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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芬伯格的社会建构思想探析
——技术·人·社会的视角

2012-08-15贺武华戴璐

关键词:安德鲁

贺武华,戴璐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杭州310018)

安德鲁·芬伯格的社会建构思想探析
——技术·人·社会的视角

贺武华,戴璐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杭州310018)

安德鲁·芬伯格通过对传统技术理论的批判并借鉴它们的合理一面,认为技术不是一种天命,而是斗争的舞台。芬伯格关注技术设计的批判,打破技术代码所形成的技术霸权,认为技术应该民主化,扩大参与者利益。芬伯格进而提出工具化理论,以此来给社会的建构提供一种依据。关键词:安德鲁·芬伯格;传统技术理论;技术民主化;工具化理论

如今,科学技术的广泛应用已经渗透到人们的生活中。人们离不开技术,技术正在或已经改变了人们原有的生活习惯、生活方式等等。安德鲁·芬伯格虽然不是对技术批判的第一人,但他考虑了技术变化的更大文化情境,试图重新建构一种新技术观来改变我们的这一可能性。

一、对传统技术理论的超越性批判

自从技术快速发展以来,人们对技术的看法不尽相同。马尔库塞认为,偶然性是技术设计的特征,“技术的转变同时也是政治的转变,但政治的转变只有在它能够改变技术进步的方面,即发展出一种新技术时,才会变成社会的质变。”[1]哈贝马斯认为,技术已经影响和渗透到政治,生活和文化领域,“按照目的理性活动的自我调节的系统模式和相应的行为的自我调节的系统模式重建社会”[2],从而达到实现控制社会的目的。总体而言,传统的技术理论可归为两种主要形式:一种是技术工具理论;另一种是技术实体理论。

持工具理论观点的人认为,技术是用来服务于使用者的目的,是“中性”的,没有自身的价值内含[3]。也就是说,技术与社会、政治无关,而且同样的效率标准能运用到不同的情境中。例如一把钳子,在社会主义制度中可以用,在资本主义制度中同样也可以使用,而且都被认为是提高了劳动生产效率,体现了技术的普遍性。

持实体理论观点的人,如雅克·埃吕尔和海德格尔则认为技术构成了一种新的文化体系,技术规则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这种新的文化体系将整个社会世界重新构造成一种控制对象。埃吕尔认为“技术现象”已经变成所有现代社会的明确特征。“技术”已经变成自主的了。海德格尔赞同这种观点,他认为我们正在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世界转化为“持存物”[3]。他们的观点带有点悲观色彩,预示技术将给人类社会带来灾难。芬伯格认为这种观点还是有可信度的。技术的实体理论试图让我们意识到技术的文化特征。例如,芬伯格在书中所举的一个例子——快餐的兴起。快餐的出现,实际上导致了传统晚餐形式的衰落,从而改变了人们就餐的习惯及餐饮的文化。人们不再是相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欢谈,而是埋头迅速地吃完走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产生了,同时快餐的文化也悄然地产生并形成,影响着今后人们的生活。

芬伯格认为工具理论和实体理论有其合理的一面,而不是采取简单的全盘赞同或全盘否定的态度。他认为工具的总和所形成的作用并不完全等同技术秩序。不管使用技术的人目的如何,技术秩序在事实上已经构造了世界。而不能像工具理论所描述的那样,技术可以自由“使用”。这些表述与实体理论相似。但是芬伯格反对实体理论所表述的技术的自主性,认为社会发展的方向和状态,不仅仅是受到技术的影响,也会受到人类自身行为的影响,也就是说不是由单一的技术所决定的。这一反对宿命论观点与工具理论相一致。

总的来说,芬伯格是拒斥技术的中立性的,认为“技术合理性已经变成了政治合理性”。他认为技术是处在不同可能性之间发展“两重性”的过程。这种两重性不同于中立性,是指技术不仅仅在使用过程中包含社会价值,在它设计时也包含着社会价值。所以说,技术不是一种天命,而是斗争的舞台[3]。

二、对设计技术理论与技术民主的观照

技术在资本主义时期得到了迅猛的发展,同时也促进了生产力的快速进步,使得资产阶级地位得到巩固。但是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技术只与从上层控制的异化社会相适应。哈利·布雷沃曼认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有两种批判,一种是所有制的批判,这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经济分析的基础上的。另一种是劳动过程理论,这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组织形式的社会学基础上[3]。布雷沃曼所关注的是后者,他认为劳动分工的存在使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阶级,从而使大家的焦点聚焦到工作场所中权力分配不公的问题上。

劳动过程理论家们将资本主义劳动组织的本质描述为“去除技能”,即自主的手工艺劳动的解体。尽管去除技能是为了降低劳动成本,但它同样影响到经济和政治。工人拥有娴熟的技术和所必备的知识,但是机器的出现或是说机械化的应用使工人拥有的技术和知识反而成为被资本家所控制的客观力量。于是,技术在工作场所和全社会中为资本主义的霸权建立过程提供了基础。这种资本主义的劳动分工使资本家和工人生活在各自的阶级,但资本家占据了资本的岗位,通过实施权威和给工人提供工具与设备,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等级。这种对生产的自由支配权利被资本家拥有,芬伯格称之为“操作自主权”。资本家往往会为自身利益的考虑,而重新考虑设计技术,这样做加强了工人对其的依赖,那么这种自由支配的权利也随之增强[3]。

这就给马克思对技术设计的批判提供了基础。技术设计理论观点是通过马克思对技术的三种批判提出来的。第一,产品的批判。这种观点认为技术是实现目的的手段,是实现产品的价值。认为在生产中发挥作用的技术“本身”是清白的。马克思的观点是批判技术所服务的目的,而对现实造成的损害。例如马克思举例子道:为了榨取最大的农业收成,而不管对土地的损害和工人的安全。第二,过程的批判。马克思认为技术所造成的影响不仅仅与所服务的目的有关,而且还与工人工作的环境相关,如工作日的长短,设备安全及工人培训等方面有关。而恰恰是这种环境,有利于权力的要求,进而形成技术的合理性,对生活在其中的人构成了威胁。第三,设计的批判。这正是芬伯格所关注的。他认为技术进步实现了普遍效用的发展,但是实现这些发展的具体形式则是完全由社会权力决定的。也就是说技术的设计是受一定阶级利益控制的[3]。如从汽车诞生以来,汽车的性能和外观一直在改变。然而在这些改变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由于一定阶层对豪华、动力更强劲的汽车的需求,雍容庞大、排放量超标的汽车在设计之初就考虑了,而不管是否对环境造成的影响。汽车也从最初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变成了权利和地位的象征。这种设计只考虑了少数人的利益,损害了大众的利益。

芬伯格认为扩大技术参与者的利益就是技术民主化,特别是“要赋予那些缺乏财政、文化或政治资本的人们接近技术设计过程的权力”[4],并尽可能多地包括各种社会角色。同时,我们不仅仅要考虑传统的效率标准,还要考虑社会的价值,诸如道德、审美、环境等。这都是为了更好设计技术,并更好地发挥技术的效用。为此,他提出了实现技术民主的三种具体途径,即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辩论(以环保运动为例)、公众参与技术设计(以妇女参与设计分娩技术和艾滋病人参与临床治疗为例)、用户对技术的再发明和改造(以法国可视图文网络为例)[5]。

芬伯格试图用技术民主化的方式使技术更具有意义,并将这种更有意义的技术置于一个更广阔的文化环境中来发展,融合与周围的环境,营造一个民主的氛围。然后又进一步促进技术更好的发展,带动其它领域民主化进程。总之,人类对技术的设计就是设计人类的生存方式。技术民主化正是通向人类美好明天的一种有效途径。

三、工具化理论语境下的社会建构设想

在资本主义社会,对于资本家来说,操作自主性这种权力是不考虑外在因素的,如工人的嗜好,抉择对工人家庭的影响等。而是将其自身利益嵌入到技术的程序、标准和产品中,以便建立一种满足资本利益所需要的日常技术活动框架。芬伯格用“技术代码”来解释这种社会建构的特征。“技术代码”是社会因素和技术本身因素的综合体,是由多种技术要素所构成。技术要素就如同语言中的词汇,它排列在一起,形成代码,也就组成各种具有不同意义和意向的句子,当然也和一定的语境有关。

在芬伯格看来,技术代码有其特征。第一,潜在性。它不易被察觉,而是已经潜在人们的思想和日常行为中,用来表示和区分,从而影响人们的行为并形成一定的社会规训。资本主义霸权得以形成正是技术代码的结果。第二,稳定性。技术代码一旦形成,便具有稳定的特征,会逐步融入到人们日常生活中,被人们所接受。第三,变化性。技术代码不会一直不变的。会随着弱势群体的反抗,越来越多的利益相关者觉醒,打破现有的技术霸权,包含更多参与者的利益和价值参与到设计中。芬伯格称之为“利益的参与者”[6]。

在此基础上,芬伯格提出了工具化理论,也称技术的整体论,企图来重新构建社会。芬伯格的工具化理论主要包括两个层面,即初级工具化理论和次级工具化理论。第一层是初级工具化理论,这一层主要解释的是技术的基本功能,技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

1.去情境化。技术对象从它原先的直接情境中分离出来,其目的是整合到另一个更优的情境中。这也是后面次级工具化理论中系统化步骤所要描述的。比如随着纺织技术的发展,迫使传统的手工艺者从原有的环境当中脱离出来,投入到大规模的机器生产中。

2.简法化。这是指第一性质和第二性质的分离,重点是关注对实施该技术有用的方面,而不考虑其他因素。这也是产生生态问题、环境问题的原因所在。如修建公路,人们关注的是地理与地质的性质是否适合修筑公路这第一性质,而忽视了与公路相关的周围生态环境等的第二性质。

3.自主化。在技术行为中,技术行为的主体和客体不同于牛顿第三定律所描述——作用者与反作用者的力是相等的,而是其主体尽量减少客体对其影响和束缚,从而使技术行为主体获得相对的自主。芬伯格举例说,“当猎人枪中的子弹射向野兔时,他的肩膀只感受到轻微的压力;当司机在高速公路上开着上吨重的汽车飞奔时,他只听到风中微弱的瑟瑟声”[7]。正因为如此,资本家尽量协调和建立与工人之间的良好关系,减少工人的反抗带来的影响,并将工人置于社会体系的从属地位,从而获得领导权。

4.定位。技术行为主体按照其客观规律来控制客体。芬伯格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目的。如,人们必须要遵从风的规律,来达到航海的目的地。

以上四个步骤在芬伯格看来是不全面的。在资本主义社会,技术与自然、环境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并对人类的生存构成威胁。比如,要使城市容纳更多的汽车,那么城市的设计就要做出让步,这似乎看来环境价值与技术效率之间存在着两难的困境,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使人产生异化。于是,芬伯格又提出了次级工具化理论。它主要讲的是技术功能实现的过程,属于交往行动范畴。

1.系统化。指去除了情境的对象相互联系以及与使用者和自然联系,以便形成技术设备和技术组织。而不是孤零零地去除了情境化的对象与设备的联系。

2.中介。这一步就是将审美和道德等观念融入到技术设计当中,是技术与周围交相和谐。

3.职业化。是指主体通过对客体的技术的使用,在更高的一个技术情境中使主体进行转变,如伐木工人可能会成为木匠,纺织工人可能会成为裁缝。

4.主动。人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与创造性,不再仅仅局限于对客观规律的遵循。

书中阐述的具体化是对技术和它们的各种环境之间的协同作用的发现。这种协同作用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相融合,而是技术的设计将有些环境的限制内化,让那些原本看似对立或无关的因素逐渐融合在相对的统一体中,从而这种技术“机械”的运转并发挥作用。当这种技术适应了或综合了自然,且在相关的情景中操作者的能力得到运用,这就能够为人的职业化发展提供条件。因此,只要技术通过具体化的技术设计步骤而不是通过外在因素的控制,那么社会主义需要的技术就不会降低效率,而是一种更加有利于发展的技术。

通过技术在次级工具化的运动,使技术与人类、自然环境的整合,它的次级工具化征服了初级工具化,所以,基于适应环境的、人道的、民主的、安全的工作和扩大社会交流的要求,引导技术的发展[8]。

芬伯格认为,任何社会关系是以现代技术为中介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引入更民主的控制和技术的重新设计,使技术容纳更多的技能和主动性。因此,不是“退回(backward)到自然,而是前进(forward)到自然”,朝着一种根据人的需要和利害关系的更宽广的有意地构造的总体性,创造人类美好的未来[3]。

四、芬伯格社会建构思想对我国技术发展的一点启示

当前,生态问题、环境问题、食品安全问题等日益突出。“癌症村”、“毒奶粉”、“地沟油”、“毒胶囊”等事件频频曝出,越来越让人们意识到社会与技术之间的矛盾,给人类带来的负面效应。我们在使用技术的时候不能只考虑技术对象的第一性质和少数人的利益,更应该考虑大多数的人的利益及与相关者的和谐。富士康员工13连跳的事件告诉我们,单向度的工作让人承受不起,操作自主性更应该考虑工人的感受。技术越来越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并产生新的文化。由此可见,技术是与自然和社会“共同显现的”。也就是说,技术、自然和人类共同参与了这些实践。

毋庸置疑,安德鲁·芬伯格的技术批判理论在反观现实中明显带有点理想主义色彩,似乎也很难指导技术、人与自然社会的协同实践和谐生成。然而,对目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以及技术哲学研究还是有一定的借鉴意义。首先,技术代码具有变化性。人们应该反对技术宿命论,通过改变技术代码,进而合理地推动技术的变革,使得人们尤其是生活在下层的人们获得更多的权力与利益。其次,技术民主化要求我们能够扩大技术参与者的范围,让不同社会角色的技术参与者参与技术的设计。若不能参与到设计的环节,那么使用者可以通过使用之后影响技术,从而重新设计技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同于民主社会主义,更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这就要求我们能够设计出一条更合理的广开言路的技术民主路线,发扬社会主义民主,切实代表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再次,芬伯格的次级工具化理论提醒我们要注重技术的价值,注重人类的全面发展和自我实现,强调技术与社会、自然相和谐,将那些看起来对立或不相关的因素融合到技术本身,在更广阔的情境中去“机械”运作,从而适应了或综合了环境。总之,芬伯格的技术批判理论为已经出现了许多社会问题、环境问题的中国探明了导致问题出现的可能因素,提供了解决问题的一个方向。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在技术大发展、大飞跃的时代,让我们更理性地去反思和重新设计技术、建构社会;让我们更加关注广大人民的需求,保证人民的参与权力,走出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1]高亮华.人文主义视野中的技术[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2]哈贝马斯.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M].李黎,郭官义,译.上海: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3]安德鲁·芬伯格.技术批判理论[M].韩连庆,曹观法,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4]安德鲁·芬伯格.可选择的现代性[M].陆俊,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5]孙浔,芬伯格.技术哲学的四个向度[J].理论界,2008(5):121-122.

[6]卫才胜.技术代码:芬伯格技术批判理论体系构建的基石[J].华中科技大学学报,2010(5):99-103.

[7]陈慧文,靳承立,徐丽芳.安德鲁·芬伯格技术哲学思想述评[J].文史哲,2008(4):104-116.

[8]荆筱槐,陈凡.芬伯格的技术价值观理论解析[J].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9):297-298.

Abstract:Andrew Feenberg criticizes the traditional theory of technology and uses their reasonable parts for references.He considers that technology is not a kind of destiny,but the stage of struggle.Feenberg concerns about the design critique,and breaks technology hegemony which is formed by technical codes.He believes that technology should be democratized and the participant interests should be expanded.Furthermore,Feenberg puts forward the Instrumentalization Theory,which serves as a basis of social construction.

Key words:Andrew Feenberg;traditional theory of technology;technological democratization;Instrumentalization Theory

Analysis on Andrew Feenberg's Social Construction Thought: from Perspectives of Technology,Human and Society

HE Wu-hua,DAI Lu
(School of Marxism,Hangzhou Dianzi University,Hangzhou Zhejiang 310018,China)

C06

B

1001-9146(2012)03-0042-05

2012-05-22

首届全国高校优秀中青年思政理论课教师择优资助计划项目(12JDSZK018)

贺武华(1976-),男,江西吉安人,副教授,教育基本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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