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化社会时代大众文化传播的女性修辞

宋兴明

(湖南女子学院,湖南长沙410004)

近年来,在媒介技术变革、市场经济推动下,大众传媒超常发展,社会的媒介化程度日益加深,我国逐渐进入媒介化社会时代。在媒介化社会里,大众传媒以其强大的传播力、异彩纷呈的新闻和信息,建构了一个独立于真实世界的超真实媒介世界,这个幻象世界日益全方位地介入公众生活和私人领域,形成一个日益以大众传媒为中介的社会。媒介化社会里的大众认识世界和行动决策都日趋依赖媒介建构的超真实世界。[1]大众文化,是一种以资本赢利为目的、迎合大众趣味为取向、大众传媒为传播介质的商业文化。在当今媒介化社会里,以资本利益推动和大众本能驱动的大众文化女性修辞,借助电子多媒体大众传媒技术,大大促进了超真实的女性诱惑、女性欲望和女性符号的生产和传播,导致大众文化具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和异化力量,成为构成媒介化社会虚拟世界的主体,亟待深入分析。

一、大众文化的女性诱惑修辞

修辞就是通过或隐或现的策略和方式,使受众在不知不觉中接受或认同某种价值或理念。[2](P286)大众文化的女性修辞,就是大众文化运用女性形象和女性符号进行文化生产和意义传播,甚至在集体无意识或狂欢心理状态下消费大众文化的符号与意义。女性诱惑就是激起男性本能欲望和幻想的女性形象、尤其是不断挑战社会伦理底线的女性性感形象。女性诱惑是消费主义社会男性欲望生产和传播的文化磁场,具有吸引男性受众的注意大众文化、参与大众文化生产、消费大众文化符号与意义的强大魔力。同时,女性诱惑也是女性审视男性观看女性的方式,是女性身体认同和社会认同的标准。

当今媒介化社会,女性诱惑无处无时不存在,是都市欲望的眼神,具有抵挡不住的魔力。[3](P212)女性诱惑为何具有如此魔力?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人性的本能。孔子早已指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性需求是人类的本能欲求,女性诱惑是根植于男性力比多的魅惑幽灵,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原始冲动。二是社会长期的压抑和妖魔化控制。性虽然是人之大欲,是人类的元需求,但这种荷尔蒙刺激下的自然冲动对稳定的家庭和社会结构具有极大的破坏力,若不加控制任其发展,会动摇家庭和社会存在的根基,有研究指出,盛极一时的古罗马帝国的灭亡,就源于统治阶级令人发指的性淫乱;同时,在任何社会,性是社会各阶级竞相争夺的稀缺资源,历史上不缺乏为女性不惜发动的玫瑰战争。因此,为了维护社会统治和性资源的绝对占有,统治阶级以文明和宗教为旗帜,用理学、原罪和一系列的性禁忌,将性套上耻辱、罪恶和禁忌的枷锁,违反这套道德和宗法的结果,轻则是灵魂上的煎熬、人格上的唾弃,重则是宗法威权的严惩。所以,在人类漫长的文明史上,性在社会严厉的控制下,成为了历史的暗流。但性欲求又是人类元需求,在荷尔蒙的刺激下产生的原始冲动,不断冲击宗法控制和社会禁忌,伺机寻求堤防决口。根据作用力与反作用理论,对性控制力越大,性的反抗力越大,因此,社会对性耻辱化、原罪化漫长的历史控制,反而不断积攒女性诱惑的地下火山能量,一旦社会历史条件成熟,诱惑的火山便会爆发。三是资本的谋利本质。资本的谋利本质与性的力比多自然力一样具有强大的社会破坏力,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危机就是证明。资本为了利润往往不择手段,更不会顾及社会禁忌和道德伦理。因此,在性解放和性文明的现代社会,性在悄然中被不断解开耻辱和原罪的社会枷锁同时,却日益被资本绑架,利用文化工业和大众文化生产和传播充满魔力的女性诱惑,吸引大众注意力,从而产生消费商品和符号的推动力。

但大众文化女性诱惑作用心理机制,男女有别。“男性观察女性,女性注意自己被别人观察。”[4](P47)对男性来说,女性诱惑满足了男性欲求不满的窥淫心理,使男性在大众文化女性诱惑迷幻推动下,产生消费编码了女性诱惑的商品和女性诱惑符号。对女性来讲,女性诱惑是男性看女性的镜子,女性观看女性诱惑的动机,主要是审视男性是怎样看自己的,什么样的女性才能吸引男性的理想女人?大众文化生产和传播的女性诱惑,成为了女性认同和模仿的标准,所以,女性诱惑满足的是女性身体认同的心理,制造女性消费商品和符号的欲望。因此,在大众文化时代,女性诱惑是资本引诱大众消费的迷幻剂。

在当今市场化、全球化的媒介化社会,大众文化女性诱惑影响力更为显著,成为了社会异化的文化奇观。一方面,社会市场化、经济全球化发展,压缩了资本的逐利空间,资本更需要不惜成本生产更具冲击力的大众文化女性诱惑,才能吸引大众注意力,刺激男性的本能和女性认同心理,产生商品和符号的消费。另一方面,资本逐利冲动不断推动生产力发展和媒介技术进步,电子媒介技术不断更新换代,生产和传播拟像世界的能力不断提高,因此,资本生产的大众文化女性诱惑更性感、更真实、更诱惑,吸引力日益增强。但同时,不断升级换代的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庞大电子媒介文化工业,不断生产和传播层出不穷、超级真实的大众文化女性诱惑,使人类本能体验不断升级,从而不断推高男性窥淫欲望心理阀值和女性身体认同心理阀值,使大众文化女性诱惑出现高速变化的眩晕感和碎片化,更加速了女性诱惑生产和传播,这将导致女性诱惑荒诞地充斥整个社会时间和空间,整个社会充满了大众文化女性诱惑的暴力,社会中的每个人不能避免陷入被女性诱惑耗空的泥潭。当前,我国媒介化社会日益呈现出大众文化女性诱惑乱象丛生的奇观。比如,在资本和个人名利驱动下,近两年来,干露露、兽兽之流,用艳照、大尺度写真、深V爆乳、露点露底及极限暴露服装,大肆炒作,各大众传媒争相传播,幻化成惹火尤物,展现赤裸裸的性诱惑、性挑逗,冲决大众神经;某些恶俗电视或网络视频节目,竟然贩卖性虐待游戏、性交易潜规则、拜金欲望等隐私和阴暗话题,制造女性诱惑暴力,肆意冲击社会伦理底线,对主流价值观建构和社会负面影响极大。

二、大众文化的女性身体认同修辞

大众文化的女性诱惑主要是一部激发男性受众的本能的欲望暴力机器,大众文化的女性身体认同则主要是针对女性受众的一列身体华丽蝶变的欲望快车。但女性诱惑与女性身体认同两者之间是互为因果的密切关系。虽然西方的女性主义运动已历两个多世纪,我国的妇女运动也逾百年,但目前我们的社会不管是现实的社会关系还是社会心理,仍然是一个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父权社会。两性是社会权利关系决定了男女之间的观看的关系,“妇女的命运就是被观看,而观看的行为留给了男人,即便女人有看的动作,也并非是通过自己的眼睛在看。”[5](P116)男性看大众文化生产的女性,往往是以女性诱惑为基点的本能欲望观看;女性看大众文化生产的女性,旨在审视她们自己是如何被男性观看的,也必然以女性诱惑为审视身体认同的基点,将自己的身体与之进行严苛的对比性分析,最终以大众文化生产的女性身体为标准,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塑造,实现身体再生产。

因此,资本以再生产女性诱惑身体实现资本增值的秘密,一方面,因为男性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资源中占据主导地位,资本必须以男性观看女性的心理再生产女性身体中心,才能实现资本增值的目标。所以,资本文化工业的摄影机、摄像机和叙事模式按照男性的眼光聚焦女性身体再生产全过程,再生产出满足男性性幻想的女性诱惑身体,并将这种意淫式男性观看嵌入男性无意识快感消费过程中,实现再生产的社会女性身体的第一次售卖。另一方面,资本洞悉了女性看大众文化的女性诱惑身体的心理,是摸准吸引和诱惑男性的女性身体的标准,以便按照男性标准重塑偶自己的身体,因此,资本在生产针对女性诱惑身体时,嵌入了男性欲望眼光里的女性诱惑身体的一系列标准,并将这些身体标准与资本生产的各式的商品和符号意义相关联,这些标准往往是严苛和理想化的标准,几乎很难企及,女性将自己的身体与这些标准比较后,对大众文化的女性诱惑身体产生艳羡和认同,在此心理情境下,女性往往会购买资本设定和生产的商品和符号,资本实现了再生产的女性社会身体的第二次售卖。

资本生产大众文化的女性诱惑身体标准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生产明星身体标准,以电影、电视、音乐等艺术渲染,烘托出光晕效果的明星身体神话。甚至走出影视虚拟世界,侵入模特空间,通过各种曝光率高的红毯秀或产品代言,拉近与现实中女性受众的距离,展示时尚品牌包围的身体,身体消费的示范作用更加明显。二是通过诸如巴黎、米兰、纽约国际时装周T台和国内时装T台、各类车展等秀场,生产和展示模特丰乳肥臀、骨感纤瘦、凸凹有致、性感火辣的魔鬼身材,并经过大众传媒广泛传播,产生狂欢式审美和消费。三是严格地遴选面容精致、身材火辣、青春活力的嘉宾,参与电视和网络视频节目,比如,以 《非诚勿扰》为代表的相亲节目,女嘉宾大多是妆容精致、身材高挑的尤物,乐视网 《魅力研习社》的广告语:“什么才是女人真正的本钱?什么样的女性才会让异性目不转睛?怎样才能受到万众瞩目?来 《魅力研习社》 吧,这一切都会有答案。” 揭开其生产女性诱惑的面纱,其节目中丰满、性感、热力四射的女嘉宾,都事先通过上传视频选择。这些来自草根的嘉宾身体,更具有心理距离近、可模仿的欺骗性。四是以网友自发的形式不时在网上传播年轻姣好似年轻女孩的普通中老年妇女,更能勾起女性探寻、模仿的再生产女性身体消费的心理。五是近年来隔一段时间就要将驻颜有术的女星典范做成专题照片传播,生产不老女性身体神话。

实际上,资本制造的诸如三围尺寸、五官比例、体重等女性身体标准,越来越严苛,“标准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想象,但是并没有因其只是想象而丧失其规范的功能。”[6](P82)这些标准掩盖着惊人的美容、塑身产业阴谋,即使是明星模特们并非能轻易达到,往往要经过化妆和医学美容。为了实现资本通过大众文化制造的身体认同神话,女性大众,只有购买虚幻承诺的化妆品,或是进行医学整形,或是购买健身器材,或是去健身美容馆寻梦。资本主导的大众文化女性诱惑身体修辞,形成了庞大的美容、塑身行业。

三、大众文化的女性符号修辞

前现代社会是一个流动性不大的静态秩序社会,每个人的社会地位和身份周围的人都了如指掌。现代社会则不同,社会的流动日益加速,加上社会媒介化程度加深,社会成为了一个快速旋转的漩涡式信息内爆社会,社会的陌生感加剧,人与人之间成为互不相关的“原子人”,“完全失去了个性特征”,[7](P262)前现代式的社会身份和社会地位识别系统早已崩溃,我是谁?他(她)是谁?都已成为大问题,亟需创造新的识别系统取代旧的识别系统。这就为充斥于媒介化现代社会的消费主义能指符号充当现代“原子人”的社会身份识别符号预置了广阔的空间。现代消费社会里,“我们无法逃脱符号的逻辑,因为符号可以造成丧失现实的同时,又给予我们一些新的东西——即新的符号——可以让我们缓和或者拒绝这种丧失。符号成了现实的代替物。”[6](P148)另外,现代社会早已由商品匮乏的生产社会转变成了一个商品过剩的消费社会,必需品消费的比重大大降低,资本要增值,必须要不断创造新的需要,而现代社会人的身份认同的焦虑和对新身份标识系统的需要,正好打开了资本的出路,加速生产更新换代的各种需要概念和符号,造成了消费社会符号生产的奇观,大众文化的女性符号生产应运而生。

当前,大众传媒上的形象符号绝大多数为女性符号,比如,在广告中“女性符号越来越多地被使用,女性符号成为电视广告创作的一个`永恒主题'。”[8]大众文化作为一种资本主导的传媒文化,大量生产和传播女性符号,当然是因为女性符号隐含着不可低估的资本增值的符号价值。资本使大众文化的女性符号成为了商品,其商品符号价值的实现至少经过了两次售卖。一是资本收购和包装生产女性符号。媒介化社会里,海量的媒介能指符号填满整个社会现实空间和虚拟世界,受众在内爆的符号漩涡里无所适从,注意力就成为稀缺资源,媒介化社会的经济就是注意力统治的经济,女性符号因为具有诱惑男性和强迫女性认同的强大吸引力,从而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商品——吸纳注意力的符号商品机器,所以,具有市场潜力的女性符号必然要被资本收购。资本购买了女性符号后,要将潜在的市场价值转换成市场价值,方法是经过市场运作,增加女性符号的曝光率,比如,国内外红毯、T台、收视率高的娱乐节目、参演电影与电视剧、各种选美活动等,高曝光率会迅速提升女性符号的市场价值。二是将经过市场检验的高爆率女性符号向消费者售卖。这些频频出现在电影、电视、网络、高端时尚杂志及其他平面媒体的女性符号,具有性感、高贵、迷人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梦幻般的符号意义,男性将这些女性符号意淫成大众情人、最佳伴侣,也想用这些女性符号标识自己社会地位;女性将这些女性符号当成可以区别身份和建构认同的小资、贵妇人、成功人士,当然也想具有女性符号一样的魅力征服男性。这些女性符号是男性与女性各得其所的梦。将这样的女性符号用资本针对目标购买者生产的符号需要进行编码,并将编码后的女性符号与资本生产的商品符号捆绑在一起传播和销售,在女性符号催眠下实现商品符号销售,这就是消费社会大众文化的女性符号运作逻辑秘密。

从女性诱惑修辞、女性身体认同修辞、女性符号修辞三个主要方面进行分析,基本能够把握当前媒介化社会时代的大众文化的女性修辞生产和传播运作逻辑,揭开大众文化女性修辞的资本逐利面纱,认识其广大受众的世界认知和行为方式的诱惑性异化特征。鉴于篇幅限制,未对典型个案进行深入分析,值得后续研究。

[1]孟 建,赵元珂.媒介融合:粘聚并造就新型的媒介化社会 [J].国际新闻界,2006,(7):27.

[2]周 宪.视觉文化的转向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3]殷国明.女性诱惑与大众流行文化[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4][英]约翰·伯格.戴行钺译.观看之道[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5][荷]凡·祖伦.曹 晋译.女性主义媒介研究 [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6][挪威]拉斯·史文德森.李漫译.时尚的哲学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7]陆 扬,王 毅.文化研究导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8]邢彦辉.电视广告中女性符号的消费特征 [J].当代传播,2011,(4):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