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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西蜀词人的艺术追求

2012-08-15成松柳余灵芳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韦庄花间词人

成松柳余灵芳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作为中国文学史的一种新型文体,词起于唐中叶,经过晚唐五代的发展演变,在宋代成为一种与古典诗歌并驾齐驱的文学体裁。关于词体文学的发展演进过程,学术界有不同的描述,但有一点是基本认同的。这就是词在发展的过程中,始终是在向古典诗歌靠拢,无论是在意象运用上,还是在抒情方式、情感表达等方面,都呈现出诗化,或者说雅化的努力。我们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词的产生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中唐以来城市生活和文人生活方式的改变。作为适应城市娱乐文化需要的流行歌体,词是典型的都市文体,因而,词的一出现,就解构和颠覆了中国古典诗学的许多传统,比如“言志”,比如个性化的抒情,比如情景二元的基本结构。而且,这种颠覆,是逐渐由朦胧意识而演变为旗帜鲜明的纲领,所谓花间词人、花间范式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西蜀词,就是晚唐五代词体文学演进中的重要环节。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词在一产生时,就被边缘化了,被视为“小道”、“诗余”,而边缘文学向中心文学、主流文学靠拢,这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上,都有着很多例子。

在词的演变发展进程中,西蜀词,是一个有着特定时段和特定地域的概念。唐末五代时,作为一个政权,西蜀存在过长达近八十年的割据局面,细分为前蜀(891-825)与后蜀(926-965)两个地方割据政权。我们所说的西蜀词人,特指这近八十年间的词人。在《花间集》所收的十八位词人中,除去温庭筠、皇甫松、和凝与西蜀关联较少外,其余十五位词人均是西蜀文人。本文讨论的西蜀词,包括的是西蜀人(本土词人),流寓西蜀之人和成名于西蜀后流寓他乡这三部分人所写的词。根据《全唐五代词》列入前蜀之词人的有王衍、韦庄、薛绍蕴、牛峤、张泌、牛希济、尹鹗、李珣、毛文锡、庾传素、魏承班十一人,列入后蜀之词人有顾廈、韩琮、鹿虔麑、阎选、毛熙震、孟昶、花蕊夫人、欧阳炯、欧阳彬、刘侍读、许岷、文珏十二人,合计二十三人,再加上孙光宪在30岁之前,也一直生活于西蜀,其词创作与西蜀有着密切关联,因而文学史家们在评价西蜀词人群体时,往往也将他列入。正是这一批词人,创造了西蜀词体文学的辉煌、让历史记住了“西蜀词人”。

在社会发展进程中,文学艺术是一种很重要、很普遍的文化形式,有着复杂而丰富的内容,与人的实际生活密切相关,一样需要追求和创新。一个文学流派的形成,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生活在相同的时代和地域中,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艺术追求,西蜀词人群,正是这样的文学群体。之所以这样说,从文学史的角度是有根据的。其一,西蜀词人作为一个流派,有共同的文学主张,有传承和创作目的,这在《花间词序》中是很清楚的。可以这样说,在文学史教科书中所列的文学流派,还很少有像花间词人一样,如此公开自己的文学追求与创作主张的。其二,在文学创作中,绝大部分西蜀词人专力于词,不同于南唐、闽地、吴楚等地的词人在诗歌创作上也很有成就,尤其是南唐属下的庐山更是晚唐时代全国瞩目的诗歌中心。西蜀词人在诗歌创作上乏善可存,即使原来在诗歌创作上有较大影响的文人,来到西蜀以后,其创作的重心也是词体文学。晚唐诗歌,本来就充斥香艳之风,很多文人,在颠沛流离之中,将香艳的诗风也带去了他的流离之所,但西蜀的香艳之风则专属于词了,这和当时的南唐诗人群、中朝诗人群、吴楚诗人群、闽地诗人群是不大一样的。①[1]P132

安史之乱后,大唐江山摇摇欲坠,农村经济趋于凋敝,但城市却繁荣了起来,尤其是一些远离战乱的地方,以成都为中心的西蜀正是如此。西蜀之地远离中原,非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其受战乱影响非常之小,加之西蜀之地自古富饶,例如成都很早就有“天府之国”之称,这足以看出西蜀当时的富饶。另外西蜀作为偏安一隅的地方政权,趁乱割据一方,一无角逐中原的志愿,二来军事力量薄弱难有此非分之想,三来没有励精图治的长远打算,从而也就不存在政治上的高压态势,更没有“精忠报国”之需要,于是乎,也就不存在类似陆游,辛弃疾立志从军之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生活上的安逸使得西蜀词人大都放浪形骸,生活中也常常以美酒、女人来寻找乐趣与心灵归属,心理上苟且偷安,生活中声色犬马,于是在艺术追求上,也就少不了香艳温婉,词则成为了他们情感的最佳表现形式。这种由晚唐词人温庭筠开启艳丽词风,通常将妇女日常情态作为描述对象,并以男女艳情为中心,风格在倚重于绮丽香艳、婉约柔媚。

西蜀词人的许多词,词风艳丽,着笔于蹙眉,落笔在闺房,对于妇女的神情样貌,都会使用非常细腻与华丽的辞藻来描述,其中很多词也写到了相思之情离别之苦。欧阳炯在《花间词序》中描述西蜀词人的创作情形:“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态。子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唱风。”在这种闲适,慵懒的生活背景下,创作思路与主题自然也离开不歌舞升平,其侧艳之词,关注的主题自然也是女性的一颦一蹙和闺思幽怨,词风也不免轻浮艳丽,在艺术追求方面,西蜀词的确表现出以下共同风格:

一是真实地表达当时文人的思想和生活状态。生逢乱世,西蜀词人的事功理想已经很淡了,没有多大辉煌腾达的念想,因此也无溜须拍马以追求政治上的功利,所以词人在表达主题时,大都是结合生活场景,直抒胸臆,毫不掩饰,较少做作。韦庄《菩萨蛮》:“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其中“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最为直接传神,一个“倚”字,最令人称道,将一个懒散,醉意朦胧的浪荡少年刻画出来,这虽然与那些英明神武形象相去甚远,也与宋代词中重整河山待后生的期盼不符合,但也确实说明了西蜀词人的“真实”,即使境界不高,但也是真实现实写照。皇帝王衍作《醉妆词》:“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虽然他当皇帝不是好料,但是写出的诗词倒是直接和真实。而在西蜀词中也出现了“欢娱嫌夜短”的词句,男女幽会,情意盎然之时,已经天亮了,更有女主人直白说:“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这种疯狂,这种直白,在后世诗词中并不常见,却真切地表达了西蜀词人的生活状态。

二是词中充满了香艳色彩。如韦庄“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清丽秀艳,温柔缠绵,是较为典型的香艳作风。欧阳炯的《贺明朝》:“忆昔花间初识面。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故将纤纤,玉指偷捻。双凤金线。碧梧桐琐深深院。谁料得两情,何日教缱绻。羡春来双燕。飞到玉楼,朝暮相见。”描绘的也是女色娇态,郎情妾意的场景,这种直裸的裙裾脂粉,花柳风月描述,虽然为后世的自命清高文人所不容,但是在当时却是西蜀词人中的普遍风气。孙光宪《浣溪沙》云:“十五年来锦岸游,未曾何处不风流,好花长与万金酬。”也是很直接的描绘了词人的酒醉金迷。

三是情感细腻深沉。孙光宪《更漏子》:烛荧煌,香旖旎。闲放一堆鸳被。慵就寝,独无眠。相思魂欲消。不会得。这心力。判了依前还忆。空自怨,奈伊何。别来情更多。别来情更多。相思魂欲消。此词在继承温韦风格上,烛荧煌、鸳被等都有写到,同时也将独无眠的场景写了下来,显得细腻感情丰富。

四是词句婉雅美丽。西蜀词大都与舞榭歌台,寻欢享乐有关,自然少不了绮筵公子、绣幌佳人软媚香艳之能事。如张泌《浣溪沙》:“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词中描叙“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将一个娇容百媚,娇滴风艳女子描绘得淋漓尽致,词人为女色而“轻狂”的行为心态也是活灵活现。在西蜀词人作品中,美人,美景,美歌,爱情等都是重要因素,至于美人,许多西蜀词人皆为官宦,莺莺燕燕自是少不了,而美景的话,西蜀成都等自古为“天府之国”,风景秀丽,景美情浓。对于才华横溢的词人来说,填词对歌也是其日常活动。

著名词学家夏承焘总结西蜀词人共性为“华丽的字面,婉约的表达手法,集中写女性的美貌和服饰以及她们的离愁别恨”[2]P16。而共性的形成,符合词作为当时社会流行歌体的表演需要,也是词走上规范化的开始。这一点作为花间词鼻祖的温庭筠劳苦功高,他所创立的花间范式,对于西蜀词人乃至后代词人影响深远。如其著名的《菩萨蛮》十四首,其布景几乎都是精美的深闺,加上深深的庭院、幽静的夜晚、清冷的月色,精美的陈设,通过这些名物装饰出主人公寂寞而又无聊的心态。而与温庭筠齐名的韦庄,在一首《诉衷肠》中:“烛烬香残帘半卷,梦初惊。花欲谢,深夜,月笼明。何处按歌声,轻轻。舞衣尘暗生,负春情。碧沼红芳烟雨静,倚兰桡。垂玉佩,交带,袅纤腰。鸳梦隔星桥,迢迢。越罗香暗销,坠花翘。”使用了罗香、红芳等词语,主人公同样是女性,描绘的也同样是女人心理。欧阳炯之词,有的也极其秾艳。被况周颐《蕙风词话》中赞为“自有艳词以来,殆莫艳于此矣”的《浣溪沙》:“相见休言有泪珠。酒阑重得叙欢娱。凤屏鸳枕宿金铺。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以及他的《三字令》:“春欲尽,日迟迟。牡丹时。罗幌卷,翠帘垂。彩笺书,红粉泪,两心知。人不在,燕空归。负佳期。香烬落,枕函欹。月分明,花澹薄,惹相思。”词中使用的还是罗幌、红粉、香烬等等女性色彩浓厚的词语,这些都显示出在花间范式的影响下,西蜀词人有着共同的艺术追求。

虽然西蜀词人有着共同的艺术追求,其整体上也呈现出香艳特点,但仔细阅读全部西蜀词,会发现西蜀词人中,还是有着别样的声音,这种声音在一定程度上彰显出词人的个性色彩,也昭示着词在晚唐五代虽然形成了统一的范式,但同样也有着向主流诗歌靠拢的努力。

韦庄是西蜀词的大家,我们读韦庄词,觉得它与温庭筠以及大部分花间词最大的区别就是情感抒发方式的区别。我们先看他的两首《菩萨蛮》: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等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第一首词是追忆,当年离别的情节依然历历在目,但时间无情,词人岁月蹉跎,却无法返回故园,只能在迷离恍惚之中徒增怅然若失之感。“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青春如花,却无法承受时间的摧残。在浓烈的相思之中,作者寄寓了自己身不由己的沉痛。

第二首是现实描写,不用曲笔,不假雕饰。以“人人尽说江南好”开篇,接着历数江南之美好,春水碧于天,江南自然景物之美;画船听雨眠,江南生活情趣之美;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性之美。结句“未老莫还乡”陡然翻转,映衬着“还乡须断肠”的悲凉情怀。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在抒情方式上,韦庄的确与温庭筠有了很大的区别。虽然词的氛围依然不脱男女情爱和悲伤离别,虽然词中的主人公依然是闺中女性。但作者刻意追寻的是对往事、对故乡的思念之情。笔者曾在《自抒怀抱——韦庄诗风与词风比较》一文中指出过:“重温旧梦”是韦庄诗词的一个集中表现[3]P63。韦庄善于抓住过往生命中的难忘镜头,从重温旧梦这一角度,将笔触伸向情感的心灵深处,多层次、全方位地展开了个人情感世界,因而相对于温庭筠,其词少了些装饰,却多了些个性。对旧梦的重温,使得韦庄在情感抒发上总是在自抒怀抱。“碧天云,无定处,空有魂梦来去。夜夜绿窗风雨,断肠君信否?”“空相忆,无计得传消息。天上嫦娥人不识,寄书何处觅?”“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吐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故乡、柳丝、绿窗、落花,每一次旧梦的重温都能勾起词人百结的愁肠。从韦庄的词意象中,我们感受到了词人发自心灵深处的心声。独特的人生经历,独特的个人情感体验,使得韦庄词呈现出重温旧梦的审美情趣,重温旧梦的审美情趣又使得韦庄采取了自抒怀抱的抒情方式。

再如孙光宪词,阅读孙词,我们发现其词里已经有很多新的因素,向主流诗歌靠拢的因素。比如描绘的简洁和文辞的典雅,他的《浣溪沙》十九首,虽然主题并没有脱离花间格调,但描写却有着很大的不同了。或借助空蒙的意象,抒写难舍难分之情;或描绘人物的绰约风姿;或留下少女迷人的倩影;或描绘少女待字闺中,羞怯待客的举止,人物刻画,清新自然又十分传神。

半踏长裾宛约行,晚帘疏处见分明,此时堪恨昧平生。早是消魂残烛影,更愁闻着品弦声,杳无消息若为情。

这是《浣溪沙》之五,词写一位男性对所见少女绰约风姿的倾倒和迷恋,着色比较清淡,不像温庭筠词那样的华美浓艳。温词在描绘两性情感时,总喜欢用色彩鲜艳浓烈的字眼,通过语言的装饰性和色彩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然而孙光宪这些词,无论是女性的服饰,还是所处的背景,都如同词中的疏帘淡月,不以浓烈取胜,而以情韵迷人。

孙光宪词还经常出现那种因好景不长油然而生的惘然自失之感,有一种烦恼无法摆脱的忧伤,这也与花间词风拉开了距离。如词人的《河渎神》在凭吊湘妃庙时,尽情抒发自己“独倚朱阑情不极,魂断终朝”的寂寞感受;《后庭花》中“玉英凋落尽,更何人识,野棠如织。只是教人添怨忆,怅望无极。”充斥着历史的苍凉感。《河传(太平天子)则更是以隋炀帝游江都,大肆挥霍,最终走向失败的历史教训,表达词人内心深处的忧患。

我们再看一首孙光宪的《谒金门》:

留不得!留得也应无益。白纻春衫如雪色,扬州初去日。轻别离,甘抛掷,江上满帆风疾。却羡彩鸳三十六,孤鸾还一只。(《谒金门》)

正如詹安泰先生在赏析《谒金门•留不得》词时所说“开端便是顶点的抒情手法,在《花间集》里找不出第二个例子”[4]P45,这的确道出了孙光宪词的一个重要特色,即词中有着勃勃生机[5]。这首《谒金门》具备的气韵与精力,集中体现了孙光宪词的勃勃生机。这种生机融入闺阁词中,使香艳的题材有了几分英武之气;表现在风物词中,使形象更为生动自然,读来如身临其境;而在那些自抒怀抱的作品中,这种勃勃生机让人读来更有沉郁痛快之感。

同样值得我们注意的还有牛峤,他的词中也有我们类似孙光宪词的那种生机。词人虽然在形式上学温庭筠,大多数作品都不脱花间藩篱,但细读他的词,会发现其词确实表现出抒情诗化的倾向。如其《梦江南》二首,纯用白描,语句清新,在花间词中确实可以称为别调。“昔人情语艳语,大都靡曼为工,牛松卿……繁弦促柱间,有劲气暗转,愈转愈深。”前辈学者的评论,可谓一语中的。

紫塞月明千里,金甲冷,戍楼寒,梦长安。乡思望中天阔,漏残心亦残。画角数声呜咽,雪漫漫。《定西番》

这是牛峤的《定西番》。词在唐五代词人手中,缘调而赋的情况依然普遍,因而《定西番》词牌写边塞之事并不罕见,温庭筠等词人集中具有此类描写,但牛峤的这首作品其意境大不同于大部分花间词人之作了,紫塞戍楼,中天皓月,白雪皑皑,这些典型的边塞景物衬托着词人苍凉的心境,使这首词别开生面,傲视古今、直面人生的豪情油然而生。即使是同样写男欢女爱,牛峤的一些词也不同于其他花间词人,他能以一种非常执着的心态,去极写女性的内心世界,表现他们对爱情虽九死而犹未悔的痴迷心态。

另一位西蜀词人李珣词中的意象较温词而言,显得疏朗而单纯。李珣在词中所用的意象相对较少,他十分注重情感的表现,常能以较少的意象取得丰富的表达效果。例如《河传》其二:

春暮,微雨。送君南浦,愁敛双蛾。落花深处,啼鸟似逐离歌,粉檀粉泪和。临流更把同心结,情哽咽,后会何时节?不堪回首,相望已隔汀洲,橹声幽。

词写一个女子为自己所爱的男子送别的情形,其背景与氛围与花间词并无二致。微雨、落花、啼鸟、同心结、橹声,这些意象渲染了凄清、迷离、哀婉的氛围。在这种情境下离别,主人公内心之悲凄宛然可见。虽然氛围与描述依然是花间格调,但词中意象却更为疏朗,情感表达也更为沉痛。我们读欧阳炯的一部分词也有这种感觉。欧阳炯词存世作品较少,但是却有名句传世:“春来阶砌。春雨如丝细。春地满飘红杏蒂。春燕舞随风势。春幡细镂春缯。春闺一点春灯。自是春心缭乱,非干春梦无凭。”“春”的巧妙应用,让人拍案叫绝,较之其他西蜀词人,欧阳炯在用词方面独具一格,词风艳丽,但是也不乏清风徐来。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尽管西蜀词人有着共同的艺术追求,有着相似的词风,但是,他们也不时彰显出自己的艺术个性。他们并不完全满足于词的边缘化状态,而是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使词尽可能地向主流诗歌靠拢,这种努力,无疑也影响了后来词的发展进程。

注释:

①关于五代诗人群体的划分,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这里依从北京师范大学刘宁教授的说法,将其分为中朝诗人群、南唐诗人群、西蜀诗人群、楚国诗人群、闽地诗人群、吴楚诗人群。参见其著作《唐宋之际诗歌演变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28-140页。

[1]刘宁.唐宋之际诗歌演变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2]夏承焘.唐宋词欣赏•花间词体[M].南昌:百花文艺出版社,1981.

[3]成松柳.晚唐五代词研究[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4]詹安泰.宋词散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5]成松柳.试论孙光宪词对北宋词的影响[J].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4).

[6]龙榆生.唐宋名家词选[A].况周颐.餐樱庑词话[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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