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地藏经典中的地藏图像
2012-08-15尹文汉向叶平
尹文汉 ,向叶平
(池州学院 九华山佛文化研究中心,安徽 池州247000)
论地藏经典中的地藏图像
尹文汉 ,向叶平
(池州学院 九华山佛文化研究中心,安徽 池州247000)
地藏图像数量甚多,形式多样,然必有其佛学依据。本文细列地藏经典和相关佛学经典中关于地藏图像的种种描述,初步勾勒出地藏菩萨各种图像形成的经典依据。
地藏菩萨;图像学;依据;佛经
在中国佛教美术中,地藏菩萨的图像不仅数量甚多,而且形式多样。在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四大菩萨之中,图像数量之多、形式之丰以观音为最,地藏则次之。地藏菩萨的图像,从单尊来看,有佛装形、菩萨形、沙门形、披帽形等多种样式,而其组合图像,则有与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药师佛、观音、十王、六道、道明、闵公、掌善童子、掌恶童子、中的一尊或多尊相结合,还有六地藏、八大菩萨等组合形式,极为复杂。如此丰富多彩的地藏菩萨图像,并不是艺术家们凭空创造的,而有其内在的佛学依据和信仰基础。如果我们深入历史,钩沉索赜,检阅佛教经典、笔记文集、民间故事传说、宣卷等资料,或许可以勾勒出地藏菩萨各种图像形成的佛学依据、信仰心理的历史线索。本文的目的,就是通过检阅佛教中的地藏经典,寻找其对地藏图像的描述,并联系各个时代的地藏菩萨图像,从而找出地藏菩萨图像最根本性的佛学依据。佛教经典以讲故事的形式讲述其宗教教义,将故事转变为图像的“变相”是佛教图像一个重要来源之一。在地藏经典中,故事虽多,但转变为图像的“变相”并不是很多,所以,本文在论述的过程中,对于在佛教美术史上没有转变为“变相”的故事不作讨论,而只是以佛教美术史上已经出现的地藏图像为依据去探讨地藏经典中的相关描述。
1
《十轮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和《占察经》合称为 “地藏三经”,是汉传佛教中地藏信仰的主要经典,因此,“地藏三经”对于地藏图像的规定便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在“地藏三经”中,对于地藏图像有直接和具体说明的,是《十轮经》。《占察经》虽然出现较早,但经中没有对地藏图像的描述,因此,大多数学者都认为此经对地藏图像的影响不大。《十轮经》有两个译本流通,据《大正藏》收录,为北凉佚译人的《大方广十轮经》(称为旧译)和唐代玄奘于永徽二年(651)译出的《佛说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称为新译)。在《大方广十轮经》的〈序品〉中,关于地藏菩萨形像的描述有四处:
(1)尔时南方有大香云雨大香雨,大华云雨大华雨,无量璎珞云雨种种璎珞雨,大衣云雨大衣雨。……又复皆悉见其两手有如意珠雨如意宝。其如意宝各出光明,如是光中皆见十方恒沙世界一切诸佛,是诸佛所各有菩萨而自围绕,其光明中尽见十方诸佛世界。若有病者蒙光触身众病除愈。一切系缚及应死者,光触身故皆得解脱。若身行恶口行恶意行恶,光触身时悉除三恶。若诸饥渴众生,蒙光触身亦皆饱满。种种讁罚,身受苦切,乏少衣服严饰璎珞种种之物,蒙光触身随所念忆悉得满足。若有杀生、偷盗、邪婬、妄言、绮语、两舌、恶口、骂詈,蒙光触身如是等恶皆悉得除。若诸众生有求不得苦,蒙光触身皆悉受乐。光明清净,悉无翳障,风云尘雾,及诸臭秽,苦恼辛酸,不善音声,乃至怖畏恶触皆得除灭。远离诸恶,一切邪伪谄曲,亦皆无余。一切恶欲,悉得弃舍。诸妙胜乐一切皆集。
(2)是地藏菩萨作沙门像,现神通力之所变化。
(3)“地藏菩萨摩诃萨,为欲来故先现此瑞,亦为供养恭敬我故来至于此。”佛复赞叹地藏菩萨言,“汝从南方来”。八十频婆百千那由他菩萨以神通力俱来至此,悉作声闻像在如来前。
(4)或作梵天身成就众生。或作自在天、大自在天、摩酰首罗天,或作欲界他化自在天、化乐天、兜率陀天、炎摩天、帝释身,四天王身。或作菩萨身,或作辟支佛身。或作声闻身,或作转轮圣王身。或作婆罗门、剎利、毗舍、首陀等身。或作男身女身,或作童男童女身。或作干闼婆、紧那罗、摩睺罗伽、天、龙、夜叉身。或作罗剎身,或作鸠槃茶身,或作毗舍阇身,或作富单那身。或作师子身,或作虎狼身,或作象身、马身,或作水牛身,或作种种鸟身。或作阎罗王身,或作地狱卒身,或作地狱身。为诸众生种种说法,随诸众生显示三乘,皆悉令住不退转地。(以上录自《大正新修大藏经》第13册、NO.0410《大方广十轮经》)
唐代玄奘所译《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的〈序品〉中也有基本相同的对地藏形像的描述:
(6)又各自见两手掌中持如意珠,从是一一如意珠中雨种种宝,复从一一如意珠中放诸光明。因光明故,一一有情皆见十方殑伽沙等诸佛世界。又因光明,见诸佛土,一一世尊无量众会恭敬围绕。复因光明,见诸佛土一切有情若有病者,因此光明之所照触众病除愈……[1]38。
(7)尔时世尊,告无垢生天帝释曰:“汝等当知,有菩萨摩诃萨名曰地藏,已于无量无数大劫,五浊恶时无佛世界成熟有情,今与八十百千那庾多频跋罗菩萨俱,为欲来此礼敬亲近、供养我故,观大集会生随喜故,并诸眷属作声闻像将来至此,以神通力现是变化”[1]39。
(8)尔时地藏菩萨摩诃萨,与八十百千那庾多频跋罗菩萨,以神通力现声闻像[1]40。
(9)此善男子,成就如是如我所说不可思议诸功德法,坚固誓愿,勇猛精进,为欲成熟诸有情故,于十方界,或时现作大梵王身,为诸有情如应说法,或复现作大自在天身,或作欲界他化自在天身,或作乐变化天身,或作睹史多天身,或作夜摩天身,或作帝释天身,或作四大王天身,或作佛身,或作菩萨身,或作独觉身,或作声闻身,或作转轮王身,或作剎帝利身,或作婆罗门身,或作茷舍身,或作戍达罗身,或作丈夫身,或作妇女身,或作童男身,或作童女身,或作健达缚身,或作阿素洛身,或作紧捺洛身,或作莫呼洛伽身,或作龙身,或作药叉身,或作罗剎身,或作鸠畔荼身,或作毕舍遮身,或作饿鬼身,或作布怛那身,或作羯咤布怛那身,或作粤闍诃洛鬼身,或作师子身,或作香象身,或作马身,或作牛身,或作种种禽兽之身,或作剡魔王身,或作地狱卒身,或作地狱诸有情身,现作如是等无量无数异类之身,为诸有情如应说法,随其所应安置三乘不退转位[1]50-51。
以上八则对地藏菩萨形像的描述,出于两个译本,内容基本相同,但也有细微区别,如新译第(7)条中译为“声闻像”,而旧译第(3)条中译为“沙门形”,如在新译第(8)条中有“或作佛身”,而旧译第(4)条中没有相关内容。八则描述归结起来有如下三点:(1)地藏菩萨为了为众生说法,救济众生,可以在“六凡四圣”(佛、菩萨、缘觉、声闻、天、人、阿修罗、畜生、地狱、饿鬼)十界中随缘示现各种身形。(2)地藏菩萨在法会上以神通力现沙门形,或说声闻形。(3)在地藏菩萨来之前,现种种瑞相,其中特别的一项是与会大众各见自已双手中出现如意宝珠。此宝珠能发大光明,于光明中现十方诸佛世界及十方诸佛,此光明能灭诸恶,能足诸愿。顺便提及,有一个一卷本的地藏菩萨经典《佛说地藏菩萨陀罗尼》,即是《十轮经》之《序品》的单行本,其文字表述与新译《十轮经》相同处很多,其对地藏图像的描述同于《十轮经》之《序品》。
现在发现的历代地藏各种造像中,地藏菩萨主要表现为三种身形:佛装形、菩萨形和沙门形,而以沙门形为主,这十分符合《十轮经》对地藏图像的规定。在各大石窟中,地藏菩萨的三种身形都有典型代表。“若从典型性与石窟关系来说,龙门石窟是菩萨装地藏的代表,彬县大佛寺石窟是佛装地藏像的代表,而响堂山石窟是沙门形地藏像的代表”[2]348。晚唐至宋代在敦煌绢画及其他一些地方中出现的披帽地藏像,其实也是沙门形地藏像。“地藏三经”中,《占察经》虽出现较早,因经中少有对地藏形象的描述,又加上其被禁,故对地藏图像的形成影响不大,而《本愿经》又出现较晚,所以,《十轮经》是对早期(主要是唐代)地藏图像形成发生重大影响的经典。《十轮经》中地藏菩萨在“六凡四圣”十界随缘示现各种身形的说法,为地藏菩萨图像的形成奠定了广阔的想像和发展空间,佛装形、菩萨形和沙门形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依据。有些学者觉得彬县大佛寺石窟中大量的佛装形地藏像无法解释,《十轮经》已经明确说明地藏菩萨“或作佛身”。在《十轮经》中,虽然地藏菩萨可以随缘示现种种身形,但却以沙门形(声闻形)出现在法会上,这表明地藏菩萨的种种身形中,沙门形是最重要的一种,具有特殊性。而地藏菩萨出场前的宝珠瑞相,是否亦隐喻了地藏菩萨的典型持物摩尼宝珠?
《十轮经》对地藏图像的组合像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地藏与五趣(或六道)的结合,一是“佛赞地藏”的版画。在《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第一卷中,释迦牟尼说颂:
地藏真大士,具杜多功德。
现声闻色相,来稽首大师。
……
众生五趣身,诸苦所逼切。
归敬地藏者,有苦悉皆除[1]55-56。
在《大方广十轮经》之《诸天女问四大品》中提到:
一切六道诸众生,常为苦恼之所逼。
当悉归命于地藏,当令苦恼悉消灭。
(以上录自《大正新修大藏经》第13册、NO.0410《大方广十轮经》)
在《十轮经》中,就已经肯定了地藏救济五趣(或六道)众生的特殊功德。在龙门石窟、药王山石窟和敦煌绢画中,出现了很多地藏与六道结合的图像。《十轮经》中说法场景也影响了明清的地藏图像,其中《释氏源流》和《释迦如来应化事迹》等书中都有“佛赞地藏”的版画,这是一种经变画,其文字说明直接引用《十轮经》中《序品》中释迦如来赞叹地藏的段落。
《地藏菩萨本愿经》是新译《十轮经》后地藏经典中最有影响、也最重要的一部经,它对于地藏图像的成熟与定型意义十分重大。与《十轮经》不同,《地藏菩萨本愿经》在“地神护法品”、“见闻利益品”中多次直接叙述造地藏像的种种功德,宣扬兴造地藏图像。《地藏菩萨本愿经》中地藏菩萨对于地狱的详细述说推动了地藏菩萨救赎重心从救济六道到救赎地狱的转移和幽冥教主身份的确立,由此带来地藏菩萨图像学上的创新,地狱甚至无毒鬼王诸图像成为地藏图像中新的要素,而与地狱相关的十王也由此获得了与地藏菩萨的特定关联。尤其是地藏与十王的组合,在石刻、绘画和寺院塑像等地藏造像中大量涌现,这种影响一直延续至今。《地藏菩萨本愿经》第五品名为“地狱名号品”,地藏菩萨应普贤菩萨之请细说地狱名号和罪报恶报之事。对于地狱的名号,提到极无间大地狱,阿鼻地狱、四角地狱、飞刀地狱、火箭地狱、夹山地狱、通枪地狱、铁车地狱、铁牛地狱等等,达四十六种具体名号,并描述罪苦众生在地狱中所受生种种痛苦,这为后世地藏与地狱变相的结合提供了经典的依据。大足石刻宝顶山石窟20号地狱变就是一个代表。该变相极其巨大,以地藏菩萨为中心,辅以十王和十八地狱。如果说《地藏菩萨本愿经》出现于十世纪不误,那么,我们看到,地狱变相与该经的出现时间基本相同。而随着该经影响的增大,地狱变相也越来越多。
当然,应当承认,《地藏菩萨本愿经》对于地藏与十王组合像的形成并没有直接的影响,因为该经中并没有提及十王,而只提及地狱。然而,地狱正是地藏与十王相结合的桥梁。地藏十王组合像的形成依据还有其他更为直接的经典,如《佛说地藏菩萨发心十王因缘经》等,但《地藏菩萨本愿经》的影响不容忽视,毕竟该经才是后世地藏信仰依据的最为重要的经典,正是该经中肯定了地藏与地狱的关系,才为地藏与十王的结合架起了桥梁,或者说奠定了基础。
在韩国佛教美术中,地藏三尊不是地藏与道明、闵公,而是地藏、无毒鬼王与道明和尚的组合像,日本圆觉寺藏的高丽时代一幅地藏菩萨图和湖岩美术馆藏的一幅地藏菩萨图中地藏三尊就是如此[3]167。无毒鬼王的出现从目前所知的地藏经典来看,应该来自于《地藏菩萨本愿经》,该经“忉利天宫神通品”中提到无毒鬼王告知进入地狱中寻母的婆罗门女,她母亲已脱离地狱痛苦。婆罗门女因此而立下大愿。释迦牟尼告诉文殊菩萨,无毒鬼王是财首菩萨,婆罗门女就是地藏菩萨。这是目前看到的无毒鬼王与地藏菩萨相关的唯一佛教经文。此中的道明和尚,应该与九华山金地藏并无联系,可能来自于《道明和尚还魂记》。
明代《释氏源流》和《释迦如来应化事迹》版画中的“佛赞地藏”与“嘱累地藏”,与《地藏菩萨本愿经》关系颇深。“佛赞地藏”虽然文字上引用了《十轮经》的经文,但在《本愿经》中有相同的内容,如在“如来赞叹品”中,释尊举身放大光明云,遍照百千万亿恒河沙等诸佛世界,出大音声,普告诸佛世界一切诸佛菩萨,及天龙、鬼神、人和非人,称扬赞叹地藏菩萨于十方世界所表现出的大不可思议威神慈悲之力和救护一切罪苦众生的种种事迹。“嘱累地藏”则是对《本愿经》中“分身集会品”和“嘱累人天品”的表现,引用的经文也来自此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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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三经”是地藏信仰的三部大经。此外,尚有多部字数不多的地藏经典,在这些经典中,有的是地藏图像的理论来源,有的直接对地藏图像进行文字描述,甚至附有图像,它们对地藏图像的影响是直接而且有力的。
署名为唐不空三藏所译的地藏经典有二部,即《佛说延命地藏菩萨经》和《百千颂大集经地藏菩萨请问法身赞》。此二部经,都比较短。《百千颂大集经地藏菩萨请问法身赞》全是韵文,并无地藏形象的描述。《佛说延命地藏菩萨经》中与地藏图像有关的地方则较多。一是该经直呼地藏菩萨为延命地藏菩萨,突出其延命菩萨的功德。对于地藏菩萨作为延命本尊的描述,在其他经典中也有,如在《地藏菩萨本愿经》之“如来赞叹品”中就有这样的描述:“有新产者,或男或女,七日之中,早与读诵此不思议经典,更为念菩萨名,可满万遍。是新生子,或男或女,宿有殃报,便得解脱,安乐易养,寿命增长。若是承福生者,转增安乐,及与寿命”[1]17-18。 在“地神护法品”和“嘱累天人品”中也有供养地藏菩萨有“现存益寿”利益的描述。但在《本愿经》中延命功德并不突出,只是众多功德中一种而已。日本的地藏图像中,有延命地藏尊,应该是《佛说延命地藏菩萨经》的影响而形成的。二是该经中特别提出地藏菩萨救济六道的功能。经中佛介绍说地藏菩萨“游化六道,拔苦与乐”,地藏菩萨则亲口承诺“我当拔济六道众生”。这与早期地藏图像中地藏与六道组合像是有关的。三是该经中有一处直接描述地藏菩萨的坐姿与持物,这种描述在其他经典中没有。经中说:“尔时,大地六种震动,延命菩萨从地出现,右膝曲立,臂掌承耳,左膝伸下,手持锡杖白佛言……”。这里提到地藏菩萨当时是右膝曲立,左膝伸下,似左舒相坐,且手持锡杖。地藏菩萨的左舒相坐或右舒相坐,在早期地藏造像如龙门石窟、巩县石窟、南响堂山石窟和彬县大佛寺石窟中十分普遍,但各种经典中并无此说明。而地藏菩萨手持锡杖更是地藏图像中十分普遍,甚至成为地藏图像识别的标志。四是该经中详细描述地藏菩萨化现的身形,包括佛身、菩萨身、声闻身、辟支佛身、梵王声、天身、人身、非人身等所有三界四生五形,甚至是大地、大海之身。这种说法应该直接来自《十轮经》。五是也只有在该经出现、在其他经典中没有的一种说法,就是地藏菩萨身边有两位童子:掌善童子与掌恶童子。经中说:“时,二童子侍立左右。一名掌善,在左,白色,持白莲花,调御法性。一名掌恶,在右,赤色,持金刚杵,降伏无明”[1]255。在敦煌的绢画中,就有多件地藏菩萨图像中有掌善、掌恶二位童子作为地藏菩萨侍者。《佛说延命地藏菩萨经》虽是一部伪经,字数不多,却处处与地藏图像有关,我们不能肯定是该经影响了地藏图像,还是地藏图像影响了该经,但此经却反映了当时地藏图像背后的人们对于地藏菩萨的信仰状况,也为地藏图像的形成提供了信仰上的依据。
《佛说十王经》不只是一部经,而是对佛教中讲述地狱十王一类写本的一个总称。有些附有绘图,有些只有文字。此经是地藏十王图像的直接经典依据,或者说是地藏十王图像在经典中的直接反映。众多的绘图本,主要表现两个方面的图像,一是地藏与十王,中间画地藏菩萨,十王分别立在左右两边;一是十殿,分别表现十王审判亡灵的场面。绘图都是为文字所配,文字部分讲述亡灵如何一一通过十王的审判及其时间。在有些经中,还提到六地藏,释尊为地藏菩萨授记,并赐六种名字(以《佛说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为例,见《卍新纂续藏经》第01册 ):
预天贺地藏,左持如意珠,右手说法印,利诸天人众。
放光王地藏,左手持锡杖,右手与愿印,雨雨成五糓。
金刚幢地藏,左持金刚幢,右手施无畏,化修罗靡幡。
金刚悲地藏,左手持锡杖,右手引摄印,利傍生诸界。
金刚宝地藏,左手持宝珠,右手甘露印,施饿鬼饱满。
金刚愿地藏,左持阎魔幢,右手成辨印,入地狱救生。
此处不仅提到了六地藏的名称,而且详细描述了六地藏的持物及其意义,是一幅完整的六地藏组合图像。
《佛说地藏菩萨经》全文不到三百字:
尔时地藏菩萨住在南方瑠璃世界,以净天眼观地狱之中受苦众生。铁碓捣,铁磨磨,铁犁耕,铁锯解,镬汤涌沸,猛火旦天。饥则吞热铁丸,渴饮铜汁。受诸苦恼,无有休息。地藏菩萨不忍见之,即从南方来到地狱中,与阎罗王共同一处,别床而座。有四种因缘:一者恐阎罗王断罪不凭,二者恐文案交错,三者未合死,四者受罪了出地狱池边。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造地藏菩萨像,写地藏菩萨经,及念地藏菩萨名,此人定得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从一佛国至一佛国,从一天堂至一天堂。若有人造地藏菩萨像,写地藏菩萨经,及念地藏菩萨名,此人定得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此人舍命之日,地藏菩萨亲自来迎,常得与地藏菩萨共同一处。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大正新脩大藏经》第 85册,No.2909《地藏菩萨经》)
此经对于地藏图像之影响有二:一是联系地藏与阎王,“与阎罗王共同一处,别床而座”;二是联系地藏与西方极乐世界。此二类图像在现存的地藏像中都能看到。地藏与净土的关系,在此处说得十分明白。在四川、河南的一些石窟中,就有阿弥陀佛与观音、地藏的组合像,而地藏与观音的组合像更多。在一些绘画中,也有地藏与净土的图像,如法国罗浮宫东方部收藏的一幅五代绢画(EO.3580),是地藏与六道、十王、净土的组合,全图可以分为二部分,上部分是西方三圣的净土世界,下部分是地藏六道与十王,中间通过三条大道相联系,明显地表示地藏超度众生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意图。
善无畏所译《地藏菩萨仪轨》也是一部仅数百字的地藏经典,此经在地藏菩萨说神咒之后,“次说画像法”:
次说画像法。作声闻形像,着袈裟端覆左肩,左手持盈花形,右手施无畏印,令坐莲花;复居座大士像,顶着天冠,着袈裟,左手持莲花茶,右手如先,令安坐九品莲台[1]250。
此经中的地藏图像,作声闻形,均着袈裟,左手持盈开或莲花茶,右手施无畏印,坐于莲台之上。
3
在一些与地藏菩萨有关的佛教经典中,也有对地藏图像的论述,并且影响到地藏图像的雕塑或绘画。
在密教的主要经典中,如《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大正新修大藏经》第18册、No.0848)卷一记载:“地藏摩诃萨,其座极巧严,身处于焰胎,杂宝庄严地,绮错互相间,四宝为莲华,圣者所安住。”卷三记载:“地藏菩萨,色如钵孕遇华。手持莲华,以诸璎珞庄严,或置彼印,或置字句,所谓伊字。”(《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又如《不空绢索神变真言经》(《大正新修大藏经》第20册、No.1029)卷九记载:“地藏菩萨左手执莲花,台上宝印,右手扬掌,半跏趺坐。”不空译《八大菩萨曼陀罗经》(《大正新修大藏经》第 20册、No.1167)中记载“地藏菩萨,头冠璎珞,面貌熙怡寂静,愍念一切有情。左手安脐下拓钵,右手覆掌向下,大指捻头指作安慰一切有情想。”在这些经典中,地藏菩萨都是以菩萨形出现,并且手中有持物或作契印。《八大菩萨曼陀罗经》把地藏菩萨列为八大菩萨之一,使地藏图像中多了一种八大菩萨组合像的形式,如安西榆林第20号窟就有八大菩萨曼陀罗经变画,而山西双林寺也有八大菩萨雕塑,其中都有菩萨形的地藏菩萨。
在《大毗卢遮那成佛经疏》中,地藏菩萨居于胎藏界地藏院中央,另有五位菩萨相配,又称六地藏:
次于北方画地藏菩萨。于种种间饰杂宝庄严,地上以金银颇胝水精四宝为莲花座,亦令穷极巧丽,其菩萨在花座上,光焰周遍其身,如在胎藏。故云处于焰胎也。此圣者,主持宝王心地中性起功德无边宝藏。故其摽帜,以一切珍奇杂宝绮错庄严也。其余眷属菩萨,义亦同之。当于地藏之右置宝处菩萨,地藏之左置宝掌菩萨,次于宝处之右置持地菩萨,宝掌之左置宝印手菩萨,持地之右又置坚固意菩萨。如是上首诸尊,又各各于其左右,画诸眷属以自围绕也。(《大正新脩大藏经》第39册、No.1796《大毗卢遮那成佛经疏》)
此处六地藏之名,与《佛说十王经》不同。
另外,敦煌文书S.3092《道明和尚还魂记》,虽不是经典,像是一个灵验记之类的故事,却对地藏图像也产生很大影响。在这个故事里,记述了襄州开元寺道明和尚被冥吏误认为龙兴寺道明和尚而被拘捕到冥府,并在冥府见到了地藏菩萨,还魂后亲自画出了地藏菩萨形像的故事。道明和尚见到的地藏菩萨,不同于当时世人所见的“露顶不覆”,并且有文殊菩萨化身的金毛狮子作为坐骑:
(道明)见一禅僧,目比青莲,面如满月,宝莲承足,缨珞庄严,锡振金鐶,纳裁云水。
菩萨问道明:“汝识吾否?”
道明曰:“耳目凡残,不识尊容。”
“汝熟视之,吾是地藏也。彼处形容与此不同,如何阎浮提形□□□□栏,手持志宝,露顶不覆,垂珠花缨,此传之者谬。”
……(道明)临欲辞去,再视尊容,乃观□□□□师子。
道明问菩萨:“此是何畜也?敢近贤圣,传写之时,要知来处。”
“想汝不识!此是大圣文殊菩萨化见在身,共吾同在幽冥救诸苦难。”
道明便去,刹那之间,至本州院内。再苏息,彼会列丹青,图写真容,流传于世。
此记提出了三个新的地藏图像要素:一是地藏菩萨的形像不是露顶不覆;二是身边有一狮子,乃文殊菩萨化现之身;三是道明和尚。第一个要素,或是地藏菩萨披帽形像的来源。第二个要素就应该就是地藏图像中金毛狮子甚至后来地藏菩萨坐骑谛听的来源。第三个要素则是地藏图像中道明和尚自身的来源。在地藏三尊(地藏、道明和闵公)出现以前,地藏菩萨、道明和尚和金毛狮子就已经出现敦煌的绢画中,而后世地藏三尊和谛听的经典组合图像,应该就是在地藏、道明和金毛狮子组合像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4
佛教经典是佛教图像形成的信仰依据,地藏经典无疑是地藏图像得以形成的信仰依据。然而,在历史的进程中,事实并不完全如此。地藏经典中,大部分是中土撰述或日本撰述,也就是说,地藏经典与地藏图像并不完全是一种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很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人们在信仰发展的过程中,一边创造着新的地藏图像,一边又创造着新的经典,二者之间相互影响,一方面原有的经典指导着地藏图像的形成,另一方面,新创造的图像又影响着新的经典的撰述。
地藏经典中的众多关于地藏图像的描述,并没有在现实世界变成地藏图像,人们只是根据信仰的需要或现实的需要来雕塑或者绘画。所以,我们看到的现存的地藏图像,有些是来自于地藏的经典或其他佛教经典,有很多至今也没有经典的依据。地藏图像形式多样,而经典中给出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其他诸多的依据,或许要到民间信仰和流传的故事中去寻找。
[1]肖武男.地藏菩萨经典[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7.
[2]张总.地藏信仰研究[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
[3]陈明华.韩国佛教美术[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
A Study of Ksitigarbharaja Image in Ksitigarbharaja Sutra
Yin Wenhan,Xiang Yeping
(Research Center of Jiuhua Mountain Buddhism Culture,Chizhou University,Chizhou,Anhui 247000)
There are many Ksitigarbharaja images of different forms,which must be based on Buddhism.The paper presents the description of Ksitigarbharaja images in Ksitigarbharaja sutra and Buddhism sutra,which draws outline of the sutra evidence of Ksitigarbharaja images.
Ksitigarbha;Iconology;Evidence;Buddhism Sutra
B948
A
1674-1102(2012)01-0015-06
2011-10-12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0YJC730012);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AHSK09—10D121)。
尹文汉(1975—),男,湖南长沙人,池州学院政法管理系副教授,硕士,九华山佛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佛教文化;向叶平(1975— ),女,湖南怀化人,池州学院中文系讲师,硕士,九华山佛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文学、佛教艺术。
[责任编辑:韩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