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列宁帝国主义论中对资本主义经济不公正的批判*

廖小明

(云南师范大学哲学与政法学院，云南昆明650500)

帝国主义理论是列宁主义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列宁根据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科学总结19世纪末20世纪初世界资本主义的新变化而提出的理论主张。这一理论主张虽不是以追求经济公正为出发点和归宿，但是，列宁在以犀利的语言批判帝国主义的腐朽，对资本无限追逐利益的本质，深刻揭示了帝国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必然性的分析之中，蕴含了丰富的经济公正思想主张。在列宁看来，垄断是帝国主义最深厚的经济基础，也是经济不公正的重要根源。在垄断条件下，竞争更激烈、更残酷，资本主义表现出寄生性和腐朽性，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的特征更加突出，少数垄断组织获得超额利润，广大劳苦大众受到更深重的剥削，一些中小资产阶级也逐步失去应有利益而陷入无产者的境地，经济的不公平、不公正更为严重，这种不公正也越发促进无产阶级的联合，最终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

一、列宁帝国主义论的基本要义

马克思的时代是资本主义自由竞争的时代，但至20世纪初，垄断代替了自由竞争，资本主义进入垄断阶段。列宁根据大量的实际经济情况，经过分析研究，提出了垄断代替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已进入垄断阶段、也就是最高阶段的新理论，这实质上是对《资本论》的进一步运用和发展，对资本主义经济两个不同发展阶段作了科学而正确的划分。列宁指出:“对垄断组织的历史可以作如下的概括:(1)19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是自由竞争发展的顶点即最高阶段，这时垄断组织还只是一种不明显的萌芽。(2)1873年危机之后，卡特尔有一段漫长的发展的时期，但卡特尔在当时还是一种例外，还不稳固，还是一种暂时现象。(3)在19世纪末的高涨和1900～1903年的危机。这时卡特尔成了全部经济生活的基础之一，资本主义转还为帝国主义。”［1］列宁帝国主义论主要包括如下几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关于帝国主义的定义和实质。列宁认为，帝国主义就是垄断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是银行资本与产业资本混合生长的金融资本的垄断阶段，是帝国主义国家“瓜分世界(领土)”的阶段。所谓垄断，就是独占，是指少数资本主义大企业为获取高额垄断利益而联合起来，控制和独占一个或几个部门的产品生产和销售市场。垄断是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的主要标志和基本经济现象。列宁明确指出:“垄断代替自由竞争，是帝国主义的根本经济特征，是帝国主义的实质。”［1］二是关于帝国主义的基本特征及其演变。列宁认为，帝国主义具备以下五个方面的特征要素:垄断组织、金融资本、资本输出、国际垄断同盟、世界领土瓜分完毕。列宁提出:金融资本与工业资本相结合形成金融寡头，既控制着工业经济又控制着国内政治;资本输出既促进了输入国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又加强了剥削和压迫等。三是帝国主义的腐朽性。列宁认为，资本主义国家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后，其剥削压迫的本质和腐朽性更加明显。垄断的统治就是垄断资产阶级的统治，垄断资产阶级的根本物质利益就是追求高额垄断利润。由垄断统治决定的追求高额利润，成为决定帝国主义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深刻的经济根源，帝国主义时期的一切重要社会现象，都可以从垄断统治中找到其最终根源。实质上，“在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垄断资本在经济生活中主宰了一切，从而必然把垄断统治渗透到上层建筑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控制着帝国主义国家的政治、科学、文化、艺术、教育等各个领域，垄断成为帝国主义国家经济生活和社会生活的基础。”［2］

二、列宁帝国主义论对资本主义经济不公正批判的四个方面

列宁对帝国主义的犀利批判不仅包括对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追逐剩余价值造成的经济不公正的分析，而且深刻地揭示了垄断条件下和帝国主义资本输出背景下造成的世界性的经济不公正。这种批判和揭示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经济不公正的集中表现

列宁认为帝国主义是发展到垄断组织和金融资本的统治已经确立、资本输出具有突出意义、国际托拉斯开始瓜分世界、一些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把世界全部领土瓜分完毕这一阶段的资本主义。在列宁的思想主张中，帝国主义不仅是垄断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也是经济社会不公平、不公正最严重的阶段。一方面，垄断资产阶级的高额利润不仅仅是剥夺工农阶级，而且是在压榨中小资产经济的利益的基础上形成的。在关于生产集中和垄断的分析中，列宁在列举德国工业调查数据的基础上分析指出:“货币资本和银行使极少数最大企业的这种优势变成更强大的而且是名符其实的压倒优势，就是说，几百万中小‘业主’，甚至一部分大‘业主’，实际上完全受几百个金融富豪的奴役。”［3］在进一步对帝国主义的分析中，列宁指出:“生产社会化了，但是占有仍然是私人的。社会化的生产资料仍旧是少数人的私有财产。在形式上被承认的自由竞争的一般架子依然存在，而少数垄断者对其余居民的压迫却更加百倍地沉重、显著和令人难以忍受了。”列宁还借用德国经济学家科斯特纳所写的《强迫加入组织》一书的分析指出，撇开对资本主义的粉饰，这实际上是强迫服从垄断者同盟。而为了这种“组织”而“采取的种种现代的、最新的、文明的斗争手段，也是大有教益的。这些手段有:(1)剥夺原料……;(2)用‘同盟’方法剥夺劳动力……;(3)剥夺运输;(4)剥夺销路;(5)同买主订立合同……;(6)有计划地压低价格……;(7)剥夺信贷;(8)宣布抵制。”［3］列宁进一步指出:“现在已经不是小企业同大企业、技术落后的企业同技术先进的企业进行竞争。现在已经是垄断者在扼杀那些不屈服于垄断、不屈服于垄断的压迫和摆布的企业了。”［3］另一方面，帝国主义阶段更多的投机活动带来更严重的经济不公正。列宁还专门引用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克斯特纳的描述:“甚至在纯粹经济的活动方面，也在发生某种转变，原先意义上的商业活动转变为投机组织者的活动。获得最大成就的，不是最善于根据自己的技术和商业经验来判断购买者需要，找到可以说是‘开发’潜在需求的商人，而是那些善于预先估计到，或者哪怕只是嗅到组织上的发展，嗅到某些企业与银行可能发生某种联系的投机天才(?!)……”［3］列宁解释到:“这就是说，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商品生产虽然依旧‘占统治地位’，依旧被看做全部经济的基础，但实际上已经被破坏了，大部分利润都被那些干金融勾当的‘天才’拿去了。这种金融勾当和欺骗行为的基础是生产社会化，人类历尽艰辛所达到的生产社会化这一巨大进步，却造福于……投机者。”［3］为了说明垄断组织的高额垄断利润损坏公平公正，列宁还列举了德国水泥生产企业的辛迪加，这些垄断组织“规定了垄断价格:成本为180马克的一车皮水泥，售价竟达230～280马克!企业支付12% ～16%的股息，而且不要忘记，现代的投机‘天才’除分得股息之外，还能使大量的利润滚进自己的腰包。为了从如此盈利的工业部门中排除竞争，垄断者甚至使用各种诡计:散布谣言，说水泥工业情况很坏;在报上登匿名广告说，‘资本家们!当心，别在水泥业投资!’……垄断组织在一切地方用一切办法为自己开辟道路，从偿付‘微薄的’出让费起，直到像美国那样‘使用’炸药对付竞争者为止。”［3］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后，资本对利润的追逐更加疯狂，资本输出成为资本获取高额利润的重要途径。在分析帝国主义阶段的资本输出时，列宁分析指出:“只要资本主义还是资本主义，过剩的资本就不会用来提高本国民众的生活水平(因为这样会降低资本家的利润)，而会输出国外，输出到落后的国家去，以提高利润。”［3］

(二)帝国主义阶段资本主义的寄生性和腐朽性凸显经济不公正

在分析了帝国主义的基本特征之后，列宁分析了帝国主义阶段资本主义的寄生性和腐朽性。列宁认为，垄断资产阶级为了确保自己的高额垄断利润，可能会日益陷入反动，甚至阻碍技术进步。列宁认为资本主义的垄断“必然产生停滞和腐朽的趋向。在规定了(即使是暂时地)垄断价格的范围内，技术进步因而也是其他一切进步的动因，前进的动因，就在一定程度上消失了;其次在经济上也就有可能人为地阻碍技术进步。”［3］列宁还进一步分析指出，帝国主义阶段货币资本大量聚集于少数国家，使得食利阶层不断发展，加剧社会经济的不公正。列宁指出:“以‘剪息票’为生，根本不参与任何企业经营、终日游手好闲的食利者阶级，确切地说，食利者阶层，就大大地增长起来。帝国主义最重要的经济基础之一——资本输出，更加使食利者阶层完完全全脱离了生产，给那种靠剥削几个海外国家和殖民地的劳动为生的整个国家打上了寄生性的烙印。”［3］列宁还借用霍布森的描述来形容垄断资本的寄生性和腐朽性:“侵略性的帝国主义，要纳税人付出很高代价，对于工商业者来说殊少价值，……然而对于寻找投资场所的资本家……，却是大量利润的来源。”［3］列宁认为垄断资产阶级的食利现象惊人而又令人厌恶:“在世界上‘贸易’最发达的国家，食利者的收入竟比对外贸易的收入高4倍!这就是帝国主义和帝国主义寄生性的实质。”［3］列宁还认为，垄断资本造成严重的经济不公正不仅体现在结果上，在各种生产和商业过程中也有大量的体现。比如，“在大经济中，它的业务反正有几百人以至更多的人知道。保护商业秘密的法律在这里并不是为生产或交换的需要服务的，而是为投机买卖和用极不正当的手段牟取暴利，以及真正的诈骗行为服务的。大家知道，在股份企业中这种诈骗行为特别流行，而且用伪造得足以欺骗公众的报表和资产负债表非常巧妙地掩盖起来。

(三)帝国主义阶段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不断加剧经济不公正

马克思主义认为，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资产阶级国家是为资产阶级利益服务的。列宁认为到了帝国主义阶段后，资本主义国家维护的阶级利益集中在垄断资产阶级的垄断利益，这种极端的利益维护暴露出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加剧经济不公正的本性。列宁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国家的垄断不过是提高和保证某个工业部门快要破产的百万富翁的收入的一种手段罢了。”［3］与此同时，在各帝国主义国家，“‘参与制’不仅使垄断者的权力大大增加，而且还使他们可以不受惩罚地、为所欲为地干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可以盘剥公众，因为母亲公司的领导人在形式上，在法律上对女儿公司是不担负责任的，女儿公司算是‘独立的’，但是一切事情都可以通过女儿公司去‘实施’。”［3］实际上，在帝国主义阶段，垄断资产阶级通过代理人掌管国家政权甚至直接掌管国家政权的情况十分普遍，政治已经成为典型的垄断资本的政治，国家机器为垄断资产阶级服务的作用已经明显而突出，垄断资产阶级的国家越来越反动。列宁分析指出:“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并且享有实际垄断权的金融资本，由于创办企业、发行有价证券、办理公债等等而获得大量的、愈来愈多的利润，巩固了金融寡头的统治，替垄断者向整个社会征收贡赋。"［3］金融资本与国家垄断组织交织，为帝国主义国家瓜分世界创造了条件。列宁指出:“在金融资本时代，私人垄断组织和国家垄断组织是交织在一起的，实际上这两种垄断组织都不过是最大的垄断者之间为瓜分世界而进行的帝国主义斗争中的一些环节而已。”［3］列宁还指出:“最新资本主义时代向我们表明，资本家同盟之间在经济上瓜分世界的基础上形成了一定的关系，而与此同时，与此相联系，各个政治同盟、各个国家之间在从领土上瓜分世界、争夺殖民地、‘争夺经济领土’的基础上也形成了一定的关系。”［3］“最新资本主义的基本特点是最大企业家的垄断同盟的统治。”［3］不仅国家机器在为垄断资本服务，而且与之相应的其他非经济的上层建筑也在为垄断资本服务。列宁分析指出:“在金融资本的基础上生长起来的非经济的上层建筑，即金融资本的政策和意识形态，加强了夺取殖民地的趋向。”［3］列宁借用法国资产阶级作家塞西尔·罗德斯的描述来说明帝国主义阶段工人群众的艰辛和阶级矛盾的日益严重:“愈来愈艰难的生活不仅压迫着工人群众，而且压迫着中间阶级，因此在一切老的文明国家中都积下了‘一种危及社会安定的急躁、愤怒和憎恨的情绪;应当为脱离一定阶级常轨的力量找到应用的场所，应当给它在国外找到出路，以免在国内发生爆炸’。”［3］

(四)帝国主义国家在世界范围的扩张和争夺造成了全球经济的不公正

资本追逐利润的本性决定了资本主义必将进行世界性的扩张并最终瓜分世界，这种全球范围的经济不公正是史无前例的。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中对此有颇多的分析。针对俄国资本主义的侵略和掠夺，列宁认为俄国资本主义虽然发展滞后于西欧国家，但是，也融入了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参加到对世界其他国家的侵略和掠夺之中，成为制造世界性经济不公正的因素之一。列宁分析认为，资本对劳动力的剥削随着市场的扩大日益加深，而且已经从国内的剥削延伸到世界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剥削和压迫。他指出:“整个欧洲的资本家把魔掌伸向拥有亿万居民的世界的另一洲——亚洲…… ‘西伯利亚’大铁路(所谓大，不仅指它的长度，而且指建筑人无限掠夺国家钱财，无限剥夺筑路工人)开辟了西伯利亚。日本已开始变成工业国，并曾试图在中国的万里长城上打开缺口，而当它发现这块肥肉的时候，这块肥肉已经一下子被英、德、法、俄以及意大利的资本家叼走了。”［3］列宁进一步分析资本扩张所伴随的对利润的疯狂追逐，他指出:“大铁路的修筑、世界市场的扩大、商业的昌盛，——这一切引起了工业的突然活跃，新企业的增加，对销售市场的疯狂追逐，对利润的追逐，以及新公司的创建和大批新资本(其中一部分是小资本家为数不多的储金)的投入生产。”［3］资本在追逐剩余价值的过程中也逐渐陷入反动，尤其是在对世界上落后国家的侵略和掠夺过程中，资本的这种本性更加暴露。列宁指出:“正在衰朽的资产阶级与一切已经衰朽的和正在衰朽的势力联合起来，以求保存摇摇欲坠的雇佣奴隶制。”［3］列宁进一步分析指出:“欧洲资产阶级为了金融经纪人和资本家骗子的自私目的而支持亚洲的反动势力，这可以说是整个欧洲资产阶级已经腐朽的一个最明显不过的例子。”［3］列宁指出，“整个欧洲的当权势力，整个欧洲的资产阶级，都是与中国的一切反动势力和中世纪势力勾结在一起的。”［3］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怎么可能有公平正义可言，劳苦大众始终处于多重剥削和压榨之下，一切反动势力结成了压榨工农群众的联盟，当然，这种不公平、不公正也成为革命的原动力。

三、列宁帝国主义理论中对资本主义经济不公正的批判的启示

列宁提出帝国主义论不仅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继承和创新，而且其中所内涵的资本主义经济不公正的揭示和对无产阶级经济公正立场的基本立场，也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经济公正思想。着眼于理论的深刻把握和现实世界的“关照”，我们理解和把握列宁帝国主义论对资本主义经济不公正的批判，需要把握如下两个方面的重要启示:

一方面，既要从理论上深刻理解和批判帝国主义经济极端不公正，更要认识到无产阶级推翻资本主义剥削制度，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的社会主义制度，为经济公正开辟道路的必然。列宁认为，帝国主义在制造更加严重的不平等和不公正的同时，也在提供社会主义革命的条件。他指出:“帝国主义阶段的资本主义紧紧接近最全面的生产社会化，它不顾资本家的愿望与意识，可以说是把他们拖进一种从完全的竞争自由向完全的社会化过渡的新的社会秩序。”［3］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不仅成为全面分析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侵略掠夺世界的理论武器，而且也为我们认识资本主义全球化带来的经济不公正提供了重要的分析视角和方法，更为无产阶级实现全世界的联合，推翻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指明了方向。

另一方面，我们要在国际经济交往中通过捍卫自己的利益以维护和促进世界经济公正。列宁经济公正思想中包含对帝国主义瓜分世界的深刻批判。从一定意义上说，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本质上就是深刻揭示资本主义制度造成世界经济不公正的理论。中国曾经成为帝国主义列强瓜分的重要目标。今天的中国虽然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成为“世界工厂”，成为世界贸易组织的重要成员，通过其本身的影响力和积极努力，不仅维护了自身的经济权益，而且成为促进世界贸易公平，倡导和促进世界经济新秩序的重要力量，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在“资强社弱”、“西强东弱”的现实世界力量对比面前，我们还在遭遇和遭受着诸多经济不公正现象和问题，尤其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旧的世界经济和贸易体系并未根本打破，社会主义国家和广大发展中国家力量分散的情况下，维护世界经济贸易的公平公正任重而道远。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对自身经济贸易利益和权力的维护就是对世界经济公正的维护，就是对广大发展中国家权益的维护。我们有理由相信伴随中国的经济发展和政治地位的提高，我们在维护和实现自身合理权益、促进世界经济公正方面将会做出更大的努力，取得更明显的效果。

［1］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顾海良，张雷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课疑难问题解析［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3］列宁专题文集:论资本主义［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