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的本质:文化补偿
2012-12-07武雪鹰杨国庆
武雪鹰,杨国庆
(1.北京师范大学体育与运动学院,北京 100875;2.九江学院体育学院,江西 九江 332005)
1 问题的提出
体育的本质是什么?历史上,人们从多维的角度、多元的层次探索着这一问题的答案,这些答案从不同方位、不同侧面展示着体育的本质所蕴藏的整体的、丰富的、发展的内涵因素。但是,就人类文明的发生发展与体育的关系以及体育的发生发展的历史必然性和本质规定性等问题来看,依然存在着诸多不确定性,由此而引发了如下疑问:其一,人类物种机能的原初状态与体育的起源有何关联?其二,体育对于人类生存发展的历史意义与长远意义是否一致?其三,按照马克思人的存在发展三形态学说,当人类超越了“人的依赖”、“物的依赖”而达到“自由个性”形态时,[1]体育追求什么?这些疑问,归根结底是由于对体育本质的认识问题造成的,因而有必要对体育的起源、本质、发展等问题进行更为广泛深入的哲学审视,以不断发掘体育的本质内涵,深化对体育与人类生存发展关系的理解。
2 视角的选择
体育之所以具有哲学价值,质言之,是因为体育是一种作用于人自身自然的身体实践活动,它与人类对自身生存价值和生存意义的追寻密不可分,并在整个追寻过程中发挥着独特的作用;体育之所以具有文化价值,是因为体育作为人类文化的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必然植根于人类文化的发生发展进程中并以自己特殊的方式推动着人类文化的发展。文化哲学,作为从哲学角度研究文化的本质、特征及其发展规律的理论体系,达成了从哲学、文化的旨趣探索体育的方法论上的二元共契,可以较为全面深入地帮助我们以哲学为视角,从文化之根上,探寻关于体育文化的起源、体育文化的本质等问题的答案,从而进一步了解人与体育的关系。因此,本文选取从文化哲学视角,展开对体育的文化起源动因等问题的探讨。
在当代,体育文化已然以成熟、独立的姿态屹立于人类文化之林,这个独立文化形态的形成过程,是一个在文化母体中孕育、萌芽、成长直至从文化母体中分离出来的渐进过程。因而探讨体育的文化本质,应首先从人类文化的起源出发,寻找体育发生的动因。体育发生的动因,是挖掘体育的本质内涵、探索体育的历史意义的起点,同时,它也是理解人与体育之关系的原点。
文化哲学观点认为,文化的人本规定性,是文化最本质的规定性。文化作为历史地凝结成的生存方式,体现着人对自然和本能的超越,代表着人区别于动物和其他自然存在物的最根本的特征。文化的人本规定性的内涵十分丰富,至少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首先,从发生学的角度来看,人的产生的根本途径就是超越本能或生物学的自然,建立自己特有的一种生存体系,建立自己的“第二自然”,这就是文化。在这种意义上,文化就是人化。其次,文化作为人自己建立起来的“第二自然”,包含着人与动物区别的最根本的规定性,即超越性与创造性,也就是自由的纬度。再次,文化所代表的人对自然的超越的纬度,或者自由和创造性的纬度,是人这个特殊的类的生存基础。人不仅以某种方式超越给定的或外部的自然,而且也在不断地超越、更新和重建已有的文化造物。关于文化的人本规定性,许多有关文化的学说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达成共识,只是不同的学说对于这一问题理解的角度各不相同。例如,有的学说倾向于从人原有的生物学基础的薄弱,即从人的本能的先天软弱来论证人超越本能、创造文化的内在必然性或驱动力,而另外的学说则倾向于从人原有的生物学基础的优越,即人的活动所内含的意识、能动性等因素来论证文化创造的必然性。[2]23-24
可见,从文化的人本规定性来看,文化起源的动因在于人类以其超越性和创造性的活动,改变自身的生存处境,使人类得以在自然界生存、繁衍和发展。就体育而言,一方面,体育的文化属性使体育起源的动因,与其母体文化起源的动因具有同一性;另一方面,体育自身的特殊性使体育在文化范畴,又有其独特的发生动因因素。故而,应以体育的母体文化起源为出发点,以人类生存、发展对体育的需要为向度,探讨体育文化的起源动因,揭示体育文化的本质及其历史意义。
探讨体育的起源,无论选择何种角度,都必须建立在体育的“身体活动性质”这一基础之上,因为体育是以人的身体活动为主要表征的。从人原有的生物学基础的薄弱,即从人的本能的先天软弱对于人超越本能、创造文化的需要的角度,解读文化发生的内在必然性或驱动力,从中挖掘体育文化发生的动因,与体育文化的身体活动性质十分契合。因此,本文以文化的起源动因是基于人类生物学基础的薄弱这一学说为向度,探索体育文化起源的动因。
3 体育文化起源动因探析
匈牙利当代体育史学家拉斯洛·孔在其《体育运动全史》的开篇说道:“体育的史前史,可以追溯到人的一切体力和智力活动都只是为生存条件提供保证的时期。问题在于,这些条件中哪些因素在同自然界不断的斗争中,促使我们的祖先创造了一整套有助于培养人的身体练习。”[3]那么,在人类文化的发源过程中,即在人的一切体力和智力活动都只是为生存条件提供保障的时期,能找到怎样的动因促使体育的发生呢?
3.1 文化起源动因中的体育文化起源动因探微
3.1.1 母体文化补偿需要与体育文化起源动因
文化学和哲学领域的很多学者,认同人在生物学结构上的非特定化导致了文化作为人的“第二自然”产生的观点,并从不同的角度论证了这一观点。美国的文化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提出了文化的补偿性原则。她指出:“人失去了大自然的庇荫,而以更大的可塑性的长处得到了补偿。人这种动物并不像熊那样为了适应北极的寒冷气候,过了许多代以后,使自己长了一身皮毛,人却学会自己缝制外套,造起了防雪御寒的屋子。从我们关于前人类和人类社会的智力发展的知识来看,人的这种可塑性是人类得以发端和维持的土壤”。[4]功能主义文化学代表人物英国的马琳诺夫斯基认为,正是由于前文化人类生物学上脆弱的处境,形成了人类文化产生的动因。他认为前文化人类产生之初,“屈从于所处环境的定数及自身生物体的需要”,“前文化人类像所有类人猿一样没有天生的武器,无利齿,也无爪无角。他们也得不到厚实的皮肤、快速的运动保护。这样,猿人的躯体就很脆弱,并且由于幼儿成熟期长,从而暴露给众多的危险”。如此,“根据解剖学的说法,人类相当缺乏防护能力”,必须通过“人工的、辅助的和自造的环境”来弥补生物学基础上先天的不足,才能得到对自然的控制力,满足生存需要。[5]前文化人类的这种生物学背景,促使人类文化得以产生。
从上述二位学者的论述中可以发现,正是由于人类生物学基础的先天不足,而使其具有了更大的可塑性的长处,人类需要通过这种可塑性的长处来弥补生物学基础上的先天不足,从而导致了文化的产生。上述所谓“人工的、辅助的和自造的环境”、人的“第二自然”,简洁地勾勒出了早期文化的模样。本尼迪克特提出的文化的补偿性原则阐明了因人类先天的解剖学特征所导致的缺乏利齿、爪、角等天生的武器和厚实的皮肤,可以通过制造使用工具、缝制衣服、建造房屋等外在于人自身的文化创造性活动得以弥补;而对于人类自身快速的运动能力之类的先天不足,外在的补偿则显得无能为力,只能通过强化人类自身体质、强化器官的工作能力等这样的创造性文化活动来弥补,强化体质、强化器官的工作能力等,是体育的基本功能,这种自身补偿的需求,为体育文化的发生奠定了基础。通过以上分析可知,文化补偿的形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加诸于人自身自然之外的补偿,如以工具的制造和使用来弥补天生武器的薄弱等;另一种是加诸于人自身自然的补偿,如通过强化自身器官的工作能力来补偿天生运动能力的不足。据此,我们可以把文化补偿的活动,按照加诸于人自身自然之外还是加诸于人自身自然这一尺度,划分为外在性的“装备补偿”和内在性的“自身补偿”两种类型。工具的发明和使用即为代表性的对人类生物学基础先天不足的外在“装备补偿”的文化活动;对人类自身基本活动能力以及人类得以自如地使用工具的身体活动能力的补偿之类即为对人类生物学基础先天不足的“自身补偿”的文化活动。结合现代体育的基本功能之一,即强身健身功能对于人体的作用来分析可以发现,体育强身健身功能的价值恰恰在于它可以满足人类对“自身补偿”的需要,也就是说,体育与“自身补偿”需要具有逻辑上的对应关系。据此可以推定,自身补偿是体育文化发生的主要动因。以上分析,从文化补偿需要的本体范畴探讨了体育文化起源的动因。
3.1.2 非特定化与“自身补偿”对象
哲学人类学对人类本能与文化的关联进行了更为深入的探讨。德国生物人类学家格伦通过非特定化或非专门化范畴来确定人在生物学领域中的“先验的结构整体”,并由此为文化的起源奠定了基础。他认为,从人的生物学领域来看,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在于人的未特定化。动物在体质上的特定化使它们可以凭借某种特定的自然本能在特定的自然链条上成功地生存,而人在体质和器官上则呈现出非特定化的特点,由此决定了人在自然本能上的薄弱。[1]9德国哲学人类学家蓝德曼曾对人与动物这一本质差别作了精辟的概括,他指出,不仅猿猴,甚至一般的动物,在一般构造方面也比人更加专门化。动物的器官适应于特殊的生存环境、各种物种的需要,仿佛一把钥匙适用于一把锁,其感觉器官也是如此。这种专门化的结果和范围也是动物的本能,它规定了它在各种环境中的行为。然而人的器官并不指向某一单一活动,而是原始的非专门化(人类的营养特征正是如此,人的牙齿既非食草的,也非食肉的)。因此,人在本能方面是贫乏的,自然没有规定人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因此,人没有专门的生育季节,人可以在一年中的任何时候相爱繁殖。[6]
格伦与蓝德曼所论述的人在生物学领域中的“先验的整体结构”的非特定化,在人的解剖学特征上最直观的表现之一就是人类身体的基本活动能力的状况:与体质和器官特定化的动物相比,人类可谓走、跑、跳、投、攀、爬、钻样样皆能,然而由于其非特定化的特征,又使人类的基本身体活动能力,比之于特定化的动物样样薄弱,走不如驼,跑不如马,跳不及兔,跃不如豹,攀不及猴、爬不如蛇、钻不及鼠。人体基本活动能力是人们在日常生活、劳动和运动中不可缺少的基本能力,所以对身体基本活动能力薄弱的补偿应该是“自身补偿”的主要内容。从现代体育的研究成果来说,体育可以提高心血管系统工作的耐久能力、肌肉收缩力量和耐力以及肢体的柔韧程度等等,这些器官系统以及肢体工作能力的提高,又是身体基本活动能力提高的基础,二者相辅相成,协调发展。所以,对器官系统工作能力的补偿,也应是“自身补偿”的重要内容。《体育的起源及其初期发展》一书的作者波诺马廖夫根据大量资料所得出的一个结论可为佐证:“人不仅是在劳动工具的发展过程中,而且也是在人的身体本身——主要生产力的机体本身不断完善的过程中成其为人的。在这一发展过程中,作为生产形式的狩猎具有关键的作用。使用劳动工具狩猎,要求全新的动作技巧,首先要求增大力量的作用,提高速度、耐力和主动性的技能。”[3]2上述分析,从“自身补偿”对象的关联范畴,探讨了体育文化起源的动因。
3.1.3 “潜力优势”与体育发展动因
法国著名思想家帕斯卡尔用诗化的语言揭示了人的自然天性和人的文化超越性、创造性之间的关系:“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了他;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7]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思贝尔斯直接使用了非特定化范畴来区别人与动物。他指出,“各种器官的特殊性,使每一个动物在某些特殊能力方面超过了人,但是正是这种优越性,同时也意味着动物的潜力变窄了。人避免了这种全部器官的特殊化。因此,尽管事实上人的每一个器官都处于劣势,但人却始终有靠非特殊化维持活力的潜力优势。器官的劣势给人以压力,潜力的优势给人以能力,使人在其形成的过程中,通过意识的中介,走上一条跟动物完全不同的道路。使人能够适应所有的气候、地域、情形和环境的,正是这种潜力优势,而不是人体”。[8]
帕斯卡尔思想的启迪性在于,正是因为人在与自然、本能的冲突中认识到自己自然天性中的脆弱,才产生了对“自身补偿”的需要,“自身补偿”需要是使体育文化得以发生的基础。也正是由于因文化发展而使其“外部装备”不断强大起来的人类,在不断变化的新环境中,逐渐地感觉到“外部装备”对其自身自然脆弱的无能为力,才需要不断地进行“自身补偿”,从而对体育文化产生了不断增长的需要,体育文化也因之而得以发展。雅思贝尔斯的阐述虽然强调了人类非特定化所带来的潜力优势,但是却忽略了人自身自然在挖掘和发挥这种潜力优势的作用。事实上,无论人类以多么强大的文化创造力量和超越力量征服自然、改造世界,其动力源泉依然是人自身自然,文化的人本规定性规定了“人”这个物种,始终是文化发生的前提条件,离开了人这一“先验的结构整体”,也就无所谓潜力优势了。故而,对于人类先天生物学基础薄弱的补偿,首要的是对自身的补偿,以维持装备补偿所需之动力。从这个意义上讲,体育文化的发生,也是文化起源之滥觞。尽管现代人类文明的发展已然使人类借助其文化创造活动几乎无所不能,但就其自身体质、器官等的薄弱而言,却依然只能依靠作用于其自身自然的身体活动来补偿,尽管经过补偿后的人类的某些运动能力依然难望那些生物学特定化了的动物的项背,但人类自身却可籍此更好地展现其超越性、创造性的本质,造福自身。其一,人的文化超越性,促使人的原始的非专门化的体质与器官等通过作用于自身自然的身体活动得以强化,从而使自身焕发出更强的超越潜力。其二,人的文化创造性,要求对其原始的非专门化的体质与器官通过作用于自身自然的身体活动进行强化,以使其达到其它创造活动所需的对体质与器官的发展性适应要求。以上分析,从人类文化发展与体育文化发展关系的范畴,探讨了体育文化发生的动因及其体育的文化补偿本质。
3.2 体育文化起源观、本质观、发展观的确立
以上从文化哲学的视角,对文化起源动因中的体育文化起源动因进行了探讨,从文化补偿需要的本体范畴、“自身补偿”对象的关联范畴以及人类文化发展与体育文化发展关系的范畴,分别论证了体育文化发生的动因以及体育的文化补偿本质。
上述分析表明,文化起源于人类由于其体质与器官的非特定化而导致的生物学基础的先天不足的补偿,这种补偿正是基于人类靠非特定化维持活力的潜力优势所带来的能力,以意识为中介,通过其超越性和创造性的发挥得以实现。显然,人类生物学基础上的先天不足所需补偿的内容是整体性的,需要通过综合的、多元的文化活动来满足。体育文化以其作用于自身自然的身体活动的特性区别于其它文化方式,其历史意义在于通过作用于人自身自然的身体活动,补偿人类自身自然生物学基础上的先天不足,使人自身自然能够与人类文明同步协调发展。体育的文化补偿活动具体表现在强化人的基本身体活动能力以及强化人体器官系统的工作能力等方面。至此,形成体育文化起源观为:体育起源于对人类自身生物学基础薄弱的补偿。
体育文化本质观,在体育文化起源观的基础上,结合体育文化的历史发展特征及其当代的研究成果得以确立。体育文化本质观为:体育的本质是体育的文化补偿性。体育的文化补偿性是源于体育文化发生的本质规定性。一方面,这一补偿性特征在体育文化的发展过程中体现出与时俱进的时代特征。概言之,在人类历史的演进中,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随着人类对自然控制能力的逐步提高,人类对补偿自身自然的需要逐渐减弱;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上,随着社会文化发达程度的逐步提高,人类对补偿自身自然的需要逐渐增强。这是由“装备补偿”与“自身补偿”对人类发生作用的消长规律决定的。例如,“装备补偿”使人类有了代步的各种工具,弥补了人类“走得慢”这一先天不足,也使人类对自身“走速”的“自身补偿”需要消减。但是,长久地使用代步工具,却导致了人类机体工作能力的下降,使人类遭受身心不适的痛苦,因而又产生了“自身补偿”需要。另一方面,在体育文化作为独立的文化形态从母体文化中独立出来之前,体育的文化补偿性在发生和发展中有着不同的反映形式。在文化发生的时代,体育的文化补偿性反映于文化起源背景的定数以及人类自身生物体的本能需要。进入工具历史时代后,在人类创造其“第二本性”(文化,格伦语)的初期,体育文化的补偿性,逐渐通过补偿作用内化为人的基本活动能力、工具的使用能力以及人与工具一体化活动效率的提高来反映。体育文化作为独立的文化形态出现以后,体育的文化补偿性的表现形式则转化为人类通过各种体育活动,如运动训练、比赛等对自身体能与技能极限进行探索与追求的形式(竞技体育),以及人类通过体育活动强化自身的体能与技能,从而获得更强的生命力、旺盛的精力与积极的健康姿态的形式(保健体育)。这是文化的超越性本质在人类对自身身体极限的不断探索中的体现,也是文化的创造性本质在人类对自身体能与技能的不断追求中的体现。
体育文化发展观,是以体育文化起源观和体育文化本质观为基础,以当代体育文化发展的现状为立足点,以对体育文化发展趋势的研究成果为依据确立的。体育文化发展观为:体育文化对人类自身自然补偿无限需要的不断满足以及体育文化自身的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人的存在发展三形态学说——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人的依赖关系”形态(简称“人的依赖”)、以商品经济为基础的“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独立性”的形态(简称“物的依赖”)和以产品经济为基础的“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形态(简称“自由个性”)。[1]从人的存在发展的角度,为体育文化发展观提供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基础。其中,“自由个性”形态是马克思为人类存在发展所描绘的一幅理想图景,它也是体育文化之未来的人的生存背景。在人的存在发展的“个性自由”形态中,体育文化将为人的全面发展以及“自由个性”对于自身自然的需要继续发挥其文化补偿作用,并通过体育文化自身的丰富与发展,充实和繁荣人类文化的未来。
4 文化哲学视阈中的体育内涵审视
通过以上探讨分析,初步确立了体育文化起源观、体育文化本质观以及体育文化发展观。在此基础上,对体育的内涵要素进行分析,进而结合当前的研究成果,从文化哲学的角度为体育定义。
4.1 体育内涵要素的基本特征分析
对于作为重要的体育内涵要素之一的“体育的文化补偿性”在上文中已经进行了较为详细的分析,在此不再赘言。以下依据对现代体育内涵的把握,对体育的其它内涵要素进行分析。
其一,体育具有身体活动的性质,这是体育之为体育的前提条件。从体育文化起源的动因来看,正是体育的身体活动性质,才使得体育的发生动因,即体育文化对自身补偿需要的满足成为可能。人类对“自身补偿”的需要不同于对“装备补偿”的需要之处,在于满足“自身补偿”的需要是以身体活动为基本条件的,离开了身体活动这个基础,“自身补偿”将无法进行,体育的发生也失去了其内在必然性。从这个意义上讲,身体活动,是体育文化发生的前提。体育的身体活动性质也规定了体育的基本内容范畴。随着体育文化的发展,人类在身体活动的过程中,将体育文化逐渐内化为影响、制约、左右自身行为方式的深层的、机理性的东西。
其二,体育具有作用于人自身自然的性质,即体育活动的对象是人自身,区别于其它人类活动的非本体对象的特征。一方面,体育作用于人自身自然这一性质,是体育文化逐渐从母体文化中分离成为独立的文化形态的基础,因为体育作用于人自身自然的特性,是体育与其它身体活动区别开来的标准和尺度;另一方面,正是体育作用于人自身自然的性质,使体育从活动对象上显示出其独特性,从而使体育文化的发生区别于母体文化中其它文化形式的发生,同时也证实了体育文化发生的必然性与体育文化的无可替代性。
其三,体育作用于人自身自然所产生的变化具有积极性的特征。首先,体育活动对于人体所产生的效果是积极的、良性的,区别于某些对人体产生消极作用的身体活动,这是体育的文化补偿性本质的人本规定性的体现。其次,正如穿衣对于御寒的积极性作用导致了缝制衣服这一“装备补偿”得以发生一样,体育对于人体的积极性作用导致了体育活动这一“自身补偿”的发生,所以体育的这一性质也是体育文化发生的动因之一,同时也是体育文化在人类文明进程中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4.2 文化哲学范畴的体育定义
以本文确立的体育文化起源观、体育文化本质观以及体育文化发展观为依据,结合对体育的内涵要素分析的结果,尝试在文化哲学的范畴为体育定义。
在文化哲学的范畴为体育定义,首先需要讨论一个重要的问题,即是否把“身体活动的目的性”作为构成“体育”定义的要素。之所以要讨论这个问题,是因为文化的起源观是定义体育内涵的重要依据之一,这牵涉到体育从在其母体文化中孕育、萌芽、发生、发展到从母体文化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文化形态的划界问题。在对体育定义的研究领域中,存在着这样的观点:如果以体育是否成为独立的文化形态为界,那么在体育独立之前虽然体育内涵要素已经蕴含于人类劳动、军事、游戏、巫术、宗教等活动之中,但尚不能称其为体育。那么,体育的“身体活动的目的性”的指向就变得不确定、分散、普遍,因为它既可以指向体育,也可以指向劳动、军事、游戏、巫术、宗教等活动或泛指这些活动的“身体活动的目的性”,这样就构不成体育独特的“身体活动的目的性”内涵指向,因此就不能把“身体活动的目的性”作为构成“体育”定义的要素。例如谭华先生主编的《体育史》中的体育定义,即“体育是作用于人自身自然并导致其积极性变化的身体活动,以及建立在这些身体活动基础上的其他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9]就没有把“身体活动的目的性”作为构成“体育”定义的要素。笔者认为,体育的本质规定性决定“身体活动的目的性”是否归属于体育,即是说,无论人类是否已经清楚意识到体育这种身体活动的目的性,体育的“补偿人类生物学基础薄弱”本质依然客观地行使着其身体活动的规定性及指向性的职能。作为体育的本质规定性的文化补偿性,无论是在体育的孕育、萌芽时期,还是在其成长独立时期,以及伴随人类历史发展而不断发展的时期,均昭示着补偿人类自身自然生物学基础薄弱这一目的性,所以应把“身体活动的目的性”作为构成“体育”定义的要素。
综上,把体育定义为:体育是以补偿人类自身自然生物学基础薄弱为目的,作用于人自身自然并导致其积极性变化的身体活动。
5 结语
体育这一特殊而庞大的文化活动,伴随着人类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对体育的需要,被不断赋予新的时代意义。体育的起源、本质、概念等体育基本理论问题,是确立各个时代体育宗旨和使命的基础。透过形形色色的体育现象,从不同的角度,我们会看到丰富多彩的体育内涵因素,这使得体育的内涵从共时态以及历时态的双重纬度得以不断丰富和发展。从文化哲学的视角来讲,对体育发生、发展意义的探索,也是对人类生存、发展意义的探索,这充分体现出体育文化对于人类文化的重大价值以及体育自身生存发展的历史意义和长远意义。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4.
[2]衣俊卿.文化哲学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23-24;9.
[3]拉斯洛·孔.体育运动全史[M].成都:中国体育史学会办公室,1982:1,2.
[4]本尼迪克特.文化模式[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13.
[5]庄锡昌.多维视野中的文化理论[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107-108.
[6]蓝德曼.哲学人类学[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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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雅思贝尔斯.历史的起源与目标[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46.
[9]谭华.体育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