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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地重游》中的塞巴斯蒂安的悲剧命运解读

2012-08-15黄海瑛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伊夫塞巴斯蒂安悲剧

黄海瑛

(三峡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宜昌 443002)

《旧地重游》中的塞巴斯蒂安的悲剧命运解读

黄海瑛

(三峡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宜昌 443002)

塞巴斯蒂安是二十世纪英国著名作家伊夫林·沃小说《旧地重游》中的悲剧主人公,塞巴斯蒂安的悲剧是社会、宗教、家庭和个性共同作用的结果。

伊夫林·沃;《旧地重游》;塞巴斯蒂安;悲剧命运

伊夫林·沃是二十世纪英国最著名的作家之一[1]。而伊夫林·沃最受欢迎的作品,当数他的《旧地重游》。这部作品被誉为英国二十世纪最杰出的小说和1945年以来百部世界小说经典之一,并于1981年被拍成了电视连续剧,反响强烈,伊夫林·沃也因此而享有盛名。

塞巴斯蒂安是《旧地重游》中的主人公之一。他生于一个英国贵族之家,后来成为一个酗酒者,最后沦落到北非的一所寺院里做了下等仆人。其命运反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国青年在病态的社会和家庭中所遭遇的精神上的极度空虚和迷惘,最后只得到宗教中寻求出路的可悲。本文将从社会,宗教,家庭及个人性格等方面,探讨导致主人公悲剧命运的根源。

一、社会因素:战争阴云下的压抑

个人悲剧的形成往往并非单一的原因,社会环境可能在个人悲剧的成因中扮演关键的角色。社会环境包含了个人所处时代的政治、经济、宗教、文化和伦理等诸方面。个人的理想实现和社会环境密切相连。个人的自我评价也常常是社会的价值观和个体认知结合的产物。个人理想和个人评价的落差常常是个人悲剧的心理根源。《旧地重游》发表于1945年,在这一年,人们刚刚从“二战”的阴霾中走出来。“二战”席卷了大半个世界,吞噬了数千万人的生命,造成了空前的经济浩劫和政治动荡。“二战”的反思随着战争本身的结束而逐渐成为重要的文学题材。伊夫林·沃站在“二战”的末端,用《旧地重游》作为载体,就如一个智者,在从容的告诉人们战争如何进入个人的心灵,并和宗教观、家庭观和伦理观等因素共同造成个人发展的特有历史轨迹。

作者将一个宏大的题材置于一个有代表性的时空之间。他选择了“一战”和“二战”之间作为时间之域,而将空间之域锁定在英国。在“一战”和“二战”中,英国都是重要的参与国。在这期间,英国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社会动荡不安,各种矛盾日趋尖锐。“一战”的爆发是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过渡中,各国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而导致的列强争夺矛盾加剧的直接结果。这样的历史条件下,一方面,随着其他资本主义国家相继进入帝国主义阶段,英国这个殖民帝国遭遇巨大的挑战。另一方面,两次世界大战带给英国社会前所未有的冲击,进一步加深了各种社会矛盾。工人失业,罢工不断。“即使劳工部在正常的工作秩序下,严厉地诉诸于权力,但还是不能控制大规模的骚乱。”[2]与此同时,英国社会也遭受精神和信仰的危机。随着帝国主义时代各种矛盾的尖锐化与社会的动荡不安,旧有的传统观念受到新一代人的质疑甚至是责难。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在震惊之余对社会危机日益悲观,对社会日益失望,对传统的价值观产生怀疑,对宗教思想的信心和兴趣也减弱很多,很多知识分子表现出对社会前途丧失信心的心理状态。塞巴斯蒂安在这样一种历史文化背景下出场,本身就预示着一个悲剧。作为生活在历史长河中的个人,塞巴斯蒂安的悲剧命运无疑逃不脱历史潮流的左右和当时历史条件对个人生命活动的限定。从这个意义上说,塞巴斯蒂安的悲剧命运是必然的。

二、宗教因素:永恒追寻中的失落

塞巴斯蒂安出生于一个英国贵族家庭,在这个家庭中,天主教占据着主导地位。小说中的马奇梅因夫人也即塞巴斯蒂安的妈妈表面上看来是上帝虔诚的子民。她“每天都要朗诵一篇天主教经文”[3]232。并且“她拒绝与马奇梅因公爵离婚,因为她笃信宗教”[3]55。马奇梅因夫人以种种手段要塞巴斯蒂安接受宗教的束缚,她不仅亲自管束着塞巴斯蒂安的生活,还在塞巴斯蒂安的周围安放着监视他的行动的间谍——桑格拉斯,并让他带着塞巴斯蒂安“去地中海诸国,并希望此行会引起塞巴斯蒂安对宗教的新兴趣”[3]53。

在母亲的逼迫和影响下,塞巴斯蒂安成了一名教徒。然而,塞巴斯蒂安对宗教的信仰并不强烈,很大程度上是受周围人影响的一种无奈选择。他喜欢追求自由,憎恨束缚他的人和物。他想要追逐失去的青春,热爱自己的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幼年时代,他身边总带着他的玩具熊,家里唯独保姆能进驻他的心房,其他人都被他提防着。他经常表现出为自己失去童贞的哀伤。潜意识里,塞巴斯蒂安是一名异教徒,他不相信幸福会和宗教有关,但他所受的宗教教育和熏陶使得他迫使自己认为归依天主教才是正确的。而作为一名天主教徒,他内心的渴求和一些行为又与宗教对他的要求及束缚相抵触,他觉得自己是邪恶的。这种意识和潜意识之间的交锋使得他内心痛苦不已。因而他经常去做弥撒,在忏悔室里呆上很久的时间,一方面请求上帝的宽恕,一方面祈求上帝,期望自己变得好一些。然而,情况并没有改变。

随着宗教束缚的加深,塞巴斯蒂安内心的矛盾冲突更加严重,他无路可走之下选择了逃避:逃避宗教,逃避家人,逃避社会,沉浸在酗酒的麻木之中。当家人试图制止他的这种行为时,他依然逃避,最后逃到摩洛哥,和一位流亡在外的跛腿朋友住在一起。当他的跛腿朋友死后,他失去精神支柱,无法承受内心的困苦和压抑,最终放弃逃避宗教的想法,漂流到一个北非的修道院作一个守门人。就像布朗神父所说:“宗教之于塞巴斯蒂安,就如‘我抓住了他’‘用的是一个看不见的钩子,还有一条看不见的长线,那条线长得足够让他游荡到天涯海角,但是猛拉这条线,就能将他拉回来,”[4]这里“我”就是宗教,而“他”就是为宗教所折磨的塞巴斯蒂安。虽然塞巴斯蒂安最终似乎是回归了其宗教信仰,但是从其饮酒度日和潦倒不已的生活,可见他的无奈和痛苦。正如文中所言:“我觉得如果没有你们那个宗教,塞巴斯蒂安本来可能成为一个愉快健康的人的。”[3]32这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对宗教的控诉和其悲剧命运的必然和凄凉。

三、家庭因素:没落贵族里的纷争

著名心理学家霍尔奈认为,制造焦虑的家庭环境会给孩子带来很大的不幸。父母制造焦虑的方式也是无穷无尽的。“……直接或非间接的控制,漠不关心,行为古怪,不尊重儿童的个人需要,缺乏真正的指导,蔑视的态度,赞扬太多或没有赞扬,缺乏可信赖的温暖,不得不在父母意见不一致时做出结论,……”[3]35。塞巴斯蒂安的父母带给他的不是温暖和健康的成长环境,相反地,却为他的生活制造了无限的焦虑和痛苦。

塞巴斯蒂安的父亲,即这个家庭老一代的马奇梅因勋爵,是一个威尼斯式的贵族。他在结婚后才受妻子的影响,开始信奉天主教,而他骨子里是一个异教徒。他受不了妻子和她的宗教的管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去国外参加战争,但战后却没有回国,抛弃了他的家庭和宗教,长期和他的意大利情妇卡拉在威尼斯同居。他与妻子虽不和睦,但因天主教徒不被允许离婚,他们只有长期分居,各自生活。而父母的长期分居和他们的生活丑闻给塞巴斯蒂安打下耻辱的印记。

马奇梅因夫人,在家人中她对塞巴斯蒂安的宗教影响,乃至他的悲剧命运都起着重要作用。她“是一个双重人格的人物。她一方面在表面上极为虔诚,笃信上帝,时刻表现她对宗教活动的热诚,并总设法使周围的人皈依天主教,而另一方面,她又过着荒淫糜烂的生活”。[3]237这使她成为孩子们憎恨的对象,特别是塞巴斯蒂安。她装得像圣徒一样,但她并不是圣徒,因而,当孩子们饱受宗教之苦,想恨上帝时,但思想上不允许这样做时,就会恨她。

文中塞巴斯蒂安曾将赖德带到布赖兹赫德这个他称为“我家住的地方”[3]151。但他的行为却很怪异,他尽量避免他的朋友与他的家人相遇。他解释说:“我家里的人漂亮的叫人神魂颠倒,在我的一生中,我家的人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了,一旦他们迷人的力量抓住了你,他们就会把你变成他们的朋友,我不允许他们这样做。”[5]41我们不难发现塞巴斯蒂安几乎将他的家人看作敌人一样提防,他甚至称他们为“我家的人”而不是我的家人,就像称布赖兹赫德为“我家住的地方”,而不是“我的家”。这就显示着他并不热爱他的家,亲情在他眼中不再是亲近而是逃避的对象。

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塞巴斯蒂安就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其家庭内部复杂的伦理关系,以及不同的人生价值观念,道德法则和其自身的价值取向和精神追求之间激烈的矛盾冲突注定其不可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他母亲的步步进逼,父母的丑闻,姐夫的无耻,大嫂的浅薄等等无不都是其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和苦痛。他想要摆脱这些痛苦,逃离他的母亲,他的家庭,他周围的世界,继而发展成借酒浇愁,成为一个酗酒者。最终导致走向毁灭的悲剧命运。

四、性格因素:心灵挣扎后的放任

悲剧是一定社会生活中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的产物,也表现在人物内心的强烈的矛盾冲突。塞巴斯蒂安的悲剧并不仅仅在于他最终的悲剧出路,也体现在于他走向毁灭途中心灵痛苦的挣扎过程。

霍尔奈指出,“平静的、心态平衡的人不会成为失衡的受害者,受害者只能是那些为内在冲突所撕裂的人”。深层心理学发现:人在面对外界压力时,会产生焦虑和防卫机制。为了克服焦虑产生的不安感、不被喜爱感或不被重视感,人们通常采取三种防卫机制:一是以随从或谦让的方法迎合他人,二是以攻击或自负的方式对抗他人,三是变得超脱,与世无争,远离人群。在正常状况下,它们会灵活变通地转移交替发生相互补充支持一个和谐的整体,没有任何理由相互排斥。同时,这三种防卫自身会产生三种情感:即顺从的防卫机制产生无力感,进攻的防卫机制产生敌意感,超脱的防卫机制产生孤独感。这三种情感迫使个人同时做出三种防卫转移,而这三种防卫转移涉及个人不同的性格构成和价值体系,以致相互发生冲突,从而构成人的基本冲突,它是人的内心冲突的动力中心。任何为人所意识到的内心冲突和焦虑反映的里面,都潜藏着这种无意识的基本冲突。人在一定的社会人文环境中,为克服内心冲突,获得完整感,就会强调某一种防卫转移,成为主导性格,即随从型,进攻型和超然型。他代表一个人解决内心冲突的主导倾向[5]10。

根据上述理论,可以精确判断出塞巴斯蒂安的主导人格是属于顺从型一类。顺从型人格是在压力面前,习惯于采取谦让顺从的方式,化解冲突,取得归属。小说中,塞巴斯蒂安的顺从型人格首先在宗教上表现出来。虽然他是一名天主教徒,但和他的哥哥布赖兹赫德截然不同,布赖兹赫德是狂热的教徒,而塞巴斯蒂安只是顺从他的家庭,成为一名信仰并不坚定的天主教徒。这也是造成他的悲剧命运的根源。其次,对于他的家庭,塞巴斯蒂安也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顺从。他憎恨这个束缚他的家,这个夺走了他的一切(他的自由和他的青春)的家,他不愿意他的朋友接近他家的人,他害怕他的朋友(赖德)也被他们夺走。他几乎是以一种敌对的态度小心提防着他的家人,他虽然想要逃离这个家,但他在离开家的情况下无法独立生存,只有无可奈何地在这个家中过着痛苦而压抑的生活。每当学校放假,他都万般无奈地返家。

顺从型主导人格使塞巴斯蒂安在家人和宗教面前,习惯于接受着这一切。虽然如此,心理结构的其余的防卫机制依然存在,并在潜意识下以迂回的方式得到表现,就如同塞巴斯蒂安对家人和宗教的潜在的进攻和超然型的防卫机制就在迂回的表现出来。随着宗教和家庭对塞巴斯蒂安日趋严厉的管束与限制,他内心的压抑程度越来越严重,内心发生以下几方面的转变:一方面,塞巴斯蒂安内心产生的是强烈的针对家庭的攻击防卫机制,主要表现为对家人和宗教的防范。另一方面,他顺从型主导人格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转而以逃避型防卫机制来对待这一切的内心冲突。一开始,他不愿把赖德介绍给家人。后来,“随着我和他家庭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我就越来越成为他力图逃避的那个社会的一部分了;同时我也越来越成为他的一种束缚……”[3]132他逃避的方式日益明显,从刚开始的将朋友赖德和家人进行隔离,发展到甚至逃避赖德和外部世界,到发展成酗酒。开始是偷偷喝酒,最后远离家人俨然变成一个酒鬼了。在这里,我们不难看出,当塞巴斯蒂安潜在的进攻和超然型的防卫机制与占主导地位的顺从型防卫倾向相冲突时,就采取逃避型防卫机制来摆脱困境。在牛津的第二个学期结束后,塞巴斯蒂安的自我主体已经开始发生彻底的分裂,而这种分裂的标志是他以酗酒的手段逃避冲突:“我和塞巴斯蒂安是完全不同的酒鬼,……而塞巴斯蒂安则是为了逃避现实。”,“现在,当他快活起来时,通常是他喝醉的时候……”。[3]133因为他无法控制“冲突”的自己,所以只有依靠酗酒来宣泄。酗酒行为的出现也是塞巴斯蒂安的悲剧命运形成的标志。正如作者所言,“而他饭前的酩酊大醉,标志着他的忧郁病历中一个新时代的开始,继而发展成到逃出教庭,导致了他的毁灭。”[3]134

塞巴斯蒂安的悲剧不只是一个个人悲剧,其悲剧命运是各种矛盾综合作用的结果,这说明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对孩子健康成长的重要性,以及培养自身健全人格的必要性。宗教救人的关键实际上还是个人自救。人解脱痛苦的办法其实不在于一味借助外在手段或者逃避,而是积极达观的面对。

[1]Malcolm Bradbury. The Modern British N ovel 1878-2001 [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5.

[2]伍德著,黄静洁译.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英国[J].今日历史,1984,(5).

[3]伊夫林·沃著,赵隆勷译.旧地重游.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1:232.

[4]赵隆勷.论伊夫林·沃的《旧地重游》[J].外国文学,1988(5):85.

[5]卡伦·霍尔奈:我们的内心冲突[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41.

I106

A

2095-3763(2012)01-0081-03

2011-12-14

黄海瑛(1978-),女,湖北宜昌人,三峡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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