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国的“价值观外交”及其实质*
2012-12-18田九霞
田九霞
(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合肥 230039;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武汉 430072)
对外输出与传播价值观是美国历届政府外交政策的目标和鲜明特色,如今已成为美国软实力建设的重要资源和巧实力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奥巴马政府开展巧实力外交的核心体现。近年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断对中国进行“软打击”(施加价值观外交压力),冲击销蚀着中国外交资源与影响力,使中国外交限于道德上的“不义”境地和被动局面。鉴于此,对美国价值观外交的基本内涵、生成动因和实质进行深入系统地分析和探讨实属必要。
一、美国价值观外交的基本内涵
价值观外交(Value-Oriented Diplomacy)概指一国政府在对外政策与国际交往实践中以其国民所认可的主流价值诉求为指导而形成的外交方式。在中国语境下,价值观外交通常被用来指代西方国家以人权、民主和自由等传统价值观作为外交政策的基础与原则并在实践中赋予外交行为以强烈的价值观色彩的外交方式。[1]鉴于此,笔者认为美国价值观外交指的就是美国政府为了维护和拓展自身的国际战略利益和价值利益,确保霸权地位,在对外政策实践中以反映美国价值诉求的民主、自由、人权等意识形态价值观为指导而形成的外交方式。美国价值观外交折射出的是美国政治文化的核心内涵和精髓,体现了文化价值观在国家对外政策中的影响,充溢着美国民族性格的理想主义气息。“美国要履行世界领袖责任,首要的就是要把美国的价值观变成为人类共同的价值观”。[2]
二、美国价值观外交的生成动因
美国价值观外交的生成动因主要来源于两方面:一是价值动因,二是现实动因。价值动因体现了美国文化价值观对其外交的影响,现实动因反映了美国进行价值观外交的经济支撑与战略利益,二者相互融合产生的合力促成了美国对外输出价值观。然而美国独特的社会历史却使价值动因成为现实动因不可脱离的神圣衣衫和国家对外政策的伦理评价标准和道德参照。也就是说,对美国来讲,即使是最现实的国家利益也必须符合美国认定的价值观,只有在符合或不悖于主流民意和价值观时才会被民众支持和接受。作为美国文化核心的价值观不仅影响着国家的对外政策,也在相当程度上决定着对国家利益的感知和认识。基于此,本文主要从美国文化价值观视角来考察其生成动因,认为其根植于美国的人文理念和宗教情结,构建于国内政治生态和国民伦理认同的基础之上。
(一)“天赋使命观”体现了美国价值观外交的承命意识和理想情怀
天赋使命观源于基督教的救世思想和清教徒的宿命论,是加尔文教“预定论”在美国文化中的反映。清教徒以“上帝的选民”自居,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并且是秉承上帝的意旨来建设 “山巅之城”,这种使命意识融入了美利坚民族的形成过程,成为其重要特征并呈现于美国建国后的外交思想之中:美国作为上帝选择的特殊国度肩负着拯救世界的天定命运和责任。美国应该“为世界做出一个民主的榜样”,把美国建成一个人人仿效的“理想国”和“希望之乡”。因为“美国的未来不单是美国自身的未来,也是人类的未来和全球的未来,而且还是宇宙的未来。”[3]同时,美国也应承担起上帝赋予的神圣使命,向一切人类传播民主与自由,把光明带给全世界。可以说,使命观这种发轫于清教徒的宗教信仰观念,在美国白人文化中根深蒂固,它根植于美国独特的地理人文环境,形成于美利坚民族的特殊性,随后又受到了美国资产阶级民主政体的加强。所以,自立国之初,美国人就认为自己的思想价值观念和社会制度是最优越的,也是普世的,应该推广到全球,全世界应该按照美国模式加以改造,而美国拥有推广其普世价值观的神圣权利和义不容辞的责任。[4]在此观念下,美国人“一直相信自己的使命是通过民主示范使自由和社会正义普及全人类;带领人们摆脱恶行;建立和谐的国际秩序。……美国不仅要成为让其他民族仿效的优良的国内民主生活方式的灯塔,而且还要成为道德上优于他人的国际行为的楷模。”[5]故而,当他国的价值观和社会制度与美国相抵触时,当他国处于“落后制度”或“非民主政体”统治时,美国就需要履行“天赋使命”,用自己“优越”的价值观和社会制度来改造之,使其统一于美国模式之下。使命观作为一种已升至信仰程度的文化价值观,根深蒂固于美国文化中,影响着美国人对外部世界的看法和态度,集中体现于理想主义的外交理念中,即处理国际关系时应该重视意识形态和价值观,遵循理性原则和道德规范,熠射出了美国价值观外交浓厚的理想色彩和所谓的“利他性”。
(二)种族优越论阐释了美国价值观外交的二元思维结构
种族优越论同样也是发端于清教徒的宿命论,与美国本地的特殊地理人文环境和政治体制紧密相关,是美国“WASP文化”的一个显著特征。该观念认为:美国人民是上帝的“选民”,代表着“善和正义”;有色人种是上帝的“弃民”,代表着“恶和非正义”。美国人是奉上帝的旨意来对有色人种进行统治的,因为他们在道义和智力上都不等。种族优越论充分体现于美国对拉美、亚洲与中东的政策之中,表现为美国将落后国家和政体不同的国家居民一并斥之为“弃民”,并以“上帝”的名义给予他们自由和民主,但却否决了他们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因为美国坚信自己的政治体制是“民主和善”的充分体现,在对外关系上,这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很难使美国平等地对待其他国家,尤其是非白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必然导致美国以自己的文化价值观衡量他国,以自己的标准看待其他国家的发展,凡是同美国价值观相异的国度,便象征着被“善和正义”的抛弃。
种族优越论是基督教传统信仰二元“善、恶”观念在尘世间的反映,该观念认为世界由“善”与“恶”两大部分组成,善与恶尖锐对立,不可调和,善绝对地优于恶和高于恶。在这个二元论的体系中,善恶相互依存,善无法取得最终胜利,因为一旦宣布了最终胜利,一旦没有了对手,它便无法证明自己的优越性及存在的必要性了。[6]而美国价值观就是“善”的代表。美国倾向于以善恶为标准来确定国家性质,并对其认为的“邪恶国家”实行决不妥协的政策,不能接受世界上没有敌人的看法,即使没有现实敌人,也要找一个潜在敌人。所以在战胜了自己前对手——“邪恶帝国”苏联之后,美国患上了“敌人饥渴症”,处在寻找新的战略敌人的过程之中。米洛舍维奇也好,萨达姆也好,“中国威胁论”、“邪恶轴心”也好,都不过是这种被迫害狂情结的牺牲品而已。所以说,如今体现为民主、自由和人权的二元论思想其本质上是极其不宽容的,是绝对偏执和极端的,体现了美国的单一统治思想。
(三)扩张意识表达了美国价值观外交的实践倾向
扩张意识源自美国的历史传统,是体现在美国白人文化中的一根永恒主线。北美殖民地的建立本身就是英国商业资本扩张的结果,早期移民又置身于此种扩张活动的氛围中,自然传承了母国的扩张意识;同时,扩张意识也是“天赋使命”思想的体现,是传播民主和自由,打击邪恶势力拯救万民的途径。正是美利坚民族文化内蕴的这种扩张意识,驱使美国建国后不断地进行领土扩张,走上了扩张之路。“我们国家的生存法则就是扩张,谁也无法违背”。[7]随着美国国力的增强,美国的扩张意识渗透到了各个方面,产生了“新天定命运论”,认为美国需要更加广阔的空间。表现为:一是政治上继续秉承版图扩张,宣扬“活动边疆”。 特纳的边疆学说宣扬领土扩张是美国历史发展的规律,美国的边疆变成了“活动边疆”,可以向世界上任何地方推进。[8]除此之外,对领海领空的争夺丰富了边疆内涵。坚信马汉的“海权论”,争夺海上主导权。当今美国已通过控制全球大多数最重要的海上通道来保证其制海权并为其霸权服务。 如典型的反映扩张主义对外政策有威尔逊的 “十四点计划”、克林顿的“参与和扩展”战略以及小布什的新帝国主义等。二是将扩张意识渗透到经济之中。通过施加政治和经济压力,诱使或迫使他国向自己的商品和劳务开放市场。三是将扩张意识渗透到文化之中。通过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大众文化和教育交流来保证自己的文化霸权地位。总之,“尽管领土扩张已经成为过去,经济扩张也在采取更为隐蔽的形式,文化扩张也往往遇到异族他国的抵制”,但是美国将“更加强调一种无形的扩张,用自己的文化价值观潜移默化地影响它认为需要‘教化或改造’的国家”[9]。这无疑是给那些在价值观念上与美国差别较大的国家敲响了“警钟”。
(四)个人主义构建了美国价值观外交的根本主观基础
个人主义是美国价值观的核心,是美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西方文明最重要的价值观念。时至今日,个人主义在美国经历了复杂的嬗变过程,已发展成为涵盖价值体系、政治哲学和人性理论等内涵的概念系统。其核心内容为:个人具有最高价值;强调个人的民主和自由;强调通过个人奋斗来实现自我,个人本身就是目的,社会是实现个人目的的手段。个人主义的价值观念充分调动了美国民众的积极性,发挥了他们的智慧和潜能,激励美国不断进取从而促进了整个民族和国家的振兴和发展,但同时在对外关系上又驱使美国漠视其他国家的利益而肆意扩张。
个人具有最高价值的直接体现就是对人的生命的尊重,人的生命是连上帝都无法剥夺的权利,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永恒价值。此源于宗教信念的“生命观”已内植于美国民众心中。也正是凭借此观念,克林顿在1992年选举中高举“人民第一”的旗帜击败了从海湾战争中胜利归来的前总统老布什。对民主和自由的追求,早在《五月花公约》中已明文确定下来。美国人在西进运动的推进中实现了自己独特的“先有社会,后有政府”的拓展模式。这个过程使他们更加坚信要获得民主与自由就必须限制政府的权力:被统治者的同意是合法的政治权力的唯一来源,政府的合法性在于保护个人的公民与政治权利,有限政府,自然权利……[10]个人只有通过奋斗和自我设计才能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取胜,取得安全感和成就感,最终实现个人价值,这种奋斗拼搏的精神已融入美国的国格之中,在美国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反映。将美国个人主义之“西部牛仔精神”的“个人英雄主义”搬到以缺乏权威和法制、竞争激烈、无政府状态为特征的国际舞台上,就产生了美国式的霸道。[11]美国以上帝使者的身份来判定他国的民主自由状况,如果哪个国家践踏了民主和自由,它就会秉承上帝的旨意去惩罚它,去恢复民主、夺回固有的自由。这是由个人主义决定的 “舍我其谁”态度去争“领导地位”逻辑的必然体现。
(五)实用主义提供了美国价值观外交的判定标准
实用主义是惟一在美国产生并发展起来的哲学流派,它强调人的创造性,要求一切从实际出发,而不是从理论和逻辑出发,认为实际效果是检验一切理论和学说的标准。“有用即真理”与“真理即工具”是对实用主义哲学形象而准确的表达。实用主义根植于美国独特的历史文化中,一方面美国的边疆传统和边疆历史释惑了实用主义讲求实际的观念和追求创新的精神;另一方面,新教伦理的务实精神解释了实用主义的功利观念,即只在乎行动能否获取利益和报酬,而不管其对错与否,是否合乎原则。有用即真理,无用即谬误。
实用精神渗透在美国社会的各个方面,无不表现于美国人在处理或解决问题时的理念之中。实用主义集美国的大众哲学和官方哲学于一身,对美国的内政尤其是外交产生了全面深刻的持久影响,已成为美国外交战略的哲学指导理念。它调和着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外交理念,将其统一兼容于美国的外交实践之中。实用主义客观上为美国外交战略思想和实践创造了国内舆论环境,主观上塑造了美国外交决策者的文化价值观并构建了其思维框架和行为方式。正如基辛格所说,实用主义是“美国精神”,它培养了美国人的求实精神和进取心。在外交实践上,实用主义为美国的外交行为提供了判定标准和行动取向。在人权、民主等价值观问题上采用双重标准。对自己国内人权问题三缄其口,对友邦人权问题有意忽视;而对发展中国家则说三道四,横加指责,肆意干预。美国在价值观上实行双重标准,只是外交政策的表象;实际上,在政策目标及指导思想上,美国奉行的标准又是一致的。奥尔布赖特对此曾有明确阐述:“中国与缅甸都不是民主国家,都对待不同政见怀有反感。然而,我们与中国进行接触,开展战略性对话,而对缅甸却坚持极严厉的制裁,包括一项投资禁令,这个标准是建立在对如何才最有可能达到服务于美国利益和理想的结果的估价基础上的。”[12]在外交实践中言行不一,只以求得现有利益为准则,背弃诺言成为美国外交实践的一大特征。典型地体现在有关台湾问题的对华政策中。再如,灵活地处理敌友关系。如对待伊拉克,为了中东的石油和战略利益,美国发动了海湾战争,将昔日的朋友塑造成了敌人。2003年,又打着中东“民主化改造”的旗号,以莫须有的罪名对伊拉克发动了战争,其中不乏对石油利益的考虑。
三、美国价值观外交的实质
美国价值观外交实质上就是打着捍卫美式价值观的旗号来赋予其全球行为的道义和正当性,掩盖其对外干涉和扩张的本质,在全球追逐和实现美国国家利益,使美国成为世界领袖,一超独霸,建立美国治下的和平世界。
首先,掩盖美国对外扩张和干涉的真实面目,履行着替代武器批判的功能,确保美国全球战略利益的实现,维护其单级独霸地位,直接服务于美国领导世界的全球主义战略图谋。从威尔逊的“十四点计划”到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四大自由”,从布什“世界新秩序”的构想到克林顿的“三大支柱”,从小布什的“新保守主义”和“单边主义外交路线”到奥巴马的“多边主义的全球合作”,可以看出美国都是以在全世界宣扬和扩散自由民主等价值观和信念为旗号,为自己干涉他国和内政披上了神圣外衣,强调美国领导世界的神圣职责和重要作用,同时,也强调了国际组织对于实现美国价值与利益的重要作用。价值观外交以维护美国的价值理想为面目,表面上看,捍卫的是“民主、自由、人权与法治”,实际上却是经由文化扩张配合推进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
在经济上,“资本主义基本上是一个国际体系,一旦在国际上行动不开,就要彻底崩溃的”。[13]资本主义的国家性质决定美国必然向外扩张,寻求海外市场、原料能源供给地和投资场所。只有通过扩张保障美国经济利益的最大实现才能确保美国的国家安全。1991年8月13日,布什在向国会递交的《1991年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指出“强有力的经济是保持美国‘全球政治领导地位’的先决条件”。当今美国认为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实力的快速增长给本国国家安全构成了威胁和挑战。所以,通过对他国施加政治和经济压力甚而军事打击,通过违背自己民主内涵的方式将国内法凌驾于国际法之上,通过制定有利于自己的国际经济规则等,美国诱使或迫使他国开放市场和降低关税来实现美国经济利益。除此之外,美国又竭力敦促非西方国家移植自己的经济发展模式,这样既可以直接服务于美国的海外经济利益,又可以早日迎来一个统一在美国价值观之下的以西方市场经济为基础的世界,确保美国在国际经济领域的霸权地位。
在政治上,美国认为冷战的结束是美国 “民主”的胜利,美国已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真正的全球性大国”。但美国依然面临巨大挑战,挑战的核心是 “一场争夺对人类生存的控制权的长期斗争———自由与暴政、宽容与镇压、希望与恐惧等各种力量之间的斗争。作为“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和“全世界推进和平、自由、民主的最大力量”,美国应该在这场斗争中居于领导地位和发挥领导作用,并通过利用和推进美国社会制度和价值观念的作用来逐步实现其国家利益。可见,冷战结束为美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领导作用提供了契机,“全球主义”占据了美国对外战略的主导地位,实现世界领袖地位成为美国外交的中心内容。所以,它不愿意也不允许世界上存在与其 “民主制度”相异的制度形式。“9.11”事件后,美国在反恐名义下,对美国全球霸权的进行了布置和安排,公开谋求美国绝对霸权和绝对领导权。因而,美国便有意草率地把世界上一切与美国现存经济与政治制度不同因而对美国具有潜在威胁的国家,统统都视为恐怖主义的后备和温床,主张对之进行压制打击。“推进和扩展民主”、“输出美国价值观”就成为干涉他国内政的最好借口。小布什上台后先后发动的阿富汗、伊拉克战争以及在中亚发动的“颜色革命”和中东的“民主化改造”就是在此背景下发生的。美国人要用“自己的鲜血和财富以支持美国在海外的利益和理想”,实质上就是建立以美国为霸主的单极世界,视美国的民主政治制度为最优政体,确保美国在国际政治格局中的霸主地位。同时,在处理与他国关系时,美国以价值观的同异来确立集体安全联盟,推行“民主和平论”,将价值观作为区分盟友、对手甚至敌手的标准。“民主和平论”认为民主制度是和平的保证,民主国家之间几乎不会发生战争。凡是奉行与美国相同价值观的国家,就作为盟友和朋友,竭力联合或拉拢;凡是奉行与美国相悖价值观的国家,就作为对手或潜在敌手,竭力排斥或打压,甚至以搞垮对方为目的。故而,美国在外交实践中竭力对外输出“民主、自由”政治价值观,坚持“人权高于主权”、“人权无国界”,妄图扩大民主国家阵营,更好地维护现行美国主导、大国合作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保障美国的既得利益。
在文化上,推广美国文化核心的价值观是为美国政治经济扩张服务的。文化扩张是指一国将其传统价值观传播、渗透或强加给其他国家,以达到“不战而驱人之兵”。文化扩张的隐蔽性特征使其能够取得政治、经济、军事力量所达不到的效果。冷战后,文化因素在国际关系中地位上升,美国更加重视文化扩张,试图以自己的文化价值观来统一或同化世界:对制度相异的国家,美国加强文化渗透,力促其 “和平演变”;对制度相同的国家,美国也通过加强大众文化出口等方法增强渗透,以维持其领袖地位。
其次,抢占国际伦理高地和道义制高点,以美式价值观来构建国际伦理道德规约并致力于将其“普世化”,先发制人,抢占国际话语主导权和掌控国际舆论环境。国际社会民主化进程的加速发展日益凸显了“国际社会本身是一个具有鲜明的规范性、功能性和目的性的价值体系,具有追求和平、发展和正义的价值取向”。[1]当今的国际关系史表明,任何国家在外交行为中,为了取得国际支持和国内民众与其他政治势力的认可,都必须在表面上将国家的最基本利益——对权力和利益的追求用道义之类的原则包装起来,营造对己有利的国际舆论环境。美国价值观中的民主、自由、人权等价值观念就是履行了“道义的包装”功能。通过弱化价值观内隐的政治倾向来强化其人类共同具备的道德伦理内涵来凸显其普世特性,增强其渗透性,用美式话语来解读国际关系和国际伦理冲突,从而抢占国际话语主导权,掌控国际舆论环境。这些可以从目前国际上的“人权”和“民主”现状观之。
人权外交可谓是美国价值观外交最突出、最长久、目前也是最常用的表现形式。美国的人权观源于洛克“天赋人权”思想,核心是强调个人的价值和权利。后来,经由杰佛逊总统阐发,逐步成为美国对外政策的一个内容。这是一种典型的以个人主义主导的人权观念,它强调个性发展、个人尊严、个人绝对的民主和自由,并认为个人的权利和利益至高无上,以个人为中心界定行为价值标准和取向。[14]自卡特总统公开打起人权外交旗帜来重振美国道义地位以来,美国强化人权对抗,把人权论坛变为人权法庭,力图通过人权渗透来达到改变其他国家社会制度的目的。打着“人道主义干涉”旗号发动的科索沃战争便是典型一例。如今“所谓的国际通行价值观业已表现为对国际人权的尊重与保障”。[15]后冷战时代迎来了一个以保障并促进“人权”为特征的国际政治普世伦理时代。尽管世界客观存在多元化格局、民族国家也正在兴起,但我们仍能轻易地辨出“国际人权”美式身影。
另外,法国著名学者伊格纳乔·拉莫内在《量身定制的民主》中有这样一句话:“华盛顿一贯以‘非民主体制’来贬低其敌对国家……而惟一能够逃脱诋毁的条件,就是‘自由选举’。”拉莫内一针见血地挑明了两点:一是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一手遮天地控制着主流话语权的当今世界,“民主”早已不是学术之争,而是道德之战;二是“民主”被简化为“选举”。于是,高举“选举”大旗,便占据了道德高地。“选举”已日益被神话为西方退为维持自身道德高地、进为制约竞争对手的法宝。将民主简化为选举,进而用选举来判定一个国家的民主属性,是西方近年来发明的在舆论战中用来打击对手的精确制导导弹。[16]“一种心理力量不可避免地早就了国际政治中的意识形态因素,并使之成为国际舞台上权力斗争的武器。如果一个政府的外交政策对它的人民的知识信念和道德价值观念有吸引力,而其对手却没有成功地选定具有这种吸引力的目标,或者没有成功地使其选择的目标显得具有这种吸引力,那么,这个政府相对于其对手就取得了一种无法的优势。”[17]
最后,获得国内民众理解和支持的不二法器。使命感和例外论早已内蕴于美国民众的自我形象之中,充溢着理想情怀。作为上帝特选的国度,美国义不容辞地负有维护世界其他地区 “民主、自由、人权”的责任,美国历史就是一部道德史。所以,世界上只有美国是在其立国之前就已被价值化预设的。“权力只有在被看成是合法并与自由的美国人的价值观相一致的时候才是最有效的”。[18]“美国在国外行使权力必须显示出与某种明显值得追求的人造目的相联系,这种目的必须被美国人所理解 (或至少被他们直观上所领悟)”。否则,“在海外运用美国的权力……不可能成功或永久”。[19]所以美国决策者深知,“要想唤起公众对国外冒险的支持,想办法说成是
为实现最高理想和价值观念的斗争”。[20]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巴黎和会上向其他列强作出妥协,出卖中国权益,遭到了国内民众的强烈谴责和抨击,认为这是“我国全部历史中最黑暗的一页”,“近代历史中前所未有的叛卖”,是“对人类和对自由与正义事业不可容忍的大错”。之后,美国国会否决了其动议,拒绝批准合约和加入威尔逊所倡导成立的国际联盟。这充分说明了违背美国人外交原则和文化价值观的外交行为是注定要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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