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节能服务产业发展战略分析——基于利益相关者视角

王璟珉，居岩岩

(山东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随着能源短缺和气候变化问题的升温，节能工作成为各国关注的影响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内容。我国政府在20世纪90年代与世界银行和环境基金合作，将节能服务项目引入中国，自此节能服务产业在我国得到快速发展。节能服务产业是指通过节能服务公司推广合同能源管理节能机制来提供节能服务的行业①王昕:《构建节能服务产业发展支持体系探讨》，《中外能源》，2009年第9期。②周伏秋，刘静茹:《运用担保机制促进节能服务产业发展》，《宏观经济管理》，2010年第11期。。节能环保产业位列我国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之首，而节能服务业被寄予引领整个节能环保产业发展的厚望，同时也符合我国“十二五”时期加快经济转型和战略选择的迫切要求。为此，我国出台了一系列综合性的支持政策，为节能服务产业的发展壮大创造了有利的政策环境和制度保障。但是在实践中，该产业的发展并不顺利，遇到了各种的困难，比如融资困难、信任缺失，各种支持政策也都还处于探索之中，没有形成实际解决问题的能力。节能服务产业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它涉及众多的利益相关者，而各利益相关者具有不同的目的取向，因而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相互牵制的现象。本文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试图对节能服务产业所涉及的各参与者进行系统分析，使参与节能服务的各利益相关者目标取向一致，共同推进节能服务产业的健康、快速发展。同时，节能服务产业在我国社会经济转型中的重要战略地位及其广阔的发展前景也决定了对其研究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一、利益相关者及其在节能服务产业中的界定与分类

(一)利益相关者的界定

学术界最早给出“利益相关者”定义是在20世纪60年代，受“股东”(shareholder)一词的启发，用另外一个与之相对应的“stakeholder”来表示与企业有着密切关系的团体和个人。至今，“利益相关者”已有近百种定义。通过分析发现，这些定义可以归纳为两类:一类是狭义定义，以Clarkson的表述最典型，他认为只有在企业中投入的专用性资产的人或团体才是利益相关者，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组织便无法生存③Clarkson，M.A Stakeholder Framework for Analyzing and Evaluating Corporate Social Performance.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95，20(01):92 －117.。该定义基于某一群体“是否影响企业生存”的角度出发，排除了政府部门、社会组织等可能会与企业发生直接或间接关系的团体。另一类广义定义以Freeman的定义为代表，他认为“一个组织的利益相关者是指能影响或者受组织达成目标影响的任何团体和个人”①Freeman R.E，Srategic Management:A Stakeholder Approach，Boston:Pitman，1984:27.。该定义考虑了组织与利益相关者的相互影响，将当地社区、政府部门、环保组织等狭义定义排除在外的实体纳入了研究范畴，扩大了利益相关者的内涵，也是后来被研究者引用频率最高的定义。广义的利益相关者虽然内涵宽泛，但是也具备缺陷，即难以精确定量②沈红涛，沈艺峰:《公司社会责任思想:起源与演变》，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53页。。因此，学者们试图从定量上来界定利益相关者，并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分类。例如，弗里曼等根据利益相关者在公司中的作用将其分为第一层和第二层利益相关者③W ijinberg，N.M.Normative Stakeholder Theory and Aristotle:The Link Between Ethics and Politics，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2000，24:331.，弗雷德里克根据是否与企业发生市场交易将利益相关者分成直接利益相关者和间接利益相关者④Frederick，W.C.Business and Society，Corporate Strategy，Public Policy，Ethics(6th ed.)，McGraw － hill Book Co.，1988.。本文将采纳后者的分类方式对节能服务产业中的利益相关者进行分析。

(二)节能服务产业中利益相关者的界定

节能服务产业主要是以运作合同能源管理项目的节能服务公司为主体，故本文以节能服务公司为对象进行分析。节能服务公司开展节能服务项目，涉及能源审计、方案设计、可行性研究、项目融资、设备和材料采购、施工、节能量检测、培训及维修保养等，牵涉较多的单位和个体。同时，节能服务具有较强的经济外部性，所以其建设尤其应该重视社会效益及社会责任的履行。另外政府政策、环保组织等外界环境对节能服务项目的开展也产生重要影响。因此，本文在广义利益相关者定义的基础上，认为节能服务公司利益相关者即因节能服务活动的建设而受益或受损，能够影响活动目标的实现或被目标实现所影响的任何个人和团体。

(三)节能服务产业利益相关者分类

1.直接利益相关者

根据弗雷德里克的定义，直接利益相关者是与企业直接发生市场交易关系的团体或个人。对于节能服务公司而言，其直接利益相关者主要包括股东、用能单位、债权人、员工、供应商和竞争者。

股东:向公司投入财务资本、物质资本等，以期获取股利和资本利得，同时以出资额承担运营风险。对于非上市公司而言，股东与公司的联系就更加紧密，因而股东是利益相关者中最为重要的主体。

用能单位:提供节能市场，包括工业、建筑业、政府部门等。用能单位节能的主动性、积极性及其企业规模、实力、诚信度等对节能项目的开展具有重要影响。根据合同类型不同，用能单位承担的风险不同，但几乎是零风险，并在合同期结束后独享设备和节能收益。

债权人:向节能服务公司提供债务资本的组织或个人。融资是节能服务项目的重要环节，根据不同的合同类型，债权人不同，但总的来说资金来源有自有资金、银行贷款、相关基金、政府贷款以及国际资本等⑤Vine E L，Murakoshi C.Nakagami H.International business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a Japanese case study.Energy Policy.1998，23(6):439 －447.。他们通过向节能服务公司提供财务资本，从项目的收益中定期收取利息和按期收回本金，同时也要承担收不到本息的风险。故为了规避风险，贷款机构会对节能项目进行严格审核，或取得一定的项目管理权。

员工(含管理层):是公司价值主要创造者，除与一般企业具有相同的雇员性质外，专业的节能项目管理人员、技术人员、节能量检测人员等对节能服务公司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供应商:包括设备/能源/原材料供应商、技术合作方、设计单位、施工单位等。对于纯粹的节能服务公司而言，他们提供的是节能服务，属于服务行业，或者说中介平台，不可能具备所有专业的节能技术，故很多专业方面会实施外包，包括购买节能设备、购买设计方案、节能专业技术，并外包给专业的施工单位进行具体实施、运营等，并支付相应的设备费、设计费、工程款和技术咨询费等。

竞争者:除了一般竞争外，还面临其他节能方式的竞争。EPC作为新兴的节能商业模式，面临其他传统商业模式的竞争，包括销售、技术服务与咨询、投资、BOT及衍生模式、融资租赁、贷款等，不同的模式具有不同的竞争优势。另外，竞争者之间合作空间也日益扩大，打包合作项目的趋势明显。面临市场竞争同时还可以促进技术创新，引导行业的创新发展。

2.间接利益相关者

间接利益相关者是与企业发生非市场关系的利益相关者。对于节能服务公司而言，其与间接利益相关者虽不发生直接商事关系，但在客观上相互产生影响。这些利益团体包括:

政府: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及其他职能部门，起着宏观调控、引导的作用，即节能政策制定、制度完善、立法宣传、示范引导等和管理①王 亮，董亚莲:《浅谈政府在推进合同能源管理中的作用》，《电力需求侧管理》，2011年第6期。②曹丽萍，魏玉剑，王立贵，陈晓清:《合同能源管理模式的应用及利益相关者分析——以氯碱化工公司华胜长蒸汽减压系统节能改造项目为例》，《上海节能》，2012年第1期。，为节能服务产业的发展提供公共服务和有力保障，规范和引导节能服务产业的发展壮大。

国际社会:节能减排、低碳经济已不再是单纯的环境或经济问题，而成为各国政治力量的博弈。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提出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应承担减排义务，并通过碳关税等绿色贸易壁垒扰乱国际贸易市场秩序;而以中国、印度等为首的发展中国家仍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这一原则，但不排除自愿承担减排义务。

社会团体:主要包括消费者协会和环境保护协会等压力集团，对于企业社会责任的承担、绿色产品的倡导和环境保护的呼吁等，会对节能产生重大推动力。

第三方机构:包括节能量检测机构、认证机构、行业协会，弥补企业的信息缺失、技术缺失，对节能技术、节能服务公司进行资质认证，出具节能检测和评估报告，保证节能项目进程中收益分配的客观性、公正性。

公众:生活方式、消费模式不同，能源消耗量也存在很大差异。公众逐渐提高对节能产品、低碳经济、环保等问题的关注，倡导健康生活、低碳生活、节约能源等，对于节能产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但是，由于公众的意愿以及整个社会环境的关系，公众对节能服务的认知还存在不足。

媒体:主要起着宣传教育的作用，同时由其引领的舆论压力也会推动节能服务产业的发展。

二、节能服务产业利益相关者群体的期望和需求

由于政策和市场驱动，我国节能服务市场潜力巨大。但对于不同的利益相关者，基于投入专用性资产的不同，其利益价值取向也不同，同时他们独有的权利也影响着节能服务项目的进展。为了更好的推动节能服务市场的发展，必须明晰各利益相关者的利益需求，并为其提供通畅的利益表达渠道，化解其中的矛盾与冲突，最大限度地提高利益相关者的满意度。下面将通过权力/利益矩阵分析各利益相关者与特有权力大小的关系，以及何种程度上(从高到低分为四种程度，即很高、较高、较低、很低)表现对节能服务公司的兴趣，以此为依据制定节能服务产业发展战略(见表1)。

表1 节能服务项目利益相关者利益需求及权力表现

注:根据相关文献资料整理。

图1 节能服务产业利益相关者权力/利益矩阵

根据表1的分析，将节能服务产业利益相关者按照权力/利益分为四大类(见图1)。可见，绝大部分利益相关者都表现出较强的权力和利益，集中在第IV类中，这也说明各利益相关者对节能服务产业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同时节能服务公司也需要重视各利益相关者的利益需求，从而实现协调合作，共同推动节能服务产业的发展。

三、节能服务产业利益相关者管理战略

根据利益相关者在权力/利益矩阵中的不同位置，可以看出他们与节能服务公司的密切程度。在制定节能服务产业发展战略的进程中，需要根据各利益相关者的位置及其影响力大小，进行分类管理，从而使节能服务产业发展战略的制定及实施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不至于盲目跟进、顾此失彼。

(一)第I类利益相关者管理战略

处在第I类的属于权力高、利益低的利益相关者，主要包括竞争者、国际社会和媒体。目前，我国节能服务产业正处于蓬勃发展阶段，产业队伍迅速壮大，产业规模大幅增长，节能潜力巨大，可以预见随着政策的激励和市场的完善，我国节能服务产业在步入快速发展的黄金期的同时，市场竞争也将趋于明显和激烈。对于该类利益相关者，总体而言，要做到开放思想，积极应对，加强合作。

对于节能服务公司而言，虽然竞争者具有较高的影响力，但相互之间的提防过于严重，在赋予他们利益方面欠考虑。实际上，节能服务是一项系统工程，从初始的节能诊断到中间的项目设计、施工到最后的项目检测，尤其是一些特殊行业的节能服务，无不需要节能服务公司具备强大的技术改造和综合项目管理能力。而由于节能市场构建尚待完善、单个节能服务公司能力(包括资金、技术、管理等)有限，节能服务公司应该在对待竞争对手方面采取开放的态度，结成战略联盟，“打包”合作，优势互补，共同承担项目，尤其是针对大型用能单位的综合型项目。只有市场发展壮大了，并且成熟、稳定，各节能服务公司才可能有利可图，安全运行，然后专注于市场份额的扩大。

在我国政府继续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下，节能服务公司要具备人才储备，与国际相关部门和企业保持联系，吸引国际投资，加强国际合作，引进节能先进技术和项目管理经验，积极拓宽节能合作方式。而在媒体作用不可小觑的今天，加强与他们的交流合作也显得十分重要。可以利用其广泛的传播功能和塑造功能，宣传节能知识，传播节能新技术及信息，树立公司良好社会形象。

(二)第IV类利益相关者管理战略

节能服务产业绝大部分利益相关者都属于第IV类，权力高、利益高。这一类中又分成三小类:即权力很高、利益较高的员工、政府;权力较高、利益较高的供应商、第三方机构、债权人、社会活动团体及大众;权力和利益都很高的股东和用能单位。虽然针对不同细分类别，采取应对内容和程度有所差异，但整体而言要加强动态性关注、整合型推动、多元化发展和人才类储备。

动态性关注，是指对利益相关者(以政府、第三方机构等为主)动态的持续性关注和灵活应对。虽然合同能源管理属于市场模式，但政府的引导和支持作用非常关键，尤其是在起步阶段，相关政策也在不断调整和完善。随着节能服务产业发展壮大，政府正在从以扶持为主的引领角色转变为以监管为主的管控角色。节能服务公司要明确自己的角色和与政府的关系，持续关注政策变化，加强与政府部门的对话和沟通。同样，若使节能服务市场更为规范，第三方机构的成熟度也极为重要。要随时关注行业协会动向，把握行业动态和发展趋势，加强与协会间的交流，通过协会与行业内企业建立互助、互促、合作，并推进其它相关机构的发展。

整合型推动，是指在节能服务产业内部，为推动节能服务的良性发展，加强节能服务公司与上游企业的兼并和整合(主要是供应商乃至部分第三方机构)。目前国内备案的2000多家节能服务公司，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经历优胜劣汰的过程。未来会基本形成两类节能服务公司，一类是专注利基市场的专业化公司，一类是提供综合服务类公司。无论哪一类，都需要有技术专利、方案设计能力和强大的融资能力。这是未来节能服务公司的必备能力。因此在行业内将发生兼并整合，尤其是有融资能力的公司收购、兼并、整合技术型公司和咨询型公司，以加强自身短板，更好的适应市场需要。

多元化发展，包括融资渠道多元化、业务多元化、模式多元化(针对债权人，乃至公众和社团)。资本市场的快速发展为节能服务公司提供了越来越多的融资渠道，从最初的依靠世行贷款，到现在的保理、碳授权抵押贷款、绿色贷款、融资租赁、信托基金等。融资模式的多样化有效解决中小型节能服务公司融资难的问题，并在资金回收期长的特性下，支持同时期多个项目的实施。因此，未来要加大与各金融机构的多类融资模式合作。从业务角度看，早期节能服务公司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工业领域，现在逐渐向物业、公共机构、建筑等诸多领域渗透，甚至包括普通终端能源消费者。在业务领域扩张的同时，其业务内容也将不断依据市场需求进行创新。可以说，只要有能耗的地方，都是节能服务公司潜在的市场。节能服务公司要积极挖掘市场潜力，扩大市场规模和范畴。就模式而言，合同能源管理不是独立且一尘不变的，它将随着市场的不断完善与其它模式相融合、相链接，在运营模式上出现新的特征。不同的行业在应用该模式时，因行业特征的不同而不同，这也决定了节能服务公司还应不断的开发新的商业模式，以适应不同企业、行业的需求。此外，合同能源管理项目的不可复制性，也决定了未来新的业务模式还将不断出现。只要节能服务公司针对以上利益相关者加强战略制定和实施，那么股东和大众等利益相关者的权力和利益也就自然得到良好的保障。

以上是分别对两大类利益相关者管理战略的分析。管理有效，节能服务产业的发展才能得以保障。除了分类进行管理外，还要从整体出发，创造各利益相关者协调一致的产业环境，这就必须要改变现有各利益相关者信息不通畅、沟通效率低的现状。因此，本文建议在关注各利益相关者的基础上，要借助数字信息化系统，先以地区为单位，搭建信息互动和交易的综合性平台，逐步实现各地区信息平台对接，形成全国能源管理数字化系统，以促进各利益相关方权力的实施和需求的达成。

四、总 结

在我国，发展节能服务产业是加快经济转型的战略选择，是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迫切要求。但目前的节能服务市场还处于孵化期，大部分节能服务公司没有清晰的发展战略，更无法应对多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诉求。因此，明确节能服务公司的发展战略是确保节能服务产业健康、良好、快速发展的重要保障。

基于分析不难发现，节能服务产业涉及的利益相关者比传统产业要多且复杂，对其进行分类有助于更好的应对利益相关者的不同诉求以及权力范围对节能服务公司产业的影响。通过权力/利益矩阵的分析，将现有利益相关者主要分为两大类，相应的战略定位也有所区别。从整体而言，若要协调各方利益，推动节能服务产业的良性发展，关键是要增强信息传递链条，加强各利益相关者与节能服务公司的沟通与合作。

当然，也正是因为涉及利益相关者众多，本文预测节能服务产业的未来发展空间也会非常广阔，创造新型产业及其周边产业的同时，拉动就业、技术创新的能力也将不可小觑，依然会受到政府的政策扶持。若能处理和协调各利益相关者的关系，做好节能服务公司战略角色定位，灵活运用市场机制，形成商业模式的不断调整和创新，那将在现有节能服务公司优胜劣汰的进程上，加速整个产业的发展和壮大。

在本文的基础上，未来的研究可以从两方面进一步深入展开:一是对节能服务产业利益相关者分类的界定上，拟需要定量分析，加强结论的力度。二是对于利益相关者分类管理战略上，在提出了原则性的、方向性的分类管理方法基础上，拟对具体的实践操作，以及中长期发展重点展开探讨。就目前所看到的文献而言，在这两方面的研究尚处于初级阶段，有较大的研究潜力和挖掘空间，该方面的研究也势必会为节能服务产业在我国的发展起到重要的理论指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