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成濑巳喜男对林芙美子小说的电影改编——以《浮云》为例

2012-11-22杨秋濛

电影评介 2012年15期
关键词:雪子浮云战争

林芙美子是日本昭和时代最著名的女性作家之一,1930年以自传体小说《放浪记》的问世在文坛上崭露头角。在日本战败后,林芙美子主要以客观描写的方法,以女性命运的悲剧暗示战争对社会人民的迫害。1948年,她凭借《晚菊》获得了日本第三届女子文学奖。除此之外,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莫属她临终前三个月呕心沥血完成的长篇小说《浮云》,这部以爱情和反战为主题的作品被日本文坛给予很高的评价。而将这部小说改编成同名电影的导演成濑巳喜男也是日本电影史中不可小觑的一位电影大师。成濑巳喜男在他的电影生涯中共有《浮云》、《放浪记》、《饭》、《闪电》(又名稻妻)、《妻》、《晚菊》六部影片改编自林芙美子的小说,除《放浪记》外,其他五部影片都拍摄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也可以说正是这一系列改编自林芙美子小说的影片促使成濑巳喜男达到了电影拍摄的巅峰。小津安二郎曾说:“我拍不出来的电影只有两部,一部是沟口健二的《祗园姐妹》,另一部是成瀬的《浮云》。”1955年成濑巳喜男拍摄的这部影片《浮云》不仅树立了女性电影的最高峰,也将成瀬推至继黑泽明、沟口健二、小津安二郎之后日本第四个殿堂级电影大师的地位。

小说与电影是两种既相互关联又独立的艺术形式。“由小说改编的电影相当于将文字意象形象化,不同的表现形式决定了在由小说向电影改编的过程中,对原著的若干改动是不可避免的。”[1]笔者认为对小说的改编实际上就是改编者对于文学作品的“再创造”,改编者基于个人的生活经历、人生体验、情感倾向及时代因素,重新接受和阐释文学作品,在掺杂、渗透了自己的情绪和思想之后,创作出符合当代精神需求和大众审美需要的作品。导演对文学作品如何“取”、“舍”在电影改编的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删除或添加人物、改动大小情节,处处都渗透着导演对于原著不同角度的解读。

一、电影改编与小说文本的异同

1.相似主题:关注两性、探讨人生

成濑巳喜男6次改编林芙美子的文学作品,可见成瀬对于其作品中表现的情感纠葛、主题思想是十分认同的。在《浮云》这部作品中,成瀬撷取了林芙美子小说中的人物主线,以富冈和雪子爱恨纠葛的悲剧爱情故事折射出作家和导演达成共识的人生虚无观,即川副国基所说的“《浮云》展现了作者所悟到的一种人生哲学。女性命运的悲惨,男女感情的悲伤结局,剩下的只有人生轮回的寂寥。” [2]

在战争期间,女主人公雪子被表兄庭伊强暴后一直保持着一种畸形的恋爱关系,为了摆脱这种生活,雪子从军来到越南,认识了有妇之夫的农林技师富冈。在安逸生活与心灵空虚的共同作用下,雪子和富冈走在了一起。在战争结束后,二人先后回到日本,但富冈对雪子的感情早已淡薄,雪子在失望中自甘堕落但仍然无法忘记富冈。在数次重拾回忆的煎熬中,富冈多次再陷与其他女人的情感纠葛,无奈之下雪子重新成为了已是宗教组织骨干的庭伊的情妇。由于生活经济所迫富冈找到雪子,二人再次陷入爱欲之中,雪子偷走庭伊的60万巨款后,与富冈逃到了国界最南端的屋久岛,最后由于病魔惨死在孤岛上。成瀬的影片《浮云》依旧采取小说中的两条主线:一条是战争时候的越南,是雪子和富冈相识、相恋的地点;另一条着重表现的是战后的日本,两人在战败后返回家乡后的一段又一段恩怨情仇。因此,在叙事结构上,成瀬完全套用了林芙美子小说中的结构,以时空为分割,在叙述战后日本二人的情感故事中以回忆或者梦境阐述在越南发生的旧事。

电影和小说同名为《浮云》,“浮云”二字正是影片和小说中人生虚无观的体现。在林芙美子的小说中,“浮云”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并不高,只有两次。第一次是富冈感到孤独和绝望带雪子到伊香保泡温泉,欲与雪子一起自杀时的心理活动。第二次是在小说的结尾处,富冈对整个故事做的总结性评述,“富冈想象着自己宛如浮云的身影。那是一片不知将会在何时、何处,消逝于瞬息之间的浮云。” [3]从影片和小说中可以看到,雪子是由于对越南童话般的爱情念念不忘才一直追随富冈,但这始终是个美梦,是浮云,这个“伊甸园”式的美梦被富冈情感上的背叛一次次打碎;富冈在战后一直处于迷茫、萎靡的状态,试图逃避现实又无处可躲,在爱欲的纠缠下徘徊于家庭、雪子和酒店老板娘阿世之间,当最终他想与雪子开启新生的时候,这个希望又随着雪子的命归他乡如同浮云般飘散。空虚、寂寞、孤独、自弃、矛盾、煎熬的心理描述在两位主人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也正是通过富冈和雪子的爱情悲剧,让整个故事看似一场梦,在醒来的瞬间发现自己身如浮萍。就如林芙美子小说中所述“一个人卑微地死去,世人大概也将无动于衷。仅此而已。然而为了跟这种冷漠无情的世道作对,为生存艰辛而四处寻觅终结生命之地的人,实在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4]

小说中大量有关“大日向教”的信教情节也被成瀬选取放在了影片当中,在战争惨败、社会混沌的局势当中,庭伊利用百姓的精神空虚以看病为幌子骗取钱财、平民百姓的盲目信教,这些都可以看作是影片和小说共同传达的对人生宿命悲剧论的观念。庭伊在战败后的日本做起了一桩赚钱的“好买卖”,创办了“大日向教”,这个宗教表面看起来与一般宗教无异,但实际上是冠以宗教之名帮人看病骗取钱财。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有许多人盲目的相信这个所谓的宗教能够带领他们脱离痛苦,他们在生活的压迫下将生命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邪教上,他们认为这些所谓的教义能够真正填补内心的空虚与孤寂,庭伊正是因为这些人的精神空虚、信仰缺失才能够轻易的获取巨额不义之财。作家和导演之所以花大量笔墨和时间在此也是有他们的用意所在。

与此同时,成瀬撷取了林芙美子小说中关于“雨”这个具体意象的描述方法,作家和导演同时通过“雨”这个具体的客观事物来表达出人物主观的思想感情。具体来说,“意象是作家对外在的‘物象’的客观描写,却暗含了、渗透了作品中人物的或者作家的主观感受,它把外部世界和人的内心世界融为一体。” [5]在文本中共有三处情节巧妙的用大雨暗射了雪子内心的空虚和凄凉:在雪子从越南返回日本后,她无家可归却有遭受富冈的冷漠对待,一个人艰难的生活着。此时的雨雪交加更加深了雪子孤寂的心境;当雪子知道富冈和酒店老板娘阿世的感情时,她宁愿自己感情上受到委屈也不愿离开深爱的富冈。磅礴的大雨映衬了雪子对于爱情义无反顾的态度;影片的末尾,雪子随富冈来到屋久岛,岛上长年下雨,在雪子快要死去的时候,窗外风雨交加,似乎预示着雪子悲剧的生命的尽头。由此,从“雨”这个具体意象,在体现雪子孤寂悲凉的人生境遇的同时,也酝酿出了一种悲凉、忧郁的环境,更突显出作品一直映射的悲剧的人生观念。

2.叙述差异:简化情节、弱化战争

成瀬的影片在采用了林芙美子小说的主要人物情节和主题思想的同时,对小说文本也有一定的删减和改动。首先就是对战争背景和政治话题的弱化处理,通篇读完林芙美子的小说,其中没有任何一处情节直接描写了战争的场面,作者正是通过处在混沌社会中的平民百姓悲惨的人生遭遇和主人公对于战争及人生的思考向读者揭示了战争带给整个社会的危害,进而突显作品的主旨。在小说文本中我们可以看到大段的有关战败对人民迫害的议论,“战争让我们都做了一场噩梦……制造出一群不值何去何从、没有灵魂的人……不是吗?我们都堕落成了一群不伦不类的人。一旦时间流逝,动人的故事也会渐渐褪色。人生就这么回事儿吧。” [6]“战争结束后,大家都变成了这种心态……都没有了以自己的标准来判断对错的能力。不再自己创造目标,而是依靠旁人……是这个国家的性格造就了我们。我们就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不会因此就能有什么结果……” [7]与此相关的还有战争中所突显的日本具侵略特质的事实,林芙美子在小说文本中用雪子的心理活动反思战争侵略为越南等国带来的灾难,“突然跑来搜刮这些经过多年精心培育的人类财宝,不过是一群不相干的人……日本人究竟要如何处置如此浩瀚的森林”[8];“雪子不禁想到法国人甘愿耗费如此长久年月,不厌其烦地培植茶树,他们的大陆精神实在值得敬畏。日本人竟企图在短期内把这么广阔的茶园拆散,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令雪子感到深深的羞愧。”[9]作品表面是写富冈与雪子的爱情悲剧和人生悲剧,实则暗示了战争才是造成人间悲剧的主要原因。由于战争,富冈和妻子梆子才过着长期分居的生活,导致情感的破裂,也正是因为战败使得富冈的心态和观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迷茫、对生活丧失信心。林芙美子通过《浮云》这部小说体现了自身尤为深刻的战争反思。但是成瀬在影片中却淡化了有关战争的细节,只有在开头交代故事背景的时候,用字幕告知大家故事发生在战败后的日本。对于林芙美子小说中关于战争的议论和心理描写,在成瀬的影片中也不曾出现。对战争的描写和叙述是林芙美子和成瀬二人作品中本质上的差异。

有关影片避免战争话题还体现在成瀬删除人物加野的处理上。在林芙美子的小说中,加野是从开头贯穿至尾的人物,雪子在越南与加野和富冈相识,在富冈还不曾追求雪子的时候,加野就对雪子产生了爱慕之情。之后雪子为此一直对加野隐瞒和富冈渐渐产生的感情,在真相被揭露的时候,加野才一怒之下刺伤雪子。在小说中,加野这个人物始终持一种“战争必胜论”的态度,加野在越南工作的时候曾说:“当然打得赢喽。事到如今,不可能打败仗吧……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失败了简直无法想象。我啊,干脆就不去想打败的事儿。万一打了败仗的话,我干脆当场切腹算了……”[10]但是战败的事实依旧摆在日本人面前,战败后加野不得不身心俱疲地回到日本,得了严重的病独自在家耗尽生命最后的时光。正如林芙美子在文中所说的一样,加野的晚年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但在成瀬的影片中,成瀬却放弃了加野这个人物以及其身上存在的有关“战争必胜论”的描述。在短短120分钟的时间里诠释小说中所有的情节是不可能的,因此,成瀬删减掉加野的人物一是为了简化情节,更好的突出富冈和雪子之间的爱恨情仇;另一方面,成瀬也是为了避免过多对于战争以及战后对人民迫害的描述。

除了成瀬对战争背景和政治话题的弱化处理,还有一处对原著比较大的改动就是弱化了富冈的心理活动和深层次思考,以突出成瀬所想表现的女性形象——雪子。成瀬一直是以“女性电影大师”著称,影片中女性角色是其关注的焦点,对于女性周围的男性角色,成瀬既不刻意丑化,也不刻意赞扬突出,而是用两性之间的故事来衬托出故事中的女性角色以及其身上特有的品质和精神思想。在林芙美子的小说中,富冈的心理描写远比雪子的心理活动多得多,换句话说,也就是富冈对于社会及生活的深层思考比较多。“作者通过周围环境将雪子的思想传达给读者。如果雪子‘用眼睛传达’,富冈则‘用心灵传达’。”[11]但是成瀬影片中,并没有给富冈太多表述自己思想的机会,影片通篇都是以雪子的心理和语言表述传达着影片的思想主题。这一改动也是和成瀬一贯的影片风格、叙述视角有着极大的关系。

二、电影改编与小说文本形成异同的原因

1.相似主题来源于共同成长经历

一个小说或者电影的诞生是作家或者导演价值观、世界观的体现。“作家对于人和事的看法、态度决定了他写什么、如何去写。小说中人物的喜怒哀乐以及时间的发生过程、场景等,无一不蕴含着作家自身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12]

从改编电影和小说的相似角度来说,成濑巳喜男和林芙美子在对人生的悲观消沉的看法上契合度非常之高。这种消极的人生观是来自于两人相近的成长经历。林芙美子的成名作《放浪记》是一部自传体小说,其中的“我”就是林芙美子本人,书中呈现的是一个底层妇女十年之间四处漂泊的流浪生活和同命运抗争的不屈精神,就像林芙美子在《放浪记》开头所写的一样:“我是命运决定的流浪者。我没有故乡。”从这部由亲身经历的故事所集成的小说中,我们可以切实看到林芙美子自幼颠沛流离的生活。她从小父母离异,她做过女佣、玩具厂女工、酒馆招待、商店进货员、帮人抄写过文章、在股票市场算账、更做过女记者和产房助手,生活中经常断顿饿肚子,一个人过着赤贫的生活。在情感方面,林芙美子经历过多次失败的婚姻,过着极度不幸的情感生活。即使是这样她仍然不放弃为文学理想而奋斗,她省吃俭用买来诗集和小说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自己也在闲暇时不断创作,终于在十年后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私小说”《放浪记》。而成瀬家庭经济状况也同样拮据无比,他的爸爸是个缝衣工,因为没钱上学才无奈进入技工学校学习,他为了自己向往的文学世界一直泡在图书馆里。后来成瀬有机会想上大学,但是由于父亲恰好离世他不得不开始自谋生路。15岁开始他进入松竹制片厂担任道具管理员,在漫长的学徒生涯之后,在1930年拍摄了自己第一部导演作品。长时间里来,成瀬在片场旁的一家消费低廉的餐厅泡着,观察那些女招待。其中有一个女招待爱上了成瀬,但由于成瀬没有回复她的情书因此导致她自杀身亡,也正是因为此,成瀬变得孤僻、沉默,始终对生活抱有消极观念,那些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女性也正为了成瀬一辈子最热衷描绘的对象。因此,林芙美子小说里那些女性角色,给了成瀬深刻的共鸣与反思。这也是成瀬和林芙美子消极人生观念的来源。

2.综合因素导致叙述差异

虽然林芙美子和成瀬在表现人生虚无的悲凉人生观念上达成一致,但林芙美子的反战观和成濑关注女性的叙事方法是《浮云》这部作品电影改编小说的最根本差异。林芙美子通过主人公的悲欢离衬托出战争给社会普通人民带来的灾难,从事件中揭露战争的罪恶,造成富冈和雪子爱情悲剧的最终是战争悲剧。而成濑巳喜男则忽略战争政治元素,着重描述了以雪子为代表的底层女性命运和其逆流而上、坚忍不拔的独立意识。因此,从改编电影与原著小说中体现的独特差异不难看出,其根本的反映出的是导演和作家创作意识的差异。这种创作意识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个人因素和社会因素两个方面。

从个人因素出发,林芙美子关于战争社会的思考和她身处战争时代的个人经历是分不开的,这些思想蕴含在作品中通过不同的人物和情节反映出来。在战争前林芙美子的作品多事描写社会生活和人情百态,对于战争处于不关心的态度。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内阁情报部号召作家协力抗争,此时的日本文坛大部分作家的创作方向都发生改变。“1937年,林芙美子作为《每日新闻》特派员派往中国战场,1938年8月作为‘笔部队’陆军班第一批成员奔赴中国前线。林芙美子由此创作的从军记和描写战争的侵华文学,使得她意识名声大噪,被当时的日本宣传媒体誉为陆军班的‘头号功臣’”。[13]林芙美子的这些侵华文学虽然让她突破了自己“私小说”的狭小创作空间,但使她丧失了作家应有的良知和自由的创作精神。日本战败后,林芙美子重新用一个作家的视角去审视社会,她连续发表了《吹雪》、《晚菊》、《浮云》等作品,这些作品也确立了她在战后文坛的地位。从社会因素的角度出发,战败后的日本人民对于战争和士兵的态度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战争中参加“笔部队”的作家都受到了相应的制裁,作家也都纷纷反省当时的作为。因此,文坛上的批判斗争导致作家纷纷将笔锋转至战后混沌的社会氛围。“当时这一类的文学作品被称为‘战败体验’。所谓的‘战败体验’指的是以战败后社会、人民的悲惨现状为素材,加入作者的思想感情而创作的作品。” [14]林芙美子也不例外,她这一时期的作品中集中描写了战后普通社会民众的悲惨生活,还有战争中受到伤害女性形象。“特别是对当时最大的社会问题,战争未亡人的出路问题进行了非常细致又深刻的描写。她用她的文章呼吁整个国民对于这个问题的关心。”[15]林芙美子关于战争的创作意图经历了从一开始的不关心,到侵华文学时期的支持,再到最后的反战阶段。而《浮云》这部小说,正是林芙美子战争观念经历最后一个阶段的典型作品。由此,不难看出《浮云》这部作品完全是建立在反战观念的基础之上的,其中心思想也是谴责战争对百姓的迫害。

而成濑巳喜男的电影创作意图则不尽相同。虽然成瀬也在影片中强调“现实性”,即表现社会中惨不忍睹的社会状况,但其意图并不是像林芙美子一样突出反战思想,而是为了衬托女性在艰难的世道面前仍具有“逆流而上”的可贵生命力。从个人角度出发,成瀬首先改编的“夫妇三部曲”:《饭》(1951)、《闪电/稻妻》(1952)、《妻》(1953),这三部影片都是描写女性在“现实性”的基础上在家庭生活中的低微和受尽的委屈。电影《饭》描写的是一对贫贱夫妻在现实生活中平淡节俭的生活,妻子三千代每个月都要为粮食发愁,丈夫的侄女来家里常住,粮食问题就更加严峻。丈夫要带侄女和妻子去观光旅游,但因为要给丈夫买皮鞋和领带,妻子不得不放弃出游的机会,独自在家买菜做饭收拾房间。在生活中,丈夫和妻子之间的交流每天只有只言片语,妻子无奈中只能和自己养的猫嬉戏聊天。 除此之外,妻子还要忍受丈夫醉酒和对婚姻的不忠,从影片中足见当时女性在家庭中低微的地位。在电影《闪电/稻妻》中,母女、兄妹、情人之间的感情因为贫穷而变得冷漠。二姐光子在丈夫去世后得到一笔保险金,这笔钱对整个家庭来说都是个大数目,大姐跟光子借钱要开店,姐夫也想借钱扩大店面,整天游手好闲的弟弟同样想借钱创业,光子丈夫在外的情人也不请自来地向光子要赡养费,一家人因为一笔意外之财导致关系破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被金钱和利益所驱使。影片中清子在被房东问到有几个姐妹的时候,清子无奈的说:“有和没有一样,我倒是宁愿一个人。”由此看来,正是生活艰难和家庭贫穷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无比淡漠。成瀬拍摄的影片一贯是以女性视角为叙事主线,表现日本女性在家庭内部、夫妻之间处于的劣势地位和受压榨的现实。“而拍出女性的艰难生存、凄凉命运,又不是成瀬最终的目的,亦不是他的可贵之处。他最终让我们看见的是那些女人们在‘汹涌的洪流’面前往往可以逆流而上,坚忍不拔,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和生活,说到底就是女性之独立。” [16]比如在《闪电/稻妻》中,女主角清子不断地摆脱自己低贱的家庭,她有理想、有抱负,向往自由的生活。虽然她最终难以抛弃自己的母亲,但是在结尾她仍然独自离开家生活,找到了自己不依附家庭的出路;在影片《浮云》中,雪子一生都爱着已婚的富冈,即使富冈多次背叛,事业也走上下坡路,她最终还是如愿和富冈在一起,虽然结局悲凉,但她还是赢回了她所要的爱情。可以说,成瀬创作后期的影片风格都是在生命虚无、幸福虚幻的母题下,凸显女性的尊严和不服输的品质。从社会因素来看,当时日本的女性地位极其卑微,战后的男女比例仅仅只有1:23,这更加加剧了女性生活的艰难。在生活的压迫下从事色情行业的女性比比皆是,结婚前面临年龄困扰,结婚后又面临丈夫的背叛,而林芙美子同样在《放浪记》中用“花的生命是短暂的,而人生的痛苦却是漫长的”比喻女性的悲惨境遇。“无论评论者从影片中读出了怎样深刻、宏大的历史叙述,成瀬将镜头对准的是一个处于情感世界中的女性内心经历的煎熬和折磨,对现实的接受和承担。” [17]这也成瀬通过《浮云》所影射出的创作意图。

三、结语

综上,本文以《浮云》为中心,在分析了成瀬电影与林芙美子小说的异同之后,深入探讨了导演和作家创作意识的差异,以及形成这种差异的根本原因。成濑巳喜男和林芙美子关于人生虚无观和对生活消极的看法来源于二人相似的成长经历,颠沛流离的生活、拮据的经济状况、多样的工作经历以及不曾停止过的对于文学和电影的梦想使二人在人生观上的创作上达到一致。但林芙美子为侵华战争撰写文章的经历改变了她后半生的创作意图,日本战败后的社会状况使她重新用作家的视角审视社会,使她后期的作品充满了反战观念,谴责战争对百姓的迫害是她作品中所突显的中心思想。而成濑巳喜男的创作意图则不尽相同,从女性视角看待社会和生活是成瀬电影一贯的叙事方式,在成瀬的作品中,不论是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女性还是生活在平凡家庭中的女性,都拥有着“逆流而上”的可贵生命力,她们有尊严的同命运抗争、施展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小说与电影像两条相交叉的直线,在某一点上重合,然后向不同的方向延伸,在交叉的那一点上,小说和电影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当两条线分开时,它们就不仅不能彼此转换,而且失去了一切相似之点。” [18]成濑巳喜男对于林芙美子小说的电影改编,基本以林芙美子小说的基本情节为框架,加入了导演独特的创作思想,通过电影这个独特的影像介质,体现了日本战后时期的社会境况、普通百姓的生存状态和悲凉虚无的人生观念。虽然与林芙美子小说的主题思想相比侧重点有所不同,但两部作品在文坛和电影界都前后造成了较大的影响。鉴于以上,可以把小说《浮云》与电影《浮云》比较欣赏,也可分开研究,去各自领略作品中对社会及人生的诠释。

[1]乔治•布鲁斯东.《从电影到小说》.中国电影出版社,1981.156。

[2]李晓光.《解析林芙美子文学的流行符号_贯穿一生的平民情怀》,2011 .69。

[3]林芙美子.《浮云》.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275。

[4]同⑶,109。

[5]林娜.《林芙美子小说的女性写作》.知识经济,2011(01).175。

[6]同⑶,113。

[7]同⑶,224。

[8]同⑶,31。

[9]同⑶,88。

[10]同⑶,40。

[11]郑宝香 谭姗姗.《日本女作家林芙美子的反战观——以<浮云>为中心》.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8(5).78。

[12]金山.《从<浮云>看林芙美子的战争观》.大连民族学院学报,2010(4).352。

[13]王劲松.《侵华文学中的“他者”和日本女作家的战争观——以林芙美子<运命之旅>为例》.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4).132。

[14]同⑾,80。

[15]谭姗姗.《日本女作家林芙美子的战争观》.安徽文学,2007(11).232。

[16]卫西谛.《林芙美子与成濑巳喜男的女性》.http://book.douban.com/review/4619148/,2012年3月24日访问。

[17]于丽娜.《直面现实困境的银幕女性——成濑巳喜男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当代电影,2010(2).140。

[18]赵瑞青.《<闪灵>:从小说到电影》.剑南文学,2011(2).100。

猜你喜欢

雪子浮云战争
未来战争我们最强
百般皆浮云,淡然一笑间
不畏浮云遮 巧识庐山面
被风吹“偏”的战争
原 罪
他们的战争
三楼,够朋友
三楼,够朋友
如浮云伴天马,共演西游神话
海绵钛市场:莫被浮云遮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