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邮储之争看南京国民政府对邮政金融的监管*

贾秀堂

民国时期的邮工运动还未引起史学研究者足够的注意。岳谦厚教授探讨了北京政府交通部因邮资加价引起的社会反响，从而解析国家与社会、中央与地方之间的深层关系。田明博士对五卅运动爆发后中共领导的上海邮政工人罢工做了探讨，总结其失败的原因。荣宏亮考察20世纪三十年代邮务工人罢工始末，分析南京国民政府应对社会危机的方法和手段，总结处理此次危机经验教训。作者认为此次罢工虽由邮资加价引起，最终发展为要求政府取消邮政储金汇业局。纵观20世纪三十年代的邮工运动，邮资加价风潮仅为“巩固邮基”大罢工的插曲，并非其根源。本文将以邮政储金汇业局的分合为中心，通过考察20世纪三十年代政府与邮务工人的博弈，探析南京国民政府初期对邮政金融的监管。

一、筹设邮政储金汇业专局之争

邮政储金发源于欧美，旨在调剂中下层民众生活。1919年7月1日，北洋政府交通部开办邮政储金事业，因缺乏准备金，遂“暂由邮政项下垫用，至余利敷裕时为止，其垫用之款，准作正开销［1］341。”邮政储金仅为交通部委托邮政总局兼办事业。北洋政府时期，由于邮政储金依托经营的邮政局为外国总办所掌握，以致造成邮务员工将其认为是邮政不可分割的部分。南京国民政府收回邮政主权后，即行加强对邮政金融监管。1929年，邮政总办刘书蕃①参加世界邮联大会，归国后呈文交通部，“中国虽然版图辽阔，人口众多，但邮政储金事业与欧美各国有天渊之别，……无专管机关统筹思深，一意经营，实为其中最大主因［2］754。”刘书蕃建议当局实施邮储分立，设专局办理邮政储金事业。此建议恰好迎合国民政府监管邮政金融之初衷，旋即被采纳。

因诟病于刘书蕃诸多不端行为，以邮职两会①邮务工会会员多半为旧制邮务生以下之人员，职工会会员则为旧制邮务员以上之人员。为代表的邮务员工对设立邮政储汇专局提出诸多质疑，“就现在邮局管理下之汇兑与储金事业加以扩充，是否无发展之可能?另行设局管理，对于该项业务以何特殊之机能?就原存而扩充与另设局的两项支出孰大，并各约若干?在开班前曾否有专家拟定具体计划，对于业务之发展是否有确实把握?要增加国民储蓄兴趣，是否仅凭虚设之一总局与少数分局所可奏效?处中国大贫小贫现状下，另设骈枝机关，是否会陷于‘超需要’的建设倾向［3］?”邮职两会认为中国实行邮储分立的经济条件还不成熟。交通部没有顾及邮工之态度，于1930年1月颁布《邮政储金汇业总局章程》，明确规定设立邮政储金汇业专局，实行邮储分立。

邮职两会难以接受交部之决定，声称“当局不审度国情民生，不按经济及需要状况，贸然滥事铺张，设立空洞专局，拟与他国数十年经营之成绩并驾齐驱，此种倒果为因之谬见，实属大错［4］。”2月18日，邮务工会呈文交通部，“我国政治未固，百业凋敝，若在此时将储汇二项主要邮政业务划分管理，必致治权移转，结果必致效率减低。……邮政储金汇业总局直隶交通部，预决算归入邮政帐内，是不啻将交通各业之预决算归入邮政帐内，此种为名是而实非头分身不分之畸形机关［3］。”翌日，邮务工会决定将抗议付诸行动，“组织反对另设邮政储金汇业总局运动委员会;……招待各界扩大宣传;联络各地友会［5］。”为争取社会人士的支持，邮务工会于26日发表告各界书，“我国储汇营业尚未发达，在兹○端之时，……始为先急固本之道，若昧于建设之程序，徒羡欧美日各国数十年辛勤造成之成绩，……欲在大贫小贫之中国一旦而企及之，此人非大愚，必别具用心。邮政储汇总局设立之日，即大好邮政覆亡之时……”［6］并由此抨击刘书蕃，“刘氏利用邮政基金及信誉造成邮政式的银行，以邮政为升官发财之私具;另设总局为刘氏破坏邮政阴谋之暴露。”［3］

交通部无法坐视邮工日益扩大的反储行动，交通部长王伯群接受了记者采访，“盖储汇专局成立后，储汇事务除总局具有管理设计经营专责外，其实施之业务，仍由邮局办理。故储汇专局与邮局，实为一体……”［7］王氏并告诫邮政员工，“邮政为国营事业之一种，政府为求促进发展起见，对于各种业务分合支配自有统筹断行之计划与其权能。当此训政时期，国家建设具有宏规，事关行政制度，该工会不得妄加干涉。”［8］邮务员工显然未意识到此点，仍不断地责问交通部，“在储金汇业独立以后，邮政收入立刻减少半数以上，但是各地局所的开支，并不因此而减少，这样下去，他的经济状况怎样维持?要政府来津贴他呢?还是仰仗储汇总局净余的归帐来弥补它的不是呢?”［3］邮储分立是否影响邮政经济的前途和自身己的经济收入为邮务员工关心之要点。

王氏之言论无法平息邮务员工之不满，交通部遂电邮政总局对其进行严切训导，“政府设立邮政储金汇业总局，原属国家建设事业，乃该工会不明事实，对于本部越权妄渎，一再干涉国家行政，殊属荒谬已极。仰该代总办负责，对于该工会严切督責，切实训导，除严切批驳，嗣后如有轨外行为，自当严厉处置。”［9］在此强势态度下，邮职两会不得不做实际考虑。经多次讨论，两会决定“打销反对成立邮政储金汇业总局之运动。”［10］25但邮务员工声明，“本维护邮政之心，尽严厉监督之责，以观后效。”［10］251930年3月15日，邮政储金汇业总局于上海成立，邮储正式分立。

二、金贵银贱风波与“驱刘并储”运动

邮政储金汇业局成立不久，国际市场金银比价发生变动，金贵银贱，引起中国物价上涨，上海海关为员工发金贵银贱津贴。上海邮务职工会援引此例，呈请交部“改善办法，并请增加薪率津贴，以资弥补。”［11］上海邮务工会附和职工会，称“近因银贱影响，生活程度，日渐高昂，请援照海关成例，增加薪率，事关迫切，请早日批准，俾得安心服务”［12］。交通部对此做了批驳，“海关具有特殊情形，该职工会何得以曾隶海关，藉词同出一源，事事引为比例，所请增加薪率或津贴之处，应毋庸议。”［11］加薪请求受挫，邮职两会遂向邮政储金汇业局发难，认为设立此局违背了“中央以及各省凡关于训政建设无迫切需要之骈枝机关，应酌量裁并”［13］的原则，又一轮反储运动风生水起，“北平、福州、天津、河南、河北、吉黑、西川、南京等处的各邮务工会纷起响应。”［12］为了缓和紧张气氛，交通部派邮政总办韦以黻与邮务工会代表谈判，最终达成一致，“金贵银贱津贴之全国邮政人员，自本月份起，一律津贴两元;年终奖励金，服务满一年以上至十年以内者，一律一月四分之一，十年以上者，一律一个半月。”［14］

增薪既已实现，但危机远没有消除，邮务员工悄悄酝酿驱逐刘书蕃与取消邮政储金汇业局之事。恰在此时，刘书蕃的种种弊政相继被揭发①刘氏据霍锡祥回忆:“刘在任职期内，提出邮局存款300余万元在南京萨加湾建筑交通部大厦，以献媚于部长王伯群。”(详见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选辑》(第65集)，中华书局出版社，1979年，第164－165页。)刘书蕃在邮政总办任内假公济私，“他在上海大做公债投资生意，开设两个户头，一个公的是储汇局，一个私的叫做××记，……遇有赚钱交易，他就算在私的户头上，而对于赔本交易，则统统算在公的户头上。”(巴图:《民国金融帝国》群众出版社，2001年3月，第366页。)，更坚定了邮务员工“驱刘并储”的决心，“我们最觉痛心的，还是刘书蕃氏至今尚未予以撤职。……我们无论如何始终反对这样破坏邮政，把持邮政的野心人物。”［15］8 月 15 日，邮职两会呈文交通部，列举刘书蕃诸多罪状:“豪华奢侈，靡费公币;安插未经考试的私人亲属;欲削小邮政总局之权以独揽而思餍其私欲……”［16］强烈要求将刘书蕃撤职查办。同时，邮职两会还派代表晋京就驱刘问题“向中央作恳切急迫之陈述。”［17］在“并储”方面，邮职两会强调“另设专局，既非适合于国情民生，又大悖于建设原则。”［18］请求交通部尽快实行邮储合并。19日，请愿代表得到中央党答复，“驱刘并储”两案“提交各该部院讨论处置办法。”［19］两会代表认为“反对储汇另设及撤刘两大问题已有希望。”［20］但事隔不久，韦以黻在接受采访时委婉地表示，“惟当举办汇业局之初，所有一切计划，固极详尽，于邮政行政上亦兼筹并顾，今欲一旦加以撤消，事实上极为困难。”［21］31 日，王伯群也就此问题发表谈话，“今者邮政同人，迭此请求将储金汇业局收回，在此时局杌隍之秋，而欲将已成之局，完全推翻，实难办到。”［22］得此消息，邮职两会不满情绪更高。迫于压力，刘书蕃于9月3日向交部提交辞呈:

……此次工潮，竟犹连累而及。探厥原因主要不外两点，一系改组工会，佥疑为蕃主张，一系要求薪金，又疑为蕃作梗。……北方报纸，竟以书蕃提取邮款二千万元，又提养老金二百万元贡献政府充作战费，其用意所在尤使人痛心不已。……思维再四，请开去邮政司长并代理邮政储金汇业总局总办兼职［23］。

刘氏认为是“外间不谅、颇多误会”［24］，才被迫辞职。而王伯群“以刘氏主持邮政尚属称职，若一旦骤易生手，则办理将生窒碍”［24］为由拒绝刘氏辞职之请。为此，邮职两会连日举行会议商议对策，最终决定“呈函四中全会，以求贯彻驱刘反储两大目的，于必要时，尚须继续推派代表，向大会陈述，以作最后之奋斗。”［25］11月12日，两会呈文四中全会，详陈驱刘并储主张，“并储”方面所得到的答复为“邮务总局及邮汇总局章程经立法院讨论，对于两局分立原则，已大致决定。”［26］这意味着邮储分立上升到法律层次。“驱刘”方面更不乐观，行政院于1931年1月28日决议，“刘书蕃开去邮政总办实缺，实授邮政储金汇业总局总办。”［27］邮职两会“驱刘”虽声势不小，但在王伯群包庇之下，“轻轻的以‘或与事实不符，或迹近周纳’代刘洗刷，因此，此次控诉，未发生任何效力。”［28］171－172在“驱刘”、“并储”上，邮职两会皆无所获。

就在邮务员工深感不满之际，形势突变。12月15日，蒋介石被迫下野，国民政府宣布改组，陈铭枢兼代交通部部长，十九路军军需处处长杨建平接任了邮政储金汇业局总办职务。刘书蕃的下台是国民政府上层政治斗争的结果，与邮务员工“驱刘”运动关系不大。刘氏既去，“并储”成为邮务员工下一步要争取的目标。

三、邮资加价与“巩固邮基”运动

邮储分立后，邮政经济急转直下。为了弥补亏损，邮政总局力事节流，“取消邮政员工金贵银贱津贴，并限制晋级。”［29］90此举触及到邮务员工切身利害，故遭到强烈反对。邮职两会认为邮政亏损的根本原因在于邮储分立，邮储之争再起，史称“巩固邮基”运动。

1932年5月1日，全国邮务总工会筹委会和邮政职工总会联合成立了专门指导并储运动机关“护邮行动委员会”(简称:行动委员会)，并拟具巩固邮基方案，即“裁并邮政储金汇业总局及其汉口、南京两分局，恢复邮政原有组织，使储汇业务仍继续由邮政总局办理。”［30］交通部长陈铭枢难以接受两会的方案，指出:“储汇局问题并不在于合并与否，如无良好法规以为准绳，即与邮局合并后亦足以腐化，否则虽与邮局分工营私者，亦将无所用。”［31］上海各界不乏同情邮工者，如上海市商会电文交通部，“上海邮务工会及职工会，向钧部提及以邮养邮之建议，实为盱衡时势，保固邮本之良图，否则兼营并顾，必致两败俱伤。”［32］有了社会人士之支持，行动委员会决定进一步采取强硬措施，于4日秘密筹备罢工，声称“宁愿为国家事业民众利益而牺牲，决不因受任何压迫而中止。”［33］各地邮务职工团体群起响应，“纷电全国邮务总工会，决以全力拥护，非达目的不止。”［34］国民党中央党部早已察觉邮工动向，“令沪市党部行政院，令市长吴铁城，切实制止。”［35］双方互不相让，事态愈发紧张。

为化解矛盾，吴铁城约两会代表谈话，告诫其归并储汇局涉及到国家行政制度，“未容随意变更，尤非该职工人员所应干预，即使有意见陈述，亦应采用建议方式，断不能以罢工为要挟。”［36］但分歧无法弥合。21日，罢工委员会发布宣言:“本两会不忍坐视邮政事业之覆亡，……急起自救。自即日起，宣告罢工，冀促当局之反省，……所望各界同胞，友邦君子鉴此诚悃，予以同情援助。”［37］12时后夜，罢工委员会发出通令，“定于本月二十二日(星期日)上午五时起宣告罢工。凡两会会员，自宣告罢工之日起，一律不得到局办公。”［37］邮务罢工开始，据报道:“本埠邮政管理局及各支局所有工作，一律停止。全体邮务职工，均不到局，形势至为严重。且闻各地邮工将一致响应罢工，有波及全国之势。”［37］邮政系统因此而陷入瘫痪，民众之间的联系被迫中断。更为严重的是，“国际通讯一旦中断，往往牵及外交，引起一片责难。”［38］163上海各团体纷电行政院及交通部，希望从速容纳邮务职工的要求，以免事态扩大延长。

交通部决定采取强硬措施制止罢工，汪精卫发出训令，要上海市市长吴铁城“劝导”邮政职工立即复工，否则严厉处置。但此强硬措施反而使事态越发严重，“上海招商局五码头职工、沪甬轮船茶房、轮船木业、制墨、制帽、四区卷烟、二区针织、一区造船、洗衣、三区漂染、四区造船、四区清洁、六区公共汽车……等七千余工会发表联名宣言，援助罢工。”［39］罢工范围迅速蔓延，“南京、北平、天津、太原、济南、芜湖、郑州、九江、南昌、苏州、常州、无锡、镇江、杭州等城市的邮局员工也相继罢工。”［40］40对此，汪精卫于23日电吴铁城，“工会法第三条所列举各事业工人组织之工会，工人组织之工会，不得宣言罢工。……着该市长切实劝导该邮务员工等即日复工，其关于邮务之建议，政府当斟酌可否，分别办理。如仍无觉悟，则政府为保护国家交通机关，及安宁秩序，暨公益起见，不得不执行最严厉之处置。”［41］但因当时罢工形势发展迅速，当局分别赏罚之措施仍无济于事。

邮务罢工的扩大和延续扰乱了社会的正常秩序，一些社会团体希望政府与邮务员工互相作出让步，以尽快结束罢工。如上海市商会通电交通部、上海邮职两会，“实行罢工，影响所及，全国惶然，迁延不绝，后患堪虞。应请政府方面迅予处置，对于邮工善意的建议，充分采纳。邮工方面，以国家社会为重，即日复工。”［39］为了应对罢工造成的不便，租界工部局决定开办一临时紧急邮局，这一有碍中国主权的动向立刻引起了上海各界的警觉和不满，各界对罢工的支持态度发生了根本性转折。报界工会指出，“临时邮局有碍国权，而邮政罢工是催生这一侵权行为的重要原因，这时候，在邮工主观上诚然为救邮而罢工，然在客观上，洽得了相反的结果。所以我们对于此次邮工罢工，在原则上虽表十二分的同情，然在目前这种形势之下，如果仍旧延长下去，结果恐将有害无利了。”［42］但罢工委员会认为临时邮局暗藏政府的阴谋，“参加设立临时邮局的人，不只公共租界工部局代表，……上海市政府秘书长俞鸿钧氏，亦是其中参加的一员。……市政府的这种举动，是一样破坏工运。”［39］罢工委员会不但拒绝妥协，而是“望政府自动觉悟，从速接收巩固邮基方案，则邮局复工之后，该局取消，自不成问题也。”［42］

为了尽快平息事态，吴铁城提出一个折中办法，“关于邮工本身一切应兴应割问题，由交通部组织研究邮政委员会，在可能范围以内接受邮工要求。”［42］由于此办法以邮务员工复工为前提条件，为当局所接纳。国民政府派实业部长陈公博到上海，“会同上海市长吴铁城邀请上海滩上的头面人物虞洽卿、杜月笙①一部分邮政员工，包括工会方面的代表朱学范、陆京士等与杜月笙是师徒关系。、王晓籁、史量才、林康侯、张公权、潘公展等7人出面调停。”［43］502邮务员工方面，其面临的形势越发不容乐观，“不仅空洞的民众团体文字上的援助已大大减少，而且舆论一变前数日赞和的态度。”［39］更为严重的是，因为“‘并储’并不是反映全体邮工的要求，故很多人是被动的，罢工事务的分配不是会员自愿的普遍的，而是命令的。”［44］506－507罢工的困境以及杜月笙的特殊身份使得罢工委员会被迫接受调停。26日，政府所请各界代表与邮务职工代表正式谈判，双方议定结果“一方面即日复工，一方面组织邮政经济制度研究委员会，将巩固邮政基础方案，提交该会研究实施办法，工职两会得派代表列席。”［45］“邮政经济制度研究委员会”将对当时的邮储关系进行调查研究，如确因邮储分立导致邮政经济衰竭，邮政储金汇业局将被撤销。反之，邮储合并则无法施行。翌日，邮工纷纷复工，邮政秩序恢复正常，临时邮局遂被撤销。

四、邮储之争的结局

1932年5月31日，国民政府行政院决议，“聘陈公博、吴铁城、林实、黄乃枢、杨建平、虞洽卿、王小籁、史量才、林康侯、张公权、杜庸、潘公展、为邮政经济制度研究委员会委员。”［46］6月18日，邮政研究会组设专门委员会，其宗旨，“对于大会提交之议案，亟应加以详细研究，并对于整个邮政经济制度亦应缜密讨论，以期改善。”［46］邮务员工对此委员会是否能真正履行其职责表示怀疑，“委员会的组成分子是一班忙人，一身兼数要职，哪里在凑得出工夫来研究一下邮政经济?邮政当局虽亦是委员会组成分子，虽然亦同样的知道邮政状况，但究竟要秉承交通部。职工代表职能列席，只有发言权，没有表决权，这样会有多大影响，多大作用吗［47］?7月31日，邮工代表赴吴铁成私邸作诚恳请愿，吴氏表示，“在最短期间，征集当局及职工代表意见，在不违背原则之范围内，拟定切实可行之实施办法，提出政府施行。”［48］

经调查研究，专门委员会认为邮储分立是造成邮政经济亏折的主要原因，应尽快实行邮储合并，并提出合并方法，“将现有之交通部邮政司、邮政总局、邮政储金汇业总局悉行归并于邮政署之统一大组。邮政署直辖于交通部，为邮政最高行政机关，管理全国一切邮政事务。”［49］邮务员工要求在不改变原邮政制度前提下将储汇局归并于邮政局，故此改革方案与其差距较大，遭到了邮政员工的极力反对。不久，邮研会拟出又一邮储合并新方案，其原文略为:

现有邮政储金汇业总局，改为邮政储汇局，直隶于邮政总局;现有各储汇分局，由交通部斟酌地方情形，及该局历年营业状况，分别裁并。……将每月汇兑项下收入之费，以七成划归邮政项下，作各区邮局因储汇而发生之开支，其余三成归储汇局。惟汇兑划拨损失，于年终结算，亦由总局及储汇局，照七三比例分担之。至每年决算时，如储汇局除本年度开支外，尚有盈余，仍照现下储汇局分配盈余办法，以三成作为储汇局之公积金，七成划归总局［50］。

这种邮储合并仅是名义上的，就财政关系而言，二者仍处于分立状态，“巩固邮基”方案仍未达到，“然鉴于各调节委员之热忱毅力，及国难之严重，不欲任其再○迁延，致生枝节。”［51］1935年3 月，国民政府正式公布《邮政总局组织法》和《邮政储金汇业局组织法》，邮政储金汇业总局易名为邮政储金汇业局，直属于邮政总局。7月1日，两局实行改组。当时人士对此认识较为深刻，“行时仅变更公文之形式，而组织及业务绝无更张。”［52］这场博弈中，邮务员工仅仅取得名义上的胜利，政府才是真正的赢家，其对邮政金融的监管没有受到根本的触动。

五、小 结

邮储之争实质是邮政金融权之争。邮务员工反对邮储分立主要源于以下几点:一是当时的邮政金融已是邮政经济收入的主要支柱，邮务员工担心贸然被分割出邮政系统会影响自身的收入。二是邮务员工诟病于邮政总办刘书蕃种种不端行为，以致“恨屋及乌”。就国民政府而言，加强对邮政金融的监管，政府不但可以获得一定的资金用于国家建设，而且可以通过邮政网络将政治控制力量延伸到城镇乡村。对于邮政大罢工，政府并非一味运用法律和政权的强制力量，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当局利用当时之形势，采取策略性措施，既达到和解，又不违背原则。这场博弈的结果，邮务员工仅获得形式上的胜利，邮政金融仍处在政府监管之下。

［1］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金融法规档案资料选编［M］.北京:档案出版社，1989.

［2］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

［3］反对另设储金汇业总局运动之经过［J］.上海邮工，1930，(3).

［4］邮务工会对邮会储金汇业总局意见［N］.申报，1930－2 －19，(13).

［5］工会消息［N］.申报，1930－2－21，(16).

［6］邮务工会告各界书［N］.申报，1930－2－27，(14).

［7］邮政储金汇业总局案［N］.申报，1930－2－27，(13－14).

［8］交通部批驳沪邮工会之妄议［N］.民国日报，1929－3－3，(5).

［9］邮政储金汇业总局案［N］.申报，1930－3－2，(14).

［10］李新.中华民国大事记(第20－26卷)［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

［11］交通部批驳邮工会增薪［N］.申报，1930－4－20，(14).

［12］罗心则.一年来邮务工潮之回顾［J］.自求，1930，(21).

［13］邮政储金汇业总局上海分局关于总局通令.上海市档案馆藏，Q71－2－1738.

［14］邮务悬案解决［N］.申报，1930－8－5，(9).

［15］秘书处.十项悬案运动特栏——十项悬案运动志略［N］.上海邮工，1931，(4).

［16］两会为要求刘书蕃撤职查办事呈中央党部监查行政院交通部及上海市党部文［N］.上海邮工，1931，(4).

［17］邮工代表今日进京——为取消另设储汇局事［N］.申报，1930－8－17，(13).

［18］两会为反对另设邮政储金汇业总局事呈中央党部立法院行政院交通部上海市党部文［J］.上海邮工，1931，(4).

［19］邮工代表返沪［N］.申报，1930－8－22，(14).

［20］各工会消息——邮务工会［N］.申报，1930 －8－23，(17).

［21］邮务职工两会合并汇业局问题［N］.民国日报，1930－8－21，(6).

［22］王伯群之谈话——招待报界之报告［N］.申报，1930－9－1，(13).

［23］刘书蕃昨递辞呈——请开去本兼各职［N］.申报，1930－9－4，(14).

［24］刘书蕃主持储汇局，继续请假未准［N］.申报，1930－10 －24，(10).

［25］邮工继续驱刘反储［N］.申报，1930－11－17，(9).

［26］邮储两局分立原则［N］.申报，1931－1－13，(8).

［27］邮政总办易员——韦以黻免职 钱春祺升任、刘书蕃实授邮汇总局总办［N］.申报，1931－1－28，(14).

［28］邮电史编辑室.中国近代邮电史［M］.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1984.

［29］沈云龙.刘承汉先生访问录［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7.

［30］上海邮务工会职工会提出巩固邮基具体方案［J］.全国邮务职工总会半月刊，1932，(1).

［31］与行政院邮政总局各地邮务工会要求采纳“巩固邮基”具体方案施行罢工等事项来往文书(1932年5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全宗号:20;案卷号:1893.

［32］上海邮务职工罢工前后记［J］.全国邮务职工总会半月刊，1932，(1).

［33］全国邮工群起救邮［N］.申报，1932－5－16，(12).

［34］各地邮务工会一致主张巩固邮基方案［N］.申报，1932－5－14，(11).

［35］中央防杜沪邮工潮［N］.申报，1932－5－15，(7).

［36］吴市长劝导邮工慎重［N］.申报，1932－5－22，(4).

［37］邮工今晨大罢工［N］.申报，1932－5－22，(2).

［38］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选辑(第65)［M］.北京:图书出版社，1979.

［39］上海邮务职工罢工前后记［J］.全国邮务职工总会半月刊，1932，(1).

［40］上海市邮政局.上海邮政储汇发展史［M］.上海: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2005.

［41］邮工罢工第二日状况［N］.申报，1932－5－24，(3).

［42］邮工罢工第三日状况［N］.申报，1932－5－25，(3).

［43］朱学范.上海工人运动与帮会二三事［M］∥朱学范文集.北京:团结出版社，1992.

［44］朱邦兴.上海产业与上海职工［M］.上海:远东出版社，1984.

［45］特种记事——护邮运动经过概要［J］.上海邮工，1932，(5).

［46］与行政院邮政总局关于邮务员工要求采纳“巩固邮基”具体方案等事项的来往文书(1932年8月－10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全宗号:20;案卷号:1895.

［47］记者.恐怕难有良好结果的邮政经济制度研究委员会［J］.全国邮务职工总会半月刊，1932，(1).

［48］各地邮工代表在沪行动［N］.申报，1932－8－1，(13).

［49］邮政经济研究委员会专门委员会报告书(5)［J］.银行周报，1933，(18).

［50］巩固邮基案完全解决［N］.申报，1933－6－16，(13).

［51］巩固邮案通过后邮务两工会联席会议［N］.申报，1933－6－21，(10).

［52］邮储总局归并邮政总局定期实行［N］.申报，1935－6－1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