化行为、古代有意识的标准化行为、工业时期的技术标准化活动、标准组织的出现和自愿性标准的产生、国际标准化与国家标准化组织的形成、全球化的技术标准发展等六个方面研究了技术标准的演变历程，认为技术标准演化的内容从早期的规定尺寸数值，发展到规定性能质量，最后将发展到规定服务。

在国外，从演化视角研究标准问题的文献较少，krechmer k.，baskin E.J.［12］从历史发展角度将标准划分为五个发展阶段:即狩猎和采集时代(公元前3000年)的符号标准、农耕时代 (公元前3000～1750年)的度量标准、工业时代(1750—1950年)的相似性标准、信息时代(1950—2000年)的兼容性标准、后信息时代(2000年后)的适应性标准;其他学者主要研究了标准某一阶段或某一方面的演化情况:内容主要集中在标准政策的演化［13］、具体标准的演化［14］、标准在某一领域内的发展［15］、标准在短期内的发展过程［16］、技术创新与标准的关系［17］等。

从已有研究可以看出，对标准的发展演化历程至今还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科学定论，目前关于标准演化的研究，主要存在几个方面的不足:一是只从经济社会发展的历史过程对标准进行了简单的划分，其划分依据并不是根据标准自身发展的特点来进行的;二是所谓的代际分析只是一种很笼统的说法，没有从标准的主要特征和主导因素角度分析标准的发展演化;三是没有研究标准代际之间的相互联系和代际演化的规律。

本文根据标准在不同发展时期所表现出来的特点及主导因素的变化，从代际演化的视角，将标准分为权威主导的第一代标准、效率主导的第二代标准、技术主导的第三代标准和理念主导的第四代标准。

2.1 权威主导的第一代标准

农业经济时代，出现了较为原始的标准，这类标准的制定往往是通过一定的权威来实现的，权威主导是这一代的标准最鲜明的特征。

权威主导是指标准的制定主要依赖于权威作用的发挥，通过权威的实施来实现标准的制定并保证其顺利实施。权威对标准的主导有两种类型，政治权威的主导和技能权威的主导。政治权威是统治阶级通过法律或个人意志制定强制性的标准并要求统辖区域内的民众严格执行，典型的案例是秦国在统一中国之后，用政令对量衡、文字、货币、道路、兵器进行大规模的标准化，用律令如《工律》中规定“与器同物者，其大小长短必等”。技能权威是社会上在某一方面有独特才能的人，凭借自身的威望和先进的技能制定出具有指导意义的规则，以供参考应用，典型的例子是李时珍凭借在医药方面的天赋，对药物，特性、制备工艺和方剂都作了阐述，其编著的《本草纲目》可视为标准化的“药典”，宋代毕升运用了标准化原则发明的活字印刷术，成为我国古代标准化的里程碑。

作为标准的最初形式，权威主导的标准主要存在于政治领域和自然科学领域，它的经济属性还未表现出来。从约束力角度来看，政治权威主导的标准具有强制性，而技能权威主导的标准则具有推荐性。

2.2 效率主导的第二代标准

进入工业化早期，真正意义上的标准开始起步。这一时期，社会上大部分商品处于短缺状态，经济发展主要是卖方主导的，经济发展的主要任务是满足市场对产品的需求。这一时期产生的标准主要是为了满足产品的市场需求，标准的主要作用都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提升劳动生产力的水平。我们将这种旨在通过提高生产效率从而满足市场需求的标准称为效率主导的标准。

效率主导的标准最早产生于西方发达国家。在美国，1789年伊莱·惠特尼在武器制造中运用互换性原理制定了相应的公差与配合标准，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满足了美国建国初期劳动力严重缺乏、工业急需大发展的严峻形势;在英国，20世纪初，由于螺纹、各种零件和材料先后实现了标准化，成百倍地提高了劳动生产效率。

相对于权威主导的第一代标准而言，效率主导的标准的政治含义显著降低而经济特性显著增强，对技术的要求明显提高，标准的发展越发朝向社会生产转变。

2.3 技术主导的第三代标准

技术主导的标准是指，标准的产生源自于技术的创新、标准的核心内容是先进的技术、标准的价值通过其技术对经济的促进而实现。工业经济中后期，随着第三次技术革命的到来，技术经济一体化的趋势更加明显，技术标准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强有力的工具，成为经济主体获得竞争优势的重要手段。

技术主导的第三代标准的出现，标志着标准发展到了鼎盛时期，现在世界各国的标准体系中，大部分标准都是这种类型，比如GSM标准、3G标准、闪联标准等等。这些标准的核心构成都是技术，没有技术上的创新、没有领先的技术就不可能研制出技术主导的标准。如GSM标准是基于蜂窝移动通信技术而形成的，3G标准是在CDMA技术基础上发展而来的，闪联标准的制定则是以新一代网络信息设备的交换技术为基础的。总体上看，技术主导的标准的制定与技术创新存在着非常密切的关系:首先，技术主导的标准需要技术的创新，它是先进技术的标准化;其次，从标准的制定过程来看，技术主导的标准的路径基本上是沿着“科技研发－产生成果－成果转化－制定标准”的链条进行的，它体现的是技术与经济的一体化。

技术主导的第三代标准的出现，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体现了科技对生产的第一位推动作用。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弊端。例如，由于标准的“唯技术”论观念的产生，人们试图依赖技术来改造和征服自然，结果生态环境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经济的发展也出现了不可持续的问题;而且，标准化只强调统一性，忽视了个性。由技术主导的标准所带来的诸多弊端，迫切需要新类型的标准来进行弥补。

2.4 理念主导的第四代标准

理念主导的标准是在技术主导的标准发展到一定的时期而产生的新的标准类型，是标准演化发展的一个新动向。理念主导的标准对技术的要求相对较低，往往是市场上已经存在甚至已经成熟了的技术，技术对标准的制定只是起到基础性的作用，例如北京“奥运标准”、“有机蔬菜标准”等。北京“奥运标准”包含食品安全、环境保护、交通、市政、商业服务业、旅游、公安、体育、信息化等九大领域、13大类的4826项标准，它的制定对技术的创新性要求相对较低，是已有技术标准在“人文奥运、科技奥运、绿色奥运”的奥运理念主导下形成的标准体系，涉及生产、生活、生态三个方面，体现了社会创新的重要性，突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有机蔬菜标准”则更加突出了生态安全的理念，体现了对民生的关注作用，把保障和改善民生作为标准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理念主导的标准和技术主导的标准显著不同。技术主导的标准本质上是技术的标准化，而理念主导的标准则是一种理念的标准化，它是为实现一定的价值，在理念创新的基础上，首先确定标准包含哪些体系以及各体系的要求，通过这些体系的有机组合形成具有综合性的领域标准。由于价值的产生往往具有文化内涵，所以价值导向下产生的理念主导的标准顺应了经济社会发展的新趋势，体现出了文化与经济的互动与交融，

理念主导的标准是标准演化发展的新类型，它的制定既不依赖权威和技术，也不是单纯为了生产效率的提高，而是朝向生产、生活、生态的，通过产生新想法、新理念来设定标准，从而实现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而且，由于不同理念主导下制定的标准具有多样化的特征，所以它能够满足人们个性化、多样化的需求，顺应了经济社会的发展趋势。李春田指出，随着经济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市场多元化、需求多样化、个性化对大规模生产形成了强有力挑战，生产模式已逐渐摆脱大规模生产而转向“大规模定制式生产”，这种新型生产服务呼唤新的标准化体系与之匹配。

3 标准代际演化的特点

标准经过数千年的发展，经历了四代的演进，每一代标准都是在一定的时代条件和经济背景下形成的，其产生机制和过程各不相同，标准的代际之间表现出一定的规律，本文从标准产生的经济背景、代表性的标准、主导因素、主要创新类型、对技术的依赖性、朝向目标及满足的属性等7个方面区分了四代的特点 (见表1)。

表1 四代标准的特点

4 标准代际演化的发展趋势

4.1 标准对技术依赖的倒U型曲线

从标准的演化过程来看，标准一开始就不是技术主导的，标准和技术的关系并不是非常密切，只是到了技术革命之后，标准的技术属性才显现出来，而且随着技术革命的发展而表现出越来越强的技术依赖性。然而，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发展，单纯依靠技术主导的标准来推动经济发展的弊端逐渐暴露，而以理念主导的标准开始兴起，这些理念主导的标准对技术的依赖程度相对较低，有些甚至不需要技术的因素。所以，从标准发展的总体历程来看，标准对技术的依赖性表现出逐渐增强而后又逐渐下降的“倒U型”特点 (见图1)。

图1 标准对技术依赖的倒U型曲线

根据标准对技术的依赖程度，我们可将标准分为强技术依赖性标准和弱技术依赖性标准。强技术依赖性标准是指标准的制定需要有先进技术的支撑，先进的技术是标准制定的决定性因素，按照领域可划分为电子信息技术标准、环保节能技术标准、生物技术标准、新材料技术标准等，目前这类标准数量占绝对优势，例如TD-SCDMA标准、闪联标准等都属于这一类;弱技术依赖性标准是指标准的制定对技术的要求相对较低，技术对标准的制定只是起到基础性的作用，按照功能划可分为质量标准、环境标准、管理标准、服务标准、健康标准等，例如北京“奥运标准”、“有机蔬菜标准”等就属于此类。

现代标准体系的构成，不仅需要强技术依赖性标准，而且也需要更多的弱技术依赖性标准，弱技术依赖性标准不断增多是服务经济时代标准体系的显著特征。弱技术依赖性标准涉及的领域越来越广，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例如我国2010年出台了《国土资源“十二五”标准化发展规划》，2011年发布了《消防标准化“十二五”发展规划》，2012推出了《纺织工业标准化“十二五”发展规划》，这些领域的标准都具有弱技术依赖的特性。此外，社会所急需的服务业标准、社会公益标准、公共安全标准、社会责任标准、面向弱势群体标准都成为今后研究的重点。

4.2 现代标准体系的“多代同堂”

标准经过数代的演化，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现代标准体系。在这个体系中，四代标准出现“四世同堂”的局面，其中技术主导的第三代标准仍然占据着现代标准体系的主体地位，理念主导的第四代标准成为标准体系的新星，权威主导的第一代标准和效率主导的第二代标准虽然逐渐式微，但现代标准制定过程中权威因素和效率因素仍然广泛存在着:政府对技术标准竞争的干预有增无减［18］，标准对生产效率的促进程度仍是衡量标准竞争力强弱的重要方面之一。

4.3 标准朝向的多元化

第一代标准朝向的主要是维护统治秩序、便利生产生活，第二代标准则是集中体现在促进经济的发展，而第三代标准不仅体现了生产的朝向，也体现了生活的朝向，到了第四代标准，其内涵和朝向发生飞跃，不仅朝向生产、生活和生态，而且向着满足文化性、个性化的方向发展。例如，日本已经将制定满足消费者、老年人、残疾人的需求的标准作为标准化战略的重点领域［19］，这些标准不仅体现了日本文化的特点，而且也反映出了不同人群的个性化需求。

5 标准代际演化的启示

通过标准的代际演化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标准的发展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各代标准都有自身的发展条件和主要特征，而且标准代际演化也是一个逐渐提升的过程，标准演化的这些特点，对我们从事标准化研究以及制定标准化政策都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5.1 突破标准的“唯技术”观

标准的创新发展首先需要观念创新，标准对技术的“倒U型”依赖曲线告诉我们，技术绝不是主导标准的唯一因素，技术只是在标准发展的一个时期中起到主导的作用。当以理念为主导的第四代标准成为标准新的发展趋势之时，迫切需要我们突破标准化的“唯技术”观念，认识到价值观和理念将在标准的创制、推广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5.2 培育第四代标准发展的环境

理念主导的第四代标准的发展，离不开相关的制度环境和社会环境:制度环境能够规范和引导第四代标准的发展，为标准的发展保驾护航;社会环境是理念产生的源泉，是第四代标准产生的土壤。培育第四代标准发展的制度环境和社会环境，是制定更多第四代标准、完善“四代同堂”的现代标准体系、实现标准创新的重要保障。而目前关于标准研制的制度环境和社会环境主要还是针对技术标准的，这种情况急需得到改变。比如，要创新政府服务方式，完善政府在标准化工作中协调多部门的联动机制;培育创新型社会组织，鼓励社会组织建设标准化人才队伍;在全社会大力弘扬标准创新精神，丰富标准创新内涵，形成标准创新的文化氛围。

5.3 鼓励和引导社会创新

从前三代标准的制定过程来看，个人创新和组织创新发挥了主要作用，在理念主导的第四代标准的创制过程中，不仅需要发挥个人和组织的创新，更要社会创新，通过引导社会力量有序地参与到标准的创制过程中，充分发掘整个社会丰富的价值理念，调动社会各方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制定出更多的第四代标准，以满足人们多样化的需求。

5.4 促进各代标准的协调发展

理念主导的第四代标准的出现，并不是对前三代标准的否定，而是在此基础上的演化发展。理念主导的第四代标准与前三代标准也不存在矛盾，他们之间是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的关系。在现代标准体系中，第三代和第四代标准完全能够实现协调的发展，第三代标准能为第四代标准的发展提供技术基础，第四代标准也能为第三代标准的发展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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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otation，Characteristics and Enlightenment for the Intergenerational Evolution of the Standardization

Guo Mingjun1，Wang Jiandog2，Chen Guanghua1
(1.Institute of Policy and Manapement，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Beijing 100080，China; 2.Beij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The development course of standardization showes obvious characteristics of intergenerational evolution，according to the different dominant factors.Tthis paper puts forward four generations of standardization based on evolution:the first generation of standardization of authority leading，the second generation standardization of efficiency leading，the third generation of standardization of technology leading，the fourth generation of standardization of ideas leading.In addition，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very generation standardization，looks into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the standardization，discusses the enlightenment of standard evolution.

Standardization;Intergeneration;Evolution;Dominating factors

北京市科委“中关村企业自主创新技术标准化模式研究”(Z101108002110043)。

2012－02－25

郭明军 (1978－)，男，河南焦作人，中国科学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管理科学与工程。

T－65

A

(责任编辑 张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