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个性、安全、博爱”的时代生活理想——基于马克思的视角
2012-08-15孙旭武
孙旭武
(辽宁石油化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抚顺 113001)
生活理想型规范着个体内在行为的倾向性,决定着对人自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的态度和行为,所以生活的理想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对何为人类的理想生活状态,古往今来的先贤大哲们多有设想,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之,西方哲学思想中亦有之,马克思主义哲学中无疑也蕴含着丰富的相关思想。本文基于马克思的视角将生活理想型限定为三个组成部分:第一个组成部分是个人的理想型即有“个性”的人;第二个组成部分,在马克思看来,成就什么样的人的理想型与社会存在的发展程度有直接的关系。在此基础上,结合对当下我们时代具体情况的思考,得出为了成就有个性的人需要“安全”的社会环境;第三个组成部分是,在安全基础上实现的有个性的人需要自觉到与他者的关系,本文基于马克思的“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的理论认为,在这两个领域我们都需要他者,从而即使从功利主义角度出发依然需要“博爱”的精神。严格讲来,博爱的精神内在于有个性的人之内,但是鉴于它的重要性将其与前两者并列开来。由此,我们认为“安全、个性、博爱”是当代人的生活理想。在这里,个性是生活的目标,安全是实现个性的基础,博爱是有个性的人的最高精神。
一、个性——当代人类的生活理想
中国的传统文化积极地塑造人的理想型。儒家追求成为君子、圣人。孔子认为君子思想上应具备仁义礼智信的品质;价值取向上应见利思义、临危不惧、言而有信;并以此达于内圣外王的终极目标。孟子的人的理想型也是追求圣人,将其称之为“大丈夫”。孟子在《孟子·滕文公下》中写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就是说大丈夫应居住在天下最广阔的处所(仁)里面,站立在天下最正大的位置(礼)之中,行走于天下最光明的大路(道)之上。得志的时候跟老百姓一起循着正当的大道前进;不得志的时侯,仍能独自如此行为,居仁、由义、守礼之道,自得其乐。道家的人的理想型也是追求成为圣人。老子认为人属于自然界,因为自然是无所谓仁爱的,所以圣人也应像自然那样做到“无为而无不为”。在《老子·第二章》中,老子讲到圣人应“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圣人的德性就是无为而顺其自然,如婴儿一般,“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老子·第二十八章》)。因此,老子的圣人像婴儿一样淳朴自然、无思虑之忧。
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一生孜孜以求地追寻存在的意义问题。在《存在与时间》这部著作中,海德格尔区分了存在与存在物之间的区别,认为以往的哲学仅仅是追问了存在物,而忽视了存在的意义。人作为“此在”是揭示其他存在物存在的基础,因此对此在的分析能够导致对一般存在的把握。海德格尔试图在此在与时间的关系中分析此在。此在在时间中有三种存在状态,分别是过去的沉沦态、现在的抛掷态、将来的生存态。每一种存在状态的显示方式又有本真和非本真之分。本真的此在的生存状态应该是“面向死亡的决断”。所谓“面向死亡的决断”是指作为有限存在的此在敢于面对注定的死亡,在面对死亡的心境中不忘记自己的责任,设计和选择自己的存在意义。本真的存在状态是这个时期海德格尔的人的理想型。在追寻存在意义的征途中,晚期海德格尔的人的理想型转向了“诗意地栖居”[1]。海德格尔认识到现代技术对自然控制的同时,也将人纳入到其“座驾”之内。人虽然摆置了物,但人本身也被摆置在某种技术需要中。解救需要在天地神人的四重奏中,置身于诸神当前,寻找存在的意义,受到物之本质切近的震颤,呼唤精神的返乡,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
黑格尔认为人是历史的人,这就意味着人的表现样态有着历史的差异。在黑格尔那里,精神发展到不同的阶段同时也是人的理性发展到不同阶段。人如何理性地看待自身,就如何地看待人的本性。马克思也认为人是历史的人,“正像一切自然物必须形成一样,人也有自己的形成过程即历史”[2]326。马克思否认人的本质由绝对精神所决定,也不似上述思想家那样从其他精神中去寻找,而是将社会的存在状况与人的自我理解联系起来。马克思根据不同的社会存在状况提出了人的发展的三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人的依赖关系”,第二个阶段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第三个阶段是“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基础上”的“自由个性”[3]。
在前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条件下,生产力极端落后,人们的生产能力也极端低下,人的生存必须依附于一个共同体。这时人的发展史还处于第一个阶段,人的命运还依附于别人身上,人的独立性还没有获得发展。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人们的生产能力也获得了极大的提高。人类已经开始打破血缘关系和等级差别,摆脱了封建宗法的依附关系。但是这个阶段的人依然依赖着物质,成为商品的附属物,社会表现为用货币来衡量一切价值。以上两个阶段都是人还没有实现自身的独立性的阶段。因此,为了实现自身的生存和发展还必须借助首先实现一个外在的目的,或者是依附于一个强者,或者是依附于金钱。以一个外在目的为目的就不是由自己,就不是自由,就无法发展自己的个性。
马克思所说的人类发展到第三个阶段的个性是什么呢?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基础上的自由个性。具体地说,首先,有个性的人与传统的人有着巨大的区别。在以往的社会形态里,由于社会经济结构的落后,人只有在获得了一个外在的存在后才能生存。在奴隶社会中,奴隶只能依附于奴隶主,奴隶的生存必须符合奴隶主的意愿才有可能生存下来。在封建社会中,农民的生存能力虽然较之奴隶有了很大的提高,但依然对地主有着非常密切的依附关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的独立性显然获得了空前的提高,但每个人的价值都以金钱来衡量,依然是一种外在的目的。这样的没有自身独立性的人是不可能有个性的,实际上是已经被严格地定位,规定了怎么想怎么做的人。
其次,有个性的人是全面发展的人。当代人的实际生存状态还处在马克思所说的第二个阶段即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阶段。利益最大化是我们的最高追求。我们将成功的人生定义为获得最大的利益。我们的生活,消费、品味、兴趣,都被媒体和广告所操控。我们失去了很多我们的本质力量。视觉、听觉、嗅觉、味觉、思维、直观、情感、愿望、活动、爱等都被理解为马克思所说的“直接的、片面的享受”。我们失去了对许多美好事物的鉴赏能力。最为重要的是,我们的心灵失去了与他者“共情”的能力,人心变的越来越冷漠和强硬。我们的这颗心是最需要保养和呵护的,所以孟子讲“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也就是说,在孟子看来,做学问的最高目的就是把我们这颗被现实污染的心收回来。而全面发展的人是“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2]303。使耳朵成为有音乐感的耳朵、眼睛成为能感受美的眼睛、心灵能够感受他人的心灵。所以我们说,有个性的人的全面发展意味着人占有自己全面的本质。
再次,有个性的人的生活是“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4]927。所谓能力是指蕴含在人的活的机体中的体力和智力的综合。人是一种对象性存在物,在本性上就要施展自己的这些能力去改变世界,创造我们的生活。而且实现自身的能力也有着深厚的心理根源,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在1942年出版的《人类动机理论》中认为人的需要可以分为五个层次,分别是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爱与归属的需要、尊重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这里自我实现的需要是最高层次的需要,它是指实现个人理想、抱负,发挥个人的能力到最大程度,达到自我实现境界的人。同时,马斯洛认为这样人才会感到最大的快乐。从马克思的角度看,这里面很重要的是施展这些能力就是目的本身,而不是以此为手段去实现什么。可以说,人生的意义也就是将自身的这些能力发挥出来。“任何人的职责、使命、任务就是全面地发展自己的一切能力”[2]330。
最后,我们阐释一下有个性的人与其它人的理想型的关系。从某种角度看,以往的人的理想型都带有浓重的“本质主义”色彩。这样的人的理想型是芸芸众生的终极本质和模仿对象,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表现在与这种人的理想型的相近程度,不同的人处在最低的人与最高的人所组成的这个序列之中。而有个性的人似乎更具有后现代主义的“反本质主义”倾向。有个性的人没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最高模仿对象,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而充分地发展自己的能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实际上,有个性的人的提出也为以往人的理想型所不能容纳的“异质”型的人提供了一个充分的合法性的存在基础。换一个角度看,以往的人的理想型与有个性的人并不是完全冲突的。以往理想型的人所具有的一些特质,如侧人之心、诚信、积极地反思和追求人生意义等等,都具有永恒性和普世性的价值。所以,我们所说的有个性的人也必须学会这些品质。
二、安全——实现有个性的人的基础
几乎每一种学说都对实现其个人理想型指出了途径。孔子就如何实现“内圣外王”提出了“修己安人”说。以修身为本,通过道德修养,达到人格的完善,实现精神境界的提升。孟子的“大丈夫”要“养浩然之气”,途径也是靠“修”,具体讲包括存心寡欲、持志养气、磨砺意志、反求诸己等。老子认为通达于圣人必须做到“少私寡欲”、“绝学弃智”。少私寡欲就是对私欲加以节制,保持淡泊虚静的心境。不仅如此,还要绝学弃智,因为有了智慧则情欲巧伪也随之增加。只有做到这两点才可能达于圣人。海德格尔所向往的“诗意地栖居”是如何实现的呢?怎么摆脱现代技术“座驾”对人的宰置呢?海德格尔借助冲腾拯救力量的“思”,进入对事物泰然处之的“思“,是诗意的“思”,以此实现精神的返乡。
虽然这些理想型都给出了实现的途径,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基本是没有现实性的。孔子认为圣人只是一个不可实现的理想,自己也达不到。因此,孔子在《论语·述而》中讲到“圣人吾不得而知矣”。至于老子的“绝学弃智”,在今天看来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也没必要再过多的提倡。海德格尔还曾经认为只有“诗人中的诗人”才有可能实现“诗意地栖居”,在逝世前则只能告诉《明镜》杂志记者:“只有一位上帝能拯救我们”。其实,这些古圣先贤、大智大德都是有精英意识的,非普通人所能企及。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思想都没有意识到人的理想型与社会存在的内在关联。所以这些人的理想型更多的表现为所谓的“人格”,实现人的理想型表现为个人的修养。个人理想型与社会存在的关系这一点被马克思清醒地意识到了,马克思所创立的唯物史观明确地讲:“不是人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他们的意识”[5]。这就意味着,在马克思的视角下,探讨个人的理想型必须结合时代的存在条件。同时也意味着,若想成就具有现实性的人的理想型,时代必须提供相应的社会存在条件做保障。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角度看,我们所向往和追求的个性并非是某一些人所特有的,而是每个人都能够如此。在以往的社会中,也存在着部分能够实现个性的人,比如在资产阶级社会中,资本主义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使一些资产阶级有条件发展出了个性。但是在这样的社会里,这部分人的个性实际上是以牺牲整个无产阶级为代价的。因此,要想使整个社会的人都能成为有个性的人,实际上就对我们的社会存在状况有着很高的要求。马克思将社会区分为两部分,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人类在必然王国即与自然进行物质交换的生产领域里,应力争实现“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只有在必然王国的彼岸,有个性的人才能实现。“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因为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的总和构成了人生活的总时间,因此,我们必须要不断地缩短在必然王国中的时间。“但是,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4]927。可见,要实现有个性的人,需要大量的自由时间。只有有了充足的时间我们才能发展自己的能力,“时间是发展才能等等的广阔天地”[6]。
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发展个性所需要的自由时间。我们首先必须面对的就是我们的生存环境。马克思主要是从物质生产领域来说的,按照马克思的解决思路显然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实现,而我们更需要的是在当今的历史条件下我们应该怎么做。笔者认为必须面对两个方面的问题。其一,在与他人冲突时如何解决,这是政治安全;其二,必须保障个人生存所需要的物质条件,这是经济安全。
首先,有个性的人需要政治安全。我们生活在一个现实的社会里,每个人的一生不可能不遭遇到与他人发生冲突的事情。毋庸讳言,当下的社会充满了潜规则。比如交通肇事,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找关系,而不是按照一个规则,大家都放心地交给司法部门去处理。再比如在高校里,教师的工作毋庸置疑就是要上好课,也就是说衡量一个教师的标准最重要的就是课教的如何,但现实显然并非如此。可以说当下社会几乎所有领域都需要所谓的关系。这就意味着,一个人若想在社会上生存发展必须要迎合大众,要去搞关系,这就显然阻碍了个性的发展。而实际上破除潜规则,为实现有个性的人所需要的政治安全,最根本的办法就是实现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
我们也可以从赛亚·伯林所提出的消极自由的角度理解政治安全。所谓消极自由是指“主体(一个人或人的群体)被允许或必须被允许不受别人干涉地做他有能力做的事、成为他愿意成为的人的那个领域是什么?”也就是说消极自由是界定不被外在力量或人干涉的领域,是“免于……”的自由。积极自由是指“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是决定某人做这个、成为这样而不是做那个、成为那样的那种控制或干涉的根源?”也就是说积极自由是由于个体理性的缺失而需要有外界的力量来规定自己,是“去做……”的自由。伯林认为这两种自由观念貌似在逻辑上相距并不太远,但在历史上看往往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最终造成相互间的直接冲突。因为,积极自由的本质是个体由于理性的缺乏,没有能力认清自己的目的和幸福,而必须认同某个特定的原则或理想。这是对个体称之为人的最大的侮辱。对此,康德曾有过极其尖刻的批评:“没有人能强迫我以他自己的方式获得幸福”,家长制是“可以想象的最大的专制主义”。因此,个性的发展需要一个“被允许或必须被允许不受别人干涉地做他有能力做的事、成为他愿意成为的人的领域”[7]。
其次,有个性的人需要经济安全。我们先从机会均等的角度来理解经济安全。为了保障我们有更多的发展自由个性的自由时间,我们还需要我们的社会是公平的,是机会均等的。比如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应当是依据大学生在学校期间的专业知识、个人能力、道德品质等来决定,而不应该是靠各种关系,尤其是出身的关系。否则,大学生们就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是去学习各种潜规则。美国著名政治哲学家罗尔斯也认为,“在社会的所有部分,对每个具有相似动机和禀赋的人来说,都应当有大致平等的教育和成就前景。那些具有同样能力和志向的人的期望,不应当受到他们的社会出身的影响”[8]。
马克思说:“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9]。这需要有充分的社会保障体系。这个领域是马克思所说的必然王国领域。每个人要想生存都首先面临生存所需要的物质资料。我们很多人都以为人的需要是无限的,实际上这是错误的,我们的身体就决定我们的需要是有限度的。正如马克思所看到的,人类的精神会发展到能够合理地调节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所以,我们要学会或者说我们已经开始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过度饮食、节制自己的过分需要等的适度消费。在东欧一些国家,一些发达国家和我们国内的的很多人已经不那么追求物质享受了。当一个社会能实现了分配的公平,能实现失业时也能够很好地维持肉体存在的时候,每个人才有可能不去为生存的物质资料作为目的的生活,从而实现有个性的人。
三、博爱——人类最高的精神
当社会的生产力发展到今天,当我们建立了上述的安全保障,当我们实现了每个人的个性之后,我们必须要思考和规范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面对他者。我们必须学会爱他人即博爱,而且必须将这种爱变成自觉的,即必须知道为什么爱他人。在这里,笔者着重强调一点,博爱精神内在于有个性的人,只是由于博爱精神太重要,才将其独立并列开来。
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古今中外的智士贤人多有论述,表现样态为探讨人性的善恶并揭示何以抑恶扬善。人性问题一直是中国传统哲学的核心问题。被誉为“中国古代思想的综合者”的荀子提出了“性恶论”。荀子认为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都有共同的本性,饥饿了就要寻求食物,寒冷了就要寻求温暖,劳动后需要休息,好利厌害,人人如此。“凡人有所一同。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10]31。既然人人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争斗,那么每个人对于他者来说都是“恶”,因此,荀子说:“人之性恶明矣”[10]293。英国著名哲学家霍布斯探究了人的自然权利。他认为当外界物体作用于人时,有助于人的生命运动就会感到喜悦和快乐,反之则厌恶和痛苦。人的本性就是自我保存,趋利避害,在自然状态下,“权利的尺度就是利益”。在这种单纯的自然状态下,每个人都以自己的理性去判断自己的行为,彼此之间无法信任,从而导致“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与我们当代最为密切的是当代西方的观点。马克思说西方的个人是原子式的,是“法人”,个体与个体之间截然分开,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这样理解的人实质上是把每个人抽象地割裂开来,孤立出来,每个人只是为了自己,而忽略了他者。这样理解的人就会导致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他者成为自我实现的障碍。
中西方也有一些思想家持人性本善的观点。中国古代的孟子认为人先天本性中固有着四种“善端”,这是人不同于禽兽,高于禽兽的本质特征。人人都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这四心分别是仁、义、礼、智的开端。比如侧人之心,孟子讲到见到邻居家的小孩掉到井里,出手相救并非为了讨好小孩的父母,不是为了在邻里乡亲中获得好的名声,也不是因为听到小孩哭声不舒服,就是因为人有善端。而且这些善端并不是受外界的教导所得,是我天赋就具有的“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15]。西方持善待他人的学说有两大类型,分别是他律和自律。他律将人的善依赖在某人、某物或者某种权威上,如基督教、佛教和某些政治权威。自律将人的善依赖于自身而不是某种权威,如康德认为善来源于人的理性,提出了“道德律”,舍勒提出道德自律在人的“爱的秩序”中。
以往的思想家关于人性本恶的的思想,是看到了人本性中具有趋利避害的天性。由于生产力的落后,人们陷于对生活必需品的争斗之中。比如霍布斯就讲到,“最糟糕的是人们不断处于暴力死亡的恐惧和危险中,人的生活孤独、疲困、卑污、残忍而短寿”。但是持人性本恶的思想家并不是由此就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是争斗的关系,而是谋划如何教会善待他人。荀子认为虽然人性是恶的,但是要教化百姓起礼仪法制,即“化性起伪”。霍布斯认为为了每个人的生存要建立国家,服从国家的法律制度。以往的思想家关于人性本善的思想,或者是像孟子那样看到了人性之中确实有的善端,或者是像康德、舍勒那样认为人应当善待他人。
对于以往这些思想家,无论是持性善论还是性恶论,他们最终的结论都是教导人要善待他人,对此我们是表示肯定的,我们认为这些思想对于今天的人学会善待他人也有着积极的借鉴意义。那么当时代发展到今天,我们的生产力取得了巨大成就,以远非近代之前所能想象的了,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呢?马克思说:“‘人’类的才能的这种发展,虽然在开始时要靠牺牲多数的个人,甚至靠牺牲整个阶级,但最终会克服这种对抗,而同每个个人的发展相一致;因此,个性的比较高度的发展,只有以牺牲个人的历史过程为代价”[12]。这就意味着,人的趋利避害的天性只是在生产力发展较低的阶段才能导致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而在高级阶段,人的趋利避害的天性也能实现与人为善。我们站在功利主义这一个角度来探讨一下当代人为何应该爱他人。
按照马克思的说法,人生活在必然王国和自由王国里。在必然王国里,当代人也必须为了生存而进行物质生产,或者说必须应对公共领域。我们今天与以往的社会最大的不同就是巨大的生产能力,这个生产能力使人与人之间有可能摆脱为了生存的必需品而与他人进行的野蛮争斗。在以往社会里,一个人的生存必需品如吃穿住行可能都由自己来完成,所以彼此之间没有感觉到真实的需要。但是今天这种现象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因为我们日常所用的几乎所有必需品都不是由自己生产的,我们只有依靠他人才能生存。换句话说,今天每个人的生存资料都是他人的劳动结果,他人对于每个人来说就不再是敌人而是需要的对象。还有我们上述所说的成就个性所需要的安全领域,政治安全需要社会主义民主,正是我们大家组成的联合体才使每个人能保证正义公平的被对待。生存的底线也是由社会福利所提供,而这些社会福利也是他人给予的。因此,我们认为在当代在必然王国领域人与人之间也不能够再是争斗了,而是互相需要。每个人都受惠于他人,因此我们每个人都应该爱他人。
在自由王国领域里,人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个性。首先,我们说每个人实现个性的发展,所需要的安全条件只有依靠他者才能提供出来。个性的人所蕴含的全面发展和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也同样需要他人。“人们从一开始,从他们存在的时候起,就是彼此需要的,只是由于这一点,他们才能发展自己的需要和能力等等”[13]。我们的全面发展和能力的发展都需要他者。实际上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我们的全面发展首先是继承和模仿他人的成就,然后才致力于发展自己。我们发展自己的能力,很多时候是在与有共同兴趣爱好的自由联合体中进行的。而且,从心里角度分析,没有他者的关注与认同我们就缺少了很多动力机制。总之:在以往,他人是我的限制和障碍;而今,他人是我的延展和实现。因此,即使从功利主义出发,我们也有义务爱他人,而爱他人就是博爱。
[1](德)海德格尔.荷尔德林和诗的本质[M]//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上卷).孙周兴,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319.
[2](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326,303.
[3](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7.
[4](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927.
[5](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2.
[6](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M].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281.
[7](英)以塞亚·伯林.自由论[M].胡传胜,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03:189.
[8](美)约翰·罗尔斯.正义论[M].何怀宏,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69.
[9](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4.
[10]荀子.荀子[M].张觉,校注.长沙:岳麓书社,2006.
[11]孟子.孟子[M].万丽华,蓝旭,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6:245.
[12](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Ⅱ)[M].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125.
[13](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中央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3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