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与游
2012-08-15郭永勤
郭永勤
(黄淮学院 文化传媒学院,河南 驻马店 463000)
阮籍与游
郭永勤
(黄淮学院 文化传媒学院,河南 驻马店 463000)
由于个性、时代等原因,阮籍一直遭遇生存困境,面对困境,他选择了游于艺、游于醉乡和游历的方式来排解。在阮籍现存的作品中不乏大量抒写游历或游的渴望及心理的文字,它们是破译阮籍希图突破现实、摆脱不如意人生的密码。但无论是现实还是幻想中的游都未能使他获得彻底的超越,终日生活在压抑中的阮籍是随着最后的死亡才完成对自我和现实的超越的。
阮籍;游;超越
近年来,已有学者注意到“游”文化的独特意义并做了一些深入研究,笔者无意对此做全面介绍,只是试图基于游因主体不同而彰显风格不同一点对阮籍之游做一些探讨。
一、“所谓伊人,于焉逍遥”——游文化简述
《说文解字》曰:“游,旌旗之流也。”在古代亦作“斿”或“遊”,而“斿”即兼指古代旌旗上的装饰物,《周礼·春官·巾车》:“建大常,十有二斿。”所以游可以理解为古代氏族奉代表氏族徽号的旗子迁移游居时常见的现象。最早的时候,游大概是一种生存的需要,人们必须追逐着适合自己生存的外在条件走。进入农耕社会后,安土重迁的观念渐渐占据上风,除了游牧民族外,人们大都开始一种相对稳定的安居生活,但游的活动并未因此而终止。若从游的种类来看,可谓日趋增多。除了早期迫于生存的出游之外,又出现了如战国纵横之士为追求理想抱负的游、借以打破居处束缚的游、到自然中寻求某种安慰的游,还有交游、游学等。
若最初的游是生存的需要,后世的游是否具有更深的含义,是一个值得深思的命题。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中曾引用了克·布尔达赫《浮士德与烦》中的寓言,大意是:有一天,女神烦经过一条河,见到一团胶土,便以胶土塑形。恰逢丘比特神经过,女神烦便请丘比特赋予其精灵,丘比特欣然答应,但随即两神却为该以谁的名字命名争执不休。这时土神又说其是土做的,所以应以土神台鲁斯的名字命名。三人争执不下。最后农神前来调解,说其是土塑造的,所以土神可以在其死后得到其躯体;丘比特赋予其灵魂,所以在其死后可以得到其灵魂;而烦创造了他,所以,他活着的时候永远属于烦[1]228。
这个故事的寓意是,烦作为原始的结构整体性,在生存论上是先天处于人的任何实际行为或状态之前的,人只要活着,就要为各种各样的烦所困扰[1]173。但人不可能完全屈从于这种先天既定,所以人在不断地以各种方式来试图挣脱。
以此为据,则游及游意识不随世事消歇就很容易解释了。既然生存困顿先天而在,人总要通过一定的方式来试图突破这束缚,则游与游意识就必然存在。游是行为,游意识是一种心理趋向,当一个人开始欣赏、赞美游民或他人的游行为时,游意识即已渗透其心灵。游荡无度的闲汉,纵逸不禁的游侠、流贼,转而成为具有美感和吸引力的人物,其生活形态因与社会规范全不相符而彰显魅力,吸引户牖中的人蠢蠢欲动,更给礼法、责任压制下的人以启发。游吸引着身处樊笼的人,暂时自原有的生活中出走,融情山水或把自己放到更广阔的世界中以消解忧愁、陶写生命,获得暂时的解脱与满足,屈原即“悲时俗之迫厄兮,愿轻举而远游”(《远游》)。外界、未来的不可知性使游充满了神秘的色彩,越来越多的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向外面的世界,或是在空间上遁于遐方,逃世离群,或是从精神上去寻找一个能够遨游的第二时空,总之,游没有阶层、地位、贫富的苛求,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它达到某种生理或心理上的满足。
与此同时,人也以图画、文字等形式来表现他们的游或游意识。雕塑、绘画、器皿中经常出现的鸟类、飞腾、奔驰、车驾等意象便是这种意识的表现。而文字中所载则尤为丰富,《诗经》中已有关于游的篇章,如《小雅·白驹》,楚辞《远游》《离骚》更是借游以排遣忧愤,庄子的《逍遥游》则可视作一篇游的宣言,两汉乐府中大量的《西门行》《东门行》等作品亦是游的传神写照,至于《古诗十九首》则盖因游子思妇而作……我们的文学和文化自肇始就充满了游的色彩,而阮籍及其创作,也是这游文化中重要的一环。本文旨在通过对阮籍生存困境的分析,挖掘阮籍游的原因,并对阮籍之游进行细致的分析,探讨其意义。
二、“终身履薄冰”——阮籍的生存困境
《晋书·阮籍传》载:“太尉蒋济闻其有隽才而辟之,籍《诣都亭记》……初,济恐籍不至,得记欣然,遣卒迎之,而籍已去,济大怒。于是乡亲党共喻之,乃就吏,后谢病归。”[2]1359这段关于阮籍出仕的记载颇富戏剧性,但其出仕带有被迫性质,似乎显而易见。《晋书》本传说阮籍“本有济世志”,尝登广武,发“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2]1360之叹,其所著《乐论》几可视为阮籍之政教理想。但“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2]1360。阮籍身处乱世,“忠不足以卫己,祸不可以预度”(《晋书·束皙传》)[2]1429,对政治抱有一种消极观望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籍有名望,富才气,取富贵可谓在一念之间,只是他过早认识到现世的富贵荣华是何等炙手可热,不愿“炫倾城之金,求百钱之售”,“守臊秽以自毕”[3]72,有感于“春秋非有托,富贵焉常保?”[3]219“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3]266嘲讽世俗之人“汝君子之处寰宇之内,亦何异夫虱之处裈中乎?”[3]166,鄙弃世俗一切。但阮籍自此屈从外力,走入仕途,竟以此终。一个对功名富贵如此超脱之人频繁出入于官场,个中原因恐非“本有济世志”所能诠释,要之,当与阮籍个性有极大的关系。曹丕《寡妇赋序》云:“陈留阮元瑜,与余有旧,薄命早亡,每感其遗孤,未尝不怆然伤心,故作斯赋,以叙其妻子悲苦之情。”[4]1075阮瑀 47岁亡,时阮籍仅3岁,不论阮籍家世如何,唯赖寡母依持,艰辛可想而知。而在父爱残缺的家庭中长大的阮籍,个性必然因此而蒙上阴影。《晋书》本传言其“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2]1359,或终日弹琴自娱,正是其喜独处、性格内向的体现。
阮籍频繁出入仕途,可理解为一种缓冲,既要避开当道者的责难,又要防止过分违己交病,孙绰说:“山涛吾所不解,吏非吏,隐非隐。”[2]1544此语放诸阮籍亦可解,阮籍或托病身退或仕不任事,都充满了无奈。所以嵇康遭戮,却让人觉得痛快淋漓;阮籍善终,却让人倍感压抑。如此个性,表现在世事上就是一种极大的中庸,且常把他置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与嵇康相比,阮籍考虑自己生命或肉体的价值似乎更多一些,所以就显得比嵇康动摇、软弱一些。如阮籍能毅然决然选择与司马氏对立或向其投诚,又何至于“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3]210,“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3]312凄怆、辛酸、忧伤、咨嗟等语在阮诗中十分常见,愁闷似乎是他永远的情绪。《晋书》本传载其“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2]1361,这正是他生存困境的写照,也是他为自己的选择所付出的代价,更是他游的动因。
三、“超世又谁禁”——阮籍之游
如前所述,游其实是对个体生命尊重的表现,一个人,愈是感到生命之忧,就愈想自主把握命运和生活,也就愈想通过游来实现超越。中国古代文人面对困境不外两种选择。一种是把抗争意识内在化,保持抗争的心,但已不做积极的努力,如苏轼“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这种态度略显消极,传达了看破红尘后的无奈与达观;另一种是积极的抗争态度,如李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而阮籍,既逢生世之忧,复以个性软弱,故一直被动地处于压抑、郁闷中,作为自我觉醒的士人,其心之哀,其情之痛,可以想见。
阮籍、嵇康俱为当朝名士,嵇康获罪之由是“言论放荡,非毁典谟”[2]1373的名教罪,而阮籍毁弃礼法却安然无事,个中原因,发人深思。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阮籍为晋文帝从事中郎,后卒为公卿作劝进表,若论于嵇康前,自宜杖死……”《石林诗话》:“籍得全于晋,直是早附司马师,阴托其庇耳……籍非附司马氏,未必能脱祸也。”[5]434《晋书》本传亦云:“……由是礼法之士疾之如仇,而帝每保护之。”世人对阮籍的误解,是非分明、善为青白眼却不得不在现实中虚与委蛇、不敢张扬的内心极大的哀痛,促使阮籍不断的探索。中国古代士人儒道互补的理想人格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阮籍所去甚远。于是,潜藏在心灵深处的游和游意识凸现了,它们被阮籍反复实践着,并成为阮籍诗文创作的主题之一。阮籍之游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一) 游于醉乡
酒是中国文学歌咏的主题之一,更是魏晋风流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反复吟咏中酒被赋予丰富的文化内涵。曹操《短歌行》:“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刘伶《酒德颂》云:“兀然而醉,恍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2]1376酒似乎是自我麻醉以及弥和心灵的最好方式。阮籍的作品中涉及酒的很少,但是酒之于阮籍的意义早已定格。《世说新语·任诞》载:“王孝伯问王大:‘阮籍何如司马相如?’王大曰:‘阮籍胸中垒块,故须酒浇之。’”[6]409《竹林七贤论》更有“籍与伶共饮步兵厨中,并醉而死”[6]392。纵观阮籍一生之重要事件似乎均与酒不可分离,所谓忘怀世事,却不得不到醉乡中寻求解脱,《晋书》本传载其以大醉60日拒司马氏婚;《劝进表》也是酒醉中作,“阮大概仍想用醉酒这个老办法避开这个政治难题……只好带酒拟稿塞责。”[7]41他希图在酒醉中暂时忘却现实的苦痛,躲进自己的真我世界,做回纯粹的自己,也许在他优游于醉乡的时候确实获得了心灵的宁静与平和,但他也说:“对酒不能言,凄怆怀酸辛”[3]314,他依然要面对他不愿面对的世界。游于醉乡并不能解放阮籍。
(二) 游于艺
《论语·述而》:“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意即游憩于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中,就阮籍而言则主要指文学和艺术。《晋书》本传言其口不臧否人物,发言玄远,有矫情镇物之风,但是人不能总是一味的压抑自己,他的情感总要找到合适的突破口,阮籍用自己的诗文创作,宣泄了灵魂的痛苦。《文心雕龙·才略篇》:“阮籍使气以命诗。”[8]504明确把阮籍的诗歌看作疏导感情之作。颜延之则云:“阮籍在晋文什常虑祸患,故发此咏耳。”[9]322更进一步阐明了阮籍借创作寄托情思的实质。黄侃云:“迹其痛哭穷路,沉醉连旬,盖己等南郭之仰天,类子舆之鉴井,大哀在怀,非恒言所能尽,故一发之诗歌。”[3]209阮籍在《咏怀诗》之十六中也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岂惜终憔悴,咏言著斯章。”[3]270他的作品告诉我们,被时人目为化外之人的阮籍,非但不是遗落现实的超人,而是对现实社会怀着深深忧虑与苦痛的歌者,他敏感的心灵捕捉到的信息不能在现实中表达,只能寄于诗歌:
感慨怀辛酸,怨毒常苦多。[3]260
一为黄雀哀,涕下谁能禁。[3]251
感物怀殷忧,悄然令心悲。[3]263
谁云玉石同,泪下不可禁。[3]351
内心无尽的苦闷在这反复陈说中渐次消解,于此我们看到一个真实的阮籍,一个对现实怀有抱负却又充满恐惧的诗人。
不仅是诗文创作,围棋与琴也是阮籍选择的对象。《晋书》本传中那个母死犹与人围棋不已,而后却又“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6]1359的阮籍,正是借围棋来稳定和平息自己情绪的巨大哀伤;而终日弹琴自娱的洒脱背后正是与饮酒沉醉一样的用意。在回归自己真性情的文学艺术之游中,时世、荣华、名利都淡去了,他暂时找回了自我。
(三) 出游
相对而言,游于醉乡和游于艺是静态的游,出游则是真正意义的动态的努力过程。积极寻找出路的阮籍曾经进行过无数次的游,但是,有志难抒,故登广武,也仅能抒其生不逢世之悲;率意独驾,欲图割裂现实牵绊,结果却是“车迹所穷,恸哭而反”;忧时嗟世,亦只能“独往南墙下,北望首阳山”[3]25,借古人抒怀。在无所适从时,阮籍游了,但这游的结果,似乎总不能令人欣慰:“步出上东门,北望首阳岑”,结果是“素质游商声,凄怆伤我心。”[3]240“登高临四野,北望青山阿”,结果是“感慨怀辛酸,怨毒常苦多。”[3]260“徘徊蓬池上,还顾望大梁”,结果却“俯仰怀哀伤”。[3]270
即使是因鄙弃世俗而结成的志同道合、最为惬意和放松的竹林之游,也因外在的压力而渐行远去。阮籍希图借游来摆脱、超越现实的理想只能以悲剧作结。这是因为现世之游无论在时间还是空间上都无法突破既定存在,无论是“步出上东门”,还是“驱车出门去”,都仅仅是离弃小的樊篱,而现实社会的罗网犹在,所以只能让理想在现实中破碎、幻灭。
也许是有感于肉身之沉重,也许是出于诗人的天性,阮籍在现实之游的同时亦在想象中不断经营,任思绪、心灵遨游,希企在现实超越失败后实现精神上的完全自由。
竟知忧无益,岂若归太清。[3]336
三芝延瀛洲,远游可长生。[3]291
濯发炀谷滨,远游昆岳旁。[3]315
飘摇云日间,邈与世路殊。[3]326
“太清”也好,“瀛洲”也罢,都是现实中渺不可及的存在,同时,这种幻游多与王乔、王子晋、安期生、西王母等神仙有关,所以似乎充满了仙心(据笔者统计,在阮籍85首咏怀诗中,直接写到王乔等神仙的就有17首),充盈其中的高蹈离世远游的情怀在《大人先生传》中得到了彻底宣泄和完美表达。
大人先生是阮籍理想人格的化身,他“被发飞鬓”(正与李白散发同),“衣方离之衣,绕袚阳之带,含奇芝,爵甘华,吸浮雾,餐霄霞”,所衣所佩,所食所饮,俱非尘俗之物;大人先生“奋乎太极之东,游乎昆仑之西”,“肆云輿,兴气盖,徜徉回翔于漭漾之外,建长星以为旗兮,击雷霆之嵻磕,开不周而出车兮,步九野之夷泰”,“廓无外以为宅,周宇宙以为庐”大人先生所进行的游,非世俗之游,而是仙界的游,冲决了现实的空间束缚;同时大人先生“莫知其生平年之数……以千岁为一朝”,这种时间上的空泛性亦与阮籍所处现实绝不相同,生命的无期性亦与人世生命的短促性、时间的紧迫性不同。正是由于大人先生突破了时间、空间,所以才能与大道同在,最后“不知所终”,完全与现实割断,飘逸于生世烦扰之外。
在此,阮籍完成了他的意念之游,面对着时间的迁逝,生命的忧惧,阮籍凭着恢弘的视野和胸襟,完全摆脱了尘世的羁绊,获得了绝对的自由,在追求中得到了灵魂的安宁。但这仅是阮籍希望将自我由一种社会性、物质性的存在转化为纯粹的精神性存在的幻想而已,获得了极大成功的理想之游,也只能给阮籍短暂的安慰罢了。因为作为阮籍理想人格的大人先生,超越了生死,超越了世间一切,却惟独没有超越欲望:“局大人微而勿复兮,扬云气而上陈。召大幽之玉女兮,接上王之美人……合欢情而微授兮,光艳溢其若神。”这与曹植《洛神赋》之情事何异?在阮籍似乎绝对自由的精神背后始终潜藏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所以才使他有欲则不清,不唯不能以精神引导肉体升华,还阻滞了他游的脚步,使他最终坠回现实,无法超越自我。游于醉乡、游于艺和出游的结果都不能让其真正突围。
阮籍是怀着怎样的感觉停止游的步伐?也许有遗憾、迷茫、无奈……阮籍卒于景元四年冬。最终结束阮籍生命的是羸弱的身体还是苦痛的灵魂已不可确知,但他这一生匆匆游的脚步正是在死亡的一瞬戛然而止,死亡使他最终游离,死亡使他完全解脱,死亡使他彻底超越。他这一生无数次或实或虚的游,似乎都是在为最后的游离做准备,一生的游也因这最后的游离而彰显价值。
[1] [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
[2] 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 陈伯君.阮籍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7.
[4]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M].北京:中华书局,1985.
[5] 何文焕.历代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1.
[6] 徐震谔.世说新语校笺[M].北京:中华书局,1984.
[7] 高晨阳.阮籍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4.
[8] [梁]刘勰.文心雕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9] [梁]萧统.文选[M].北京:中华书局,1977.
I206
A
1006-5261(2012)03-0079-03
2011-09-30
郭永勤(1981―),女,河南遂平人,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 刘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