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激越 雄健富赡——朝鲜诗人鱼无迹汉诗解析

杨会敏

情感激越 雄健富赡
——朝鲜诗人鱼无迹汉诗解析

杨会敏

鱼无迹是朝鲜十六世纪中叶“异端派”代表诗人之一，其现存汉诗作品都明显呈现出爱议论、偶用散句、喜用典故、炼字生新等“宋调”气息，但诗人能以其生命中与天地并立的刚大之气统摄全篇，其诗具有雄健富赡、情感激越之美。另外，鱼无迹有少量作品属于典型的唐调。

鱼无迹;汉诗;雄健富赡;情感激越

鱼无迹(16世纪中叶)，字潜夫，号浪仙，因出生庶孽不能参加科举，但他笃学能诗，甚有才名，是“异端派”［1］代表诗人之一。沈守庆在《遣闲杂录》中控诉“庶孽不许科举”这一不合理制度时，鱼无迹就是“庶孽能文者”之一:“国法，庶孽不许科举，此古无之事也。当初立法之意未知其何如，而近来许通之议屡起，议竟不行，亦未知其何以也。庶孽能文者，先朝鱼无迹、曹伸最有名。近世鱼叔权、权应仁其有名。其余不能尽记，而抱才未售，岂不冤哉!于国家收才亦有妨矣。”［2］鱼无迹虽无文集传世，所幸的是《国朝诗选》及现存的一些诗话收存了其数篇作品。从现存资料对其生平事迹所知甚少，但我们从《东国诗话汇成第十一》中“居金海，以官奴免贱，以诗记守之贪婪。守欲捕治，逃之他乡，客死”，［3］寥寥数语可以知道鱼潜夫终其一生都在用汉诗作为战斗武器反抗统治者的暴政，最突出者莫过于他创作了《斫梅赋》揭露和批判当地统治者残酷压榨人民的虐政，潜夫也因这篇文章而遭到统治者的追捕并逃亡客死在他乡，《东国诗话汇成第十一》详细记载了这一悲剧性事件:“凡为守宰者，例籍民家果树而收其实。其贪荷者无问其岁之不结，取之必盈其数，民病之至，有伐其树者。潜夫家于金海，见斫梅者乃赋，有曰:‘世乏馨香之君子，时务蛇虎之苛政。使余掩野殍之魂，点流民之骨。伤心至此，憔悴宁论。奈何田夫辱斧斤!风酸月苦，谁招断魂?’又曰:‘黄金不系，吏死其饕。妻怨昼护，儿啼夜守。兹皆梅祟，是为尤物。’云云。金海倅览之大怒，将捕治其罪。潜夫逃之他乡，欲往依节度使朴元宗，病卒于驿舍。”［4］除了《斫梅赋》外，据现有记载，鱼无迹至少还创作了《流民叹》《新历叹》《苍生难》等诸篇具有强烈的现实批判倾向的脍炙人口的诗歌，另外，《过吉注书金乌山》《呈安知事琛诗》三首、《逢雪》《咏怀》三首、《咏梅》九首诗散见于现存的韩国诗话中。从鱼无迹现存的诗歌来看，“雄健”是其主旋律，作品流露出刚健硬朗的风骨和强烈的感情色彩。

《流民叹》是鱼无迹的代表作，这首七言古体诗描写了大批灾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悲惨情景并讽刺了统治者对人民的虚伪“关怀”。

苍生难，苍生难!年贫尔无食，我有济尔心，尔无济尔力。苍生苦，苍生苦!天寒尔无衾，彼有济尔力，尔无济尔心。……小民有语君不知，今世苍生皆失所。北阙虽下忧民诏，州县传看一虚纸。特遣京官问民瘼，驲骑一驰三百里。吾民无力出门限，何暇面陈心内事。纵使一郡一京官，京官无耳民无口!［5］

诗歌前十句就采用了互文、对比的手法摆出了作者有心解救处于饥寒穷困中的流浪灾民而无力、统治者有力解救灾民而无心的残酷现实，接着写朝廷虽然下达了忧民诏书，但只不过是一纸空文，无济于事;朝廷也派来京官安抚灾民，但也只是一种表面形式，京官根本无心了解民瘼，而灾民也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愿望。“京官无耳民无口”活画出京官假惺惺地“慰问”灾民的丑态，也代老百姓喊出了内心的苦楚。全诗灵活交叉地使用第一、第二、第三人称，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作者对人民的同情，对统治者的憎恨，特别是“彼”“君”指代统治者明显地拉开了与人民的距离，而诗人用“吾民”大胆表明自己与人民站在同一战线上，要用自己的诗歌为贫苦人民代言!许筠在《惺叟诗话》中将鱼无迹的《流民叹》与李达的《漫浪歌》列为朝鲜七言古诗之首，足见此诗的重要价值。《过吉注书金乌山》一诗是鱼无迹缅怀隐居不仕的丽末遗臣吉再的，诗曰:“落落高标吉注书，金乌山下闭门居。首阳薇蕨殷遗草，栗里田园晋故墟。千载名垂扶大义，至今人过式前庐。生为男子谁无胆，立立峰峦总起予”(见李济臣《清江诗话》)，［6］其中第二联被刻在吉再的隐居地——善山之金乌上的闾表之楣上，此联对仗极为工整，用事也非常贴切，将吉再比作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的伯夷、叔齐和中年挂冠而去，隐居不仕的陶渊明再恰当不过了，尾联十四字劲健有力、掷地有声，迸发出诗人要以具有高风亮节的吉再为人生楷模的强烈心声。鱼无迹的三首《咏怀》诗主要慨叹世路艰难、知音难觅，其一曰“休将车笠莅鸡壇，折臂方知行路难。半世相逢青一样，只应君眼与南山”(《东国诗话汇成第十一》)，［7］字里行间透出一种英雄失路的执拗与悲壮。尽管鱼无迹因出生庶孽不能参加科举进入仕途，或者即使进入仕途，也只能沉沦下僚，难展才志，但是他并没有感伤沮丧，而是发出了刚直不挠、自强不息的精神最强音，呈安知事琛的一首七言律诗成为这种精神的最好注脚:“我心非石转之难，姜桂襟怀释叟寒。心壮不曾知白首，世平犹欲隐青山。传家奴婢千头橘，毕命生涯九畹兰。莫讶狂言成强聒，曲中流水为谁弹”(《东国诗话汇成第十一》)，［8］首句化用《诗经·邶风·柏舟》中“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的前半句，首联次句中的“姜桂”指生姜和肉桂，出自汉代刘向《新序·杂事五》:“夫薑桂因地而生，不因地而辛”，南朝梁代刘勰《文心雕龙·事类》也有谓“夫薑桂同地，辛在本性”，后常以“薑桂”比喻人的本性刚直，诗人开篇即表明自己的刚直性格难以改变，接着道出自己“治国、平天下”、拯世济民的壮志未酬，至老不息，即使穷困潦倒，也不改初衷的“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式的坚贞不渝的心志。尾联中的“强聒”出自《庄子·天下》:“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意指唠叨不休，诗篇结尾作者慨叹自己反复强调的壮志“狂言”有谁能)倾听呢?《咏梅》中的一株幽艳孤独、月下韵香的梅树也是诗人外柔内刚、独立不惧的人格精神的写照:“一树明南纪，花中见楚妃。生香月下旺，幽艳腊前奇。可但食无肉，能令物不疵。折枝休赠远，持以慰相思。”［9］

以上所列出的鱼无迹的汉诗，除了《流民叹》外，都明显散发出爱议论、偶用散句、喜用典故、化腐朽为新奇、炼字生新的等“宋调”气息，但诗人能以其生命中与天地并立的刚大之气统摄全篇，所以其诗具有雄健富赡之美。另外，鱼无迹的《逢雪》、呈安知事琛的一首诗《病里书怀呈相公》明显具有“唐调”气息。《诗评补遗》(下)评价其《逢雪》诗“逼唐”:“鱼无迹、李进皆地卑而能文章，今并疏于左。鱼《逢雪》诗:‘马上逢新雪，孤城欲闭时。渐能消酒力，浑欲冻吟髭。落日无留景，栖禽不定枝。灞桥驴背兴，吾与古人期。’逼唐。”［10］若说《逢雪》一诗具有盛唐风调，那么《病里书怀呈相公》一诗则明显是晚唐诗人的典型音调:“方丈烟霞锁广寒，暮钟三杵夕阳残。树沿官道墙边立，月在邻家屋上看。点水却怜萤误落，寻巢堪羡鸟知还。隔窗终夜缫车响，疑在山庄如梦阑”(《东国诗话汇成第十一》)。［11］寺庙、寒烟、暮钟、冷月、夜树、点水的飞萤、寻巢的归鸟、终夜吱呀作响的缫车、梦阑般飘渺的情思共同营造了一个孤独静谧、清窘苍凉的未眠者之夜。

［1］［5］李岩，等.朝鲜文学通史(中)［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704，707.

［2］［3］［4］［6］［7］［8］［9］［10］［11］赵钟业.韩国诗话丛编［M］.汉城:太学社，1991:107－459.

nterpretation of Poems Written by Korean Writer Yu Wuji

Yang Huimin

YuWuji was taken as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Heretical Poets in the middle of the sixteenth century in Korea.The extant Chinese poems written by YuWuji showed a style of the Song dynasty of China，which was notably characterized by loving arguing，single sentences，allusions and trying to make some creations and so on.Some of his poems are of the style of the Tang dynasty.Because most of his life has contributed to the writing of Chinese poems，YuWuji‘s poems are full of vigorous and agitating feelings.

YuWuji;Chinese poems;vigorous emotions;agitating feeling

I312.072

A

1672－6758(2012)05－0114－1

杨会敏，博士，讲师，宿迁学院教师教育系，江苏·宿迁。研究方向:中朝比较文学。邮政编码:22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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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蔡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