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虚物拟物和略式拈连的差别
2012-08-15闻胜海
闻胜海
(安庆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安庆 246003)
试论虚物拟物和略式拈连的差别
闻胜海
(安庆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安庆 246003)
虚物拟物与略式拈连极易混淆,而目前学界尚无文章进行深入研究。从拈连体(或本体)是否具体明确、是不是作者的灵感触发物这两个角度可以对它们进行明确区分。
略式拈连;虚物拟物;具体;灵感
在修辞格中,比拟与拈连比较容易混淆,这早已引起了一些学者的注意。骆小所(2010)[1]201就曾作过专门的讨论,但他只将两种修辞格进行了笼统比较。拈连可分为全式拈连和略式拈连,比拟可分为拟人和拟物,拟物又可分为实物拟物和虚物拟物。事实上全式拈连和拈人、实物拟物的区别是很明显的,真正容易混淆的是略式拈连和虚物拟物,对此尚未见到专门、详细的讨论。笔者不揣浅陋,试作分析,以抛砖引玉,就教于方家。
略式拈连也称为宽式拈连,指只出现拈连词和拈连体这一超常搭配的句子,而被拈连体与拈连词按常规搭配的句子不出现这种情况。虚物拟物是指将抽象的事物当作具体的事物来写,这样便产生拟体与拟词的一种超常规搭配,而能与拟词组成常规搭配的被拟体则不出现。这样一来,略式拈连与虚物拟物便有了共同的形式,很难区别。此外,略式拈连的拈连体和虚物拟物的本体一般都是抽象概念或无形之物,这又增加了区分它们的难度。但是它们是两种不同的修辞手法,终归会有质的区别。笔者认为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辨别它们。
一、根据能否在文中找出具体的被拈连体来区分
略式拈连尽管是一种特殊的拈连,它毕竟是拈连,因此虽然形式上与一般拈连不同,本质上必定具有一般拈连的很多共性。
拈连,陈望道(1980):“甲乙两项说话连说时,趁便就用甲项说话所可适用的词来表示乙项观念的,名叫拈连。”[2]348王希杰(1983):“当把甲乙两件事并提的时候,为了提高表达效果,故意把只适用于甲事物的词也用于乙事物,而在一般情况下,乙事物是不能用这个词的,这就叫拈连。”[3]305黄伯荣、廖序东(1991):“利用上下文的联系,把用于甲事物的词语巧妙地用于乙事物,这种辞格叫拈连。”[4]243这三种定义有所差别,对拈连的界定范围也有大小之分,本文且阙而不论;从这三种说法中我们可以得出拈连的一些基本特征:(1)有前后两个句子;(2)前后两个句子中用了一个相同的词(拈词);(3)拈连句中拈连词在前后两个句子里的语义指向是一致的,一个指向被拈连体,另一个指向拈连体。(4)前一个句子中出现一个事物或概念(被拈体),与拈词构成常规搭配,后一个句子中出现另一个事物或概念(拈体),与拈词构成超常规搭配。(5)后一个超常搭配是借着前一个常规搭配顺势提出来的。如同象棋中的炮,要发动进攻必须借着另一颗棋子的势,拈连赖以存在的势便是它前部分常规搭配中的具体的、明确的被拈体。略式拈连尽管省去了前一句,省去了被拈体,但根据上下文应该能够找出一个明确的被拈连体,据此还原出一个完整的拈连句。如韩荔华(2005)[5]164在《汉语修辞技巧教程》中列举的两例:
(1)金黄的稻田里贮满了沉甸甸的丰收,挥着一弯带刺的镰刀,割下了秋天的喜悦。
(冯颖平等《魔水里有一片天》)
(2)有一天我走下楼去/走到孩子们中间/同他们玩儿一个儿时的游戏/手绢悄悄地放在我身后/我轻轻地拾起失落的童贞/这时锣鼓响了
(徐康《百叶窗·感觉》)
例(1)中从“金黄的稻田”、“挥一弯镰刀”可以推测出被拈体为稻子,可以还原出“割下了稻子,也割下了秋天的喜悦”这样一个完整的拈连句。例(2)中从同他们玩游戏,手绢放在我身后可以判断他们玩的是丢手绢游戏,从而该句的被拈体当为手绢,可以还原出“我轻轻地拾起手绢,也拾起失落的童贞。”
虚物拟物主要是将无形之物当作有形之物来写,将本来只能与有形之物搭配的词语和无形之物直接搭配,拟体只是具有某些特质的一种事物的类。我们从上下文中不能推断出一个具体的事物作为拟体,也找不到拟体可以出现的情境。试选取宗廷虎、陈光磊(2007)[6]1035在《中国修辞史》中的两个例句加以说明:
(3)把失败接起来,焊上去,作为登山用的尼龙绳子和金属梯子。
(徐迟《哥德巴赫猜想》)
(4)“好玩”这种浅薄的趣味,及以“好玩”为根据的所谓“幽默”,这两种东西弥漫文艺界的低空,真有价值的创作固不须说,就是真正的文艺鉴赏也是没有发芽的机会的。
(成仿吾《上海滩上》)
在例(3)中,根据常识我们可想象“接”的对象当是绳子、线或丝等柔软、细长状的一类物品,“焊”的对象当是金属、塑料等一类物品。但上文根本没有出现具体的绳子、金属材料,后文“作为登山用的尼龙绳子和金属梯子”只不过是一种比喻,并非真实事物。在例(4)中“弥漫”的一般是云、雾、烟、尘等一类物质,发芽的当是植物,而上下文中这两种事物并没有出现。
二、根据被拈连体(或拟体)是不是作者的灵感触发物来区分
拈连,是顺势生发,借物发挥,创造新的搭配。如上所引韩书中的例句(1)是作者看着具体的成熟的稻子,想着割稻才想到“割下喜悦”的,例(2)是作者真正拾起一块用来玩游戏的手绢才想到“拾起童贞”的,可以说文中的“稻子”、“手绢”是作者的灵感触发物。拟物则不然,作者在创作时并不必然看到或直接感知本体,而是借助于想象。如上所引宗、陈书中的例句(3)的作者在创作时并没有见到或握着绳子、钢筋一类东西,同样我们也不能肯定例(4)的作者在创作时看着烟、雾或尘等一类事物弥漫在天空,看着种子或草、树等在发芽。
韩荔华(2005)[5]163在略式拈连一节共列举了十个例子,笔者认为前八个例子应该是虚物拟物,而不是拈连。韩书所举前八例如下:
(5)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唐·贾至《春思二首·其一》)
(6)隋堤路。渐日晚,密霭生深树。阴阴淡月拢沙,还宿河桥深处。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前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将离恨归去。……
(宋·周邦彦《尉迟杯·离恨》)
(7)彩舟载得离愁动,无端更借樵风送。波渺夕阳迟,消魂不自持。良宵谁与共?赖有窗间梦。可奈梦回时,一番新别离。
(宋·贺铸《菩萨蛮》)
(8)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宋·李清照《武陵春》)
(9)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元·卢挚《双调·寿阳曲·别朱帘秀》)
(10)两处相似无计留,君上孤舟妾倚楼,这些兰叶舟,怎载如许愁。
(元·姚燧《越调·凭阑人》)
(11)[一煞]青山隔送行,疏林不作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我为甚么懒上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
[收尾]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元·王实甫《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第四本 第三折》)
(12)梵宫,晚钟,落日蝉声送。半规凉月半帘风,骚客情尤重。何处楼台,笛声悲动?二毛斑,秋夜永。楚峰,几重?遮不断相思梦。
(元·李致远《中吕·朝天子·秋夜吟》)
例(5)中前文并没有交待吹烟、吹雾或吹云什么的,只不过直接把愁当作风可以吹动的事物罢了;例(6)到例(11)的超常搭配载恨、载离愁、载愁、载春、载愁、载人间烦恼中的抽象被载对象,也同样被直接当作船或车可以运载的有形事物,前文中并没有出现船或车运载什么具体的物品;例(12)中也没有说明遮断什么具体的景色或事物,而直接把梦当作可遮的、可视的有形物。
有人可能会说上面这八个例子中也有灵感触发物,如例(6)中的画舸,我们并不否认作者可能是看见或坐在船上才想出这一句的,但画舸并不是“载将离恨去”的被拈体或拟体。倘若这句话是拈连,则被拈连体应该是画舸所载的人或物品。据笔者考察,拈连句中拈连词在前后两个句子里的语义指向常是一致的,一个指向被拈连体,另一个指向拈连体。如果“离恨”是拈连体,它是拈连词“载”的对象,那么被拈连体也必定是“载”的对象。但文中并无交待画舸所载现实的东西。因此这句不是拈连。宗廷虎、陈光磊(2007)[6]1035把这一类例子当作虚物拟物,应该是正确的。
[1]骆小所.现代修辞学:第3版[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
[2]陈望道.陈文道文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3]王希杰.汉语修辞学[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4]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5]韩荔华.汉语修辞技巧教程[M].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
[6]宗廷虎,陈光磊.中国修辞史[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2007.
H15
A
1671-8275(2012)03-0018-02
2012-04-05
闻胜海(1978-),男,安徽安庆人,安庆职业技术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修辞学。
责任编辑:之 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