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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中国“中间阶层”的阶层意识及其社会功能

2012-08-15陈智锟

关键词:阶层意识功能

陈智锟

(福建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福州350007)

浅析中国“中间阶层”的阶层意识及其社会功能

陈智锟

(福建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福州350007)

通过分析中国经济转型对中国两种类型的中间阶层的阶层意识及其社会功能的影响,探讨中国中间阶层在中国社会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

中间阶层;阶层意识;社会功能

一、问题提出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开始了由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由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变。在转变的过程中,建国以来基本处于固化状态的社会阶层结构也在不断分化重组,其中明显的表现就是一个新阶层——中间阶层的出现。近年来,国内学界开始对中产阶层这一群体表现出越来越多的兴趣,并从不同角度进行研究分析。但不可否认,目前国内学界对中间阶层的研究尚处于初级阶段,其表现之一就是对于中间阶层的定义各位学者并未形成共识。由于本文并不是就中间阶层的界定进行深入探讨,所以笔者就以陆学艺教授在《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中的定义为准。陆学艺教授认为:“所谓中间阶层,是指以从事脑力劳动为主,靠工资及薪金谋生,具有谋取一份较高收入、较好工作环境及条件的职业就业能力及相应的家庭消费能力,有一定的闲暇生活质量;对其劳动、工作对象拥有一定的支配权;具有公民、公德意识及相应修养的社会地位分层群体”[1]。

在对中间阶层的定义有所了解的基础上,我们还应该知道什么是阶层意识。所谓阶层意识,是指对于阶层的存在、自我阶层认定、自我阶层归属等一系列问题的社会认知,属于阶层主观建构的另一个层面。进而言之,阶层意识并非一个集体意识的概念,它所指的是居于一定社会阶层地位的个人对社会不平等状况及其自身所处的社会经济地位的主观意识、评价和感受。所强调的是个体的心理和意识状态,其基础也并非仅仅建立在物质经济利益的基础之上,各种经济、权力、文化、技术资源的不平等分配,都可以成为这种意识的基础[2]。阶层意识最早是由马克思提出的,被表述为阶级意识。在马克思主义看来,阶级的核心是基于财产关系的阶级利益。因此,财产关系或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只是区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客观基础;而阶级的形成在于人们的“阶级立场”的产生,即基于阶级境遇所产生的阶级觉悟、阶级认同和阶级意识,这样,“自在的阶级”就转变成了“自为的阶级”。

西方资本主义体制下主流的中产阶级理论认为,现代社会是中产阶级不断发展壮大的社会,当一个社会中产阶级达到一定规模时,其价值观成为社会所认可的主观价值观,其文化也成为社会的主导文化,它便在社会结构中表现出相当的稳定功能,缓和上下层之间的矛盾冲突。简而言之,中产阶级在社会发展中充当着社会结构的“稳定器”、社会矛盾的“缓冲层”及社会行为的“指示器”。例如,米尔斯在对美国中产阶级进行“旧—新”类型化区分的基础上,系统地阐述了新中产阶级即“白领”的性格特征及在社会结构中所发挥的功能,即所谓“政治后卫”与“消费前卫”的概念[3]。其他许多西方学者如约翰·戈德索普、L·科里以及大卫·洛克伍德等也都是以西方社会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中叶里发生的经济和技术变革为背景,虽然在具体的关于中产阶级的论述中存在一些差异,但大多支持中产阶级具有缓和社会矛盾、促进社会稳定的社会功能[4]。与西方学者强调的中间阶层的社会功能类似,现阶段中国的中间阶层的社会功能具体表现为: (1)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的行为示范功能。如在市场经济活动中,遵守交易规则,以促进“公平竞争”的社会规范的形成。(2)现代化社会价值观及社会规范的创建、引导功能。如在社会生活中,积极进取,勇于创新,遵纪守法的精神;平和、开放的心态;在公共生活领域讲文明、讲秩序;积极参与有益于现代化社会发展的社会公共事务;辅助弱势人群,尊重个性选择;以合法手段积累财富,并适时回报社会,等等。(3)社会利益矛盾的缓冲功能。在社会分化加剧、贫富差距日益拉大的社会分层结构中,中间阶层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均居于中间状态,其一旦获得合法性地位及社会认同,便有可能发挥该层的“中间价值”,即预留社会政策调整空间,以缓解上、下两层的矛盾冲突。

现代社会阶层结构形态是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型结构。所谓两头小是指,拥有较多组织资源、经济资源和文化资源,处于最高和较高社会等级的阶层规模较小;而拥有的各种资源最少甚至没有什么资源,处于较低和最低社会等级的阶层的规模也很小。所谓中间大则是指,就其所拥有的各种资源而言,社会的绝大部分成员处于社会的中间等级位置,属于社会中间层。因此,中间阶层的壮大对构建现代社会阶层结构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相对于西方资本主义体制不断走向成熟的背景下中间阶层形成的二三百年历史,当代中国中间阶层的产生和逐步发展只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中国中间阶层是一种被一种急剧的社会结构变动“催生”出来的一个群体,这种时空条件下产生的中间阶层可能具有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体制下中间阶层的阶层意识和社会功能。因此,本文所要提出的问题就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会对中国中间阶层意识及社会功能产生什么影响?

二、中国中间阶层的两种类型及阶层意识

关于当代中国的中间阶层类型差异,中国的一些学者从不同的视角对其构成进行了描述。周晓虹[5]曾从多重角度区分了当代中国六类中间阶层;而李强[6]则提出了“中间阶层四个集团”的理论观点。有学者提出由于中国社会结构双重转型的制约的影响,中间阶层的产生来源有三个渠道:由权力授予关系所作用的行政型进入、由市场交换关系所作用的市场型进入和借助社会关系资本作用的社会网络型进入,提出三者存在较明显的文化理念及价值观上的差异,即:“官场文化”(官本位社会理念及价值观)、“业缘文化”(市场文化理念及价值观)、“亲缘文化”(熟人社会理念及价值观)[7]。由这些学者的论述可以知道,当代中国中间阶层的构成十分复杂,在中国急速的社会结构转型背景下,“突生”的中国中间阶层没有经历一个“新”、“老”替代的过程,而是形成了一种共生的特点。因此,这样的一个突生、共生出来的中间阶层并不是一个同质性的群体,不同的中间阶层的经历不一样,因而也必然会形成不同的阶层意识。

对于中国中间阶层的类型划分,笔者比较赞成李路路教授的观点,李教授认为:从社会结构变迁的视角看,中国中间阶层的形成一方面是改革开放与市场经济导入的结果,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带有传统再分配体制的痕迹。也就是说,中国中间阶层的形成经历了两条道路:一条我们称之为“内源”道路,主要是指更多延续再分配体制特征的中间阶层,即“内源中间阶层”,另外一条可称之为“外生”道路,主要是由于市场的兴起,在更加市场化的体制中产生发展的中间阶层,即“外生中间阶层”[8-9]。

社会制度结构的变迁对中间阶层的形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不同制度背景将导致不同的阶层经历,从而导致中间阶层具有不同的意识特性,主要有三种:保守性、激进性和依附性。

保守性:在一个存在不平等的社会中,经济、社会、政治或文化的权力、资源与机会,都是在一种等级结构中分配的。这种社会等级秩序之中的中间阶层位置,同样是随着社会等级秩序的分化而形成的。虽然中间阶层主要由受雇佣者组成,其上存在着一个控制、支配、剥削他们的上层阶层,但由于种种原因,如一定的组织管理或专业技能的需要,使得他们的雇佣状况,包括工作状况、权力、收入和社会声望等都优于其他的受雇佣者,中间阶层的特定利益也产生在这种等级秩序之中。因而这一位置的占据者往往维护等级秩序,具有保守性或稳定性特征。

激进性:尽管中间阶层相对独立的位置主要来自于经济发展和技术变革,但一个社会的等级结构在本质上是由在这个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群体建构的。因此,至少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由上层阶层所建构的等级结构与中间阶层的相对独立性位置相协调,即虽然中间阶层受到上层阶层的支配、控制甚至剥削,但他们得到的回报是相对独立和相对稳定的,他们的特定利益有独特保障且明显不同于社会下层。这时他们的保守特征就凸现出来。戈德索普曾经用“服务关系”和“服务阶级”的概念描述并预期了中间阶层的保守特征。二是上层阶层所建构的等级秩序损害或者威胁到中间阶层的相对独立性。由于中间阶层和上层阶层分别处于社会等级秩序的不同位置上,二者在利益上具有根本的不同,因而中间阶层也内在地具有疏离的取向。当上层阶层主导的秩序损害或威胁到中间阶层的位置和利益时,中间阶层疏离的取向就有可能转化为“反抗”的激进行动。“无产阶级化理论”、“新工人阶级理论”等都曾特别强调:这种关系结构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中间阶层具有“激进”的潜在特质。

依附性:“中间阶层”位置的含义之一,是在社会结构的等级秩序中存在一个与之相对的下层阶层。因此,中间阶层的位置和利益不仅取决于和上层阶层的关系,而且还取决于和下层阶层的关系。社会等级秩序尽管是由占有优势的上层阶层主导的,但同时也是各个阶层相互斗争或妥协的结果,因而下层阶层对于等级秩序的建构也具有重大影响,有时甚至是根本性的影响。因此,中间阶层与下层阶层的关系同样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联合,即相对于上层阶层来说,中间阶层和下层阶层同属下层,有利益上的一致性。当中间阶层的位置和利益受到来自上层阶层的威胁时,它们有可能和下层阶层联合起来维护或争取自己的利益。二是排斥,即当中间阶层相对独立的位置和利益受到来自社会下层的威胁或损害时,它们不仅会维护既有的等级秩序,而且为了保证它们在社会等级秩序中的位置和利益,甚至有可能接受维持秩序的极端方式,暂时放弃自身的相对独立性,依附于社会上层。需要指出的是,以往很多中间阶层的分析,更多地关注了中间阶层与上层阶层之间的关系,忽略了中间阶层与下层阶层的关系,结果不仅忽略了中间阶层的依附性特征,而且将保守性和依附性混为一谈。

三、阶层意识和社会功能

由于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处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期,这就造成中间阶层具有两种突出的特点:第一,中间阶层的规模过小,能够归入中间阶层的就业人口所占比例仅为15%。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中国仍无法形成雄厚的中间阶层,这就限制了我国形成橄榄型的现代社会结构。第二,中间阶层的异质性高,中间阶层的各个构成部分存在巨大的差异性,特别是在经济利益、社会地位、文化程度及生活方式等方面差异较大。这就决定了我国难以形成统一纯粹的中间阶层。国内外学者都认为中间阶层最大的社会功能之一就是在社会发展中充当社会结构的“稳定器”,能够缓和上下层之间的矛盾冲突。但是,由于中国的中间阶层这两个突出特点,导致中间阶层的社会功能没有很好地发挥出来。中间阶层规模过小,力量薄弱,就不容易在社会变迁过程中保持自身的独立性,有时不得不依附上层,表现出妥协的一面。与此同时,中间阶层异质性强,这就抑制了统一阶层意识的形成,使中间阶层无法在社会生活中用同一个声音说话。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根据中间阶层的形成经历,将中间阶层划分成两个同质性较强的中间阶层群体:内源中间阶层和外生中间阶层。由于内源中间阶层带有传统再分配体制的痕迹,所以这类中间阶层的阶层意识趁于保守,更加倾向于维护现行的社会秩序。以国家干部为例子,国家干部作为社会生活的管理者,占有大量的组织资源,他们可以利用拥有的社会关系资本为自身谋取利益。因此,他们希望看到社会稳定,这样才能保证自己能从现行体制中获取自种资源。笔者认为,内源中间阶层虽然愿意看到社会稳定,乐于起到作为社会结构中的“稳定器”的功能。但是这种稳定有可能是以牺牲社会公平为代价,长此以往会造成社会动荡。与内源中间阶层不同,外生中间阶层是在更加市场化的体制中发展起来的。由于我国的市场经济体制还不成熟,非市场因素对外生中间阶层获得资源的机会有重要影响,所以这类中间阶层的阶层意识比较复杂。这种复杂性主要表现在保守性、激进性和依附性并存。以私营业主为例,他们是改革开放的极大收益者,基本上支持政府实施的经济改革政策,并且希望政治维持稳定,以保障经济稳定增长和个人收入的稳定增长,这个时候他们更多地表现出保守性。私营业主是在中国急剧的工业化和社会结构变动过程中涌现出来的,具有突生性的特点,其政治地位无法与内源中间阶层相提并论。他们在政治参与方面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渴望通过各种渠道来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这个时候他们就表现出激进和改革的阶层意识。与西方国家的“民主政体”不同,中国目前是实行中国共产党一党专政的“威权政体”,这就使得私营业主在制订企业的发展战略时必须以中央的政策为风向标,这个时候,他们表现出来依附性。此外,外生中间阶层的阶层意识的复杂性不仅仅表现在保守性、激进性和依附性共存上,还表现在这三者之间可以相互转化。当政府的政策有利于外生中间阶层的发展时,他们更多表现出保守性和依附性,但是当政府的政策损害到他们的发展的时候,他们就有可能联合下层阶层来对抗上层阶层,这个时候就会表现出激进性,也就不会起到“稳定器”的社会功能。

四、结语

众所周知,当代中国社会不仅是一个处于高速经济发展的现代化转型过程中的社会,而且还是一个经历渐进式制度转型的社会。这意味着中国中间阶层的社会环境和社会空间都有自身的特殊性,这就导致中国中间阶层具有与西方国家的中间阶层不同的阶层意识,而不同的阶层意识也直接影响到中间阶层的社会功能的发挥。本文在提出“内源中间阶层”和“外生中间阶层”的基础上,对其不同的阶层意识和所表现出来的社会功能进行初步的分析。笔者认为,目前中国的中间阶层不是形成现代社会结构的中坚的力量,我们必须在不断壮大中间阶层的规模的基础上,发展积极的中间阶层意识,引导中间阶层发挥其正功能,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

[1] 陆学艺.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252.

[2] 陈占江.阶层意识与社会秩序:对建国以来历史和现实的考察[J].理论研究,2007(6):57.

[3] 赖特·米尔斯.白领:美国的中产阶级[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6.

[4] 周晓虹.全球中产阶级报告:A[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

[5] 周晓虹.中国中产阶层调查:B[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5.

[6] 李强.转型时期中国社会分层[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4:312.

[7] 张宛丽,李炜,高鸽.现阶段中国社会新中间阶层的构成特征[J].江苏社会科学,2004(6):100-107.

[8] 李路路.“殊途异类”:当代中国城镇中产阶级的类型化分析[J].社会学研究,2007(6):15-38.

[9] 李路路.中间阶层的社会功能:新的问题取向和多维分析框架[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8(4):125-135.

A few words about the middle class's consciousness in China and its social function

CHEN Zhi-kun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Fujian Normal University,Fuzhou 350007,China)

This paper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impact of China's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on middle class's consciousness of two types and its social function so as to explore the role and status of the middle class in China's social structure.

middle class;class'consciousness; social function

book=7,ebook=120

D663

A

1009-8976(2012)03-0024-04

2012-06-13

陈智锟(1987—),男(汉),福建福清,硕士主要研究性别社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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