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教授与民国词社
2012-08-15李剑亮
李剑亮
(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中国文人的结社,古已有之。考察民国词坛,自然要考察民国词社。而要考察民国教授与民国词坛的关系,一个重要的题目就是民国教授与民国词社的关系。本文将围绕这个题目展开讨论。
一、民国时期的词社
有关民国时期词社的相关资讯,从文献记载的角度看,既有民国词人的日记,也有那时的报刊报道。其中,由龙榆生先生主编的《词学季刊》,对当时词社的介绍与报道比较集中。故本文先从《词学季刊》的几则词社资讯谈起。
《词学季刊》创刊号有一则“沤社近讯”,全文为:
沤社成立于十九年冬,为海上词流所组织,每月一集,集必填词。初有社员二十余人,以后续见增益,亦有散之四方者。自前年彊村先生下世,一时顿失盟主,又值淞沪之变,颇现消沉气象。近时局稍稍安定,社集照常举行,盛况仍不减于往日云[1]。
《词学季刊》第一卷第二号有“沤社社友新刊词集”的资讯,内容为:
沤社同人之刊行词集者,近又有歙县洪泽丞先生(汝闿)之《勺庐词》,澹圆居士刘廉生先生(肇隅)之《阏伽坛词》。洪先生往居北平,恒与邵次公、陈匪石诸先生相唱和,风格甚高,刘词以长短句说佛理,亦别具一格云[1]。
《词学季刊》第二卷第二号则有“须社唱酬之结集”的消息,全文为:
国内频年丧乱,士大夫多流寓于外人租借地,冀得苟全。南有上海,北则天津,并为畸士文人栖身息影之所。藉文酒之会,以遣忧生念乱之怀。“感于心而发于言,言不可以遂,乃托于声。声之幼眇跌宕、悱恻凄丽,言近而指远,若可喻,若不可喻者,莫如词。天津之有须社,上海之有沤社,胥此志也,而须社为之先”(袁思亮《烟沽渔唱序》)。须社社友,计有蕲水陈恩澍、宛平查尔崇、汉军驻防李孺、长洲章钰、侯官周登皞、满州京旗白廷夔、金匮杨寿柟、侯官林葆恒、清苑王承垣、长沙郭宗熙、吴县徐沅、商丘陈实铭、建德周学渊、济宁许锺璐、开州胡嗣瑗、蕲水陈曾寿、宜兴李书勋、侯官郭则澐、遂安唐兰、黄陂周伟等二十人。月三集,限调与题,起戊辰夏,讫辛未春,凡三年,得集盈百。后因社友有以事散之四方者,爰将社课,次第请朱彊村、夏闰枝两先生选定若干阕,合刊为《烟沽渔唱》。顷经出版,分订四册,足与上海之《沤社词钞》,后先辉映云[1]。
《词学季刊》第二卷第四号的“京沪词坛近讯”称:
往年津、沪各地,并有词社之组织,以倚声之学相切磋。既因人事推迁,渐归沉寂。近闻京、沪词人,复先后创立词社,月必联吟。其在南京者曰如社,主其事者为乔曾劬大壮、夏仁沂晦翁、仇埰述庵、陈世宜小树、林鹍翔铁尊、邵启贤莲士、石凌汉弢素、吴梅霜崖、汪东旭初、廖恩焘忏庵、程龙骧木安、唐圭璋等十二人,社外作者则有夏仁虎蔚如、向迪琮仲坚、寿鑈石工、吴征铸、孙浚源太狷、吴锡永夔厂、蔡宝善师愚诸人,近已举行至第四集云。其在上海者曰声社,以本年六月十八日,成立于沪西康家桥夏吷庵宅。主其事者为夏敬观吷庵,高毓浵潜子、叶恭绰遐庵、杨玉衔铁夫、林葆恒讱庵、黄濬秋岳、吴湖帆丑簃、陈方恪彦通、赵尊岳叔雍、黄孝纾公渚、龙沐勋榆生、卢前冀野,亦以十二人为限云[1]。
依据《词学季刊》上的这四则资讯可知,1930年代在上海、南京和天津等地,都曾组建过词社。在天津有“须社”,在南京有“如社”,在上海则先后有“沤社”和“声社”。
这些词社,从地域上讲,分布在中国南方和北方的三个重要城市。在这三个城市中聚集着不少的词坛名家和才俊,因而形成了对民国以来词学活动影响颇深的南北中心。这些词社的活动内容,主要有社集和刊行词集。如上海的沤社,“每月一集,集必填词”。而须社则每月三集,限调与题。
刊行词集又有两种,一为社友的个人词集,如沤社洪泽丞的《勺庐词》、刘廉生的《阏伽坛词》。一为将社友的社课选编成集并出版。如须社的《烟沽渔唱》,即是将1928年夏天开始至1931年春天间的百次社集的社课之作汇编,并请词坛名家朱祖谋、夏孙桐(字闰枝)二人选定后出版。这是民国北方词社刊行社课之始。而南京如社也将1935年至1936年间的12次社集之作,汇编成《如社词钞》出版。上海的沤社也出版了《沤社词钞》。社员的社课作品因此得以更广泛地流传。
而从社员的组成来看,涉及社会各界人士,而大学教授则是其中坚力量。如沤社中的邵次公、陈匪石,如社中的吴梅、汪东,声社中的赵叔雍、龙榆生,午社中的夏承焘等,均为各地大学中的教授。这些教授在词社的创立和发展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并对民国词坛的繁荣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二、民国教授与民国词社
那么,民国教授与词社有怎样的关系呢?这里,我们且以吴梅、汪东和夏承焘三位教授为例展开论述。
(一)吴梅与如社
吴梅教授组建和参与的词社有“潜社”和“如社”。对此,吴梅在其日记中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潜社,是吴梅在东南大学任教时与学生一起组织的一个词社。据《瞿安日记》卷一(旧历辛未九月廿三日)记载:“潜社者,余自甲子、乙丑间偕东南大学诸生结社习词也。月二集,集必在多丽舫,舫泊秦淮,集时各赋一词,词毕即畅饮,然后散,至丁卯春,此社不废,刊有《潜社》一集,亦有可观处。戊辰之秋,重集多丽舫,后约为南北曲。盖是时余自岭南返京,复主上庠,专授南北曲,故社课不复作词。社有规条三:一、不标榜;二、不逃课;三、潜修为主”[2]。潜社,起初以填词为社课内容,并刊有《潜社》一集。后来由于吴梅专授南北曲,因此社课内容由词转为南北曲。
除了主持潜社的活动,吴梅还与汪东等教授在1935年春组建“如社”。有关如社的组建与活动情况,吴梅《瞿安日记》卷十有如下记载:
正月乙亥年(1935年)初十日(西二月十三日):“林铁尊来,欲结词社,余颇以为然”[3]。
廿六日(西三月一日):“下午阅小说自遣。铁尊来,为词社事,同访匪石,至吴园食点心。社事粗有头绪,定下月初六请客,再商一切”[3]。
二月初五日(西三月九日):“余应铁尊召,至美丽川菜馆,为词社第一集也。到者列下,以齿为序。廖恩涛:字凤书,广东惠州人,年七十一。林昆翔:字铁尊,浙江吴兴人,年六十五。石凌汉:字云轩,又字弢素,安徽婺源人,年六十五。仇埰:字亮卿,江苏江宁人,年六十三。沈士远:以字行,浙江吴兴人,年五十四。陈世宜:字匪石,江苏江宁人,年五十二。吴梅:字瞿安,又字霜崖,江苏吴县人,年五十二。汪东:字旭初,江苏吴县人,年四十六。乔曾劬:字大壮,四川口口人,年四十四。唐圭璋:以字行,江苏江宁人,年三十八”[3]。
二月初六日:“昨社集议定,月举一集,集必交卷,由值课者汇录成帙,分赠同人。此次题为《倾杯》,倚耆卿‘木落霜州’一首格”[3]。
“如社”一名,取自《诗经·小雅·天保》中的“天保九如”一语。该社纯粹以文为友,无社长,亦无社址。主要发起人为林昆翔(字铁尊)、陈世宜(字匪石)和吴梅(字瞿安)等人。出席首次社集的成员中的吴梅、汪东等人就是大学教授。首次社集议定“月举一集,集必交卷,由值课者汇录成帙,分赠同人。”首次社集的社课为《倾杯》,倚柳永“木落霜州”词格。吴梅在二月二十(西廿四)的日记中,对自己此次的社课,有这样的记载:“下午作《倾杯》词。”词序曰:“南城歌酒,无异承平,回首前尘,为之凄黯,倚屯田散水调,为如社第一课”[3]。
如社随后的社集多于夫子庙老万全酒家举行。《瞿安日记》卷十一,乙亥五月二十日:“又应如社之约,往夫子庙老万全,则铁尊、仲坚、凌汉、伯匋及主人大壮、圭璋、匪石后至。亮卿以家人有恙,凤书有他约,皆未至。八人一席,甚适”[3]。社课方式为月集一次,轮流做东道主,由主人选调而不定题,作为月课,在下次集会时上交。社课的题目分别为:《换巢鸾凤》、《绮寮怨》、《玉蝴蝶》、《高阳台》、《泛清波摘遍》、《倚风娇近》、《绕佛阁》、《诉衷情》、《女冠子》、《碧牡丹》、《梦扬州》、《卜算子慢》、《秋宵吟》、《解连环》等。
(二)汪东与如社
与吴梅一样,汪东也是以教授的身份参加当时的词社活动,并因此而逐渐赢得词名。
1927年,南京成立民国政府,在高等教育改革中采用法国大学院制,合并国立东南大学、河海工科大学等成立国立第四中山大学。1928年2月9日,改名江苏大学。5月16日,复改称国立中央大学。汪东由江苏省长公署秘书出任文学院教授兼中文系主任,1932年又被正式聘为文学院院长。此后一直主政中央大学中文系,直至1937年夏投笔从戎,离开中大。
1935年,如社的成立,使汪东获得了砥砺词艺、播扬词名的机会。1935年3月9日如社在南京美丽川菜馆举行第一次社集,汪东便参与,并一直至1937年6月5日的第十八次社集。汪东如此积极地参与词社活动,其词学交游对象不再仅限于学院内部。如社社员众多,先后入社者凡24人,社员之中,吴梅、乔曾劬为汪东中大同事(吴为中文系教授,乔为艺术系教授);程龙骧、唐圭璋、卢前、吴白匋、杨圣葆为汪、吴弟子辈;夏仁沂、石凌汉、仇埰、孙濬源、夏仁虎、陈世宜等为白下词坛名宿;其它如廖恩焘、林鹍翔、杨玉衔、蔡嵩云等则或为游宦,或为寓贤。汪东与他们均能真诚相处,友好交往。这段经历,也成了汪东在词中表现的一个题材。1942年,汪东在重庆写了一首《凄凉犯》词,记述如社从成立到解散的历程,并发表感慨。词曰:
石城二月嬉春处,河楼不断弦索。慢妆劝酒,诗题细字,袖边裙角。东风太恶。看花散、随风荡薄。甚匆匆、吞声去国,生死堕冥漠。还诧孤身在,感逝伤离,地偏歌乐。赋秋句好,展新声,共悲摇落。听雨挑灯,想深夜,何曾睡着。到归时,笛里更与诉旧约。
词人在词序中写道:“如社星散,半樱、霜崖诸子相继下世。匪石有感怀之作,同用白石韵。”这表明汪东写作该词时,林铁尊(半樱)与吴梅(霜崖)都已去世。前者于1940年去世,后者于1939年去世。事实上,在这两位词坛名家去世之前,如社已零落。为此,汪东在词的上阕中追忆了如社成立时的情景:“石城二月嬉春处,河楼不断弦索。慢妆劝酒,诗题细字,袖边裙角。”这可以说是如社1935年3月9日在南京美丽川菜馆首次社集的写照。石城,指南京。汪东此时远在重庆,故特别点明词社成立的地点。二月,指农历二月,是如社首次社集的时间(阳历三月)。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时局的动荡。词社和词社成员的命运都变得起伏不定。故而,词人以“东风太恶”为喻,暗指词社所处的环境。词社成员的生活也因此不安起来。“看花散、随风荡薄。甚匆匆、吞声去国,生死堕冥漠。”词社社员中有的远走他乡,有的甚至离开人世。最后,词人感叹自己的生存处境:“还诧孤身在,感逝伤离,地偏歌乐。赋秋句好,展新声,共悲摇落。听雨挑灯,想深夜,何曾睡着。”可见,词社的兴衰变化,实际上折射的是社会现实的盛衰变化。因此,此人在最后感慨道:“到归时,笛里更与诉旧约。”词人以一个亲历者的口吻,叙述了如社的兴衰全过程。
(三)夏承焘与午社
夏承焘所参与的词社主要有上海的午社,时间是1939年至1942年间。那时,他在之江大学任教授,而之江大学因躲避战火而搬迁至上海。于是,夏承焘与上海的词社之一午社有了数年的密切联系,成为午社的一员。对此,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中有比较详尽的记载。《日记》首先记录了午社的组建过程。1939年2月12日:“早梦禅来,王巨川来,谓欲结词社”[4]。同年6月22日:“接铁师、廖忏翁词社约简,夏正五月初九在林子有家午宴”[4]。6月30日:“接铁师函,谓词社定名申社、午社,征求意见。即复,选申字”[4]。可见,有关午社成立的时间以及社名的酝酿过程,夏承焘均参与其中。
午社的活动地点除了在一些酒家外,更多的是选在某些社员的寓所。其中以林葆恒(子有)家居多。对此,夏承焘《日记》中有如下记载:1939年7月30日“午廖忏翁以汽车来,同赴子有家词社社宴”[4]。1939年9月24日:“午赴林子有家午社社集。仇述厂、何之硕作东”[4]。1940年1月2日:“午后,词社宴集,予与黄孟昭作东,到吷庵、鹤亭、亮卿诸老。席设子有翁家”[4]。1940年3月31日:“夜赴林子有家午社社集”[4]。1941年3月22日:“夕赴多福里林子有翁家社集,仇、林二翁值课”[4]。1941 年 8 月 15 日:“夜黄梦作东,午社集辣斐德路五六五号林子翁新居”[4]。林葆恒为林则徐侄孙,曾任驻小吕宋(今菲律宾)副领事等职。叶恭绰编《全清词钞》,得其襄助者尤多。不过,社集在林家,并不都是林氏作东。对此,上引《日记》已有体现。其原因,应是林宅宽敞,能容纳众人。
三、词社对于教授创作的意义
由此可见,民国教授积极参与当时的词社活动,其意义是多方面的。
第一,从创作的角度看,词社活动为社友们切磋词艺提供了一个平台。社友们借助这一平台,或以拈题限韵,或联句、和韵,互相交流,共同提高。就吴梅而言,一方面,他将自己的社课分送社友请求指正:“早改昨词,如右录(指《高阳台·访媚香楼遗址》词——引者注),分致诸社友”(十一月初一日,西廿六)[3]。随后,便能从社友那里得到相应的反馈意见。如十一月初三日《日记》记载的反馈情况是,“铁尊、嵩云皆有函至,颇以拙词《高阳台》为佳”[3]。在与社友的切磋中,吴梅听取他人的建议,而对自己的社课作修改。如针对社课《绕佛阁》词,《日记》卷十三四月初六日有如下记录:“下午课毕归。圭璋、公铎陆续至,余以昨词示之。圭璋据《天籁轩词谱》云,首句亦韵,因将首二句改易如右”[3]。另一方面,他也为他人的作品提出修改意见。十月三十日《日记》曰:“铁尊书至,商量《高阳台》词,易稿至四次,此老真不耻下问,近人所难也”(卷十二)[3]。林铁尊是以书信的形式与吴梅商讨,且四易其稿。这种精益求精的创作态度,令吴梅感慨不已:“此老真不耻下问”。而程木安则是与吴梅当面切磋。二月十六日(西九日)《日记》:“木安求改《泛清波》词,略易数字”[3]。凡此种种,都从一个侧面体现了词社活动的积极意义。这样的积极意义也体现在夏承焘的创作过程中。午社的社集,同样也以拈调填词为主。夏承焘所参加的午社,前后延续了四年。对于这四年的词社活动,夏承焘在1942年4月10日《日记》中有这样一段总结:“居杭州数年,成书数种,而词则不常作。大劫以来,违难上海,怅触时事,其不可明言者,辄怙此体为之发抒。林师与吷厂、鹤亭、眉孙诸老结午社,予亦预座末。拈题选调,虽不耐为,而颇得诸老商量之益”[4]。表达了参加词社的真实心态,认为通过词社而与词坛前辈交往,使自己获益多多。
第二,词社的积极意义还表现在为词社成员刊行作品,俾其流传。如上所述,须社、沤社和如社都将社课之作刊行。据吴梅《日记》,八月初五日(西二十):“晚至万全,是如社词集,到亮卿、弢素、匪石、大壮、伯匋、木安及余,值课者为唐圭璋、蔡嵩云也。……圭璋言社刊已成,共一百四十七元,十二人分摊,每人十四元半,可取三十五部,余多则分赠课外人。课外人者,仅作社课,不入雅集者也”[3]。刊行的工作大致由值课者负责,而刊行的费用,则由大家共同负担。此外,也有词社成员将自己的词作结集刊行。上引《词学季刊》第一卷第二号“沤社社友新刊词集”资讯中,就有关于洪泽丞的《勺庐词》刊行的消息。据夏敬观《忍古楼词话》记载:“歙县洪汝闿泽丞,余初于陈鹤柴席上相识,赠余以所著《勺庐词》;闻声相思久矣,一见倾倒,山谷诗所谓‘自吾得此诗,三日卧向壁’,余于《勺庐词》,尤恨得读之晚也。顷年与结沤社,过从益密,复得时诵近词”[5]。夏敬观记载了获赠该词集的情景,并叙述了与洪泽丞一起参加沤社时的情景。可见,《勺庐词》的结集与刊行,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词社活动的意义。最后,夏敬观还以“诸词雄浑酝藉,兼而有之,洵倚声家之上乘也”诸语,赞誉《勺庐词》。这样的评语,显然与洪、夏两人同为沤社社员的身份相关。同时也表明词社活动对提高社友在词坛上的声誉有积极的作用。
第三,词社成员之间声应气求,通过结社唱酬更易形成相近的审美标准与美学风貌,并能在短时间内形成一股创作高潮,激荡词坛,引领词风,从而以群体的面貌影响词史的进程。这从本文开头所引的《词学季刊》的几则词社资讯中便可感知。这里不再赘述。
当然,词人结社唱酬,其创作多少会受到形式和内容的双重限制。应社之作也有一些令人并不满意的作品。对此,吴梅也作了如实的记载。如《吴梅日记》卷十一“乙亥五月十八日(西十八)”:“接乔大壮、唐圭璋请贴,知如社第四集,在老万全,而《绮寮怨》尚未作也”[3]。十九日:“欲作《绮寮怨》,仍未成,而匪石、大壮、亮卿皆先我稿成矣。明晚社集,拟将旧作塞责也”[3]。由于实在不能按时完成社课,吴梅只好“拟将旧作塞责也”。卷十六“二月廿五日(西六日)”:“晚至郭家巷,应仇亮卿之约,如社第十七集也。拈调得《卜算子慢》”[3]。然而,时隔二个月,吴梅还没有完成这首《卜算子慢》词的写作。对此,吴梅在四月廿七日(西五日)日记写道:“今日为如社十八集,由林铁尊、唐圭璋值课,而词尚未作,因尽半日力成之。《卜算子慢》(词略)”[3]。可见,吴梅的这些“应社”之作,写得很辛苦,有时还不能及时上交。究其原因,便是缺少作者内心自然流露的真情。
吴梅的写作是如此,其他词人的作品,其艺术成就也有高有低。有不少作品被吴梅认为“不佳”,如1936年正月廿七日(西二十):“得蔡嵩云《泛清波》词,不见佳”[3]。1936年七月廿八日(西十二):“林铁尊至,示凤书《碧牡丹》词,殊不见佳”[3]。同样,面对社课,夏承焘有时也难免“为文造情”而有应付之举。如1939年8月10日:“作午社一词,附吷翁信去,草草应社而已”[4]。有此感受的,不止夏承焘本人。午社的另一位成员仇亮卿也有同感。1940年9月3日:“过仇亮翁谈词,彼甚不满社中拈调太草草”[4]。只不过夏承焘的感受更强烈些。在同一天的日记中,夏写道:“予于应社工作极厌其无聊,四、五月无一首,颇欲永不着笔”[4]。
可见,词社之于教授的创作,既有多重的积极意义,也有消极的一面。对此,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
[1]龙榆生.词学季刊[M].上海:上海书店,1985.219,209,199,201.
[2]吴梅.吴梅全集(日记卷上)[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28.
[3]吴梅.吴梅全集(日记卷下)[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526,532,536,536,542,649,650,725,649,688,782,574,574,886,887,682,778.
[4]夏承焘.夏承焘集(第六册)[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77,108,109,117,117,134,163,189,287,327,383,122,226,226.
[5]张璋.历代词话续编(上)[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