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致橡树》的教育意义
2012-08-15王辉
王 辉
(太原大学 外语师范学院,山西 太原 030012)
舒婷诗作《橡树》写于1977年3月27日,首次发表是在北岛创刊的油印刊物《今天》第一期(创刊号)上,诗题改为《致橡树》。接着,诗篇又张贴在北京西单民主墙上,受到了广大诗歌爱好者的喜爱。此诗公开发表是在《诗刊》(1979年4月号总第119期)杂志上。从此,这首《致橡树》开当代爱情诗先河,蜚声诗坛。昔日经典今日重温,这首诗已走进了文学讲堂,成为新一代人学习现代汉语诗歌的典范之作。
一、《致橡树》对中学生的情感启迪
诗篇《致橡树》历来受到各个版本语文教材的青睐。多数教师认为人教版高中语文第一册收录舒婷的《致橡树》很有教育意义。就此,我拜访了几位经验丰富的优秀教师,他们结合教学实践畅谈了自己的教学收获。
张润明(山西省太原市第四实验中学,高级语文教师):《致橡树》这是首很精美的爱情诗。必须有精美的教学设计与之相配。我把教学内容设计为三个“境”:设境、解境、拓境。设境(运用多媒体),柔美的音乐与朗读结合,多媒体中的画面充满了诗意,整个氛围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诗境,师生共同进入了审美状态。解境,让学生自己去诗篇中找意象,并引导学生深入理解诗人运用这些意象的用意,从而体悟诗篇意象群表达何种爱情观。拓境,是前两个教学环节的延伸,是教学的重点,更是德育的渗透。我采用比较法的教学方式,将《我愿意是急流》与《致橡树》比较赏析,启发学生思考:裴多菲式“我愿意”的爱情表白,营造出了人人向往的浪漫无比的爱情氛围。然而,这种“愿意”是建立在自己痛苦之上的,自身却以此为乐,并视为人生中最大的幸福;诗人舒婷让我们看到了两个平等的灵魂如何去面对生活的现实内容,在“我”与“你”的空间里叙写着彼此互敬互爱的情感故事。新时代的青年是愿意以“我”的“苍白”换来爱人“鲜艳”与“辉煌”的生命力,还是愿意做橡树旁挺拔直立的木棉呢?学生在比较中感悟,自觉地做出了选择。
任雪娟(太原大学外语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任学院“3+2”学制高中语文课程教师):《致橡树》这一“爱情”文本的出现,使教师为学生阐释时代发展中多元化的爱情成为教学的关注点,这就给课堂教学带来了极大的难度。我认为适度把握并处理好文本、主题、教学三者之间微妙关系是教学的关键。在教学中,我从“阳光”与“品读”两个角度去诠释这三者的关系。阳光,教师要从自身做起。“爱情”这一长久避讳的课堂话题虽不会让学生产生抵触情绪,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谈论,羞涩之情是在所难免的。因此,教师要在课前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用良好的教学心态去应对。在授课中,教师一定要自然大方,举止淡定,这种心理暗示会让学生在平和的心态中去解读诗篇。接下来,教师的任务就是讲解并引导学生明白“爱情”是人类最自然的情感之一,让他们明确这个年龄段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是完全可以接触的话题。品读,我们要对文本中的语言进行揣摩品读,领悟诗中的意趣,即:品意境、悟主题,从而提升学生的审美情趣。
这两位教师生动的教学方式获得了学生的肯定,以及同行的认同。一篇爱情文本成为很好的德育教育范本,这不正是当今中学生情感理解匮乏,应急需补上的一课吗?当然,也有教师提出《致橡树》作为中学语文教材却未尽妥当。理由是诗人表达的只是现代社会中一般个体的价值原则,不是爱情关系的特质所在,这使学生对爱情形成错误导向。因此,这首诗在某些教师的课程安排上变更为自读篇目,没有列入教学的重点。对教学内容不同的处理方式,值得我们深思。
二、大学生探寻《致橡树》的现实意义
在大学的课堂上,学生学习“新诗潮”中的代表作家,舒婷就是其中的一位。教学中,简要了解舒婷的生活经历,重点是明确诗人的诗歌主张和把握诗人诗篇的思想内容 (教材列举舒婷代表诗篇《致橡树》)。而对诗篇《致橡树》的解读,更加注重历时性的研究探讨。我特意拜访了苏春生和文贵良两位教师,他们分别畅谈了自己对诗篇《致橡树》的教学设计和各自对诗作不同的诠释方式。
苏春生(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任教中国现当代文学,任山西大学新文学研究中心主任):我认为讲解朦胧诗人舒婷,必须提及她的代表作品《致橡树》。它的出现为当时情感表达单一乏味的文艺界注入了清新的活力。因此,首要的教学任务就是让学生从与之相应的文学史中寻找《致橡树》在文学史中的坐标。我引导他们关注文艺界的重大变化,尤其是要关注诗歌创作历程的变化。
新中国成立后,文艺家们都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创作中。时代的情绪和政治要求共同造就诗歌现象——齐唱颂歌。在“文革”前的十七年,文艺创作相对而言是比较自由的,诗人们也写了一些感情体验的诗篇。而后十年的浩劫,使刚刚新生的文艺界又陷入了新的困境,“文革”前的颂歌和战歌立即复苏并发展到极端。颂歌在粉饰生活和宣扬现代迷信方面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至于爱情为主题的文艺创作是根本不允许的,也无人敢提及。“四人帮”被打倒后,我们的文艺园地早已是百花凋零,一片惨淡。人与人之间还很戒备,相互不敢信任不敢坦言,更谈不上彼此真正的情感交流。而《致橡树》的出现,让凋零许久的情感交流重新回到了人们的内心世界。在“你”与“我”的情感世界中平等互励,互敬互爱,彼此有着深厚的默契与了解。爱一个人,不只是欣赏他的外在(外貌与形体),更注重他的内在(精神、理想与信念),这种爱是与将对祖国、人民的爱、对大地母亲的爱交融在一起的“大爱”。由此,学生自主梳理的文学史知识,对理解诗篇《致橡树》产生的现实意义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舒婷唤醒了那个时代沉睡许久的情感交流,她的 “爱情宣言”为新时期文艺中爱情的表达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她的情感价值取向给人们的情感定位带来了新的思索。
文贵良(华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任教中国现当代文学):我个人认为舒婷《致橡树》在大学课堂上,不应单一从文本理解。品读时应该把它放在有关联性的诗篇中去理解,用历史、现实、精神的空间维度去解读。“树”这一意象,在1970年到1980年间,在许多有争议的文本中都有采用,我们可以以此为契机,换个视角研读舒婷的《致橡树》。那个时期,最著名的莫过于牛汉的《半棵树》①与曾卓的《悬崖边的树》②。
诗人牛汉不仅为我们塑造出了在绝望中顽强反抗的艺术形象,而且为我们从时间向度上记录了心灵的坚守与抵抗;曾卓那棵在悬崖边的树,为我们在空间维度上,刻写了身体的绝望与反抗。那么,舒婷的《致橡树》又有何深意呢?让学生反复品读思考,教师引导:大胆设想,这三首诗描写的是同一棵树的命运。“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平原的尽头/临近深谷的悬崖上”,但它“寂寞而又倔强”地生存着。不幸的是被更“二月的一次雷电”劈裂,伤痕累累,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它又生机盎然,“还是一整棵树那样伟岸”。为了表示对“树”的敬意与评价,诗人写下了:“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学生在这样的解读下,最终悟出:《致橡树》同前两首诗篇构成了一种巧妙地对话关系。学生将这两首诗歌与《致橡树》再次放置在一起阅读后,就会发现它们之间的诗体特征存在着细微的差异。学生自己总结出:前两首诗是创作于那个抒“大我”之情绝对排斥对“小我”之情的年代,抒情主体对象化;“半棵树”、“悬崖边的树”,象征了那个年代的知识者,他们生存状态已经边缘化,精神世界也无比地失落。如此的打击却无法击垮知识者们坚守真理的意志,在精神世界中保留着一块恒久的净土。而《致橡树》抒情主体即“我”,一方面展现了“我”这样新型知识分子生存空间的自由度、优越性超越了前辈,并且“我”对未来生活充满了信心。前两首诗篇表达出强烈的抗争精神,而《致橡树》则呈现出自信的启蒙意识。这样的教学方式不仅给学生拓宽了文学知识面,而且学生会在今后的学习中,自觉地将所学过的知识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认知体系。
大学的授课方式是灵活自如的。他们不仅仅是帮助学生去理解舒婷《致橡树》,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阅读赏析中,给学生拓宽了已有的研究思路,提供了新颖的思维方式,让学生在体悟的过程中,逐渐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提升阅读修养。
从上面的教学案例中,我们体会到了诗篇《致橡树》的现实意义是深远的。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坚信它是能够深入每个年代的。在传统的思想意识中,女性是封建纲常礼教中最底层的群体,很自然地形成了固定的人生价值模式:生活内容——相夫教子;生活准则——夫唱妇随;生活理想——夫荣妻贵。这种模式,在现代社会也仍然有很强大的市场,但这种观念注定了婚姻的悲剧。还有一些女性对独立自由的要求过于严苛,同样造成了情感生活的失败。更有甚者心甘情愿地做起了二奶、三奶……成了金钱的附庸。
在人生价值迷失的今天,我们重温舒婷的《致橡树》,会惊讶地发现,舒婷早在20世纪70年代已断言:如果一个女性没有了自我、自尊、自立、自重的意识,男人是不会给你所期待的一切的。当我们诵读诗作《致橡树》时,不由地引发一些思考:这个时代“舒婷式”的情感诠释还有意义吗?为满足物质生活时是否要以牺牲精神为代价呢?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是否还有真正的爱情呢?追求舒适的生活是否要以亵渎纯洁的爱情为代价呢?……我想,有了这样的思考,这首诗的现实意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注释:
①1972年,牛汉与冯雪峰被下放到湖北咸宁文化部五七干校。牛汉看到冯雪峰逐日瘦削憔悴,心中颇有感触,便写下了诗篇《半棵树》。
②曾卓,1955年因“胡风事件”牵连被迫搁笔。在新时期,诗人恢复了自由并重新拿起诗笔。1981年出版的诗集《悬崖边的树》就以其真挚的情感来展现自己的灵魂世界的震撼。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就是《悬崖边的树》。
[1]龚仁贵.与大中学生谈诗[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2.
[2]李黎.诗与美[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8.
[3]刘小枫.诗化哲学[M].山东: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
[4]廖亦武.沉沦的圣殿[M].乌鲁木齐: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