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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默德小说的受难情结

2012-08-15王阿晶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犹太民族莫里斯科恩

王阿晶

马拉默德小说的受难情结

王阿晶

伯纳德·马拉默德是当今世界文坛上最著名的犹太小说家之一,被称为20世纪真正的犹太作家、犹太味最浓的作家。其小说的一个典型特征就是描写社会底层犹太人物的苦难,以及赞颂他们伟大的精神。 “受难”这一创作主题几乎贯穿所有他的作品。

马拉默德;犹太人物;受难情结

伯纳德·马拉默德是二战后蜚声美国文坛的著名犹太作家之一,被评论家们称之为20世纪真正的犹太作家、犹太味最浓的作家[1]。他的作品保持着浓重的犹太思想基础和深沉的犹太文化传统,将犹太民族的历史和生存现状纳入自己作品的考察范围之内,对历史与现实的思考促使他在一系列小说中塑造了诸多受苦受难者形象,真实记录了犹太民族在不同阶段的苦难生活。他笔下的主人公多数是在苦海中挣扎着的普通犹太人。这些人没有根基,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日日夜夜为生活、为外界环境所迫。他们虽是人生追求的失败者,却能够在苦难中忍辱负重,承担义务,苦苦寻求生活的真谛,热切地向往幸福。“受难”这一创作主题几乎贯穿所有他的作品。

莫里斯·迪克斯坦在《伊甸园之门》中说道:“受难是地道的犹太主题,这个主题是从犹太人大量最凄惨的历史经历中提炼出来的。”[2]受难是犹太人生活中一个永恒的因素,这与犹太民族的历史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以希伯来《圣经》为代表的希伯来语文学是犹太文学的经典部分,而受难正是《圣经》的一个重要主题。很多《圣经》典故都隐含着这一思想主题,从上帝责罚偷吃禁果的亚当和夏娃,到以色列的先祖亚伯受神的启示,离开家园,经历种种磨难并做出牺牲,等等。犹太民族深受《旧约》的影响,他们深深领会并接受了《旧约》里关于受难的内涵,作为上帝的“选民”,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为人类赎罪而受苦,现世的磨难是上帝对犹太人的特殊考验,是获得人生真谛从而达到道德升华的现实体验,将来某个时刻,上帝会拯救他们出苦海。这一传统观念在犹太人当中世代相传。马拉默德在小说中为我们刻画了形形色色的受难的犹太人物形象。

小说《装配工》描写了1914年以前沙俄时代犹太人的痛苦生活。主人公犹太装配工雅可夫一生坎坷,童年失去父母,成年结婚无子,妻子又与他人私奔,生活困顿,为了生计隐名埋姓、胆战心惊地生活在非犹太区,小心翼翼也未能躲过灾难。他被诬陷出于宗教目的谋杀了一个基督教男孩,成为沙俄所寻找的犹太替罪羊。反犹太主义者乘机掀起一场反犹运动并重复耶稣基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这一事件。雅可夫因此而被投入监狱,经受了严刑折磨,比皮肉更为痛苦的是精神折磨。尽管后来事情的真相已为人所知,他仍被关在监狱里,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是犹太人。在度过了两年半的非人牢狱生活之后,雅可夫原本想抛弃的犹太意识反而更加强烈了,他战胜了疾病、死亡和疯癫。小说结束时,他踏上了通向法庭的道路。他的犹太人身份决定了他必须承担“杀害基督者”这一罪名,代全体犹太人受过。雅可夫弄不明白为什么受难的偏偏是他。在监狱中,通过对《圣经》的阅读,他了解了自己的命运与犹太人的命运是分不开的,于是决定承担起自己代犹太人受难的那一部分。就如上帝曾与亚伯立约一样,他与自己立了约:犹太人有权做犹太人,有权像世界上其他人一样活着。谁与犹太人为敌,他就与谁为敌,他要尽自己的所能来保护犹太人,所以他必须等到审判。从这时开始他接受了自己的受难,并意识到了自己的受难是有意义的事情。

小说《店员》的故事发生于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纽约市犹太移民聚居区,整个故事都是围绕贫民区莫里斯的坟墓一般的杂货店展开的。莫里斯是受苦的犹太人的代表,为了躲避沙皇对犹太人的迫害而逃到美国。他一生穷困潦倒,每天工作16小时,却仍只能是勉强糊口,因为没钱而不能供女儿上大学。但穷困并不是他唯一的不幸,接二连三的噩运不断降临到他的头上。先是病魔夺去了他唯一的儿子的生命,痛失爱子,莫里斯常常独自难过;接着小店遭受抢劫,他自己被打伤,无法营业,致使本来不景气的生意几乎倒闭;而后莫里斯又患上肺炎,生命奄奄一息。他始终没有能得到上帝的蒙恩,在贫穷和疾病中死去。莫里斯善良诚实,但是却要遭受经济上的苦难,待人忠厚却反遭别人欺压。他的一生体现着受难精神的伟大道德价值和救赎意义。作为上帝的选民,他深刻地理解并接受受难的含义。虽然他受了很多苦,受到一系列的欺骗甚至遭到抢劫和殴打,但是他从来都是无怨无悔地忍受所有的痛苦。他甚至愿意为他人的罪而受苦。基督耶稣的受难换来了人类的新生,他死后又复活,继续为人类传福音。同样莫里斯的受难和牺牲也换来了反面人物弗兰克道德灵魂的再生而皈依犹太教。弗兰克像莫里斯一样履行着受难的道义,为他人而受苦和奉献,继而也成为该小说中的另一位较为典型的受难者。

受难是犹太人的一种生存状态,体现了犹太民族的悲剧性历史。他的短篇小说《犹太鸟》以一只犹太鸟施沃兹象征整个犹太民族,借鸟的生活经历暗示犹太民族的苦难史实,以科恩象征了现实生活中的反犹主义者。当科恩问它是如何飞到他家里时,施沃兹这样回答:“我在逃跑,我飞就是逃跑。”犹太人没有祖国,没有家园,在一千多年的流浪中,在世界各地到处辗转。小说中,施沃兹这样说道:“哪儿有慈善,我就飞向哪儿。”这鲜明地反映了现实生活中犹太人的苦难处境。马拉默德借犹太鸟的迁徙暗示了犹太人在现实生活中,由于受到排犹主义暴行而不得不辗转流浪求生存的状态。从科恩见到这只鸟时,就没有对它友善。犹太鸟在这家居住后,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鸟笼中,只要求少量的鲱鱼和面包。犹太鸟喜欢家里的环境,希望能够留下来,所以它尽量避开科恩。科恩却不肯放弃任何机会找它的茬儿:开始是嫌弃它不干净,身上有异味;又说它晚上睡觉打鼾影响他休息;讨厌每天得喂养它,所以只想把它赶走。他开始折磨这只鸟:当鸟在睡觉时科恩故意用手拍纸袋惊吓鸟;还买来一只猫,这只猫整天追着施沃兹,让施沃兹不敢在低处落脚,使它的生活中充满了恐惧。小说中的科恩,作为反犹主义的代表,以其行为形象地反映了反犹主义者对犹太人的仇视与迫害。当科恩试图驱逐这只鸟失败后,便开始攻击它。“可是科恩仍不罢休,他得意洋洋地把手伸进去,抓住了它那两条皮包骨的腿,把它从笼子里拽了出来。它嘶叫着,两只翅膀不断地拍打着。科恩抢起它在头上转来转去——用拳头打这只鸟,并用力扯着它的腿,把它的喙从鼻子上扯了下来,他气急败坏地又继续抓住他的腿在头上转,直到把这只惨叫的鸟转得头昏目眩,最后把它用力掷出去,扔到了黑暗中。施沃兹就像一块石头一样被扔到了大街上。”科恩就这样残暴地将犹太鸟杀害了。这只可怜的被科恩残忍杀害的鸟象征着600万被纳粹残忍杀害的犹太同胞。当科恩击打它时,它喊道:“天哪,大屠杀!”这与当时现实中,受难的犹太人的令人发指的屠杀是多么地契合啊!

马拉默德的其它短篇小说如《魔桶》等也同样表现出强烈的受难意识。主人公列奥的孤独、封闭;媒人萨尔兹曼也是一个典型的受难者:他住在破旧的老式公寓房里,房子连门牌号都没有。门铃下脏兮兮的纸签上用铅笔写着他的名字,室内又脏又乱,桌椅残破。他爱吃鱼,他家里、衣服上和公文包里总是有股鱼腥味。妻子患气喘病,女儿沦落风尘。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拉媒牵线,却仍然无法解决衣食无着的窘况。他是一个缺乏创造力和生产能力的、困顿不堪的现代“渔王”;被萨尔兹曼推销的女性也是一个个孤独的灵魂:年轻丧夫的寡妇、青春年少的瘸姑娘、韶华已逝的老处女和因贫穷沦落风尘的妓女。故事中的每一个角色不同程度地处于受难状态,都是孤独的、期待被救赎的灵魂。

作为一个有历史责任感的作家,马拉默德一直没有忘记犹太人遭受过的苦难,尤其是大屠杀的苦难,他曾表示,要为这个悲剧大声疾呼。马拉默德正是充当了这样的一个角色,整个犹太民族苦难生活的记录者,并从这种记录之中探讨和召唤犹太民族精神中的治疗和拯救的力量,通过受难以达到救赎自我或救赎他人的思想。

犹太民族是一个不幸的民族,在漫长的“流浪”历程中,曾多次遭受压迫和屠杀,尝尽了苦难和凌辱。巴比伦之囚;罗马统治者的驱赶与大规模屠杀;中世纪居无定所,遭到欧洲各国的排挤与鄙夷;沙皇俄国残酷的迫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们所遭受的苦难到了极点,德国纳粹对600万犹太人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这些惨烈的历史际遇使得犹太民族比其他民族对受难的理解更加深刻,更加坚信《旧约》里关于受难的内涵,作为上帝的“选民”,他们认为他们是在为人类赎罪而受苦,现世的磨难是上帝对犹太人的特殊考验,是获得人生真谛从而达到道德升华的现实体验,将来某个时刻,上帝定会拯救他们出苦海。这一传统观念在犹太人当中世代相传,渗透了这个流浪的民族。正是因为有这种思想,饱受了人类的种种苦难和不幸的犹太民族,在失去国家、国土的几千年间,以忍耐精神、苦斗精神和牺牲精神坚强地在逆境中生活着。他们在生活的苦难中找到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苦难净化了他们的心灵,受难使他们大彻大悟,更懂得努力工作,珍惜幸福的生活。苦难是上帝赐予他们的珍贵礼物,苦难的经历帮助创造着属于他们的传奇。

[1]Grebstein.Norman Sheldon.Bernard Malamud and the Jewish Movement.Contemporary American—Jewish Literature Critical Essays.ED.Irving Malin.[M].New York:City College,1937∶78.

[2]莫里斯·迪克斯.伊甸园之门[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49.

责任编辑:贺春健

I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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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2)04-0025-02

王阿晶/大连大学英语学院副教授,硕士(辽宁大连 116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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