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锻炼》看“十七年”新疆农村题材小说的人物塑造
2012-08-15孙艳君祁晓冰
孙艳君 祁晓冰
从《锻炼》看“十七年”新疆农村题材小说的人物塑造
孙艳君 祁晓冰
“十七年”的新疆少数民族文学中出现了一批农村题材小说,这些小说从不同方面表现了农业合作化过程中人们新旧思想观念的碰撞与矛盾,以及社会转型时期人们思想意识的转变。维吾尔作家祖农·哈迪尔的《锻炼》是“十七年”新疆少数民族农村题材小说的重要代表,小说讲述了主人公麦提亚孜由“懒汉”到“新农民”的转变历程。
农村题材;《锻炼》;人物塑造
“十七年”的新疆文坛出现了一批致力于农村题材小说创作的少数民族作家,如维吾尔族的阿不力米提·卖斯吾德、祖农·哈迪尔,哈萨克族的郝斯力汗等,创作了一批在当时产生一定影响的作品,其中维吾尔作家祖农·哈迪尔发表于1955年的《锻炼》曾产生了广泛影响,是这类作品的重要代表。小说以农业合作化为背景,笔触探入人们精神生活的深处,着力表现主人公麦提亚孜由“懒汉”到“新农民”的转变历程,揭示了农村合作化运动中农村广大群众精神面貌、心理状态上的深刻变化。
一 从“懒汉”到新农民
小说主人公麦提亚孜本性是善良的,聪明的,细心的。他学东西很快,他的一些手艺都是看着农民的需要自己摸索出来的,没有别人教授,自己对每件事都很细心留神,又善于研究,我们可以看出麦提亚孜是个有一身好手艺的、能干的农民。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从他身上散发的善良的、质朴的农民汉子形象尤为可贵。他替同村的人缝补皮鞋、修理套具却从来不计较工钱,就是不给钱,只说声“谢谢你”,麦提亚孜也会愿意帮助修理;如果是送他一两碗奶茶皮喝,他会非常高兴。他不仅乐于帮助别人,而且在给予别人的帮助的同时也从来不计较回报,而当别人帮助了他,他却一定要答谢对方。小说中写到,当艾木拉帮着麦提亚孜犁了七八恰拉多地,又帮他在那块地上撒了菜籽,为了回报艾木拉,他许诺给他缝双皮鞋。在这点点滴滴中,我们看到了麦提亚孜的善良与质朴,一幅憨厚纯朴的农民形象显现在眼前。
除了以上提到的优点,在小说中我们也很容易看出麦提亚孜身上旧社会留下的伤疤。作者通过景物、语言、心理描写和细节描写等,惟妙惟肖地勾划出一个不求上进的懒汉形象。作者在对景物描写时,追求一种人景合一的写作手法。当我们读他所描写景物的语段时,在单纯的景物外还能感受到细腻的情感,很容易产生共鸣。这是因为他不仅仅是在描绘外界的环境,与此同时,置身于此景中的人的内心感受也通过景物抒写出来了。外界的环境营造了一种氛围,这种氛围又突出了人物的性格,达到了情景交融。小说中有一段景物描写:“栓拌在渠边木桩上的马,也不吃不喝地在那里不停地摇摆着头,袅袅的熏风,把田野里的蝗虫的鸣叫懒懒地送到远处去。他虽然躲在老桑树底下避暑,可是这些显示着炎热难耐的虫声也好像故意和他为难。”[1]这段景物描写,给我们营造了一种毫无生机的氛围,而在这种懒散的氛围中,又有个懒散疲沓的人,这样的外界环境和麦提亚孜的内心达到了情景交融,一个懒汉形象也栩栩如生地展示在我们面前了。与这一段迥然不同的是另一处景物描写:整个冬天睡眠着的虫类开始蠕蠕地走出它们的洞穴;到热带去过冬的候鸟也已经回来了,正在忙着建窝建巢。农民们匆匆忙忙地准备着春耕。这是一幅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一切都在忙忙碌碌的风景图,而此时的麦提亚孜正背搭着双手欣赏着广阔的田野,如此的悠闲。到处繁忙的景象与麦提亚孜的悠闲形成强烈对比。他种的油菜熟过了头,他却偷懒地躺在老桑树下避暑,只知道咒骂糟蹋他包谷仔的乌鸦,幻想着桑葚落到嘴里;他做事有始无终,曾经给别人修一个车轮花了六个月,半天给人剃个头等等。作者通过一个个鲜活的例子,写出了麦提亚孜的懒散疲沓的脾性。
小说也揭示了麦提亚孜“懒汉”性格形成的社会根源。麦提亚孜生活在阴暗的旧社会,虽有一身好手艺,可得到的仍是半饥不饱的生活,他已经丧失了生活的希望和乐趣。随着新社会的到来,慢慢的他从思想观念上有了变化,随之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解放后,经过土改麦提亚孜分到了田地,生活好了起来,麦提亚孜也开始努力谋求自己的幸福。在他不想干活偷懒躺在桑树下时,他有些懊悔和怅惘;当他决定第二天早起收割油菜,却等到了太阳光芒照亮了他的窗户才爬起来,他又懊悔自己决定努力干活的第一天就迟到了。一想到给伊扎提汗缝的那双皮鞋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还没有把皮鞋送过去,麦提亚孜便羞愧起来。当互助组组长艾木拉批评他想用“手艺”来掩饰自己“怕太阳晒”时,他为自己的懒惰感到羞愧。这和他曾常常在人们面前宣扬自己的疲沓散漫劲儿形成鲜明对比。他以前从没觉得自己懒有什么可羞愧的,而且对自己这一恶习还很不回避,而现在的麦提亚孜已经从对自己的缺点毫不在乎变为了能正确认识自己的缺点,并对自己的缺点感到羞愧的“新人”了。经过艾木拉的鼓励和开导,麦提亚孜鼓起勇气收割油菜。小说中有一段专门对他这一劳动过程的描述:“当他累了时,慢慢直起身子,揉一揉,重新又拿起镰刀,当割得腰酸背痛时便蹲到地上割,或是跪在地上割。”[1]作者通过这“揉”“又拿起”“蹲”“跪”一系列的动作,形象地描绘出了一个在田间忙于劳作、不畏艰辛的农民。这颗麻木的心灵复活了,退化的四肢又活动起来了,这与我们前面看到的麦提亚孜形成鲜明对比,他思想与行动的结合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新的麦提亚孜。
二 劳动与爱情
“十七年”的文学有强烈的政治化倾向,受此影响,爱情成为多数作家创作的一个禁区。“十七年”内地文坛的爱情主题是鲜见的,而新疆各少数民族粗犷、豪放的性格使得他们的文学中从来不能缺少爱情。即使是“十七年”新疆少数民族文坛上表现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小说,也以细腻的情感、热烈的爱情稀释了当时文学中流行的政治话语的严肃和沉重。当然,此类作品中的爱情描写总是与劳动紧密结合,以劳动者品质为爱情标准的恋爱观也非常鲜明地带有50年代政治观念的印记,但这一切在祖农·哈迪尔的《锻炼》中都被自然而然地化解到轻松幽默、欢快活泼的生活场景中。“在祖农·哈迪尔的作品中,对人们的真实情感、感觉和爱情进行生动地描写的同时也向人们展示了爱情的神圣和强大的活力。”[2]
伊扎提汗在麦提亚孜的精神世界占有重要位置,点燃了他心灵深处爱情的火焰,使他的精神生活发生了变化。麦提亚孜意识到自己给伊扎提汗缝制的皮鞋已经好几个月了还没有最后完成,便赶紧给伊扎提汗的皮鞋上色擦油,忙碌了起来。爱情的力量使他乐于工作,对伊扎提汗的爱慕之心也体现了麦提亚孜对爱情和家庭的渴望,而这渴望是他丧失已久的,旧社会的痛苦生活使他早已对生活丧失了希望。如今麦提亚孜偷偷地爱着伊扎提汗也是他对美好生活向往的萌芽。
在小说的第一部分里,麦提亚孜家的生活环境的描写把麦提亚孜懒惰、颓废、邋遢的形象表现得淋淋尽致。“倒塌的围墙”,屋里灶上有一口“生了锈的小锅”,“白毡子”变成了“灰褐色的”,“一些工具们混在一起”,壁橱里摆着“破旧的”盒子,被烟“熏黑的”墙壁,家具上已经“结满了蜘蛛网”,这就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家,屋子里一片狼藉,东西到处堆放着,通过这样的生活环境的描写,我们很容易看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主人。后来,麦提亚孜和他心爱的姑娘伊扎提汗结婚了,原来那破败的家早已换了新面貌,破落的土墙“修筑起来”,屋子里“整齐地”摆着了两副“洁白的”枕头,乱丢的用具都装进一个木箱里了,屋里井井有条,这不仅仅是生活环境的变化同时也是人的变化,屋子换了新面貌,主人也改头换面成了新人,女主人的出现使屋子焕然一新,麦提亚孜已不再是原来那个懒惰邋遢的麦提亚孜了,在爱情的力量下,他变得勤劳能干了。
在祖农·哈迪尔的作品中,爱情和热爱劳动是紧密联系的,这标志着一种时代精神,热爱劳动在一定程度上成了爱情的前提,反过来,爱情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人们树立热爱劳动的美好品质。
三 “合作”的力量
麦提亚孜由“懒汉”变为“新农民”,这与集体的关怀和帮助是分不开的。当麦提亚孜考虑如何处置这土改分得的土地时,他懒得劳作便想把它卖了换些钱,互助组组长艾木拉劝导他共产党把地分给农民是让大家生产的,应该在这块地上种庄稼,这样等庄稼成熟了,自己吃也行还钱也行。听了艾木拉的劝导,麦提亚孜决定在地里种油菜,艾木拉便帮着他犁地、撒种子。油菜成熟了,到了收割的季节,麦提亚孜因为怕累怕晒便迟迟不去收割,艾木拉耐心地开导他不要因为怕苦怕晒就退缩,不然几个月的劳动成果就会被糟蹋了,只要鼓起勇气不怕辛苦就会得到丰硕的成果。在艾木拉的再三鼓励下麦提亚孜终于动身收割了。
看到麦提亚孜那还有很多没有割的油菜,艾木拉建议互助组帮助麦提亚孜收割,虽然大家都劳作了一天,但大多成员还很愿意帮助麦提亚孜。大家的关心与帮助融化了麦提亚孜冰冻已久的心,他原来因为害怕繁忙的劳动而不愿意加入互助组,但当他望见互助组的田地丰硕的小麦垂着穗头,大伙一起出动兴高采烈地割着小麦,听到不时传来的歌声和欢乐的谈笑声时,他也很想到那里去,加入他们,跟他们尽情地畅谈说笑,跟他们一块儿干活。他已经被互助组的热闹景象所吸引,懒惰麻木的内心得到了复苏,开始对那种孤寂消沉的情况感到厌恶,集体劳动中的那种爽快欢乐使他羡慕,他在思想上已经有所改变了。而刚加入互助组的麦提亚孜还留有些“后遗症”,还残留些缺点,但互助组成员能原谅他,并鼓励教育他有错误改正就是了,人性的关怀使麦提亚孜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在大家的帮助下,麦提亚孜在慢慢地转变,从原来的无业游民转变为“新农民”。麦提亚孜教铁木耳老汉和伊扎提汗编抬把子,当有人编不下去询问他时,他便撇下自己的活,耐心地教他们;互助组里的工具坏了,麦提亚孜便积极修理。
小说通过人性的复苏、爱情的力量和大家的关怀主客观三方面的原因向我们展示了主人公麦提亚孜由一个懒汉如何转变为出色社员的过程。首先是麦提亚孜自身的醒悟,他开始厌恶自己的孤寂消沉,羡慕集体劳动中的那种爽快欢乐;对伊扎提汗的爱慕之情促使他抛弃旧的懒惰的自己,变得勤快了;互助组成员对麦提亚孜的关怀与帮助也是他改变的客观原因之一。作者通过细节、自然环境、生活环境、心理等描写把麦提亚孜的改变惟妙惟肖地描绘出来。小说前半部分的他身上有着一种贫苦无望、世事如梦的气息,到结尾处时积极乐观、脚踏实地的信念在他身上很明显地展现出来了。小说结尾写到,麦提亚孜过上了新生活,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组建了家庭,享受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当麦提亚孜劳作结束后来瓜棚歇息时,伊扎提汗托着半个西瓜走出来迎接他,这和小说开头在田间,麦提亚孜口渴难耐也无人问津形成了鲜明对比,也体现了农村合作化运动对维吾尔农民的深刻影响。
作为一部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小说,《锻炼》在人物塑造方面固然有一些局限,如人物的类型化、脸谱化等,但其对比手法的运用、对人性的剖析等都代表了“十七年”新疆农村题材小说的成就。
[1]祖农·哈迪尔.锻炼[M].中国作家出版社,1958.
[2]帕孜来替·努热合买提.维吾尔现当代作家祖农·哈迪尔研究[D].中国博士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2006.
On Characterization of the Rural Theme Novels in Xinjiang
Sun Yanjun Qing Xiaobing
There are a number of rural theme novels written during the“ Seventeen Years”in Xinjiang.From different aspects,these novels show the collision of old and new ideas emerged during the period of Agricultural Cooperation and the social transition .Uighur writer Zunun Kadar’s Duanlian is an important representative of the rural novels.The novel narrates the changes of MaiTiyazi from a sluggard to a hard-working peasant.
rural theme;Duanlian;characterization
I207.427
A
1672-6758(2012)04-0096-2
孙艳君,在读硕士,伊犁师范学院人文学院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专业2010级,新疆·伊宁。研究方向:民汉文学关系。邮政编码:835000
祁晓冰,教授,伊犁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新疆·伊宁。邮政编码:835000
Class No.:I207.427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