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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清代荆州书院的发展

2012-08-15邓宏亚

关键词:山长荆州书院

邓宏亚,卢 川

(长江大学 文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荆州素有重视教育学术之传统,三国时期,荆州牧刘表招纳文士,整理六经,形成学术集团。历代荆州更是学者辈出,其教育的兴盛由此可观。清代荆州地区教育事业发展迅速,以官学、书院、义学、社学为主的教育体系渐趋完备,教育规模不断扩大。在书院方面,就整体进程而言,从北宋初年的东山书院作为荆州境内第一所书院出现开始至清王朝,历时600余年,影响重大。清代荆州“府领二州,十一县,并施州卫”(《光绪荆州府志·地理志》)。完备的城市形态为荆州地方教育的发展营造了良好的物质环境和人文意蕴,书院发展成绩斐然。

清代荆州的书院发展初创于清初顺治年间,始于监利大观书院,顺治7年知县兰完皇修[1]P228。之后,书院创修众多,合而计之,清代荆州总计有荆南书院、辅文书院、丹阳书院、秀林书院等13座书院①,各县均有分布,平均每地1座以上。

清代荆州最具代表性的书院则为荆南书院,各时期修葺、扩建、捐助不断。《荆州府志》载,“荆南书院,在南纪门内,康熙58年知府邱天英建,乾隆年间知府张方理拓建,捐廉俸为之倡,醵金六千余两付质库生息,分内外舍给之月费购十三经、廿一史,藏于书院;11年知府李逢春,道光5年知府王凤斡、江陵知府周鹤立、公安知县关维纪、石首知县陶洽、松滋知县张希吕各捐经费,同治元年知府唐际盛,光绪5年知府倪文蔚修”[1]P217。荆州地区各级官员均参与该书院修缮,足可窥见清代荆南书院的发展盛况。乾隆年间是荆州书院发展的高峰时期,清初的书院政策大变,荆州地区书院亦得以蓬勃发展。雍正十一年(1733年),谕旨云:“……而读书应举者,亦颇能屏去浮嚣奔竞之习,则建立书院,择一省文行兼优之士读书其中……亦兴贤育才之一道也。[2]P5504”此谕旨中,肯定了近来书院之设,为“兴贤育才之一道”;可作为此时期书院发展之转机,自此书院大兴。荆州书院在之后的乾隆时期亦发展达到顶峰,以后虽有创修,但若综合考虑数量、范围等因素,均不能与乾隆时期相比。其中江陵龙山书院,乾隆18年建;石首秀林书院,乾隆19年建;枝江丹阳书院,乾隆40年建;公安南平书院,乾隆年间建;松滋山谷精舍,乾隆43年建[3]。乾隆年间新建书院约占整个清代荆州书院总数的40%,而地域分布则几乎遍布整个荆州地区,分布数量与范围均为荆州书院史上之最。

同时,荆州书院的发展,还有其自身的独特性,即书院旗学化。自康熙22年(1683年)清军八旗设防荆州,至宣统3年(1911年)辛亥首义,其间280年,荆州可谓旗学②林立,民族教育甚为发达[4]。八旗设防之初满族、蒙古族旗人按牛录③设学,名为牛录官学,但由于设防日久,旗人渐趋汉化,以致“专习汉字,于清语清字全不讲求”,于是“通令旗人,无论何项出身人员,均宜习练清文,以务根本”[5]P107。传统旗学教育弊端日益凸显,于是光绪4年(1878年),荆州驻防将军希元,会同湖广总督李翰章、荆州知府倪文蔚、江陵知县柳正笏、成都将军魁玉及服官他省者各捐廉俸,共集成银8000有奇,修建辅文书院[5]P111。在政策上辅文书院更是“奉上谕,各直省驻防官兵子弟,准其于本省就近考试入学;但思八旗之根本,清语、骑射为先,至兼习汉文,亦取其文义精通、便于翻译;课卷弥封,杜其弊也”[5]P112。与八旗所设义学要求无异。光绪6年(1880年),八旗翻译学校移设于辅文书院,由各旗满汉官义学挑入学生数名[5]P110。辅文书院允许汉人入学这一举措打破了旗人独占旗学的特权,促进了满、蒙、汉民族的交流与融合,以及满族文化的进步。而辅文书院的设立也完善了荆州的书院体系。

旗学的发展代表了荆州书院教育的近代化转型与发展。清末,“西学东渐”以及新教育的兴起,荆州旗学先后派遣31人留学德国与日本,促进了荆州地区对外的交流[6],为后来荆州驻防八旗兴办各种学堂提供了技术指导。如宣统二年《湖北教育统会图表》载,设于荆州八旗内的方言学堂有教员76人,这些教员中,本国毕业者37人,外国毕业者18人[4]。生员出国留学及外籍教员的吸纳可谓是荆州地区教育近代化的有力证明。

总之,随着书院的不断发展,它们与官学、义学等互相配合,有力地推动了荆州教育事业的发展。自清光绪29年(1903)始,荆州地区书院陆续改学堂,光绪30年书院改学堂之风大盛[7]P4719。至光绪31年(1905年)几乎各县都有学堂[8],至此历时200多年的清代荆州书院之制正式宣告完结④。清末书院改建学堂,荆州书院也纷纷改为各类学堂,标志着荆州书院教育向近代教育的转型。

清代荆州书院的发展,与地方政府的重视分不开。政府重视书院教育的表现是多方面的,这里主要以政府对书院修建的重视及山长的选聘为例。书院修建方面,清代荆州地区共建书院13所,其中地方官员兴建7所⑤,据此可知荆州地区官员是荆州地区书院建设的主要力量,官员所建书院占整个荆州地区书院的一半以上,其中多以地方高级官员为主,从中不难看出荆州地方官员重视书院的建设与发展。在中国官本位社会里,地方官员虽以个人名义捐建书院,但也是地方政府对书院重视的另一种表现。

地方政府也十分重视对书院山长的选聘。山长不仅是书院的领导人,而且还是教师,为书院的核心人物,所以书院历来重视山长之选。山长的职责要求充当山长的人选必须具有较高的学识和较好的德行。乾隆元年(1736年)六月谕曰:“凡书院之长,必选经明行修,足为乡士模范者,以礼聘请。”[9]P285荆州地区书院严格按照谕旨选聘山长,如江陵辅文书院规定:“每年聘讲山长,须预访品学兼优、名望素著者,应由掌院协领察请,将军具柬延订。”[5]P113不仅规定了山长的聘请标准,而且规定了必须由将军“具柬延订”。同时荆州地区山长的选聘也有乡绅参与,但还是要由地方政府裁决,如同治年间《南平书院记略》中记道,“公请县主聘邻邑之贤有文者主讲席,以杜挟制黄缘之弊”[10]。实际上是乡绅公举,但要得到官府首肯。以上材料都从侧面反映出山长的选聘与官府是分不开的,地方政府重视书院教育就必定要控制山长的选聘。

荆州书院的发展还与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分不开。马端林在《文献通考》中说,“乡党之学,贤士大夫留意斯文所建也,故前规后随,皆务兴起,后来所至,书院尤多,而其田土之赐,教养之规,往往过于州县学,盖皆仿斯书院云”[11]P431。清代荆州书院的兴盛,固然与地方政府官员对书院提倡、支持的态度和积极设办的政策有关,但在官员力量有限的情况下又不得不依赖社会力量。所以,在清代荆州书院史上民众对书院的创设、修复、经费资助乃至书院教学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如松滋鸣凤书院“道光23年,姚国振增建后堂三楹,邑绅赵运炳、胡大中捐买院左民房增置齐舍,咸丰10年纪于水,掌教罗有文、邑绅赵运炳劝募重修”[3]。这是民众参与书院修缮的有力例证。而公安南平书院,“乾隆间,长白人凤翔以荆州理事府摄县捐棒置产创兴膏火”[3]则是义绅捐资助学的又一代表。《光绪荆州府志》载,“罗士儶,俱以明经官训导;时荆南书院初开,父子先后主讲席”。由上我们不难看出,乡党之士在书院修复、生员膏火及书院主持方面的贡献之大,成为地方上仅次于官方的促进书院发展的力量。

清末,市镇经济发展也带来市镇文化繁荣,随着清代荆沙商人社会地位提高,社会财富的聚集,商人更容易集中财力办教育,为荆州地区教育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沙市市志》载,沙市“十三帮”中有三个帮派在沙市创立了书院,汉阳帮会晴川书院、武昌帮会鄂城书院、徽州帮会新安书院[12]P422。这是地方民众创办书院,支持书院教育的又一证明。

以上分析可知,在清代书院逐渐官学化的同时,书院则完全由政府管理,或者由政府创建,政府重视是势之必然;其次,各行政长官多为读书人出身,十分关注书院文教事业的发展,地方政府深知书院教育的重要性,重视书院建设并以此来教化百姓、移风易俗。

在书院迅速发展的同时,要保证书院的正常运作就必须有稳定的经费来源。经费是书院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经济基础 。在没有官方拨款的荆州书院只能由地方官和乡绅等兴办,而所得资金则根本无法维持书院正常运行,所以为了书院的长远发展,大多书院经费来源是多元化、多渠道的。

第一,官员拨款和个人捐廉,在书院经费筹措中起了重要作用。据考有明确记载官员捐款数额的荆州书院有两所,它们是:辅文书院,前成都将军魁玉、驻防八旗殷实之家捐银总十7000多两[5];荆南书院,嘉庆十一年,知府李逢春捐银200两,道光五年知府王风翰捐银1000两及江陵周鹤立捐银800两,公安知县关维纪、石首知县陶洽松、松滋知县张希吕各捐银400两[10]。而官员拨款,则因官府并无这笔专用经费,所以只能利用拨公田,讼诉断田,拨废旧庙宇、田产等方式进行。如荆南书院,乾隆30年,江陵知县断入龙洲老淤田472亩6分6厘;56年,新淤田746亩2分归书院。龙山书院,乾隆30年知具吴跃龙断入洲田[10]。以此拨发固定田产、房产作为书院固定资产以支持书院经费堪为荆州地区书院费来源的主要途径。

第二,官方倡导,地方士绅捐资成为最普遍的经费筹措模式。如荆南书院,嘉庆3年,知府张方理劝各属典商共捐银近6000两;龙山书院,道光年间,知县吕宪瑞捐廉为倡,县乡绅朱璧人、胡仲纯、李竹心等人及富绅捐资。丹阳书院,道光四年,县令蒋祖暄劝募,绅士捐资增建庭室及东西厢房约耗费1000多两[10]。在官员薪俸有限的情况下,许多书院的修建费用超出其所能承担的范围,所以官民合资自然成为最普遍的兴学方式,这种方式一般地表现为地方官员捐献若干俸禄作为倡导,带动乡绅百姓一起捐款兴学,所以在整个清代荆州书院的发展历程中,士民的作用不容忽视。

第三,书院合理管理以求增值。这是书院发展的长久之计,如丹阳书院,乾隆四十年全县绅士捐资12万余文,交典生息;公安南平书院“首士龙纳言、牟治瀛、雷业,于同治辛未冬买李绘臣等田3石8斗”,松滋的鸣凤书院“咸丰八年邑令李修梅筹得社谷钱文拨入书院500缗,发典生息”[10]。辅文书院“自丙戎会试年发给宾兴并各项帮费……文进士、翻译进士,无论京官、外任,将来得有差使署补者,即行酌量差缺之肥瘠,捐助书院经费”[5]P116。书院管理者们利用的这些发典生息、购置田产甚至宾兴帮费等多途径经费增值方式,是保证书院经费稳定的重要手段,是书院长远发展的有力保障。

综上所述,清代荆州书院的发展经历了一个产生、发展到近代转型的过程。荆州书院教育的发展,也因八旗驻防而产生了独特性。书院教育的发展在清代荆州城市中已经成为官民共同关注的城市教育事业,特别是随着清末市镇经济的发展与沙市的开埠,更加速了清代荆州教育的近代化转型,同时也意味着传统书院教育的消亡。

注 释:

① 罗新在《湖北历代书院考》中考证清代荆州书院共计10座,分别是:荆州府荆南书院,荆州府辅文书院,公安培风书院,石首秀林书院,松滋鸣凤书院,枝江丹阳书院,江陵龙山书院,监利大观书院,公安南平书院,宜都清江书院。我们仔细查阅相关地方史料,发现清末民国初,荆州地区帮会在沙市设立了三座书院,据沙市市志载,沙市“十三帮”中有三个帮派在沙市创立了书院,它们是:汉阳帮会晴川书院、武昌帮会鄂城书院、徽州帮会新安书院。所以清代荆州书院我们按13座论。

②旗学:清代八旗子弟学校的总称。

③牛录:满族的一种生产和军事合一的社会组织。

④ 光绪29年荆南书院改为荆州府中学堂;光绪30年,江陵县龙山书院改为高初两等小学堂兼办商业;公安县南平书院改为高等小学堂兼办初等农业;监利县新建高等小学堂;松滋县新建高等小学堂;光绪31年,枝江县丹阳书院改高等学堂;宜都县清江书院改高等学堂。(《湖北通志·学校志》)

⑤ 荆州府荆南书院,康熙五十八年知府邱天英建;荆州府辅文书院,光绪四年将军希元同总督李瀚章副都统穆克德布恩来、知府倪文蔚建;江陵龙山书院,乾隆十八年知县曹奎建;公安培风书院,知县杨之骄建;绣林书院,乾隆十九年知县黄勋建;松滋鸣凤书院,乾隆四十三年,邑令艾恩荫捐建曰谷山精舍;枝江丹阳书院,乾隆四十年知县秦武拭建。(《荆州府志·学校志》)

[1][清]倪文蔚.荆州府志:卷二十一·学校志[M].中国地方志集成:湖北府县志辑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213-227.

[2]清朝文献通考:卷七十[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5504.

[3]蔡志荣.明清湖北书院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8.

[4]雷方圣.荆州旗学的始末及其特点[J].民族研究,1984,(3).

[5][清]希元,祥亨.荆州驻防八旗志[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0.106-116.

[6]雷方圣.荆州驻防旗人留学概况[J].民族研究,1984,(1).

[7][清]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卷四[M].上海:中华书局,1958.4719.

[8]罗新.湖北历代书院考[J].江汉论坛,1988,(10).

[9]霍有明,郭海文.钦定学政全书[M].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285.

[10]张相猛.明清时期地方书院教育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3.

[11]马端临.文献通考·学校考[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431.

[12]湖北省沙市市地方编纂委员会·沙市市志:第4卷[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1999.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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