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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姚文元《评陶铸的两本书》

2012-11-08阎长贵

世纪 2012年5期
关键词:陶铸反动反革命

阎长贵

(作者为《求是》杂志社退休干部、编审)

一、毛泽东建议改题目

1967 年9 月8 日,姚文元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批判陶铸的大文章,这是1967 年1 月4日江青、陈伯达公开宣布打倒陶铸8 个月以后一件有严重意义的事情。

姚文元批判陶铸大文章的题目,叫做《评陶铸的两本书》,此文原来不叫这个题目,是叫做《修正主义者的丑恶灵魂——评〈理想·情操·精神生活〉和〈思想·感情·文采〉的反动本质》。1967 年8 月20 日,毛泽东在审阅姚文元8 月17 日的送审稿时,他建议:“题目似可改为《评陶铸的两本书》。”我们不知道毛泽东为什么建议这样修改,大概他以为这类题目在大批判中几乎用滥了;但按毛泽东建议这样一修改,题目简短了,但意思更鲜活,也更显赫了。

姚文元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应该说是“遵命文学”,但又不完全是“遵命文学”。戚本禹2008 年和我一次谈话中说,搞批判,或者说搞大批判,这是毛主席在文革中的一个重要战略部署。1967 年初,江青传达主席的意见:秀才们应该写些批判文章。至于写什么题目主席没说。我是搞历史的,就选择了批《清宫秘史》。王力、关锋批《论共产党员修养》,这就是他们后来以《红旗》杂志编辑部、《人民日报》编辑部名义发的那篇《〈修养〉的要害是背叛无产阶级专政》。姚文元原来打算批刘少奇的文化思想,后觉得分量不够,就改写《评陶铸的两本书》。

姚文元刊登在《解放日报》上的文章《评陶铸的两本书》

二、寻章摘句,指鹿为马,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我们引姚文元《评陶铸的两本书》中的几段话,看他究竟讲些什么。

——放在我们面前的这两本书:一九六二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理想·情操·精神生活》(简称《理想》),和一九六四年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思想·感情·文采》(简称《思想》),就是我们展开大批判极好的反面教材。它们是黑《修养》的“姊妹篇”,活龙活现地刻划出陶铸这个修正主义者的反动而丑恶的灵魂。

——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之前,陶铸是以中国赫鲁晓夫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忠实的执行者。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之后,当两个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动面目被全党揭穿之后,他就成为继续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主要代表人物。他伙同他的心腹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xxx 之流,继续疯狂地反对和歪曲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反对和抵制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招降纳叛,勾结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到处发指示压制革命群众,支持、包庇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和牛鬼蛇神,妄图用卑劣的手段,掩盖和推翻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对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批判。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正当批判《海瑞罢官》刚开始,一场同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中国的赫鲁晓夫的生死搏斗迫在眉睫的时刻,陶铸在反革命文艺黑线的喉舌《文艺报》上又一次“亮相”。他说:“我认为,在现阶段,应当把反映人民内部矛盾的任务,摆到最重要的位置上来。”说什么“现阶段”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这是公然抹杀国内的主要矛盾是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斗争,把一小撮反革命分子、叛徒、右派分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都当作“人民内部”的问题,掩盖他们篡党、篡政、篡军的罪恶,好把钻进党内的一批穷凶极恶的资产阶级反革命派统统包庇下来。

1961年毛泽东与陶铸、曾志夫妇在广州珠岛合影

——一九六二年,正当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发动了猖狂进攻,妖魔乱舞,毒草丛生的时刻,为了资产阶级能“心情舒畅”,陶铸在《对繁荣创作的意见》一文中,就胡说什么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有不少人已经是属于劳动人民的知识分子了”、“一定要发挥劳动知识分子的积极性。”(按:查陶铸的报告原文为:“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现在已经是属于劳动人民的知识分子,应该给脱下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帽子。”)好呵!什么“三家村”,什么田x、夏x、吴x、翦xx,什么海瑞、魏征、李慧娘之流,统统“属于劳动人民知识分子”了,他们经过这一番脱帽加冕,不是就可以更“起劲”地为资本主义复辟准备舆论了吗?乐陶陶地“大家很融洽、很舒畅”,不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搞资本主义复辟了吗?

——从以上的几个方面,人们不难看出,陶铸完全是一个漏网的大右派,是一个修正主义者,是以中国的赫鲁晓夫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忠实的执行者和宣传者,是一个混进来的反革命两面派。

另外,关于陶铸所说的“理想”、“精神生活”、“感情”、“文采”,姚文元分别作了这样的结论:“资产阶级反革命派的理想”、“叛徒加奴才的精神生活”、“对无产阶级刻骨仇恨的感情”、“腐朽不堪的文采”。

如此等等,这就是姚文元《评陶铸的两本书》中的一些说法。从此也可看出,姚文元这篇文章,完全是一篇根据和按照政治需要而写的大批判文章,其手法:寻章摘句,指鹿为马,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这也是“文革”中大批判文章通用和通行的“八股调”!

9 月10 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在发表1966 年一篇《炮轰陶铸》的大字报时,加按语,其中有云:“姚文元同志《评陶铸的两本书》的重要文章的发表,从政治上对反革命两面派陶铸,这个中国赫鲁晓夫的忠实追随者,作了历史的判决。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

毛泽东对姚文元这篇文章的态度,我们还要更全面地说一说。总的说,毛泽东对姚文元这篇文章很看重,审阅和修改都非常认真。他在8 月20 日的批语中,除了建议题目的修改外,说:“看了一遍,很好。”这个评语,和1967年3月23日对戚本禹所写《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的评语基本相同,那是:“看过,写得很好。”(《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2 册,第292 页)

8 月28 日毛泽东把姚文元送审稿的批语提到最高,说:“看过,极好。”对怎样发表和怎样修改,毛泽东也作了部署:“建议在北京发表,前一天广播,以便同北京在同一天在全国各报发表。还要先送北京,在中央文革,中央碰头会,以三四天时间加以讨论。如有好的意见,加以吸收。”(参见《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2册,第401—405 页)

对姚文元这篇文章,毛泽东还有好几条批语,不具引了。毛泽东对姚文元这篇文章的重视是空前的,远远超过了对戚本禹那篇文章的态度,——这是否表现着他要打倒陶铸的决心?我觉得很可能。在毛泽东看来,本来已经批判了刘邓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你陶铸还要变本加厉地贯彻执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姚文元《评陶铸的两本书》的发表,对陶铸是致命的一击。如果说戚本禹的《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是对刘少奇宣布政治上的死刑,姚文元的《评陶铸的两本书》则是对陶铸宣布政治上的死刑。江青说:“这篇文章是个重型炮弹。”这点,陶铸本人、陶铸夫人曾志和他们的女儿陶斯亮都有深刻而痛切的感受。陶斯亮在1978 年12 月11 日写的《一封终于发出的信》中写道:“那是1967 年9 月8 日,我和妈妈在广播里听到反动文痞姚文元的文章《评陶铸的两本书》,每一句都如钢刀扎心。他们在搞文字狱!他们在用笔杀人!我愤怒,我神志恍惚,我悲恼欲绝!可妈妈仍是镇静地面对着这拔地而起的狂风,好像一切都已在她预料之中。我和妈妈相对无言,彼此心里都明白,您(指陶铸)这次是被彻底抛出来了……过了一会,您走过来,两眼发直,悲愤地自言自语说:‘姚文元这是置我于死地啊!’您一夜没睡,在屋里徘徊着,直到天亮。等我惴惴不安地再见您时,您已恢复了平静,好像是一夜之间您已经为自己在政治上做了最后的选择:斗争到底,绝不屈服!”(参见《笔祭陶铸》,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535—536 页)

毛泽东对《评陶铸的两本书》一文的批语和修改

姚文元这篇文章的发表还有一个意义,就是它提出了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集团”的问题。清查“五·一六”,这是文革中涉及人数最多的一个大冤案,清查上千万,致死、致残几百万,最后也没平反,不了了之。迄今广大人民群众对这个大案,怨言不断。追根溯源,就在于毛泽东在姚文元文章关于论述“五·一六”反革命集团问题的一段中加了这样几句话或说一小段:

“这个反动组织,不敢公开见人,几个月来在北京藏在地下,他们的成员和领袖,大部分现在还不太清楚,他们只在夜深人静时派人出来贴传单,写标语。对这类人物,广大群众正在调查研究,不久就可以弄明白。”(见《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2 册第403 页;发表时“反动组织”为“反革命组织”——所以作这种改动,因为前后面用的都是“反革命”)

毛泽东对他加的这段话,他指示姚文元在文章发表时:“不要用黑体字,应与上下文一律。”而他所加这段话,其含义非常深刻,表明他认可姚文元关于所谓“五·一六”反革命集团的整段叙述或论述,即表明清查所谓“五·一六”分子也是毛泽东的战略部署;要知道,在毛泽东的话“一句顶一万句”的时代,他加这段话对清查所谓“五·一六”分子的作用极大、极坏,它致使几多人成为冤魂、冤鬼?这账有法算吗?!

三、打倒陶铸也是需要许多人共同反思的事情

姚文元的文章名为《评陶铸的两本书》,实际上,是评陶铸的一生,否定陶铸的一生。在姚文元在这篇大批判陶铸文章的带动下,各报刊,包括全国各地、各系统造反派的报纸,刊载了数不清的批判陶铸的文章,肆无忌惮地往陶铸身上泼污水,把陶铸糟蹋得不成样子。这都是对被打倒的陶铸再打上一拳,或踏上一脚。打倒陶铸也是需要许多人共同反思的事情。

陶铸同志是20 世纪20 年代就参加革命的老前辈,曾在黄埔军校五期学习,大革命失败后参加过南昌起义,组织过红军游击队,做过地下工作,蹲过国民党的监狱,解放战争中参加过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建国后主持过广西、广东的工作,1956 年八大被选为中央委员,长期担任中南局第一书记,1965 年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1966 年5 月奉调中央,任中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兼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在1966 年八届十一中全会上连升三级,被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又被选为常委,在常委中由毛泽东钦点排名第四,在毛泽东、林彪之下,仅次于周恩来,是中共领导人中的“第四号人物”。这个位置是他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换来的。然而,好景不长,他在“文革”中仅仅半年多的时间,年龄刚逾花甲,就被折磨迫害死了。陶铸同志“英年”(特别是,作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年龄)早逝,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造成的惨剧,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巨大损失!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陶铸同志作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在其一生中也不是没有缺点和错误。就是在“文革”中他也不是没有缺点和错误。不能因为陈伯达、江青等说陶铸同志执行刘邓路线,就认为刘邓路线就是正确的。我们客观地和历史地看,“文革”中的刘邓路线就是袭用1957 年反右派的路线;如上所说,1957 年反右派路线给中国造成了灾难,“文革”中袭用它无疑要给中国造成更大的灾难。在这个问题上,不管陶铸同志有意识还是无意识,自觉还是不自觉,他也是有错误、有责任的。“文革”初期中南地区就打了不少右派和反革命,无疑陶铸同志就有责任。陶铸同志从1952 年主政广东后,在错误地反对地方主义的斗争中,把冯白驹、古大存等人打成反党联盟的头子,伤害成千上万的所谓“地方主义分子”,陶铸同志作为第一把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近看到,陶斯亮同志在《回忆我父亲陶铸》的采访录中说:“还有一个是在反地方主义上,他是一个执行者,但是毕竟他执行的也是一个错误的方针,在这里也伤害了一些老干部,那些长期在海南、在广东坚持革命斗争的当地的一些老干部。所以在这点上面我觉得他如果能够活到今天我相信他也会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也会鞠躬道歉的。”中华民族性格中有一个缺点,就是缺乏忏悔意识;陶斯亮同志这样做,我认为是一种高尚情怀!

“瑕不掩瑜。”从陶铸同志的一生看,从总体看,他不愧为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他写的《松树的风格》,是他品德情操的真实写照。我们要永远铭记他对松树的礼赞:

我每次看到松树,想到它那种崇高的风格的时候,就联想到共产主义风格。我想,所谓共产主义风格,应该就是要求人的甚少,而给予人的却甚多的风格;所谓共产主义风格,应该就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和事业不畏任何牺牲的风格。

每一个具有共产主义风格的人,都应该像松树一样,不管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都能茁壮地生长,顽强地工作,永不被困难吓倒,永不屈服于恶劣环境。每一个具有共产主义风格的人,都应该具有松树那样的崇高品质,人民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只要是为了人民的利益,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而且毫无怨言,永远浑身洋溢着革命的乐观主义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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