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心理恐怖片中的恐怖元素——以《闪灵》和《精神病患者》为例
2012-11-22胡珍珍
恐怖片给观众的应是一种:“不无裨益的惊吓,文明的保护性太强了,我们连起鸡皮疙瘩的本能都失去了。要想打破这种麻木,唤醒我们道德平衡,就要使用人为的方法给人以惊吓”。这是希区柯克对于恐怖片本质功能的完整概括。于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希区柯克便拍出了一部让世界惊悚的《精神病患者》。诡异的题材,典型的希区柯克式悬念,但恐怖的来源已从外部的来源逐渐转向了来自人内心的(精神的)恐惧,库布里克的《闪灵》也是沿着希式开辟的这一先河成为了继《精神病患者》后的又一部恐怖片的典型,超越了恐怖片的局限。
《闪灵》刻画了主人公杰克在神秘力量的驱使下逐渐成为一个疯狂的怪物,这种怪物的形成是在一种邪恶力量的驱使下,这种邪恶是恐怖的,它并不滞留在一个地方,而是四处蔓延。从影片的开始镜头就给人带来了一种不详:杰克开着汽车穿过险峻的落基山脉,山林中环绕的雾气,尤其是杰克一家人讲起的美国早期拓荒者的故事(人吃人的生存方式),还有影片中多次出现的从电梯中奔涌而出的血河以及被格雷迪杀死的妻子和双胞胎女儿,这不但给人带来了视觉的恐怖,也暗示了一种邪恶力量的隐藏,造成了心理的恐怖。《精神病患者》的开场是把观众带到了一个紧张、不安、躁动的情境之中:平静的午后,缓慢的镜头带领观众看过了城市的街景,然后不断的叠出字幕,所有的场景都格外安静而祥和,只是这出乎意料的平静似乎也在告诉观众:安宁祥和的背后总是隐藏着巨大的恐惧。就像是《闪灵》中那个看上去非常平凡美满的家庭,住在一个豪华庞大的酒店中,实际在安祥的外表下也是暗潮汹涌。与《闪灵》不同的是,《精神病患者》的开场部分还配有了以提琴为主的、节奏紧张的画外音乐,希区柯克巧妙独特的配乐在影片开场就有效的渲染了气氛。
两部影片之所以称之为恐怖片中的经典,最大的一部分来自于通过对人物成为一个“(自身)幽灵”的刻画,亦指一个人的心理分裂到人格已经一分为二,这是对个人原始的、无法控制的阴暗面进行的外化。这一切都来自于佛洛伊德,是他使二十世纪的文学艺术家不再停留在表现人的意识活动上,而是深入到深不可测的无意识领域中,去探索心灵的奥秘,揭示人丰富的内心世界。
在《闪灵》中,由于杰克心理状态的不稳定,他常常看到一些真人形象出现的虚幻人物,如237房间里的女人、酒吧侍者劳埃德的出现、格雷迪与杰克在黄金宴会厅洗手间里的交谈,以及储藏室外的交谈,这些佛洛伊德都可以帮我们解析这些幻想的出现以及在影片中所起的作用。他认为,心理有问题的人常有一些无意识的策略(他也说过人的一切心理活动均是无意识状态),通常会扭曲现实,以保护自己不受恐慌的内心折磨。这些策略是一种称作“投影”的“保护机制”。即杰克把自己不能接受的感觉和性格投影到其他人身上:237房间的女人是杰克无意识欲望的投影;杰克在黄金宴会厅中与埃劳德谈起的“白人的负担”,向他吐露自己的不满和压抑着的欲望,他此时已幻想自己一跃成了二十年代有闲阶级的一员,这是一种让他获得地位和权利的补偿性的投影;格雷迪告诉杰克一个黑人将要介入他们的生活,这是杰克在无意识中对于种族的歧视,投影到了格雷迪的话中;储藏室外格雷迪对杰克说要驯服他的妻子和孩子,这是杰克在无意识层面认为自己的地位权威还受到妻儿的挑战才使他成为今天这种窘迫的生活状况,也就是并不敢面对自己的无能,无事业,而格雷迪的出现使他自己的一切残道行为都得到合理化(格雷迪也杀害了妻子和孩子),他想极力摆脱家庭的负担。格雷迪是杰克压抑着的无意识思想的一部分。杰克每日所谓的“写作”也只不过是自己编造的白日梦,在纸上不断重复的一句话让观众感觉到这人彻底疯了,而且观众的内心也因杰克的一系列病态的心理异常压抑无处释放。在妻子发现了真相后杰克对她说的一句话使他对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状况长期压抑的不满终于爆发出来:“我现在回博尔德去,就彻底完蛋大吉了……我的人生是被你搞砸的……”这个疯子又把责任投到了妻子身上。还有影片中丹尼的虚构伙伴托尼,两者的对话、托尼完全代替丹尼的种种现象都是心理问题的构造。
《精神病患者》中,希区柯克对于佛洛伊德理论的应用也比比皆是:男主人公贝茨与母亲相依为命(贝茨父亲的形象始终是缺失的),母亲是他精神世界的支柱,是他强烈的依恋对象,一旦母亲有了情人,贝茨对母亲的占有欲则受到抑制,无法忍受,便杀了母亲和其情人。这就是佛洛伊德理论中的“俄狄浦斯情节”。贝茨正是无法超越“俄底浦斯阶段”,仍处于“力比多”发展的幼儿阶段,始终无法克制“俄狄浦斯情节”,以致精神变态、人格分裂。“窥视”题材在经典好莱坞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它是属于精神分析学意义上的,《精神病患者》中一处关于此的情景,是玛丽安在下雨的一天晚上住在“贝茨旅馆”并与贝茨共进晚餐后,玛丽安回到自己客房,她并不知道在墙的另一侧,贝茨正通过墙上一小孔窥视她。这就是给观众带来的一次精神分析学上的“窥视”体验。正因为《精神病患者》中的镜头是闯入式的,才让观众窥探了主要角色的私生活,它表现了主要角色的生活糜烂,同时也让观众感觉坐立不安,达到心理上的刺激,因为观众也不得不采取偷窥的视角来观察角色的生活,从而被带入其中,产生真实恐惧。
《闪灵》采用的叙述方式是好莱坞电影常遵循的“因果关系”这一规律,其实整部影片是通过“诡异的”、“非凡的”和“离奇的”的叙述构建起影片的推动力。“诡异的”是自然规律可解释的发生的情况,“非凡的”则是非自然规律才可解释的,而“离奇的”则介于两者之间。《闪灵》更符合此类。杰克看到的鬼魅是心理失常产生的幻觉还是酒店中邪恶力量的作崇,丹尼被何人袭击,还有丹尼一直看到的血泊奔涌的这一幻象以及格雷迪把杰克从储藏室里放出来,这一切都可以让观众做出种种猜测,即可以通过常理来推测(如托尼的出现可能是丹尼小时造成的心理阴影)也无法解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现象(如格雷迪死了但他又把杰克放了出来),正式这种介于“非凡”与“诡异”的强势恐怖效果让观众心理极度恐惧。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结局,明明杰克冻死在雪地中,但最后画面出现的1921,7,4的那张照片杰克又出现在其中,电影最终也没解开这个谜团。也就是说不能用常理解释的恐怖并不可怕,因为它离现实很远,但自然灾祸后的想法(如心理问题)可能是一种邪恶的力量,才真正让人毛骨悚然!(这种电影我看完后不会再去回味,给人带来的只有寒冷和愈发的不能相通)后人对库布里克的评价:他的才华在于让观众犹疑不定,不知道邪恶是与世隔绝造成的疯狂行为的结果还是真的来自超自然的力量。其实这一点是他对希区柯克的继承与发扬。
两部影片的另一恐怖因素就是两位导演对于拍摄中镜头、画面、剪切的运用,希区柯克占据了绝对的不可动摇的永恒经典的位置,他通常是采用不依靠对白,而是通过画面、音响、蒙太奇等手段这些纯电影手法来叙事和表意的。《精神病患者》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浴室谋杀的段落,后人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场戏利用快速切换的方式组接了78个喷头、人体、刀、浴缸的近景和特写短镜头,在拍摄时摄影机的移位达60次之多。”这种乱刀毙死的感觉,营造出了一种触目惊心的紧张气氛。(据说扮演玛丽安的女演员在看过这场戏后,从此以后不用淋浴在家里洗澡了)。“视点三镜头”是希区柯克重要的视觉元素构成,它由“看、被看、反应(看)”三种镜头组成,来表现焦虑、一般性焦虑、长短性焦虑以及惊悚等。如贝茨站在泥潭边焦虑地看着玛丽安汽车完全沉没的段落,它使观众从视觉和心理感受上与人物达到认同的一致性,从而全身心去体验人物的焦虑。这场戏也体现了希区柯克对于光影的运用:诺曼看着汽车下沉,他的左脸完全处于阴影中,这半阴影可以理解为诺曼分裂人格中邪恶的一面出现了。摇移镜头的使用也同样可以表现惊悚,如玛丽安在家里向床(画外)上望去,摄影机拉出床上放着的钱和箱子,玛丽安向前走来,摄影机跟拉玛丽安走到床边,坐下,钱放到包里。总之,希区柯克就是要用电影的视听觉元素来唤起观众的焦虑情感。
《闪灵》也是通过拍摄不同手法的运用给观众营造了一个“不安全空间”。丹尼在酒店空旷无人的楼道里乱逛,摄影机角度和丹尼眼睛高度差不多,因此我们和丹尼一样不知道在楼道拐角处隐藏着什么,这限制了我们的视野,引起了观众的恐惧和好奇心(视点置换原理)。库布里克在温迪发现杰克写的“书”时采用了“视线连戏”的方法来给观众带来与温迪相同的恐惧。《闪灵》向我们展示了如何运用镜头把观众和受害者一起放在一个“别人看不到你,你看不到别人”的处境。“俯视”是为了体现事物的渺小,电影片头,镜头从远处俯视杰克的车,丹尼和妈妈在迷宫里玩耍时,平滑的剪接,过渡到杰克在屋里看到的渺小的模型(俯拍)。这些“俯视”给观众带来的是一种巨大的邪恶的力量,也预兆着不详。
[1]王佩晨 一场游戏一场黑色的梦谈心理恐怖片的剧作观念 北京电影学院学报 2007(5)
[2]王凯 恐惧是人类心灵的语言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09(5)
[3]徐海龙 从《闪灵》看好莱坞恐怖片中的社会性别意识 世界电影 2006(1)
[4]李小刚 关于恐怖电影的衡量标准 世界电影 2003(5)
[5]李黎 恐怖片创作特色研究 河北大学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