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永远是创新的
2012-08-31冯其庸
冯其庸
我没有到过西藏,也很少观赏描绘西藏的画作。当然,我看过反映西藏的作品,也去过甘南,到过拉卜楞寺,拍了一部分照片回来,但那只能算是“随喜”。“随喜”,说不上是生活,更说不上是对藏族同胞的了解。但我多么希望能去西藏,多么希望能去深入地作些了解,去生活上半年或几个月啊!
当我读了任惠中反映藏区的画册之后,这个愿望更加强烈了,是惠中的画给了我激情和这种求知的欲望。
这部画册在我身边已经有两个月了,我大概翻阅了十多次。打开画册,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生活气息,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艺术风格,是一种从生活本身创造出来的美。
惠中的画,洋溢着对藏族同胞的画情和爱心,他的画笔、线条是饱蘸着感情的,我太喜欢他特有的这种线条了!艺术最根本的一点是深情。如果你对所描绘的对象不是满怀深情,那么哪怕你把他们泡在颜色和墨水里也是干巴巴的!惠中的画笔之可贵正是由于饱含着对藏族同胞的爱和深情。
惠中画的藏族人民的形象是那么质朴、厚重,简直像块岩石,其体态的庞大臃肿也是特有的;如果你要套“曹衣出水”、“吴带当风”等老调子,那会让人笑破肚子,那一套完全用不上。只有惠中的这种线条和形象才是真实的艺术。
乍一看去,惠中的线条是那么杂乱无章,简直像一团乱草,也像是牦牛身上的毛。但是看过藏族同胞穿的皮面露在外边的翻毛皮衣上横七竖八的气鼓鼓的折皱,就能明白,这就是惠中的线条,那露在皮衣外边的一丛丛的茸毛,有时乱得像杂草,有时像宣纸上发散出来的墨晕,这就是最最适合于表现这种生活的线条!这是从生活中来的艺术创造,就是这位画家独有的灵感!
惠中的构图,有点像柯勒惠支,风格也有点像蚀刻,但仅仅是“有点像”;其骨子里仍然是传统的中国画,是按中国画的传统进行了新的创造,而不是老的皴法的搬用。皴法是根据对象创造出来的。我多次去新疆,看了古龟兹(今库车)的奇山异水,曾作一诗:“看尽龟兹十面峰,始知五岳也平庸。他年须作徐霞客,走遍天西再向东!”我敢说,古人还没有创造出反映龟兹山水的特殊皴法来。龟兹山水的那种震撼人心的奇特,只有你去看了才会瞠目结舌,叹赏大自然的神奇,真是巧夺神工!要把它完善地表现出来,那就绝对需要新的皴法。现在惠中反映的藏族同胞的生活以及在特殊生活环境里的生活,在雪域里长年劳作形成的生活,锤炼出了这种独特的皴法和风格,丰富了中国画的表现手法,这见证了中国画有真实反映生活的气势与潜力,有着它自己发展的广阔天地。
我压在心里多年的想到西藏去的强烈愿望,又被惠中的画点燃起来了。我们要以这种强烈的对人民的爱去创造新的艺术,艺术的天地永远是宽广和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