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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体验审美精神论

2012-10-14潘海颖

旅游学刊 2012年5期
关键词:旅游体验休闲审美

潘海颖

[摘要]旅游体验的审美体系是建立在人本基础上的。从审美心理的角度看,旅游体验具有主体性、浸入性、互动性和不确定性,其核心价值在于审美。旅游体验造就了审美的人、完整的人。旅游审美体验是旅游者在情境互动之中,追求审美存在和生命创造的强烈内心感受。文章从旅游体验的审美感知、审美情感和审美想象三个层面展开。旅游体验充满着人在旅途的跨文化审美意蕴,它是为了探寻生活溶解在心灵中的秘密,并借由想象获得存在的真实和生命的沉醉。旅游体验体认的是人与物化、神与物契的审美情怀,高扬的是生生之德的审美境界。旅游体验中所体现的审美精神是彰显的、独立的、本真的人性;它所追寻的审美境界是自由的、升华的、解放的审美人生。

[关键词]旅游体验;审美;休闲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2)05—0088—06

一、诠释旅游体验

(一)旅游体验研究现状

以色列旅游社会学家尤里(Uriely)指出,旅游体验在20世纪60年代早期就已经成为旅游研究领域的重要议题。他对旅游体验的概念演变进行了多角度、多学科的梳理,尤其强调了此概念在后现代社会中的重要发展和变化:

从旅游体验与日常生活的区别研究转向对区别的否定;从总体概念转向复杂多样化的概念;从对旅游对象的关注转向对旅游者主观流动意义的关注;从矛盾性、决定性的陈述方式趋向相关性、补充性的解释。

布尔斯廷(Boorstin)把旅游体验定义为一种流行的消费行为,是大众旅游非自发的预制的体验;麦坎内尔(MacCannell)则认为,“现代旅游者主要是前往异地寻找一种替代性的真实体验”。旅游体验是对现代生活之烦恼的一种积极反应,是现代人为克服这些问题而追求的一种“真实性”经历。这两个定义引发了一些争论。加拿大的两位学者于2009年回顾了国际旅游体验研究的成果,并将其归纳为6个研究方向,即体验基础研究、寻求体验行为研究、体验方法论研究、特殊旅游体验之本质研究、规划与传递体验的管理问题研究。

经过半个世纪的积累,国外的旅游体验研究形成了一系列研究方法和理论体系,比如科恩(Cohen)的现象学方法,麦坎内尔的“新涂尔干主义”(neo—Durkheimian)视角,维肯斯(Wickens)的“高夫曼(Goffman)(社会人类学的框架分析)角色理论”,巴斯(Barthes)的文化批评与冲突理论,以及艾萨路德(Elsrud)的“建设性对话导向方法”等。

人类在这种活动中所体验到的是自信、充实、舒畅、愉悦、自豪……,这种情感正是一种审美情感。这种活动及其所产生的体验在人类的实践中反复发生,使体验不断深化,终于积淀为现代人类的旅游情感。因而,旅游感受不是一种单纯的生理快感,而是在人类实践中出现的社会性情感,它蕴蓄着丰富的社会内容。

1995年,王婉飞发表了《略论游境的创获及其审美心理过程》,认为旅游是一个“立体性的审美过程”。章海荣在对旅游美学的研究中发现,存在着一个和“畅”相类似的学术空间:“游”。谢彦君在我国率先提出了“旅游体验”的研究范畴,在其专著《旅游体验研究——一种现象学的视角》(2005年)的带动下,出现了一系列关于旅游体验的专门研究。旅游研究体验论的尝试,意味着旅游研究新视角的出现,其一是研究基础的转向,从经济学、管理学向社会学、心理学的转向;其二是研究对象的转向,从将旅游者的“活动”作为研究对象,转为将旅游者的“体验”作为研究对象,这一转向,更为关注旅游者的人本需要。从国内对旅游体验的研究来看,一类是需求/动机意义上的体验分析,其目的是为旅游供给提供建议和参考,多以旅游体验动机一旅游体验行为对旅游者进行分析,属于旅游规划和旅游营销的应用研究。与之相对应,旅游体验的基础研究还不充分。存在/需要意义上的体验研究,其目的是为人类自身真实存在和美好生活提供方向和指导,即从旅游体验人本需要——旅游体验价值着眼,进行哲学社会学的理论研究。

(二)审美心理学视角下旅游体验的属性和特征

“很久以来,旅游体验一直被单方面地理解,或者从高峰体验的角度,或者从消费者体验的角度”;“从某种意义上说,旅游就包含在审美与感觉的存在之中”。

体验给予旅游者的是什么?基于麦坎内尔对于文化体验的分析,体验的第一个部分是在舞台、电影里出现的,生活中的某个有代表性的方面,他将其称之为“模式”;体验的第二个方面是在模式基础之上的信仰或情感,他将其称之为“影响”。旅游企业关注提供体验的模式,以获得更好的经济收益;而社会学更关注影响,即旅游体验对于旅游者审美存在的影响。

第一,主体性。旅游体验是独享的审美感受,体验本身就是吸引力。旅游者的体验是个性化的、独享的亲身经历。旅游者可以与旁人分享旅游见闻和旅游纪念品,但体验不能分享。这种主体性成为旅游的巨大魅力。旅游者融入旅游环境,与目的地居民接触与交往,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体味生活之美。旅游体验,彰显的是审美的独立和自主。

第二,浸入性。人本主义心理学认为,美感是一种高峰经验,通过对自我的观照,追求在创造中实现自己的潜能,人们在自我实现时就会出现高峰经验和美感。派恩二世与吉尔摩(PineⅡ&Gilmore)提出了“體验王国”的模型,“展示体验并不是如何取悦顾客,而是如何使他们置身于其中”;“客人参与有教育意义的体验是想学习,参与逃避体验是想去做,参与娱乐体验是想感觉,而参与审美体验的人就想到达现场”。相比较“融入”这个词,笔者更倾向于“浸入”,旅游体验是一种浸入式的审美。作为“活动”的旅游是可以作为商品而生产出来的,作为“体验”的旅游是旅游者与其浸入的情境互动的结果。同艺术审美一样,旅游同样使人获得全方位的感观刺激。不仅如此,旅游所蕴含的“异质性”恰恰提供了独特的审美观照。这种审美观照不是被动的感觉和认知,而是主动的积极参与;这种审美是旅游者情感的外化,饱含想象,意味着新鲜和激动,意味着新的生活。

第三,互动性。“美是人类童年时期的原始体验”。通过体验的“桥梁”,审美与旅游天然地维系在一起。旅游过程中,旅游者所观所感,无一不与旅游目的地环境、旅游业的服务、当地居民的态度息息相关。在这样的特定审美场域中,旅游者不僅是审美体验的感受者,还是审美体验的创造者。旅游的过程是关于体验的,旅游体验的本质是关乎审美的。这里的审美不仅仅是感观意义上的审美认知,不仅仅是一种超越功利的审美心态,更多的是关于人本需求的审美境界。

第四,不确定性。纵览旅游的各种定义,无外乎两个重要特征,一是离开常住地,意味着空间的位移,以及空间位移带来的新奇;二是离开时间的约束,意味着旅一游一旅的时间有限,意味着时间限制带来的不确定性。这样的特征给予旅游最深刻的影响就在于差异性与不确定性。人们朝觐、狂欢,人们游戏、漂泊,一切都与旅游相关,一切又似乎超越了旅游的范畴。旅游,亦被称为成人的游戏。游戏最大的特征就是可以重复,可以把自己放进想象的空间,人们因而乐此不疲。云游四方,浪迹天涯——旅游体验的审美满足也许根本就在于对不确定的追求。

旅游体验充满着融经历、践行、感悟为一体的审美愉悦,充满着对存在和创造无限向往的审美理想,是身心交融的审美化合,旅游体验的核心价值在于审美。因此,审美体验是旅游者在情境互动之中,追求审美存在和生命创造的强烈内心感受。

(三)成就完整的人

从旅游体验的层次来看,经历了三个层次:身到、心到、神到。对应在审美境界上,旅游体验的美是悦目之美、悦心之美、悦神之美。正如席勒(schiller)所说:审美文化的根本目的在于“感性的人通过美被引向形式与思维,精神的人通过美被带回到物质,又被交给感性世界”,人的感性与理性通过审美生活得到充分的发展并达到和谐统一,成为“审美的人”。“正是游戏而且只有游戏才使人成为完全的人”——旅游正是此过程的美好践行,通过“体验”这一中介,人从异化的“碎片”状态解放出来,感性和理性重新融合成为整体。

古语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与旅行对人生的完整同样重要。感官的愉悦,带来了兴奋和快感。美景与美情,相得益彰;美丽景色与风情体验,唤起内心深处的情感,情景共鸣,情境交融,情意相怡。大美在于人性。自然景物、情感碰撞,终究见于精神之陶冶。精神世界的畅爽,生命的美好灿烂,集于瞬间的体验和感悟,一种物我交融,那是一种天人合一;对生命本质的最终体认,那是生命的重新发现,那是审美境界的自我实现。

尽管旅游之审美对象是被压缩的时空,审美感知却可以无比跃动,审美情感可以无比放飞,审美想象可以无比连绵,审美信仰可以无比坚贞——旅游之审美存在无比自由!“把想象的青春和理性的成年结合在一个完美的人性里”。旅游蕴涵着审美,旅游体验造就了“审美的人”——“审美的人”是自我发展、自我创造的人,因而是完整的人。

二、旅游体验之审美感知:人在旅途的跨文化审美意蕴

旅游是一种经济活动,更是一种文化活动。旅游主体负载着一定的文化因子,不仅将原有的文化传播到异地,也受到异地文化和风俗的影响。在文化的比较、传播和熏陶中,跨文化的交往随时给予旅游者新奇和碰撞。

旅游体验是一种跨文化的、身心共融的审美体验。旅游,作为自然美引发的美好情感而勃兴;旅游,作为轻松活泼的活动很好地填补了人们的闲暇时间;旅游,作为一种健康的、文明的生活方式而不断发展。旅游体验,不仅满足人们的审美愉悦,更有助于提升人们的精神境界。作为人们审美追求和审美向往的形式载体,旅游已经成为人们追求幸福生活不可或缺的方式之一,成为现当代审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旅游,是一种新鲜刺激的生活,在旅游过程中,遇到的人和事,都是新奇的,旅游者的每一个毛孔都张扬着发现的冲动;旅游,也是一种休闲安逸的生活,在旅游过程中,尽可以放弃,没有人是必须,没有物是必须的,旅游者的每一个毛孔都张扬自由的愉悦。旅游将生活的必然与审美的自由融为一体,旅游之审美意蕴,是直接的体验,是直面的人生,使人不脱离现实生活而同时得到精神的愉悦和升华:旅游之审美意蕴,是文化的互动,是文化的体验,可以说,没有哪一种文化体验与交往如同旅游的体验,如此真切,如此感性。

旅游,意味着惯常生活的离弃;同时,吃、住、行、游、购、娱——旅游六要素涵盖了生活的全部。距离产生美。旅游这一方式,本能地造就了审美的可能。同时,旅游又使距离无限地缩小。在全球化成为当今世界最重要特征的今天,这种直面的跨文化交往,赋予文化交往的新鲜感、本真感和自由度。人们观赏、交往、模仿,既是无所不包的生活审美,又是洋溢着自我的直觉碰撞。无论是休闲垂钓,还是乐舞狂欢;无论是今日相聚,还是明日作别;若即若离,朦胧又清晰,凝结着审美的极致。

三、旅游体验之审美情感:生活溶解在心灵中的秘密

叶朗先生说,“旅游活动从本质上讲就是审美活动,也就是超越实用功利的心态和眼光,在精神上进到一种自由的境域,获得一种美的享受。”如果说,旅游体验研究是“将旅游现象从日常生活世界中剥离出来,从而构建一个相对独立、可以对其展开旅游研究的领域——旅游世界以及构成旅游世界的各种体验情境范畴”,我们也可以采取另一种方法,与剥离相对的方法——回归,即“将旅游回归到日常生活中去”,这种回归并不完全意味着模糊旅游与日常生活的界限,而是从这种回归中找寻旅游的意义和本质。这种回归的基础看似在于西方后现代社会中“非真实性的泛滥”所导致的对一切真实性的叛逆;对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当代社会,这种回归隐喻了主体性文化思潮的崛起,表达了对“生活溶解在心灵中的秘密”的取向。

旅游的审美动力源自何处?旅游与日常生活的关系怎样?这些疑问,与日常生活审美化的社会学思潮紧密相连,与我国20世纪80年代伊始的“新的美学原则”之崛起一脉相承。著名的旅游社会学家特纳(Turner)、麦坎内尔和纳什(Nash),都对自己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的定义进行了反思。那时人们对旅游的认识基于这样的观点:日常生活的体验是非真实的,现代社会中的人们为了打破束缚,从旅游体验中去追寻生活的真实。从20世纪90年代起,受到后现代主义解构思潮的影响,日常生活体验与旅游体验、旅游/休闲与工作之间的边界都日益模糊。瑞恩(Ryan)指出,休闲生活和那些与游憩相关的活动一样,日益丰富,尤其在那些软件行业中,工作空间往往也提供健身、SPA、沐浴、滑板等设施。生活越来越一体化,人们在商务旅途中,既工作,也探访亲友、观看体育赛事,或是旅游度假。在理想社会中,休闲终将在自由的尺度上,与工作达成统一。

如果说西方现代社会的社会活动是以区别化为特征的,包括标准化和制度化,那么后现代社会则趋向消解,包括对区别本身的消解。随着网络的普及,使人们没有“旅”就可以“游”,人们甚至可以“虚拟旅游”。后起的當代中国旅游产业既面临着行业标准化、制度化、规范化的要求,又面对着旅游者日益多样的个性化的旅游需求。日常生活越来越忙碌,人们渴望度假来放松身心。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对于中国人来说,旅游不是偶然为之的奢侈,而是成为越来越多人的生活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说,旅游与生活越来越不可分。

可以预见的未来是:旅游体验的多元化和个性化。旅游体验的追求不是单一的,它就像多元化的生活一样,发展的动力和机缘都在于对丰富度的渴望和对未知的好奇。对旅游体验的渴望,是普通大众对生活世界的审美追求。旅游体验是关乎个人的。“不是直接去赞美生活,而是追求生活溶解在心灵中的秘密。”30年前,当孙绍振先生评价当时的一些新锐诗歌作品时,提出这样的“新的美学原则”的时候,还是相当有争议的话题;现在看来,他的观点其实非常敏锐而率真地表达了人们个性化的审美需求和审美向往。在经历了长期的思想禁锢之后,诗歌以及文学作品“向人的内心进军”——“人”被大写,“个性”彰显出来。人们旅游,不仅赞美如画的风景,重要的是将自身融于如画的风景。从观光旅游到休闲旅游,从大众旅游到可持续发展旅游,旅游发展的进程不仅昭示着旅游产业发展的重要趋势,更体现了旅游者审美需求的演绎。旅游的生态化、休闲化不仅是自然的要求,也是内心的需要。风景成为内心永远的风景,体验也许转瞬即逝,但体验将会成为心中永远的风景。所谓“景在心中,人亦在景中”。人们喜欢旅游,因为旅游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旅游就是去追寻那“生活溶解在心灵中的秘密”。

四、旅游体验之审美想象:存在真实与生命沉醉

(一)旅游体验之存在真实

真实性,是旅游体验研究关注的重点。真实性理论的提出,代表着一种批判旅游商品化的价值观,但从一开始似乎就走人了一个怪圈。如果说“商品化”导致了旅游产品的舞台化,导致了“非真实”,旅游早已进入产业发展的阶段,商品化无处不在,也无法避免,正如同商品化早已成为整个社会的特征;那么结论似乎很清楚:旅游不可能真实,对真实性的追求也是不可能通过旅游来实现的。所以,曾经得出极端结论:“旅游业越是繁荣,它越有可能变成一个巨大的骗局”。所有的人被诱惑进入,实际上却永远被真实世界所阻隔。这样的争论其实来自这样的担忧,即生存真实感日渐消失。但是,庆幸的是,在日常生活的细微之处,我们尚能体验到它——存在的真实和存在的美感。

艺术的“真”与“美”本也不是同一范畴。旅游所提供的文化场景,无论其原生态到何种程度,都是一种再造的艺术;旅游吸引物也的确越来越“舞台化”了——完全的还原几乎是不可能的。想象原本就是重要的审美体验要素,审美离不开想象。如同中国画并不追求形的逼真,而是追求意境之美。意境源自何处?是画家的想象激发了欣赏画者的想象。如果说诗的想象是“适应人类对于生活真理和内在心灵的探求,也为了满足人类心灵对于想象刺激的爱好,对新鲜印象的渴求”;那么,真实和想象之间,正为旅游审美的发生和形成提供了可能性。“旅游者的旅游体验过程,从个体评价标准来看,在一定程度上会满足于眼见为‘实。而只要他满足于此,这种‘真实就是他所要的‘真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旅游是朝着“真实的想象”而去,带着“想象的真实”而归。孙绍振先生在解读李清照的《如梦令》时,曾经有一个很好的命题“猜到的比看到的更动人”;借用一下,想象的往往比真实的更动人。旅游之前的“猜”和“想”也同样是重要的审美过程;旅游的审美也因游走在真实和想象之间,才别有一番滋味。想象,恰恰体现了旅游者具体的、感性的审美,高扬了旅游审美的主体精神。由想象去诠释真实,用真实构成下一个想象。旅途的魅力正在于此。

1999年,王宁提出了“存在真实”,意味着真实评判的主观主义转向。旅游产品的好坏并非由是否商品化来决定,其追求者和评判者就是旅游者本人。对于个体旅游者来说,旅游体验总是真实的,也仅仅属于其个人。这种体验无法被模仿,无法被商业化地重构。旅游的独特体验,每次不一,不仅成为其回忆中最美好的一部分,而且最大、最真切的“真实”就是旅游者自己的意愿。这种意愿,正体现了人对于自身生存方式的选择,体现了人在定居与游走之间的平衡和补充。

“人在名利行走,心在荒村听雨”可能是当代很多旅游者内心的真实写照和深刻的旅游动机。身处旅游目的地,旅游者否定其惯常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模式,否定惯常的消费观念(往往表现为愿意花更多的钱)、时间观念(往往表现为“不守时”)、审美观念(往往表现为对视觉有异常冲击的人和物的特殊兴趣),甚至伦理观念(往往表现为更随意的“情感行为”)。虽然可以批判旅游者的生活是不真实的,但对日常生活的逃离,是否意味着旅途生活恰是其所要的“本来”?经由这样的“再现”,旅游者感受到的不仅是新的生活方式,还有全新的自己。孔子说“乐可以知己”,我们可以说“游可以知己”:景观可以再造,但体验永远真实。如同休闲与工作正日益融为一体,旅游与日常生活也互相补充——由此构成了存在的全部。“旅游的作用,就仿佛一个美丽的点缀,是灰暗的日常生活中的亮点。它意味着康复,意味着新生。只有经过这样的旅行,我们的存在才能得到证明。”这一真实,是存在的真实。

(二)旅游体验之生命沉醉

旅游体验的着眼点是旅游者生命之美的再造。沉醉的美感不仅是认知的,而是体悟到的。“在存在主义那里,艺术被归结为人的日常‘此在的审美体验的产物。”旅游审美体验不仅包括丰富、生动的审美感知,更蕴含着活泼、深刻的审美情感。旅游体验不仅能使旅游者感受美,更能使之体验“畅”。更重要的是“美”和“畅”本身就包含着旅游者自身的投入,因而彰显出“创造性”。一群人到相同的目的地游览,每个人的审美体验不尽相同,因为旅游者“再创造”了旅游审美。“再创造”的可能性越大,“再创造”的空间越大,旅游者的审美体验越是完美。

如果说艺术的审美体验通向艺术创造,旅游审美体验通向的则是生命的创造。“体验思考的是生活的意义和存在的真理,体验不是从逻辑的观点看世界,而是以内在的心灵去体悟世界;体验之思是一种诗化思维,是一种诗化的生活方式,体验本身就是目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人们通过旅游体验,追求休闲理想,实现自己的审美人生。《文心雕龙》中说,“目既往还,心亦吐纳。”旅游的审美体验不只是静观,不只是沉思,不只是冥想,而是充满着惊喜的发现之美,充盈着颤动的创造之美,这种创造是对生命之美的创造。

海德格尔(Heidegger)曾经说过,“艺术作品以自己的方式开启了存在者的存在。这种开启,即揭示,亦即存在者的真理,是在作品中实现的”。同样,旅游者正是以体验的方式开启了自身的存在,获得了自我的真实呈现。海德格尔把美视为真理存在的一种方式,存在者被存在之光照耀,就是真正的创造;旅游体验——追求“美”,崇尚“闲”,这样的休闲存在不仅意味着存在的呈现、存在的真实,更意味着存在的创造。

结语

旅游体验之审美境界

旅游体验源于何物?用西方式的研究语言来说,其源于对生存真实的追求;用中国式的研究语言来说,其源于对审美境界的追求。“美学都将力求‘看护那与审美体验和审美沟通相关的人生中诗意的东西,并努力去阐释它,从而使我们的存在在此过程中变得明朗起来。”

旅游体验的审美体系是建立在人本基础上的。旅游体验对于旅游个体来说,始终是一个审美过程,始终是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体现了对未知的探索,体现了对休闲境界的渴望,从而使生命变得更有意义。旅游的时空转换,为人生体验的拓展提供了先天的条件,通过丰富的审美展現,能使人获得身心的放松和精神的满足。现代社会,旅游体验已经成为生命美学建构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旅游体验通过审美感知、审美想象、审美情感,成为人之存在的再造。

田义勇博士新近由文论体系论及“审美体系的重建”时,提出“世界本体即‘生生不息的否定力的判断”。旅游体验的美感何在?源于否定,终在超越。对于惯常生活的否定,对于惯常行为的否定,对于惯常思维方式的否定,而正是在这样的否定中,旅游者获得了审美体验,生命得以绽放,生存得以呈现,不断去追寻休闲之人生境界。

旅游体验体认的是人与物化、神与物契的审美情怀,高扬的是生生之德的休闲境界。旅游体验中所体现的审美精神是彰显的、独立的、本真的人性;旅游体验所追寻的审美境界是自由的、升华的、解放的审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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