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的诗
2012-12-05洛水
洛水
寒色死于火焰
寒色死于火焰,
夜,死于光与光的纠缠。
一切都会过去,唯有
最后的时刻,迟迟未能到来。
茅屋上的干草,像皱纹
一样。那空寂的部分,
比死亡更为真实。
但我害怕的,不是走向岩石深处,
而是日复一日,无所用心。
老房子
老房子闪着奇特的光芒。
一夜之间,墙上的白石灰
都变黄剥落了。它不会发现,
门与门之间,穿堂风彻夜未眠。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熟悉的
事物总是变幻无常。
这样思索着,我立刻陷入了黑暗。
好在他说,“这里有火,别害怕!”
十二月
狂风控制大地。
雪花立在窗玻璃上,
沉重,迅疾。令人窒息。
一切快得不可思议。
这是十二月的天气,
我在你怀里,冷得要死。
只是我默不作声,
也不再哭泣。
清 明
幻影一个一个落在灯火上。
在午夜的沉默中,我们不断改变
交谈的姿势。“它”的死亡被一再
虚构:脖子或脑袋;上,或下。
而春天,仅仅是作为一种冥想出现。
此时此刻,那走近的流水,
与一支桃花,正以悲剧的方式
迅速扩张,
在清明的枕席上,占据空的
一部分,饮下我们为之
虚构的“春”的死亡。
被烧掉的一小块草坪
我的注视加剧了它的疼痛。
残存的根须在黑暗中辨无可辨。
因为时间巨大的裂罅,坚硬的
外壳,以及内部柔软的
肢体已被摧毁。
一切渐渐回归静默,
只有不幸往事的灰烬
深深地将火焰的
冷漠钉向地层深渊。
而燃烧后的发言,来自岩石
和一把愤怒的沙砾:
绿色要一寸一寸揳入
草坪的哀嚎,
穿越土壤深处更为焦黑的浓烟,
直到石头变凉,从疼痛中抽离出来
——它被重新植被。
门 镜
我从铁门的猫眼中
窥见人世的一些秘密:
远处的天空比近处的
暗些,一颗星星深陷其中。
有时不幸在张望,有时
死亡回避了昨日的光芒。
而多孔的大地遍布尘世的胎记。
在深夜的另一场祈祷中,
那与生俱来的、战栗的阴影啊,
它又将指挥怎样美妙的合唱?
致六月
但是这一次,
你将不能再把我否定。
当六月的钟声传来,
故乡的空气变得稀薄。
而六月的晨光,是匕首,
是衣衫褴褛的背影,
是冰块在血液里的低声呜咽。
于是我重新认识了世界。
于是我向狂风祈求宽恕,
我比记忆更热爱即将到来的疯狂的夏天。
我——是那黑夜的风箱的手柄,
深陷墙壁,几乎就要被自己折碎。
夜色中
夜色仿佛是虚幻,落在陡坡上。
微弱的光悄无声息掠过。
一个静静蹲伏的石雕的人
为我展示了沉默的力量。
一座被铁皮钉住的森林,
在急切飞旋的大地的翅膀下战栗。
树叶突然如星辰闪耀,
瞬间便被气流吞没。
夜色中渐渐明晰的:
是一辆沉重的火车负载一个巨大的
容器,以及那些没有面孔的事物。
而我走在其中。
在这里
在这里我梦见一个“梦”的死亡。
梦见被“过去”绞碎的面孔
在黄昏的被褥上,
书写今天,以及尚未到来的明天。
在这里仿佛时间
栖身于“亏欠”的意义,
仿佛烟灰蓝的空中,背叛的
阴影永无止息。
仿佛有什么事物,被囚于
事物本身。而那受伤的部分,
也成为了错误的一部分。
小酒馆
酒。酒高过该死的沉默。这个
邋遢的小酒馆,所有对白一起挂在
一把棕色的高脚椅上。折腾。
对,除了可怜生活的折腾,
也许它还想说说“我们”。
九月二十七日,争吵或梦话
他们准备用语言击溃对方,
像两个赤脚的阴谋家。空间忽然
逼仄,秘密的一部分逐渐扩大。
他念叨着“永恒……”,仿佛永恒
就在他的话语之下。而她察觉:
她害怕美,以及为美叹息的可怕力量。
难道还要继续?
难道……还预备拿这场灾难
在众人面前做自我审判的陈述?
哦,不,不!他们说得够多了。
从此——
人们不必再拿这个夏天来相互回忆。
断 章
我们于时间的暗礁里互相追逐,
像在语言诗意的重负下,两个渴望狂奔的韵脚。
可怕的激流在峡谷上空久久回鸣,
空寂的墓碑,正准备刻下你我的名字。
我们忽然保持一致沉默。
而彼时,迟来的栀船
开始在离别的故乡说起悄悄话。
一切重又回归平静……
瞧!多好啊——
我们终于不必再害怕失去什么了?
(栏目责编: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