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统战思想与新时期的社会整合

★ 雷明贵

和谐社会就是一个实现良好整合的社会。所谓整合，就是通过某种特定的方式和手段，使各部分在保持其自身性质特点和利益的前提下，共同构成一个有机的、完整的共同体。社会整合的可能性在于人们具有共同的利益，而广义上对人们发挥控制、制约作用的文化、制度、价值观念和各种社会规范。毛泽东统战思想是革命战争年代发展成熟起来的，对指导中国革命和建设具有重要作用，对新时期的社会整合具有重大价值。

一、毛泽东统战思想的发展与内涵

毛泽东统战思想是在中国革命与建设实践中形成与发展的，借鉴和吸收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成果，有极为丰富的内涵，带有很强的时代烙印，是我国统战理论的重要思想来源。

(一)毛泽东统战思想的发展

以建立阶级联盟、民族联盟、政党联盟、国家联盟等为形式，毛泽东统战思想分别以其理论成功地指导了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其形成和发展大体经过了形成、成熟、巩固、完善、丰富和发展等阶段。”［1］

毛泽东统战思想的形成阶段是第一、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这一阶段的主要标志性文献是《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毛泽东在瓦窑堡会议上深刻分析了民族资产阶级为主的中间势力的特点，作出了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重大决策。毛泽东统战思想的成熟阶段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论政策》是这一阶段的标志性文献。“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的思想，就是1940年3月毛泽东在《目前抗日统一战线中的策略问题》中提出来的。他提出党要实现在统一战线中的领导权，就必须对统一战线中的不同阶级实行不同的政策。毛泽东通过《论政策》一文，总结了过去党在统一战线问题上的经验教训，进一步总结了第一、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所犯下的错误，提出“现在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既不是一切联合否认斗争，又不是一切斗争否认联合，而是综合联合和斗争两方面的政策”，毛泽东统战思想进一步成熟起来。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是毛泽东统战思想的丰富与发展时期。这一时期，毛泽东提出了与民主党派“长期共存，互相监督”政策;对民族资产阶级，采取了赎买政策，实现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改造;确认了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提出各民族一率平等，实行民族区域自治政策，帮助少数民族发展经济等民族政策。

可以说，正是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造就了毛泽东统一战线理论，也正是实践的检验，论证了毛泽东统一战线理论的生命力和创造性价值。一种理论的生命力不仅要在逻辑上自成一体，更重要的是要经受实践的检验。

(二)毛泽东统战思想的创造性价值

毛泽东统战思想批判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优良传统和优秀遗产，［2］丰富了党的统一战线理论基础，提出了统战工作要把握好领导权问题;提出了要根据不同历史阶段和形势转变去调整统战对象，进而进一步扩大和巩固统战阵营;提出了统战工作的长期持续性、原则性、灵活性观点;要发挥好政协及人民团体等组织在统战工作中的重要作用等。其创造性表现在方法论与具体策略等多个方面。

其在方法论上的独创性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一是以“中国社会各阶级”为对象，坚持阶级分析方法。各阶级的经济地位和发展前途是分析这些阶级革命态度的重要依据;二是坚持矛盾分析法，抓住中国革命基本矛盾在各个不同时期的特殊性，提示了矛盾变化发展的规律，进而正确地指导实践;三是坚持主体性原则，［3］“即坚持无产阶级的主体性，坚持独立自主，主体性原则是毛泽东统战思想方法论的根本原则。”［4］

其在内容上的创造性表现在:其一，他首次把统一战线与武装斗争、党的建设联系起来，提出“三个法宝的思想”，将统一战线提到“坚持正确的政治路线”的高度。统一战线不仅具有策略意义更具有战略意义，将统一战线放在“建国”、“执政”的层次上把握，突出统一战线的战略意义。其二，根据对中国阶级关系和政治形势的科学分析，在组织革命队伍上提出了“两个联盟、三种势力”的思想。其三，总结历史经验和抗日战争的新经验，制定了一整套适合中国国情的统一战线的方针和政策。他提出了处理统一战线内各阶级相互关系的策略方针是“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即坚持和发展统一战线的总政策是又联合又斗争，“团结是目的，斗争是手段，通过斗争必须达到团结”。此外，他提出坚持党在组织上的独立性，牢牢掌握统一战线的领导权。其四，随着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发展和胜利，把统一战线运用到国家政权建设中去。

二、社会的复杂化要求有效的社会整合与协调

如果说，在革命和战争年代，统一战线对凝聚人心、壮大发展党的力量起到了巨大作用，因而被列为“三大法宝”之首的话;那么在执政条件下，统一战线则是执政党社会整合的工具，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执政党通过扩大统一战线范围，将新生长出来的社会力量有效地整合进既有体制，发挥了其独特的整合与协调功能。而当前社会矛盾多发的状况，表明社会整合机制尚有改进的空间，社会分化使新成长起来的异质性因素增多，对统一战线的社会整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一)社会系统良性运转需要良好的社会整合

社会整合也称社会一体化，是指将社会不同的因素、部分结合为一个统一、协调整体的过程及结果，它与社会解体、社会解组相对应。在概念上，国内有学者认为社会整合就是通过组织、制度或价值导向等手段将社会各要素按照其互动关系或功能结合成一个有机整体，这一概念较好地界定了“社会整合”的内在规定性。

社会失序或社会解组是人们关注“社会整合”问题的直接诱因，美国社会学家T.帕森斯明确提出社会整合概念并将其纳入自己的结构功能主义理论构架之中，而其理论的基本背景是美国社会的纷纷乱象。他认为社会系统良性运转需要满足四大基本功能前提假设(即AGIL理论)，其功能前提之一就是社会整合。帕森斯把社会整合概念规定为如下含义:其一，社会体系内各部门的和谐关系，使体系达到均衡状态，避免变迁;其二，体系内已有成分的维持，以对抗外来的压力。

在帕森斯的理论体系中，整合是社会秩序得以维持的重要前提之一。在当前社会矛盾多发、社会秩序面临挑战时，如何使一种社会设置既着眼于维持既有的社会秩序，又对新社会秩序的可能性保持开放，是维持整个社会系统良性运作的条件，也是社会整合所需要回应的难题。

(二)社会结构变化要求有效的社会整合

现代化的成长，尤其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必然引发社会的多元分化。在新中国的社会发展中，社会结构经历了“集中组织化”和“多元分化”等发展过程。社会集中组织化的基础是政治与行政的集中，而社会多元分化的基础是市场的发展。“社会结构从一种形态向另一种形态转变，必然在政治上层建筑引发新的发展要求”。［5］

由于我们传统体制下的社会结构是集中化、一元化的社会结构，而最近三十余年社会的多元分化所引发的社会变迁又非常迅速，现有的政治体系需要多重调整才得以跟得上时代的发展。客观存在的社会运动规律却是任何政治体系都不能回避，否则该政治体系就失去存在与发展的基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确立以来，我国社会结构的各个主要指标即人口结构、家庭结构、社会组织结构、就业结构、收入分配结构、消费结构、城乡结构、区域结构、社会阶层结构等都发生了变化。然而社会的主要整合方式却没有跟上变化的步调。总体来看，我国目前的经济与社会发展的整体质量与水平还不高，国家与社会整合所需要的社会、制度与文化基础都还有待进一步发展与完善。

社会结构分化往往会对国家与社会形成深刻的政治冲击，作为中国社会核心力量的中国共产党就必然面临一个基本的政治任务，即如何应现代化发展的趋势而动，既能顺应社会结构的分化，又能保持社会的整合与国家的统一。如何重新协调与社会、与个人的关系。当然这种协调的内在本质是:如何将日益独立出去的社会力量纳入一个新的结构体系，以及如何使日益个体化和分散化的社会获得新的整合，在更高层次上实现社会的一体化。对于党和国家来说，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现成的政治和制度基础就是统一战线，这对统一战线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三)统一战线是社会整合与协调的基本途径

统一战线通过利益表达、利益综合、政治录用以及政治社会化，进行社会整合与协调，是社会整合与协调的基本方式。

首先，执政党具有利益表达与利益综合的功能，其重要途径则是通过统一战线解决如何把各方面民众的意志带到政治共同体中去的问题。统一战线中的各党派、各团体、各界党外人士，联系各自不同的群体，代表所联系群众的利益，反映所联系群众的要求。它通过汇集并向决策机构提出意见，可以达到影响决策过程与结合的目的。

其次，发挥统一战线的政治吸纳功能。政党的执政过程，不仅涉及到为民众提供政策方案，而且还涉及到提供人力资源方案。统一战线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要通过有组织的活动，把社会上的精英按照一定的标准吸收到体制内，并把他们作为候选人推荐给体制内的机构。这里的“录用”有两层含义，一方面，中国共产党通过统一战线把社会上远离政治核心的精英吸引到自己周围，以便需要时把他们安排到政府运作的重要环节上，以提高政府的施政能力。另一方面，政党把能够体现政党意图的积极分子推荐给民众，由民众把它们选举到权力机构中去。精英吸纳是统一战线主要的工作内容。

第三，发挥统一战线的政治社会化功能。“政治社会化是人们习得政治取向和行为模式的发展过程”。［6］人们关于政治传统或政治角色以及与之相关行为的知识的不是与生俱来的，获取这些知识的过程同时也是政治社会化的过程。使民众参与政治、了解政治，支持中国共产党的主张，使政治意识、政治价值和政治习惯得到最大程度的弥散是统一战线不可或缺的功能。政治社会化是政治文化形成、维持和改变的过程。就统一战线所联系的海外侨胞而言，通过交流、联络感情、寻求共识、广交朋友，以达到宣传政策、消除隔阂、实现政治目标的目的。对于祖国统一而言，就是发挥统一战线联系面广的优势，依靠统一战线大团结、大联合的力量来促使统一大早日实现。

三、毛泽东统战思想对社会整合的价值

社会整合有许多具体形式并可分为诸多类型。除社会体系的整合、民族或种族关系方面的整合外，还有文化的整合、制度的整合、规范的整合、功能的整合等。对一个复杂社会和结构快速变迁的社会而言，社会整合需要采取多样化的方式。

(一)把握社会结构的变动性趋势

毛泽东统战思想之所以能够在革命和建设过程中发挥法宝作用，最根本是其深入分析了社会结构的状况，并根据实际采取不同的统战策略。其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剖析了当时中国的主要社会集团:地主阶级和买办阶级、中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以及无产阶级，又进一步把这些阶级划分为不同阶层，为中国共产党在革命中分清敌我指明了方向。其阶级分析的方法对把握我国改革开放后社会阶层分化的状况有指导意义。［7］秩序良好的社会，其阶层结构是多元的与合理的，不同利益群体的生存、发展、安全等各种需要都能通过制度化的手段得以表达和实现。社会秩序井然，社会基础基本稳固、各阶层成员的社会流动渠道畅通。尽管在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等领域存在等级序列，但全社会充分肯定和保障人们的平等、自由和权利，能够满足人们实现社会流动的愿望。以这一标准来衡量我国现有的社会秩序状况时则可以看出，社会某种程度上存在着失序现象。

对社会各阶层利益的引导与协调，要以社会结构的科学分析为基础;各项具体统战政策的出台，也应该在此基础上达成。“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社会阶层的分化加剧，执政党在政治层面对这一趋势的回应给统战工作留下了大量任务，如对非公经济代表人士政治参与的引导等”。［8］一方面，要运用毛泽东统战理论的方法论，分析社会结构变动背景下我国社会各阶层的构成、特征;另一方面，要运用阶层分析方法，引导和调整社会阶层结构，给阶层流动以足够的渠道与空间，避免社会结构的“板结化”。

(二)坚持统一战线的主体性原则

统一战线的主体性原则，是指坚持中国共产党在统一战线中的领导地位，其他具体原则都以此为基础。作为革命党整合路径的统一战线与作为执政党整合方式的统一战线，其发生逻辑是不同的，但都要以“主体性原则”为基本原则。也就是要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与多党派合作原则，实现无产阶级的主体性，采取适合无产阶级利益的方针、政策，最终达到理想目标。

从革命党到执政党的转变，是中国共产党所处社会环境、历史条件及其所担负的历史使命不同所决定的政党角色的重大转变。如果说从革命到执政，中国共产党在统战策略方面要发生调整的话，但其根本的原则(即主体性原则)不变。中国共产党作为革命党时，处于劣势地位，甚至不合法地位，是体制外政党。进行政治整合，主要着眼于对社会上那些希求变革的社会政治力量的整合，也包括尽可能地利用社会矛盾，发展社会危机，乃至激化政治对抗，以分化、瓦解某些阶层和势力，然后再把可以团结的阶层、政治力量整合到革命队伍中来，以达到分化、破坏一个旧世界的目的。执政时期统一战线的历史使命已经从“破坏一个旧中国”向“建设一个新中国”转变，如何化解矛盾、维持既有社会秩序是其最重要的职能。但无论是革命还是执政时期，坚持中国共产党在统一战线中的领导地位不能发生改变。

(三)运用好多元化的社会整合工具

中国共产党由“革命”向“执政”的转变，表明统一战线实现政治整合的基础、范围、方式等都有重要的变化。由于“社会”成长较慢，长期以来统一战线主要通过政治整合来履行其社会整合的功能。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不仅要利用好“政治整合”工具，还要综合运用文化整合、制度整合等多元化方式。

首先，通过完善现代政党制度，实现政治整合。现代政治运作的主要中介是“政党”，政党的社会整合表现为两个方面，即“政党向社会作出反应”和“由政党对社会施以控制”。日本学者冈泽宪英把政党的社会整合概括为四种功能，即利益的集约功能，补充和选出政治领导人的功能，决策机构的组织化功能，政治的社会化功能。有学者还专门对发展中国家政党的整合功能进行了研究，指出了它们独有的特点。例如，美国学者拉帕隆巴拉和韦纳认为，这类国家中的政党除了上述功能外，还有创造民族认同感、唤醒对政治体系的参与意识、提供政治教育和训练等功能。萨尔托里强调，政党最重要的功能有两个，即表达功能和沟通功能。我国的合作型政党制度既是历史的选择，又有其现实合理性，应在实践中不断加以发展完善，以更好地发挥其政治整合功能。

其次，通过文化整合达成深入的社会认同。［9］意识形态整合曾经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初期非常有效的文化整合方式，社会所倡导的主流意识形态和价值规范能被多数社会成员所认同，进而在人们的精神生活中产生凝聚作用。在建设和谐社会的背景下，国家和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政治目标与传统伦理道德价值和爱国情感基本一致，比较容易形成社会文化价值的认同，但随着社会分化加剧，各种多元价值观之间的冲突和碰撞也会加剧，统一战线也应充分运用好文化统战的工具，促进文化认同的达成。

再次，建立起制度化的社会矛盾冲突化解渠道。在一个利益分化和利益主体多元化的社会里，一个好的制度往往表现为它能够容纳矛盾与冲突，在矛盾和冲突面前不至于显得束手无策或过于脆弱，而并不是表现为其中没有或很少有矛盾、冲突。正如同和谐社会绝非是没有利益冲突的社会，相反却是一个有能力通过制度化手段化解利益冲突，实现利益大体均衡的社会。

最后，还要发挥社会组织的整合功能。［10］由于现代社会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社会转型面临着大量不可预测的社会风险，如生态环境恶化、传染疾病的传播、网络病毒、恐怖活动、城市骚乱、通讯和传播权力的滥用、社会运动和集体行动等。政治的、文化的以及制度化的手段往往无力承担重任，需要各社会组织参与进来。特别是对我国这样一个“强国家，弱社会”的国家来说，社会的成长还需要通过“社会组织”的发育来支撑，要在原有“分类治理”的社团管理模式下，调整工作策略，以促进社会组织的成长。

［1］何咏梅，毛泽东与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理论的创立［J］.求索，2004.3.

［2］王志功.毛泽东对中国古代统战智慧的批判继承［J］.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学报，1997.8.

［3］金羽，冯立凯.毛泽东统战思想的方法论初探［J］.毛泽东思想研究，1991.3.

［4］姜汝真，张树桐.关于毛泽东统战观的研究［J］.广东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2.1.

［5］林尚立.分化与整合:新时期统一战线的战略取向［D］.“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与上海现代化理论研讨会会议资料汇编.2003.

［6］郭秀萍.政治社会化的作用及我国政治社会化的建构［J］.济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

［7］蓝新佛，蓝燕.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统一战线的理论和政策［J］.湖南社会科学，1993.S1.

［8］姜建军，赵美玉，韩猛.发挥教育培训功能，促进和谐社会构建——做好新形势下非公经济代表人士教育培训工作的调查与思考［J］.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7.3.

［9］张伟升，向云发.论文化整合模式与和谐社会构建［J］.贵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

［10］蒯正明.新中国60年来中国社会变迁与党对社会组织的整合［J］.北京社会科学，2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