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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儒家伦理精神与自我教育意识

2012-08-15尹业初

关键词:儒家伦理道德

尹业初

(1.南开大学 哲学系,天津 300071;2.湖南文理学院 法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教育理论与实践

论儒家伦理精神与自我教育意识

尹业初1,2

(1.南开大学 哲学系,天津 300071;2.湖南文理学院 法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社会管理除了需要从社会外部加强政府管理职能的创新与制度建设,还必须从社会内部增强社会各阶层自我教育意识,从而提高其自我管理能力。外在社会制度管理与内在自我道德教育结合,才能实现社会管理长期和谐稳定的理想目标。自我教育意识的增强可以从儒家伦理精神中汲取其注重仁义、自觉服从社会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精华,为现代社会成员自觉贯彻执行社会管理制度提供道德保障与内在动力。

儒家伦理;自我教育;社会管理

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社会管理及其创新专题研讨会于2011年2月19日上午在中央党校举行,胡锦涛主席发表重要讲话,指出研讨会目的是以解决影响社会和谐稳定突出问题为突破口,提高社会管理的科学化水平,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的社会管理格局,加强社会管理体制与能力的各项建设,保持社会良好秩序,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管理体系,使社会既充满活力又和谐稳定。具体落实到社会管理的基本任务上,包括协调社会关系、规范社会行为、解决社会问题、化解社会矛盾、促进社会公正、应对社会风险、保持社会稳定等方面。各级政府需要做好社会管理工作,促进社会和谐。社会管理要达到以上奋斗目标,除了从社会外部加强各级政府管理职能的创新与制度建设之外,还需要从社会内部不断增强社会成员自我教育意识,提高社会各阶层自我管理能力,内外结合,齐抓共管,实现社会管理长期和谐稳定的理想目标。值得重视的是,进一步加强和完善思想道德建设,持之以恒地提升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水平。增强社会成员自我教育意识,可以从传统儒家伦理中汲取其主动服膺最高仁义理想与自觉服从社会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精华,以促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日益完善 ,为现代社会成员自觉贯彻执行社会管理制度提供道德保障和内在动力。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伦理精神注重仁义,讲求个人利益服从社会整体利益与长远利益。基于这种儒家伦理精神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影响,人们自小就有着最高仁义理想与服从社会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意识,懂得自觉约束自己的情感和冲动。于是,在社会上,儒家伦理精神使我们形成一种重视自我修养的氛围,不断强化了每个社会成员自我教育意识,并对执政者仁政德治有着强烈诉求与依赖之感。个人自我教育意识和对执政者仁政德治的主动服膺,导致整个社会成员自律伦理道德的形成,表现出主动服从并自觉执行统治者制定的各项社会管理制度的政治文化特色。因此,对于我国现阶段社会管理而言,要实现科学而高效管理的目标,需要充分考虑中国的具体国情,充分调动与激发传统文化中有益的因素,特别是儒家伦理精神中注重仁义,讲求个人利益服从社会整体与长远利益的精髓,不断增强社会成员自我教育意识,使每个公民都能产生一种强烈的社会历史责任感与使命感。

马克斯·韦伯理论认为,儒家伦理中缺乏伦理要求与人类罪恶进行斗争的紧张之感,从而个人在面对客观世界时没有产生与之抗衡的自主性。儒家伦理精神由此可能会排除一种向人自身罪恶、向客观世界邪恶势力作激烈斗争的自主意识,儒者个人也因此可能会缺乏那种清教徒所倡导的“完全控制自己不道德的罪恶本性”而进行坚决斗争的道德冲动。[1]深谙儒家伦理精神的人认识到,这种理解是片面的。儒家人格虽然可能没有具备以上韦伯所言西方式的,对于个人自身罪恶与外在客观世界邪恶势力进行激烈斗争的紧张之感与自主意识,但具有一种高远的道德理想与深层次的道德紧迫之感。这种道德理想与紧迫之感是一种如张载所言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崇高理想和神圣社会历史使命感,是一种需要主动服膺最高仁义理想和以社会整体利益与长远利益为依归的道德责任感。所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伦理精神以这种崇尚仁义和服从社会利益与长远利益为基调。对这种基调的大力宣扬,可使现代社会管理过程中,不断增强公民自我教育意识,为维护社会的长治久安注入牢固的道德基础。

虽然儒家伦理精神存在以上韦伯所论缺陷并非毫无根据,人们在家庭内、社会中从小就受这种伦理精神的熏陶浸染,可能缺乏自由表达意见的权利意识与相应地位。但问题的另一面是,在此过程中,人们能够根据他们生命状态中表现出来的道德情操而相应得到自我满足,获得自尊、自爱、自重之感。人们虽然需要学会主动服膺仁义理想,以小我短期利益服从大我长远利益,但并不会因此缺乏生命的强度与道德的勇气,只会因精神不断提升感激并主动认同他自己的选择。从人本主义的立场来看,人类行为在本质上不只是自我对物质财富与感官声色等有形对象的追求,也有对无形伦理道德与人生价值的追求,而且往往后者要高于前者。因为这是人类对其独有的文化世界与意义世界的追求。因此不能认为儒家伦理精神只具有压抑有形满足的负面效应,还必须承认这种伦理精神存在更多属人的正面价值。

早在宋明儒学时期,儒家已经产生了强烈的道德困境意识,并表现出为摆脱道德困境而自愿作出艰苦努力的意愿。所谓道德困境意识,是指在受儒家伦理精神影响的中国人的思想意识里,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对自我道德现状不满足感、不和谐感。这种不满足感与不和谐感,超越了对物质财富和权力追求所产生的冲动与满足,从而使受儒家伦理精神影响的个人,具有一种神圣而强大的自我道德力量。与之同时产生的,是另一种包含了害怕道德失败的戒慎恐惧之感,即无法将内在的自我道德力量加以践履的忧虑意识。两者相互纠缠在一起,共同存在于同一个人的思想意识里,便构成了儒家特有的道德困境意识。这种道德困境意识在儒学有着本体论方面的根源:在形而上的层面,儒家相信,本体世界是一个天理昭昭的至善世界;但在形而下的层面,现象世界则是有“气”掺与其中,是并不完善的世界,也是一个常常使人丧失自己至善本质的世界。具体到人的精神世界而言,就是这样:“未发”代表的是一种理想的精神世界,“已发”代表的是非理想的精神世界,往往需要由不经意丧失走向自我回归。对于儒者来说,外在形下世界与人的现实意识状态,正如朱熹所言,常常是“气强而理弱”。而人类历史,也如王阳明所说,常常为人欲所主宰。因而,现实世界是不完美的,由气而导致的恶,是现实世界的产物。这种植根于现实世界的恶,实际上是需要改造的外部世俗社会,对人类自身而言,主要是“气强而理弱“的道德不完美的精神世界。

面对这样一种内外世界不和谐不统一的状态,人们内心便不会和谐平静,而是趋于不断激励自我为之努力奋斗。不完美的现实世界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既成事实,它本身是对我们理想世界的一种具有道德意义的否定,因而它使得儒者可能需要面对道德失败的危险,由此产生戒慎恐惧之感,并促使儒者产生一种要摆脱道德失败的努力。[4]这种道德困境意识及摆脱道德困境的努力,在宋明儒那里明显表现为把“存天理”作为主体戒慎恐惧的自我教育过程,好像必须紧紧抓住某种随时可能失去非常珍贵的东西一样。因而,在韦伯看来的,儒家伦理精神排除了向人自身和客观世界的邪恶力量作激烈斗争的自觉意识,这种观点是片面的。墨子刻曾指出,颜元在道德实践中,坚定而竭力去除思想意识里每一瞬间可能产生的私心杂念所表现出来的,怕被邪恶力量征服的戒慎恐惧心理,就是这种努力想要摆脱道德困境的自我意识。

与对儒家伦理精神的批判性立场不同的是,中国哲学史上活跃在港台的现代新儒家,对儒家伦理精神进行了别具匠心的阐发,其中以牟宗三、唐君毅最受中外学者的特别注意。牟宗三通过主体运用“一心开二门”的方式,来沟通有限与无限,用“圆教”方式,达成德福一致的“圆善”,试图回答“两层存有论”如何统一的问题,以建立道德形上学。[2]唐君毅则主张人可以通过自身的道德体验来认识宇宙本体,自我在人生体验过程中所产生的道德情感,是整个宇宙本体实在的组成部分,植根于终极实在之中。因此他认为,人能在自身的道德体验中,达到物我一体的最高境界,因而在人生体验过程中,人是能通过道德情感的提升,排除内外冲突紧张引起的忧虑,实现自我的确认与满足。[3]在西方人的立场上,自我确认与自我满足,需要与个人主义同一。西方人很难想象,一种缺乏个人主义的,又能强调自我确认与自我满足的社会。现代新儒家则认为,人类可以通过自我道德体认,达到自我确认与自我满足。人能凭借自己的道德力量,不断增强自我教育意识,完全可以造就一个道德完美的自我,进而形成一个非常和谐稳定的有序社会。因此,儒家伦理精神的这种崇尚自我确认、自我满足的道德自主观念,就不应该被描述为完全缺乏自主性。对儒家伦理精神的这种人本主义解释和哲学的解释,揭示的是一种自足自强的心理学模式。而现代新儒家对这个观点的提出,不过是为了解决儒家伦理精神中可能因依赖服膺和紧张忧虑之感带来的负面影响。

新儒家这种道德意识与中国传统或现代政治文化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关联?一般而言,国家政府的重要职能是对社会进行全面管理,为此,国家政府需要制定相应法律法规来保障正常的社会秩序、同时还必须加强伦理道德教育,增强社会成员自我教育意识,以引导社会成员提高自我管理能力,实现社会治久安。同此可见,与之相对应,儒家伦理精神的价值取向,符合传统与现代政治文化追求自我教育的道德需求。墨子刻看来,儒家伦理精神可以归结为一种“相互依赖的精神气质”。[4]所谓“相互依赖的精神气质”在我看来,主要在于强调每个个体与社会整体之间存在相互依赖关系,强调每个个体道德自觉与社会管理主动服膺存在相互依赖关系。现实的人需要获取外在的道德力量,同时也需要内在的超越性和自主性。个人对社会整体而言,既是从属的,又是自主的;个人对社会管理目标而言,既是服从的,又是自觉的。这就使得儒家伦理精神因激发出自我教育意识,与社会管理之间存在相互作用、互相联系的关系。在政治上,这是一种倾向于建立在相互性关系之上,政道与人道合一、个体与群体统一的治理模式。在社会道德理想上,这是一种倾向于建立一个自律与他律相辅相成的道德完美的大同社会。

在这种社会政治理想中,道德观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儒家理想的社会是每个个体与社会整体相互依赖,社会管理与自我管理相得益彰的道德完美的社会,这一点自古以来对中国知识分子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新儒家因转向内在而注意个人的道德状况,同时努力关注道德的自我实现,使道德实践不再是纯粹的自我践履,而是有助于整个社会管理制度的有序推行。新儒家一方面懂得个人的道德性依赖于社会实践的参与和成就,另一方面也懂得社会管理制度的有序推行,离不开个人自我道德意识的不断增强。这使得个人的道德实践与社会的现实管理合为一体。新儒家的主张在道德上不必是空虚的,在行为上更不必是无力的!以道德本体论为基础的自律道德,贯穿于社会实践活动之中,能有效解决外在现实社会关系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因而,新儒家所唤起的儒家伦理精神不是陌生的,更不是病态的。因为他符合并承继了自孔子以降的传统伦理道德精神的精髓,这种伦理精神使现实政府能够在复杂的外在管理制度之后,不仅提供社会成员不断增强自我教育意识的道德保障,而且提供自觉贯彻执行各项社会管理制度的内在动力。

社会管理需要增强社会成员的自我教育意识,而自我教育意识的增强,应对儒家伦理精神加以汲取与弘扬。儒家伦理精神与自我教育意识之间,与社会管理之间有着深层次的内在关系:首先,儒家伦理精神不但不完全排除向人自身罪恶以及外在邪恶力量作激烈斗争的意识,而且相信人能凭借与上天相通的善去克服恶。同时,儒家伦理精神也承认来自内外的欲望会引起恶性的强大力量,引发道德失败的危险,从而可能在内心产生一种忧虑和恐惧。其次,这种内心可能产生忧虑与恐惧,并不必然导致对社会权威与管理制度的绝对依赖,也不会影响儒家伦理精神自我确认的自主性与自我实现的使命感,其伦理精神与自我教育意识是相一致的。再次,即使存在这种道德上的忧虑与恐惧,儒家伦理也会引发一种道德上“自强不息”精神,这种道德上“自强不息”的精神,既是向非道德力量坚决斗争的道德勇气,又是一种热忱从事日常事务强大的行为动力。在忧虑与恐惧道德失败的意义上,某些儒者如程颐、朱熹等具有这种强烈的自觉意识,在理学中对道德理想主义不断加以诠释,不断激发出整个社会成员对道德意识的自觉,这是极富有启发意义的。非常明显,新儒家像周敦颐、邵雍、程颢、王阳明的道德境界,就是相当洒落与极其和乐的。[5]其伦理精神恰恰是自觉遵循了道德理想主义的标准,从而最大限度地消解了这种忧虑与恐惧。即使是程颐、朱熹,事实上仍是自在充实、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道德上忧虑与恐惧之感的。正是那些私欲较多,道德境界不高的世俗之人,他们不会把道德成功看得至关重要,所以会缺乏自我教育意识,从而需要外在的强制力才能使其行为遵守社会道德规范,以维护社会正常秩序。

根据儒家伦理精神的内在标准,道德境界越高,越能增强自我教育的意识,越有可能“从容中道”,达到理想的道德目标。因此,对于大多数真正信仰并践履儒家伦理精神的人而言,其内心状态并不存在着一种类似西方新教伦理的极度紧张之感。儒家伦理思想中“天理—人欲”的紧张,并不表示真正的儒者内心真实感受,而是世俗之人需要克服的道德缺陷。何况,对道德成功的期望,只要是真诚的,自然会不断冲淡对道德失败的恐惧。宋明新儒家不同程度地能够自觉通过理性反省,强制从事严格的道德功夫,并不表明他们内心深处广泛存在这种道德的忧虑与紧张。由此可见,在整个现代社会管理过程中,新儒家提供的精神资源或者受其影响的整个前现代文化传统,决不会是这一过程的阻碍。相反,在一定条件或通过一定方式,儒家伦理精神可以转化为现代社会成员自我教育意识,成为推动并有益于提高现代社会管理效果的内部动力。人类在现代化过程之中,必然适当地继承民族固有的精神文化遗产,这一观点在八十年代以后至今,已成为愈来愈多有识之士的普遍共识。

[1](德)马克思·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2]牟宗三.中国哲学十九讲[M].台北:台湾书生书局,1983.

[3]唐君毅.文化意识与道德理性[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4](美)墨子刻.摆脱困境——新儒学与中国政治文化的演进[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0.

[5]张立文.宋明理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5.

Confucian Ethical Spirit and the Awareness of Self-education

YIN Ye-chu1,2
(1.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Nankai University,Tianjing 300071,China;
2.Low School,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s and Arts,Changde 415000,China)

Social management is required apart from society to strengthen the government management innovation and system construction,also must from within the society all walks of life to enhance consciousness of self-education,so as to improve their ability of self management.The external social management system and inner self moral education,in order to realize the social harmony and stability of the ideal target management of long term.Self education awareness from the spirit of Confucian ethics and draw their attention to justice,obeying the social whole interest and long-term interests of the elite.For members of modern society,it is to carry out self-consciously what social management system provides—the moral guarantee and intrinsic motivation.

confucian ethic;self-education;social management

B26

A

1008-2603(2012)02-0116-04

2011-12-04

湖南文理学院思政课题“儒家伦理精神与社会主义公德建设”(项目编号:SZYB1004)。

尹业初,男,南开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湖南文理学院法学院讲师。

杜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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