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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构主义翻译观与中国译学

2012-08-15白玮玮赵祥云

长治学院学报 2012年6期
关键词:真理观结构主义解构主义

白玮玮,赵祥云

(1.美国堪萨斯大学 劳伦斯 66045;2.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 郑州 451191)

引 言

20世纪80年代以来,受西方语言学理论和翻译理论的影响,我国的翻译研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在这短短的时期内经历了两大转向(结构主义语言学转向和文化转向)和两次范式的嬗变(从语文学范式到结构主义语言学范式再到解构主义范式),走过了相当于西方一个世纪的历程。但是,国内学界逐渐注意到一个问题,我国的翻译研究一直浸淫于欧风美雨之中,各种流派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过诸多理论都是对西方翻译理论的引介,很少有自己的创见。针对目前翻译研究领域的现状,中国学者开始进行理性的思考。其中,翻译学科建设已经成为我国翻译研究领域的一个热门话题。国内一些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出发,尝试建立翻译学科。在这些构想中,吕俊先生提出的建构主义翻译学最具代表性。学科建设是一个系统工程,既要有翻译观(理论基础),又要有方法论。建构主义翻译研究范式主张本体的回归和理性的重建,既有翻译观又有方法论,既具有总结性,又具有开创性,是对以往几种翻译研究范式的批评与反驳。

一、建构主义是翻译学科建立和发展的必然

从结构到解构再到建构符合人类的认识规律。人类对世界和宇宙的认知是螺旋上升的。人们认识到某一事物的缺陷后,就要拆解它,然后重新找到合理的解释,恢复其秩序。我国的译学研究领域发生的两大转向和范式嬗变,都体现了这一认识规律。在中国,20世纪80年代(结构主义语言学翻译理论传入中国)以前的漫长时期,属于语文学范式的翻译研究阶段,80年代到90年代中期是以结构主义语言学范式为主的翻译研究阶段,而自九十年代中期以来的时期,属于解构主义为主的翻译研究阶段。然而就学科构建而言,由于自身理论的缺陷和偏颇,以往几种译学范式均不能担当构建翻译学科的重任。建构主义翻译学具有充分的理论和知识基础,是我国翻译学科建立和发展的必然趋势。

语文学范式就是传统的翻译研究范式,在漫长的时期里,翻译研究是在无序中进行的,虽然很多翻译家也提出一些翻译理论,但是这些理论都比较零散,缺乏系统性。在语文学范式中,翻译研究缺乏现代语言学理论的指导,主要靠直觉和灵感顿悟,很容易陷入神秘主义。结构主义在20世纪上半世纪的西方影响是十分深远的,它一定程度上冲击了西方古典形而上学及罗格斯(神言)对思维的控制。20世纪80年代,西方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翻译研究范式被引入中国,以奈达的功能对等理论为代表的西方翻译理论在中国掀起了轩然大波,中国的翻译界一时间出现了“言必称奈达”的局面。但是,随着语言学和翻译理论的发展,结构主义语言学翻译研究范式内在的弊病很快暴露出来。20世纪后半叶,结构主义语言学开始遭遇解构主义思潮的攻击和诘难。法国哲学家德里达(Jacque Derride,1930—2004)提出了“解构主义”的理论,旨在反对语言学中的结构主义。解构主义是一种反理性的思潮,旨在消解中心、消除二元对立。解构主义最大的特点就是消解主体、颠覆权威。吕俊(2001:227)也指出,“解构主义思潮的怀疑主义倾向也给人们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如对理性的全部否定,对主体意识的过分强调,或干脆放逐主体,让语言符号去任意狂欢,随意延宕,甚至在批评结构主义语言学的意义确定性和明晰性时,完全消解了语言的规律性,让释义活动变成了无终止的解释的循环和无限的衍义。这样一来使得诠释活动变成了永无终止的过度诠释,人类的沟通与理解成为不可能。解构主义这样毫无节制的解构最终解构了自身。”

综上,由于自身理论的局限性,前几种范式都无法承担建立翻译学的重任。因此,翻译学建设者所面临的主要任务就是寻找新的理性依据,建立翻译学的理论框架。

二、建构主义翻译学的合理性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以往的三种翻译研究范式都不可能担当建立翻译学科之大任。那么,建构主义翻译理论是否能成为众望所归呢?建构主义翻译学的理论基础是德国著名科学哲学家哈贝马斯的交往行动理论和普遍语用学理论。它超出了纯粹语言的研究层面,把焦点放到言语的交往之上,强调了社会交往伦理的构建。所谓建构的翻译学是一种以交往理性为基础,以建构主义思想为指导的翻译研究,并把这一研究对象作为独立的学科知识体系来建构。建构的翻译学有着不同于以往翻译研究范式的特点。这些特点主要表现在它的开放性、实践性、社会性和“主干清晰、多元丰富”的研究模式等方面。主干是指语言学,它是以语言学为重点的动态模式。多元丰富是与主干相关的,或者说与翻译活动相关的诸因素与翻译关系的规律性研究(吕俊,2006:1-13)。建构主义翻译学具有一整套的知识基础和理论体系,如哲学基础、认识观、理性观、真理观等。

建构的翻译研究范式体现了理论哲学向实践哲学的转向,这一转向是建构主义翻译学的哲学依据。从语文学范式到结构主义语言学范式,再到解构主义范式的嬗变,在哲学上的反映就是本体论哲学到认识论主体哲学,再到解释哲学的转向。解构主义旨在消解中心和主体,消除二元对立。它打破了结构主义语言学范式下的工具理性,拆解了封闭的系统,促成系统外部诸因素的介入并与系统内部各因素进行重组,从而产生了很多新的翻译理论流派,拓宽了翻译研究的范围。(吕俊,2003/5)但是解构主义善于打破旧的理论体系,却不能建立新的理论体系,是一种只破不立的理论。无论是结构主义语言学还是解构主义理论都没有很好地解决翻译问题,其原因在于它们依据的哲学都是理论哲学,而非实践哲学,理论哲学缺乏实践指向,更偏重于理论思辨(吕俊,2007:81)。建构的翻译学是一种以实践哲学为基础的译学知识体系,它注重对人类跨文化交往活动规律的探讨,是对理性的重建。

在认识观方面,以往几种翻译研究范式的认识论基础都有偏颇之处。无论是语文学范式、结构主义语言学范式还是解构主义范式,都属于狭义的认识论模式,都强调单一主体为中心。建构主义翻译学的译学研究范式,主张在翻译这一交往实践中构建交往主体之间的共识,即哈贝马斯所说的“共识性真理(consensus of theory of truth)”。这种共识性真理观是以社会群体所认同的准则与规范为基础形成的,可以用来协调人们的社会行为。它既可以破除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工具理性观,又可以抑制认识主体个体意识的随意性和过分张扬。这种认识论的框架中必然既包括对客观的认知性,又包括多极主体的相互对话性,同时,还必须有社会制度化和契约化的规则或规范的制约性。(2006:138)

翻译研究的几种范式都有其理性基础。在翻译研究范式发生转向的同时,翻译研究的理性基础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即从“直觉主义的非理性,到结构主义的工具理性,再到人本主义的反理性,然后到交往行动理论的交往理性”。建构主义译学范式是一种重建性质的研究范式,其理性基础是交往理性。建构主义翻译学既吸收了结构主义语言学翻译研究范式的合理性,又破除了语文学范式的非理性和解构主义范式的反理性,既具有规范性又具有协调性,符合社会交往的伦理性。这种理性观有利于消除当前翻译领域依然存在的不平等、不合理现象和文化霸权主义,促进不同语言文化之间的平等与合理的交流。

不同的翻译研究范式反映了不同的真理观。语文学研究范式强调直觉与顿悟,这是一种心灵哲学的真理观。结构主义语言学范式的翻译研究深受科学主义的影响,以符合论真理观(correspondence theory of truth)作为基础。符合论真理观认为真理是某种负荷者与它所表达(或代表)的对象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相符则为真,否则为假。这是一种认识论的真理观。(吕俊,2006:148)建构主义翻译学崇尚一种重建性的真理观,即共识性真理观,它体现了主体间性与主客间性的内在统一,从而超越了单纯主客关系的符合论真理观和只存在于语言之中的本体论真理观。(吕俊,2006:150-151)

综上,以往的翻译研究范式由于自身局限性无法真正建立翻译学,翻译研究发展的现状呼吁翻译学科的构建,建构主义翻译研究范式的理论体系和知识基础证明了其作为学科建构的合理性。这一系统理论的提出对我国的译学建设意义非凡。

三、建构主义翻译观与中国译学发展

20世纪80年代以前,我国的翻译研究处在语文学研究阶段。在这漫长的时期里,我国的翻译研究也有一些理论建树,如东汉支谦提出了“因循本旨,不加文饰”,东晋道安提出了“案本而传,不令有损言游字”“五失本、三不易”,唐代高僧玄奘提出了“五不翻”和“求真、喻俗”,宋代颜琮提出了翻译的“八备”,清代严复的“信达雅”,再到后来傅雷的“神似”和钱钟书的“化境”论,这些理论都来自翻译家的翻译实践,并对后来的翻译实践有很大的指导意义,但它们都是一些感悟性的散论,缺乏系统性和科学理论的指导。80年代以后,以奈达和纽马克为代表人物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翻译观传入我国,结构主义语言学翻译研究范式在我国逐渐形成。90年代以来,西方解构主义和文化转向思潮传入中国。解构主义和“文化转向”在很大程度上松动了传统翻译理论的束缚。但是,这些理论过于强调翻译研究的外部因素,而忽视了翻译的本体。从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文化学派和解构主义翻译研究对结构主义语言学翻译研究模式形成了强烈的冲击。由于旧的研究模式被打破,新的模式尚未建立,中国的翻译研究进入了暂时的“沉寂期”。不久,这一沉寂期开始被打破,一些学者开始考虑重建翻译学科。吕俊提出的建构主义翻译学在国内翻译研究领域独树一帜。他划分了翻译研究的范式,并通过范式的嬗变说明了建立建构主义翻译学是翻译学科发展的必然趋势,并从其知识基础论证了建构主义翻译学的合理性和可行性。建构主义翻译观符合中国当前翻译研究的发展趋势,对中国的译学发展有很大的理论指导意义。

翻译研究应该回归语言本体,建立“主干清晰,多元丰富”的建构主义翻译学研究范式。语言、文化和翻译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我们做翻译研究,既要吸收现代语言学的成果不断地发展完善自己,还要将翻译研究放到整个文化背景中去。整个后现代主义背景下的翻译研究是以解构为核心的,解构主义以其强大的破坏性和消解性,撼动了结构主义语言学观的理论基础,只是它只破不立,把翻译研究置于没有理性的文化背景下无序发展。这很不利于翻译学科的建立。建构主义翻译学则针对结构主义语言学翻译研究范式的封闭性与解构主义翻译研究范式的零散性,提出以言语行为理论为语言学基础,而以言语行为涉及的种种外部因素构成多元,形成主干清新、多元丰富的翻译研究模式。在理论建构的基础上,建构主义翻译学提出了三条翻译标准,即“知识的客观性、理解的合理性与解释的普遍可接受性、原文文本的定向性”(吕俊,2006:10-13)。这些原则比较接近翻译的实际,体现了开放性与多元性,也易于实现主观性和客观性的结合。建构主义翻译学既提出了明确的翻译观,又有方法论,打破了我国译学建设的瓶颈,对我国的翻译研究和学科建设有重大的指导意义。

四、结束语

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翻译研究经历了几次研究范式的嬗变,出现了几个范式共存的局面。首先是80年代初自奈达等人的西方结构主义语言学范式的引入打破了长期以来的语文学范式的传统翻译研究模式,但到90年代中期以来随着解构主义思潮对结构主义思想的批判与质疑,解构主义多元范式又成为主流(吕俊,2005/4)。但是以颠覆权威、消解主体(或中心)为主要任务的解构主义翻译理论无法担负起构建翻译学的重任。吕俊提出的建构主义翻译学,是对以往的几种翻译研究范式的批评与反拨。建构主义翻译理论主张建立“主干清晰,多元丰富”的框架模式,具有系统的理论支撑和知识基础,是一种系统的理性的译学理论体系。它为中国译学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论研究范式,为中国译学发展指明了新的发展方向。但是,由于建构主义翻译理论体系涉及哲学、社会语言学和伦理学等多个学科的理论知识,内容丰富,并且,它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翻译研究的新视角,希望能有更多的翻译研究者来关注它。

[1]吕俊.跨文化障碍——巴比塔的重建[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1.

[2]吕俊.论学派与建构主义翻译学[J].中国翻译,2005,(4):10-15.

[3]吕俊,侯向群.翻译学——一个建构主义的视角[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4]吕俊.理论哲学向实践哲学的转向对翻译研究的指导意义[J].外国语,2003.69-76.

[5]吕俊.吕俊翻译学选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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