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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铭与《韩文起》

2012-08-15胡佳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昌黎韩文韩愈

胡佳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025100)

一林云铭的生平经历

林云铭,字道昭,又字西仲,自号损斋居士,室名挹奎楼。清福建闽县(今福州)人。

林云铭生于明崇祯元年(1628)八月。少年时,父亲林兆熊被人构陷入狱,林云铭于是“与伯兄林云镶发愤读书,凡诸子百家率皆浏览成诵,能言其所以然。其为文如天马行空,不可羁绁”。[1]顺治五年(1648),林云铭参加本地的乡试,成为举人。

顺治十五年(1658)林云铭登进士第,授新安司理,后任徽州府推官。担任推官期间,林云铭公正不阿,治案英明,林枝春撰写的《江南徽州府推官西仲林公传》中称赞他“治事精敏,听断如神,他郡有疑狱不决,卒赖公而剖”。康熙六年(1667),朝廷裁撤推官一职,林云铭便未再做官,隐居闽北建溪,专心著书立说。

康熙十三年(1674),靖南王耿精忠在福建发动反清的“甲寅闽变”,林云铭不愿被耿精忠“招致”,被耿拘囚,后被押送到侯官县,关在“邑狱”里。第三年九月,清兵至,始获释。这一事变对林云铭打击很大。林云铭的家被烧毁,生活难以为继,所著著作全部毁于战火,“嗣杜门富沙七年,如《左》《国》《史》《汉》,及唐宋诸大家,具有手注抄本,寅卯闽变,悉荡然没于烽火中,片纸不可复得”,[2]于是举家搬至杭州谋生。在其《述怀歌》中,林云铭这样写道:“五十归来建水沿,劫灰万卷无存编。瓶乏舂粮裋褐穿,妻儿相向泪潺湲。故园扰扰百忧煎,重蚕西湖路数千。”其中辛酸悲苦可见一斑。而《遣使移眷寓杭》则表达了其对故乡的深深眷恋及漂泊他乡的孤苦无依:

谁人不道故乡妍,轻弃闽家独自怜。鼓浪鲸鲵横海曲,潜形魑魅伺山颠。蛇方剔胆悲呈腹,鸟既伤弓怯听弦。暂把西湖谋寄迹,休言丘首计归年。

从此,林云铭隐居杭州,以卖文为生。其卒于康熙三十六年(1697)七月,享年七十岁,葬杭州西湖山畔。

林云铭一生著作颇丰,所著评校有《庄子因》、《楚辞灯》、《韩文起》、《古文析义》前后编等,诗文集有《吴山彀音》、《损斋焚余》、《挹奎楼选稿》等。

二林云铭及《韩文起》研究概况

学界关于林云铭和《韩文起》的研究不多,主要有:香港中文大学陈炜舜2000年完成的硕士论文《林云铭及其文学》,探讨林云铭《庄子因》、《韩文起》、《楚辞灯》的写作背景和相关析论;高雄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钱奕华2004年完成的博士论文《林云铭〈庄子因〉“以文解庄”研究》以及2009年由花木兰文化出版社出版的同题专著;栗凰《重评林云铭〈楚辞灯〉》,发表于《青海师范大学学报》1994年第2期;邓元煊《林云铭及其〈楚辞灯〉》,发表于《四川师范大学学报》1995年第2期;[韩国]金渊洙《〈楚辞灯〉作者林云铭生卒考及行年疏证》,发表于《苏州大学学报》1997年第1期;王悦《林云铭的时文观》,发表于《文学界》2010年第6期;[台湾]钱奕华《明清庄学中解构、建构与诠释——以林云铭〈庄子因〉为例》,发表于《宁夏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1期。其中关于《韩文起》的研究更是鲜有。

三林云铭评注《韩文起》的宗旨

林云铭称“韩文全集,无篇不佳”,他对韩愈文章整体评价是“韩文根本六经子史,必以圣人之道为宗,与夫忠君信友忧国忧民之意”,即“文以载道”和忠君爱国的儒家思想,他对韩愈文章中讲究圣贤之道、仁爱百姓、忧国忧民的儒者风范称赞有加。

韩愈是有唐一代的著名文人,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他的文章和思想倍受历代文人推崇。但是因为韩文创作的体例和特点与科举“八股”的写作要求相似,所以许多学子熟读韩文,不过是剽窃韩文来应付科举考试,以期仕途通达,并不解其意。文人少时便模拟韩文写作“八股文”,走上仕途之后,剽窃韩文作颂圣文章。文坛风气大坏,林云铭对此种现象十分不满。

在其康熙二十一年(1682)为《古文析义》所作序中,林云铭道:

是故古文篇法不一,皆有神理,有结穴,有关键,有窾郤。或提起或脱卸,或埋伏或照应,或收或纵,或散或整,或突然而起,或咄然而止,或拉杂重复,或变换错综,亦莫不有一段派络贯行其间。学者愦愦于此,袛记取数语活套,可以搀入八股制艺者,便自称学古有获。如此,虽白首下帷何益!

《四书存稿自序》中也阐述了他对剽窃成风的文坛的痛恨与讽刺:

尝抚几自奋曰:文章定价,寸心千古。若仅粗记二三百篇烂时文,影响剽窃逐陈棘栫中,学做誊录生。走笔写就,纵掇上第通显,亦不过如乞儿弄猢狲,扮鬼脸戏,唱几套烂熟曲子,向市井驵侩手中,讨得百十铜钱,途遇群丐,持出相夸,诚可哀也。

在《韩文起》自序中,林云铭写道:

余童年负笈乡塾,见制艺中有用韩文词句,人辄喜之。因购一坊本,以为中郎枕秘,按日所受于师者,既成诵,即发而潜玩,不令诸学童听睹。塾师疑余凡览,有妨举业……恚且骂曰:“古文不过取其明晰易晓词句,撺入制艺足矣。何深求为。”余进曰:“制艺即古文变体。昌黎当日起衰,恐不是窃前人词句撺入篇中,而八代之衰遂能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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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在《潮州韩文公庙碑》中道:“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充分肯定了韩愈矫正文风的功绩。林云铭把韩愈的文章树为创作楷模,主要也是希望借助韩文扭转文坛气候。他充分肯定韩文“文起八代之衰”的意义,将其命名为“起”,有“振起”、“创起”、“兴起”之义,其中“振起”是对韩愈“文起八代之衰”功绩的颂扬;“创起”是林云铭多年“扫尽俗解传讹,独摅管窥一得”,是“前此未曾有而始有”,是作者的个人创作范畴;“兴起”则是希望通过《韩文起》在读者中产生影响,一扫文坛剽窃风气,“海内君子,若得是编,当见韩文堂奥,必能于剽窃词句之时,溯流穷源,湔涤故习,慨然自命以为一代作者,是古人不可学而可学。”

四《韩文起》的文学特色

在林云铭之前,韩文评点很多,但林认为谬误很多,影响韩文的阅读,“坊本中评注纰谬,以讹传讹,致千古作者苦心埋没尘坌,尤为憾事!”他对坊本评注抱着怀疑的态度:“余终疑古文不必如是作,在后人亦必不应如是读也。”他认为读韩文需博通经史,寻出根据来,如果只是用来应付制艺、科举考试,不如不读!他在《古文析义二编·序》中道:

古人之有奇文,在千百年中,其精神不可磨灭,原与生于吾世无异。乃读之者,茫不知其命意之深,寄意之远,措意之巧,抒意之工,譬求友者千里相遭,一揖遽别,尚未暇通姓氏,辄栩栩人曰:“此吾知己也。”友其许我乎!

又道:

余以嗜古技痒,纵目其中,探索揣摩,寝食俱废。凡有命意之深,寄意之远,措意之巧,抒意之工者,靡不以管窥之独得,厘正俗解传讹。务期千百年来古人精神与余相遇于寤寐间,如引当世奇士以为知己,与之输肝胆、抒情愫而后快。

在《韩文起》的识语中,林云铭如是说:

昌黎为唐宋八大家之冠,后此操觚巨手总不能出其范围。朱晦庵《考异》定本止较字句读讹,未曾别有阐发,嗣选本妄加评赞,谬误相袭,先生殚心四十余年,考据剔抉。俾集中一人一事无不有原有委,意义神理开卷跃然,凡学为古文与为时文者,皆不可一日离也,珍之。

林云铭评点韩文,包括句评和篇末总评。在评注时,结合韩文写作的时间、地点、背景,依据史实,一一考证。“韩文内其文其事,皆有来历根据”,“余取《唐书》一一考证,即起作者于一堂,受其耳提面命亦不过此,快心曷极。”如《赠张童子序》对“童子”这一称呼,林云铭在篇末总评中考证说:“茅鹿门以呼为童子,疑唐有童子科,而张得与其选以为荣。不知古人称呼多以质言之,虽举于礼部,出于陆公之门,其呼为童子,正所以著其异于人,不似后世必称老年台老门翁也。按唐制取士,由学馆者曰生徒,由州县者曰乡贡,其科之目有明经,有进士,有童子,共有十一科。而明经又有五经二经,通计七种,经分大小中三等,《礼记》、《春秋左氏传》为大经,《诗》、《周礼》、《仪礼》为中经,《易》、《尚书》、《公羊传》、《榖梁传》为小经,《孝经》、《论语》皆兼用之,明二经者或一大一小或二中。凡序中所言者皆与童子科无涉,童子科则十岁以下能通一经及《孝经》、《论语》,每卷诵文十通者予官,通七者予出身而已,况又有‘班白之老及终身不与’等语乎!前辈读书亦往往疎略如此,于后学复何责。” 考证详细,引据充分,可见其态度之慎重。

五《韩文起》的版本与编次

韩文整理收录最早的是韩愈的门人、女婿李汉在韩愈去世后所编辑韩愈诗文集《昌黎先生集》,共四十卷,另目录一卷。“李汉,字南纪,淮阳王李道明六世孙,少事韩愈,通古学,措辞雄蔚,为人刚直,颇类愈,愈爱重之,以子妻之。擢进士第,迁累左拾遗。”李汉在其《昌黎先生集序》中道:“长庆四年冬,先生殁,门人陇西李汉,辱知最厚且亲,遂收拾遗文,无所失坠。得赋四,古诗二百五,联句十,律诗一百七十三,杂著六十四,书、启、序八十六,哀辞、祭文三十八,碑、志七十六,笔砚、《鳄鱼文》三,表、状四十七,总七百,并目录合为四十一卷,目为《昌黎先生集》,传于代。”[3]《昌黎先生集》卷帙编次为:赋、古诗、联句、律诗、杂著、书、启、序、哀辞、祭文、碑志、杂文、状、表。

后来韩愈文集的各种版本大都从李汉本出,如宋魏仲举所编《五百家注音辨昌黎先生文集》,在《昌黎先生集》四十卷的基础上,加“《外集》十卷(前五卷是佚文,后五卷是《顺宗实录》),又附录序、传、碑、记,《韩文类谱》,《论语笔解》,《别集》,《书文集后》,《看韩文纲目》等内容。”[4]

林云铭《韩文起》的编写也以李汉本为原本,参考朱熹《昌黎先生集考异》,“公婿李汉,曾亲受业。余以其所辑原本为主,而参以朱晦菴之《考异》,则诸本纷纷传讹,有所折中,允称善本”,但在编次上,林云铭没有参照李汉本,“韩文坊刻,编次杂乱。即李汉原本,于正集后又分外集,且于所作之前后,颠倒甚多。兹择其有关道统者,定为首卷,而以表状论议辩解,为世道治体学术官方所系者次之。其余悉照书序传记、杂著志铭,各以类聚。而各类中又按所作之时为先后,庶有定次。但碑文二卷,则当先神而后人,先国而后家,又不可以年月拘也。”林云铭《韩文起》按韩文内容编排,选择韩文重视道统、政教的内容进行评注,这种编次方法反映出林云铭受宋明理学思想影响颇深。

林云铭所著《韩文起》十二卷,收录韩文一百五十九篇,附《年谱》一卷。与《庄子因》、《楚辞灯》相比,清代学者对《韩文起》的评论非常少。《韩文起》成书至今,各书目也甚少著录,其版本更是少有言及。

《韩文起凡例》提到:“是编脱稿粗定,因姪孙常础,急于问世,遂携入建阳书坊发梓。其中颇有遗漏简略,兹复细订另刻。其卷帙次序,及训诂未尽处,不无增改。海内明眼者,一览能自辨之,即以此刻为定本可也。”可知常础携入建阳书坊者为初刻本,即康熙三十二年(1693)林氏建阳刻本。

而林云铭在《韩文起序》中道:“是编也,得晋江黄子定可,以水署余闲,究心史学,考证辩难,必极其毫发无遗然后已。而新安王子殿扬,家学有素,复以系出观察王弘中,《燕喜亭》,《滕王阁》二记,及《神道碑铭》,祖德攸关,慨然减赀倡梓。”可知林云铭在初刻本面世后又对其做了很多修改补充,即上文所言“细订”一番,由新安王殿扬出资刻印,“即以此刻为定本可也。”定本每卷卷首有“晋安林西仲先生评注”、“婿郑郯官五、男沅之仝校”字样。

此外,还有民国四年(1915)上海会文堂书局石印本,编次、内容与林氏定本无异,扉页题“精校韩文起”。

六《韩文起》在日本的流传

后来《韩文起》被传至日本,可知的版本有:“《杭州大学图书馆线装书总目》著录《韩文起》十卷附《年谱》,秦鼎补标,日本文政二年(1819)刻本;《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汉籍分类目录》也有著录秦氏补标十卷本,文政六年(1823)京都聿林德永善兵卫等刊本。”[5]

秦鼎补标本添秦鼎所作识语,尾张水野令神埜世猷文徽撰序。从中可知,《韩文起》一书由文徽带至日本,在此之前,日本所流传的韩文集“唯有蒋注一本”。本来《韩文起》由文徽整理,但后文徽因迁官“不能卒业”,将《韩文起》属之于秦鼎。秦鼎“补校未半,而耄及之,又命儿寿蒙学”。秦鼎本在卷帙编次上与林氏定本有很大的差别。秦鼎采用《文选》的目次编排方法将《韩文起》目次分为赋类、文类、上表类、书类、状类、议类、设难类、对问类、辞骚类、序类、颂类、箴类、记类、传类、论说类、哀文类、碑文类、墓志铭类、吊文类、祭文类,其中议类与传类在《文选》中无对应文体,应是秦鼎自行归类。

秦鼎将林氏《韩文起》十二卷并为十卷,完全打乱原定本的编排目次,并注解道:“按林氏所立目次非李汉旧也。今仿《文选》而第之,以便读者,而有有,有无,又有名同实异,究与《昭明》异。”对于比较特殊的分类,秦鼎也做了解释:将《送穷文》与《鳄鱼文》归在文类,“文在《文选》则为策文,策文林氏选无之,今此二篇杂文也。姑取其名以列于此,亦与《昭明》异”。将《进学解》与《释言》归在设难类,“《进学》一篇以名则解,以体则难,林氏乃列《争臣论》之下,殊为不类,今收于此,又附以《释言》”。将《原道》、《原性》、《原毁》归在论说类,“原类旧在杂著,而其体为论,宋人始别有原名,非李汉旧也”。

[1][清]林枝春.江南徽州府推官西仲林公传[A].福建通志:文苑传[Z].民国二十七年刊本.

[2][清]林云铭.挹奎楼选稿[Z].济南:齐鲁书社,《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影印本,1997.

[3][宋]姚铉.唐文粹[Z].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

[4]王东峰.《五百家注音辨昌黎先生文集》研究[D].西北师范大学古典文献学硕士论文,2007.

[5][香港]陈炜舜.林云铭及其文学[D].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硕士论文,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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