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荒原的视野——以李新勇近期创作为例
2012-08-15李建东
李建东
(南通大学文学院,江苏南通 226019)
冲出荒原的视野
——以李新勇近期创作为例
李建东
(南通大学文学院,江苏南通 226019)
现代人所面临的困窘,其中之一就是新与旧、精神乌托邦与不尽物欲之间的矛盾及搏斗。对当前享乐主义及娱乐至死的惊悚与批判,是每一位有志有为作家的责任。我省小说新锐李新勇,在他引起文坛关注的两部中篇小说里,用新颖的手法和沉重的思想,揭示了另一道风景,预示着现代人必须冲出荒原,重归绿野的某种可能。
生存困窘; 叙事技法; 小说创作
现代人所面临的生存环境,并非一个轻松的话题,金钱与失落相搏,狂欢与沉溺共生。世纪末的颓丧,在世纪初,又以“娱乐至死”的形式,变幻着心灵荒原的新的困窘。有志有为的作家,一方面不懈叙写着游走在生活锋线上的百态人生;一方面力图变换手中这管奇妙之笔,用各种方法与手段,揭示出在物欲重压之下,心灵深处的挣扎与呼唤。江苏小说名家李新勇近期的两部中篇,以其思想的沉重与技法的创新,引起文坛的关注。他那试图冲出心灵荒原的视野,连缀着另一个使人惊悚,引人遐思的世界。
1 多重解读下的另类只眼
国人颇为讲究“风水”,它是主体“被风水”的福祸所系、顺逆所系、宠辱所系。在李新勇的《失踪的记忆》里,“风水树”寄寓了以主人公老芋头为代表的老一辈人的生存之根与记忆之根。那么,“风水树”与“失踪的记忆”又有什么联系呢?这就需要我们对这玄妙的“风水树”进行多重解读。第一重,它是社会变迁,人世沧桑的象征。风水树屹立在“老芋头”的家乡,西南边陲的“德厚山”下。意思大概是道德宽厚。“古话说,道德宽厚,能旺发后人。德厚德厚,简单点说就是得后吗。倒过来念也可以,倒过来叫厚德”。这前后的轮番叙述,不外乎是想说明“道德传家久,诗礼继世长”的家园意识,这种淳朴民风与我国长时间来相对封闭的农耕文化是相一致的。可以说“风水树”,就是这种独特文化的象征。对于“风水树”的第二重解读,它又是历史误读,风水流转的标志。历史是什么?日本学者桑原骘藏在上世纪二十年代认为:中国史家“大都过于致力道德文章”,由重道德褒贬导致造成“主观的历史”,故“中国人所编的历史难以凭信。”[1]当然,这是一家之言,而且也绝非中国历史如此,世界各国历史何不如此?正如意大利克罗齐指出:“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历史的误读无疑是一个永恒的存在,或许只有在时间的陶冶下,才能逐渐接近抑或恢复历史的真实面貌。老芋头其实并未“失踪”了他那为时并不久远的“记忆”。恰恰相反,正因他那残存“记忆”的鲜活乃至执著,才使得他以昔日看今,又用今日顾昔,从而产生剧烈的、难以调和的意识上的反差,导致判断上的“缺席”,而并非记忆上的“失踪”。
我们再来看李新勇的另一部中篇《梦回张家坝》。这是一篇技法新颖而奇特的小说,其叙述者是一只被戏称为“曹公公”的义犬。它为了寻找旧日的主人,而不舍昼夜地奔跑在返回故乡的长途跋涉与不懈战斗之中。视角的变换,在饶有趣味的阅读中形成一种多层面的理解,赋予整部作品以另一层玄幻与另一种深沉。“曹公公”明白,它为重返故乡的奔跑,既是永无止境的,也是徒劳的。但它无止境地奔跑,在移形换景的闪回变化中,在方圆并不甚阔大的乡野纵横中,展现一幅另只眼睛里的时代画卷。这里有进城打工造成的数落空村——人生陡转带来精神家园的缺失;有大学生村官,以及他们备考公务员的艰辛——社会转型期为改变命运所作出的抗争;有穷小子靠发昧心财,一夜之间就赚得“盆满钵溢”的大款、大腕;也有百万富翁同样是一夜之间沦为只能给人当保镖的穷光蛋——物化世界的风水流转,以及人生百态的浮世图绘;当然还有“穷凶极恶地搞,恬不知耻地笑”的以“快乐”为主题的娱乐节目——任何一个经济社会都难以逾越的虽具有过渡性质,却又使精神萎靡的“娱乐至死”的文化生存环境……。可以说,在有限的篇幅里,展示着另只眼睛里的独特视阈:人的世界是如此奇妙,又是如此瞬息万变和不可思议。小说的真正主人公或许并非“曹公公”的主人刘一刀,也非它的仇敌胡大峦,而恰恰是在不断奔跑中,苦心寻觅归家之路的,这只已经拟人化了的看家犬“曹公公”。它之所以“梦回张家坝”,是在于“重返故乡”的平生之愿,只能存在于“梦”中,而无法在现实中得到实现。因为今天的张家坝与昔日的张家坝,已经完全今非昔比,正像今天的主人“刘一刀”,已经完全不是昔日的主人“刘一刀”一样。社会与历史的瞬息万变,不仅会改变人生,也会改变人性。本应美好的人性,在各种诱惑面前有可能被改变其应有的品质,从而从一个被奴役的世界,转向另一个被奴役的世界。非人的“曹公公”以一己之力,以它那双充满热望的眼睛,想要拯救它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弃的“人间世”。虽属不可能,却空谷足音般地回荡着反抗的声音。“梦回”张家坝的意义正在于此。
作品中主人公负载的沉重,也代表着我们作家负载的沉重。然而,我们作家不能“失忆”,他必须为民众记忆,为时代记忆。就如老芋头独守几欲搬净的“空村”时赌气说:“搬了好,搬了清净。留下来的,一半活得像人,一半活得像仙。”活人,就要活出人的尊严;活仙,就要活出仙的浪漫。因此,我们理应找回失踪的记忆,如作者所说:“倘若灵魂没有溜号,面对苦难与迷惘,即使不去刻意想起,也永远不该忘记。”同样,另类只眼里的世界,是人类世界的另一种呈现,而且是最真切的呈现。因此,这只义犬无疑是属人世界的象征。在这个属人的世界里最可悲的是物的世界的增值与人的世界的贬值,人与物完全处在一种异化状态。也许正因此,不断奔跑着的“曹公公”,才能以它的能够被我们所感知的善与温情,给迷失中的人类以未来的希望。历史的误读,很多并非个人所致,而由人与人联系起来并与那时、那地、那物有着千丝万缕之联系的独特的时代所致。
2 历史的困惑与现实的希望
然而,不可人为的历史,毕竟在难以逆料的较短时间内发生了根本变化,新的时代翻开了新的一页,德厚山下这一边的德天湾,是这新页里的一粒鲜活的文字。在《失踪的记忆》里,淳厚的德天湾村民,“近一点的,到镇上买房子,继续外出打工,或者改行做买卖。远一点的,只听说在广州深圳发达了,村里再也见不到他们的影子”。而德天湾,这块“风水宝地”,也被进行了旅游规划。“这里将成为景点。一个破落的村庄能有如此归宿,也算风光体面,是不幸中的万幸”。与新中国一同成长的老芋头,并非抱残守阙的老朽之人,他为之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并不是因为这一袭“空村”,而是担忧随着“风水树”的倒掉,“好像这世间一下子什么约束都没有了,从此可以为所欲为”。可见,“风水树”是以传统道德文明维系着的古老的乡村中国的象征,在“新”与“旧”的撞击之下,首当其冲的便是对于所习得固守的传统观念与传统道德的质疑,这是“老芋头”们倍感困惑,顿生“无根”之感的主要原因。当然,历史既能带来因袭负担的沉重,也能带来走向新的现实的希望。《梦回张家坝》里的梦寻与梦的幻灭是相辔而行的。梦寻,是因为历史与现实产生了悖论;梦的幻灭,则是在万事初备的新的环境中,传统乌托邦的溃败,及其在此溃败中新生事物的倔强而生。本篇小说的困惑与希望,则是另一种格局。作者将故事框定在一个独特的时空下,即中国在社会转型的阵痛之后,人们的伦理价值观发生了多么剧烈的变化。对这种变化的描述,并不在于如何诉诸道德批判,而在于“曹公公”——这只不断奔跑,寻找家园的义犬,其一路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展现的恰好是那个伟大转型期新旧交战的时代意象。耐心寻味的是“曹公公”为之维护的“老太太”的两个孩子:儿子“十三四岁跑出去”,现在黄海边电厂担任收入颇为不错的包工头;女儿也很早便跑出去,不过是跑到了美国,除了女儿能跟老太太说中国话,女婿外孙都没法跟她说话。老太太两个孩子的经历,无疑是改革开放中国的一个缩影——坚守的故土与开拓的胸襟,只有在翻越山川、奔向大海的进程中,才能相得益彰、焕发异彩。因此,“曹公公”在不懈奔跑时的所见所闻,恰好是乡村中国逐渐摆脱贫穷和落后,走向现代化的历史见证。
承上所述,《失踪的记忆》在叙事策略上,伏有两条内在线索,一条是“昔日看今”;另一条是“今日顾昔”。先说“昔日看今”。他所生于斯、长于斯的德天湾将要辟为旅游景点,要“新辟两条仿古街道,还有庙宇、桥梁、戏台……每一间古建筑都要添置明清时期的摆设,比如《红楼梦》贾宝玉用的雕花凉床,刘姥姥家的织布机、小姐公子的痰盂马桶、薛宝钗的花轿,等等。”这种“不依照历史,更不考虑未来,把没有的说成有,有的却拼命抹杀掉”的“没事找事瞎折腾”,导致滞后于时代发展的认识误区,主要在于“用旧脑筋看新问题”。这或许并非本文的核心所在。本文的核心在于“今日顾昔”,即老芋头亲身参加的一场“德天湾”与“厚土村”的战争。这不是一般的“村仇”,而是“界碑两边的村落”,是两个完全不同国家的“战争”。如果说数十年前,作为那时的当事人,老芋头完全是被动的参与者的话,那么今天的他,因为“风水树”的倒掉,随着视野的“突然开阔”,他也突然对于过往历史有了新的认识。然而,这种认识对于一介曾经担任过基层武装部领导的老芋头来说,又是模糊的、矛盾的。许多问题他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他唯恐误读“历史”,但任何不论误读还是正读的“历史”,都无法掩饰那血淋淋的存在:二狗子——老芋头的连襟,死于同样是他的亲人、界碑那边舅舅的儿子三表弟的匕首之下,而三表弟被当做顽固不化的战俘,其年轻的生命也“结束在急促的枪声中”。之后,他种植了这棵“风水树”,在这棵树的下面深深埋葬了同样是亲人的二狗子、三表弟的遗物。……风水树倒掉了,一个时代结束了。但记忆能随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结束吗?这大概是老芋头“失忆”的主要原因。正因为他是一位不容易忘记的人,比如他每晚饭前播洒醇礼的仪式——这“做了几十年”的“道场”,不正是对死去亲人的祭礼吗?他“是老革命,是功臣,身上有17处大大小小的伤,有三块弹片至今没有取出来。”他“在德天湾不但资格最老,而且以拗出名,说一不二”。正因其“拗”,才显出他那不肯俯就“历史”的反思的力量。用我们通俗的话讲就是“较真”。然而“历史”,当一旦摄入观审的视阈中,永远都不可能是绝对真实的;“历史”的已然性,与观审者的当下性,永远是一对难以解决的矛盾。老芋头失踪的记忆是与他对历史判断的痛苦相伴相生的,正因连他自己也无法做出能够说服自己的准确判断,他当然也无法数得清楚那“一张,两张,三张……”象征每一位战死者生命的纸张。
与《失踪的记忆》不同的是,《梦回张家坝》更多地是将刚刚过去的历史的维度与正在进行的现实的维度,交织成对不可阻挡,却又不尽人意的现实的无情拷问。恰恰相反,这并不意味着对现实的否定,而是面对不尽人意的现实,在反思中催促新的希望诞生。因为改革的现实,毕竟是新时期的标志。当然,在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改革巨潮中,也必然会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社会的巨变,也必然带来命运的巨变及人生与人性的巨变。任何文学作品都不可能绝然抛弃本应具有的伦理诉求,即对作品中的人物与事件进行能够反映人间正气和时代精神的道德评判。李新勇的小说也是如此。在《梦回张家坝》里,兽医的善与胡大峦的恶、赶马人吴瑞荣的善与“小诸葛”刘一刀的恶,这两组对比的存在恰好衬托着社会急剧转型时期的道德背景:金钱的获得永远不能取代真正的幸福生活——包括内心充实而平静的精神生活。在这样的背景设置下,胡大峦无疑是一个小丑式的人物。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可能阻止这类小丑式人物的粉墨登场。他的祖上是以买包子起家的“宫廷御厨”,他本人经手“秀水包子店”,也曾有过“十个跑堂伙计忙不过来”的“最盛的时候”。但他好赌,先是“赢得自己都不相信”,然后“输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所经营的包子店,也日益惨淡,只有靠自制的“洋油弹”炸狗,卖狗肉包子聊以维持。之后他持刀抢劫未遂,“有奶便是娘”,投靠更大的投机者刘一刀。可以说,“赌”,是胡大峦人生的最好写照。而“曹公公”的主人“小诸葛”刘一刀,更是走了另一条人生之路。可以说,他是改革开放的最大受益者,先是进城打工,后来担任项目部经理。然而,“金钱”腐蚀了他那原本纯美的心灵:在生活上喜新厌旧,在事业上投机取巧。他承包工程、偷工减料,精于算计的结果是造成水库大坝因沙漏而毁于一旦的惨剧。即便在“曹公公”的另只眼睛里,其主人也是令人陌生的,“张家坝的刘一刀是精明的,眼前这个刘一刀的眼神是奸诈的。张家坝的刘一刀是谦和自信的,眼前的刘一刀是百变的”。其典型意义在于:利欲熏心的人,想要抗拒金钱的诱惑是多么艰难。为金钱而进取,因金钱而堕落。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舍身求法之人,也有铤而走险之人。只有在另只眼睛里,才能将这繁复而多变的社会、繁复而多变的人生,看得如此真切,如此明白。
这是科学的辩证法,对历史的困惑与对现实的希望,永远是一对孪生兄弟。历史的困惑来自于新与旧的双向判断。“怀旧”与“履新”总能在对新与旧的困惑与希望的共生中,听到心灵的呼唤,也总能在对旧的缱绻怀想中,看到新的无可阻挡;而现实的希望,更是建立在现实总是指向未来这一考察维度上。从横向看,现实永远是不尽人意的;从纵向看,历史——现实——未来,又总能在不断地反思与回望中,给人以理想、以希望。有志有为的作家正是在这种困惑与希望的交葛共生中,阐释自己对这繁复多变的世界与人生的看法的。
3 走出荒原
是什么影响了我们的记忆?是生存的压力和困惑吗?正如鲍曼所指出的当代人“安全感”的丧失,主要来源于生存的无根状态。“昨天成了一种惊魂不定的冒险经历的回忆,而明天则尚在规划、虚构之中,因此今天则显示为一种悬浮性的存在状态。”[2]小说新锐李新勇,就面临这样一种状态。“历史上许多重大事件,不等当事者和后来人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湮没到历史的尘烟中。”因此“面对这样的苦难和迷惘,忘记或者被迫忘记,都能使人在失去灵魂后,感受到灵魂缺席状态下,轻易忽悠出来的幸福。”[3]李新勇笔下的老芋头就面临这样一种状态。他生活在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德厚山下。他的家乡,背靠“得了仙气”的林子。面临“潜龙修炼”的涧水,可谓是山清水绿,风水宝地。然而,他的家乡将成为“支持国家建设”的旅游景点,他们全家与全村一样,也要被“强行拆迁”。而拆迁的第一步,就是必须砍倒屹立在他家门前数十年的那棵“风水树”。风水树的倒掉,意味着一种旧的生活方式,乃至一种旧的思维方式的倒掉。旧之不去,新之不来;“破旧”方能“立新”。因此,过往的记忆,只有在“失踪”的惶惑与困窘中,方能迎接新世界的诞生。而那只完全人格化的义犬,则要重返生它、养它,魂牵梦绕的张家坝,它要回到喜它、爱它的主人刘一刀身边,然而巨变的故乡与剧变的主人一样,无情地击碎了它重返故乡的美梦。他不仅成为“丧家”的流浪狗,而且成为因主人的无耻行径而“殉葬”的落水狗。但是它眼睛深处的眸子里,却闪动着怀有梦想的纯真和梦想破灭后的悲哀;在万丈红尘、人欲横流的人的世界,只有非人的狗,才能在另只眼睛里,贮满真诚的热望。
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里指出:“沉思在进入小说后,改变了自己的本质。”小说里的沉思,是由形象为代言的。它不是形而上的推证,而是形而下的展示,在展示中诉诸于创作者的主体意志与判断。形而下的展示,就是展示一个符合叙事逻辑的故事。然而,“故事不能自我讲述,不论谁讲故事,为了达到讲述的目的,他总得站在一定的相关位置才行。”[4]也就是说,由谁来讲这个故事。在鲁迅的《孔乙己》里,是咸亨酒店里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伙计在讲故事;在马原的《虚构》里,是冒充“马原”的那个汉人在讲故事;最有趣的是在日本小说家夏目漱石的《我是猫》里,则是贵族金田家的那只最爱对人进行评头论足的猫在讲故事……。而在李新勇的《梦回张家坝》里,通篇只是歪名“曹公公”的狗在讲故事。这种叙述策略,是很具有寓言性质的。当代中国社会,可以说比任何一个时期,都变化得如此多彩,转型得如此彻底。并非说高速发展的经济社会,给人们带来了多少福祉,而是说物欲的极度膨胀,带来的则是精神的浮躁和30年前的美国人尼尔·波兹曼称为“娱乐至死”虚拟社会的不期而至。那个时期的西方哲人,甚至比那个时期更早一些的作家和诗人,比如艾略特,就以“荒原”为意象,来描述他所置身的世界。当然,两个时代,两种社会,不可同日而语。但我们对于狂欢下的沉思、放纵后的忧郁,还是持着肯定态度的。《失踪的记忆》里的“无根”书写,《梦回张家坝》里的义犬返乡,都彰显现代人对失去家园的恐慌,对单纯变繁复,明朗变混沌,亲情变漠然的怅惘与焦虑。以上的叙事策略是颇为奏效的,主要在于视角的变化。根据叙事学原理,视角的变化,不仅影响结构,也影响内容。特别是探究人的深层性心理,只有运用不同的视角,方能“祛蔽”,并“敞开”另一扇通往隐秘世界的大门。在所谓玄幻、悬疑等类型小说大盛其道的今天,有志有为作家能够在谛听中正视,在正视中沉思,在沉思中奋起。这种参与意识与批判精神,委实难能可贵。
迎合还是反抗,是鉴别有志有为作家的试金石。早在马尔库塞那种揭露与批判资本主义弊端的“性欲革命”论里,就预示着其中享乐主义的因子。娱乐至死也好,享乐主义也罢,都使心灵荒原更加凋敝、更为空虚,从而滋生了一系列的现代心理病。现代人的困惑在于,“没有弄到金钱,会因本能欲求没有得到满足而产生焦虑感;弄到了金钱,又会因本能的暂时释放而产生空虚感。一切为了弄钱,会因与他人、社会对立而产生孤独感;一切为了享乐,则会因丧失真实的人生目标而产生幻灭感……”[5]。因此,我们必须走出荒原,重归绿野。我想,当代作家所肩负的历史使命,也许正在这里。
[1]袁咏红.近代中国学术交流中的批评交锋[N].北京:光明日报,2010-6-4(12).
[2]向卫国.问题与经验[J].武汉:芳草,2010,(1):200.
[3]李新勇.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J].北京:中篇小说月报,2011,(1):107.
[4][英]玛乔丽·博尔顿.英美小说剖析[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8.
[5]刘润为.西方的文化工业[N].北京:光明日报,2011-9-5(5).
Out of the View of the Wasteland——Take Xinyong Li’s Recent Novel Creation as An Example
LI Jian-dong
(Nantong University,Nantong Jiangsu 226019,China)
The modern people face the difficulties,one of them is the contradiction and fightinGBetween the new and old,and between spiritual utopia and non-materialism.On the current hedonism and entertainment to death of horror and criticism,and every one of aspiring writers has the responsibility.In our province,the new writer Li_XinYong’s two novellas which caused concern of the literary world,utilized the fresh technique and deep thinking,and to reveal a kind of special scenery,which indicated that modern humans should rush out of the desolation,and make the returning to the wizard with some possibilities.
survival embarrassment;narrative techniques;novel creation
I207.42
A
1671-0142(2012)01-0014-05
李建东(1958-)男,山西晋城人,教授,硕导.
(责任编辑刘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