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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走在乡愁中——《听听那冷雨》中抒情主人公形象分析

2012-08-15

中学语文 2012年12期
关键词:瓦屋冷雨余光中

李 岚

“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是文坛对台湾著名学者余光中的评价。余光中先生时不时用他的左手写写散文,为我们献上一道道丰富的精神大餐。余光中是戴着诗人的桂冠步入文坛的,但他写得最多的却是散文。余光中自己说:“我写散文,比写诗几乎晚了十年。当初动笔,不过当作‘诗余’,原来无心插柳,后来竟自成阴,似乎赢得更多读者。”其散文《听听那冷雨》比较集中地反映了作家的创作主张及艺术风格,为读者所喜爱。历来对这篇文章的赏析多分析其主题和艺术风格,而我却被文中飘忽不定而又无处不在的主人公所吸引。

文章是用第三人称写的,所以抒情主人公是“他”,这不难看出。也许有人认为文中的“他”的信息很零散,没有一条明显的线索。所谓草蛇灰线,只要我们在阅读时潜心思考,抓住表面文字背后的隐藏信息,抒情主人公的形象会逐渐由模糊变清晰。通常作品中的主人公总会带上作者的影子,有人认为文中的“他”就是“我”,即余光中自己,这种看法未尝不可。在某种意义上,“他”就是“我”,我们在分析“他”的形象时必须要结合余光中个人的情况。但“他”又不同于“我”,“他”是包括“我”在内的一切乡愁者。

“他”是一位离乡数年、思念故土家园的游子。在文章第一、二及最后一段中,我们可以找到很多“他”的个人信息。“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可见“他”家住在台北厦门街,但“他”不是台湾本地人。“他是厦门人,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二十年来,不住在厦门,住在厦门街”,“不过说到广义,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儿,武陵少年”,这些句子中的地名,厦门、江南、常州、南京,都是大陆的地名,所以“他”是大陆人。“他”为什么从大陆到台湾,来台湾多少年?我们可以循着这个思路继续深入。“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二十五年了,一切都断了”,可见“他”离开大陆已二十五年了,“他”的年龄应该有四五十岁。这篇文章写于1974年,我们由此可以推出,“他”是在1949年离开大陆去台湾的。“他”在什么时间听雨?文章首句说,“惊蛰一过,春寒加剧”。还有其他暗示时间的语句,“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清明这季雨”,可以得出“他”是在清明时节听雨的。为什么要突出这个时节呢?清明是我国四大传统节日之一,我国有扫墓祭祖的习俗,可身处异乡的“他”根在大陆,清明又往何处去扫墓祭祖?以上是我们从文中找到的“他”的情况。对于“他”,我们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他”身上有作者余光中的影子。余光中,1928年重阳节出生于南京,祖籍福建,母亲及妻子均为常州人,故也自称“江南人”。抗战时期在四川读中学,1949年随父母去了香港,1950年赴台湾。之后,就一直在台湾、香港和美国之间辗转漂泊。1974年,他到香港中文大学任教,并于同年写下了《听听那冷雨》这篇散文。综合“他”和余光中的情况,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他”是一位离乡数年、思念故土家园的游子。

“他”是一位眷恋中国传统文化的寻根者。本文是一篇承载着乡愁的文化散文,当我们被文中浓郁的思乡之情所打动时,更震惊于文章深厚的文化韵味。其文化内涵体现在以下方面:一、或借用,或化用古诗词入文,也使得文章平添几分诗意。如“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遥指已不再,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分别化用了元人虞集《风入松》中的“为报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唐杜牧的《清明》中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宋)陆游《剑门道中遇微雨》中的“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唐)王维《送元二使安西》中的“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还有写到王禹偁在黄冈写的《黄州新建小竹楼记》,“急雨声如瀑布,密雨声比碎玉”是对原文中“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句的翻译。文中类似的语句比比皆是,既表现了余光中贯古通今的文化素养,更体现了他对中国古典诗文的热爱。二、对汉字的热爱。由眼前的雨,余光中想到“雨”字,他说“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汉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作者以对汉字的钟爱来倾注真切的赤子之情。三、“他”钟情于一切承载文化传统的事物。由台湾的山云缭烟绕、山隐水迢的特点,“他”想到宋山水画、“米氏父子的下笔像中国的山水”;“他”喜欢“大陆上的秋天,无论是疏雨滴梧桐还是骤雨打荷叶”的“凄凉、凄清、凄楚”的古典韵味;“他”向往宋人在竹楼鼓琴、咏诗、下棋、投壶的优雅情致;“他”喜欢在大陆的瓦屋下听“最最原始的敲打乐”。这些文化因子都勾起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眷恋之情。而现实中的余光中也是如此。他说,“要做屈原和李白的传人”“欧风美雨都不能夺走我的汉魂唐魄”。余光中热爱中国传统文化,热爱中国。他说,“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他说:“写来写去,文体纵有变化,有一样是不变的,那便是我对中文的赤忱热爱。如果中华文化是一个大圆,宏美的中文正是其半径,但愿我能将它伸展得更长。”所以,余光中是用那“汉魂唐魄锻炼而成的中文”抒写他“对中国之爱”,他将中国传统文化融铸进他的血液中、文字里。

“他”还是一位迷失在乡愁中的孤独者。尽管文中的“他”如此眷恋传统文化,但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台湾传统的元素越来越少了。“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钟情的瓦屋听雨的古典韵味、意境消失了,“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没有音韵的雨季”。“他”是不喜欢这样的雨的,“70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一个接一个的乐队便遣散尽了。要听鸡叫,只有去《诗经》的韵里寻找”。公寓时代代表着现代文明,瓦屋时代代表着传统文化,公寓时代的来临,意味着现代文明取代了传统文化,对于一生钟情于传统文化的余光中来说,怎不感到深深的伤痛和惋惜。“他”在雨中一路走来,从金门街到厦门街的迷宫式的雨巷中,从台北的雨巷走进了冷雨之中,撑着雨伞,最后走到了哪里?“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古屋不再,“他”再也回不到大陆的瓦屋,只有踽踽独行在潇潇的冷雨中,独自品味无边的乡愁。

文中的“他”的形象内涵是逐层深入的,“他”思恋故土家园只是由地域上的距离引起的,而眷恋传统文化则是表现对民族文化之根的情感,但故土难归,传统文化日渐远离,“他”只能如无根的浮萍般没有归属感,这也许是包括余光中先生在内的所有漂泊者的共同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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