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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义子沐英家族两百年兴衰史考述

2012-08-15杨慧中

黑龙江史志 2012年22期
关键词:天波朱元璋云南

杨慧中

(云南省图书馆 云南 昆明 650031)

《剑桥中国史·明代史》载:“有明一代,云南的治理很特殊。像西南其他省份一样,云南采用通常的省、府和州县的民政机构与世袭的土司和宣慰司相结合的治理办法。与这两种体制相平行的,是沐家的军事体制和广大的庄园,沐家是明太祖义子沐英的后代,沐英封于云南。实际上是沐氏家族使云南成为明朝的一个省,并使其成为汉族文明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家族的声望一直很高,它的权势是没有争议的,历代黔国公是明朝唯一持续掌握实际领土权力的勋臣。”

云南自洪武十六年(1383年)由平西侯沐英镇守,到顺治四年(1647年)大西军余部入滇,沐氏统治达两个半世纪。沐氏由侯晋公,镇守云南凡十三世,和朱明王朝相始终。此外,明王朝诸亲王之后,如周王、靖江王、岷王、汝南王先后谪居云南。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罕有的现象。

沐氏镇滇,偏重军事,同时在省垣设布政使司,行使全省行政大权,其外设知府、知州、知县、同知等官,皆治民之官。每驿设驿丞,关隘设巡检,盐井置使,各有专司。对于边地设宣抚司、宣抚司等制,与元同。地方行政权力的巩固,政治安定,同时大力推行改土归流,在经济上实行屯政,随着中原移民大量进入云南,驿路交通的完善,如乌蒙、缅甸各路的建立,对外贸易迅速发展,中原商贾大量进入云南。沐氏家族镇守云南,代表着明王朝皇权在地方的施行与延伸。沐氏家族的种种际遇,可以看作是“一个王朝的高原背影。”由于沐氏与朱明王朝有着非同寻常的密切关系,逐渐形成了当时少有的强大地方势力,沐氏子孙多有不法行为,激起朝野上下的强烈不满,明廷宰辅对沐氏拥有的强大军政特权多有顾忌,不得不采取怀柔、宽宥的手段平息事态。永乐年间建文帝遁迹云南、明末永历帝入滇,皆与沐氏的家族的显赫势力密切相关。故深入探寻沐氏家族的历史,对于了解明代云南的历史、乃至整个明王朝,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一、三侯出征 大战曲靖

明王朝选择以武力平定云南,是在朱元璋定鼎中原之后的洪武十四年,此时统治云南的是梁王把匝瓦尔密,已是残元势力,照理已无法在军事上与新兴的明王朝形成对抗局面。朱明王朝也欲采取遣使招谕的方式劝其归顺朝廷,用和平手段统一云南,但是梁王自恃山高地险,认为明军不可能轻易攻取云南,不但不愿归顺,还屡次杀害明朝派往云南的使者,最终迫使明王朝下定决心武力平定云南。

对于这次征讨行动,明王朝理应占有优势,但事实上朱元璋对这次军事行动却丝毫不敢轻视。明太祖为了征讨云南,做了最为充分的准备,集中近三十万人的精兵,选取为明王朝打下江山立下卓著战功的三员猛将分别作为主帅和副帅,朱元璋本人多次征询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战略家,亲自详细考察进军路线,最后拟定作战计划,沐英等人严格遵令行事。“太祖平滇”的章节,在史家笔下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波澜,明军的胜利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实,其实自始至终却包含着明王朝在充分诂计到了其中的难度和危险的前提下,从而采取了最为充分的准备,提供了最可靠的军事保障,施行了最有效的战略战术,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洪武十四年(1381年)八月,太祖召谕群臣,发布征讨云南的决定。群臣一致赞同征伐云南的决定,遂命诸将选练精兵24万余人,发给军士布帛钞锭以制衣装之具,共发布匹34万4千余匹,钞40万定有奇。

同年九月,上御奉天门,命颖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蓝玉为左副将军、西平侯沐英为右副将军,列侯曹震、王弼、金朝兴,都督郭英、张铨等从征云南。太祖面谕三主将道:你们在用兵之时,要详察山川形势,再图进取,我曾多次察看地图,并向诸多将领咨询进军方略,当从永宁(今四川叙永县)先派遣一军直驱乌撒(元代乌撒路,今云南镇雄、贵州威宁、赫章县境),大军则从辰州(今湖南沅陵)、沅州(今湖南芷江)趋贵州,进攻普定(今贵州安顺),然后分据要害,最后进军曲靖,曲靖是云南的咽喉,元军必定以重兵把守抗拒我师,你们要审察形势,出奇制胜,攻克曲靖后,三位将军以一人提兵向乌撒,以接应永宁之师,大军直取云南。我军互相接应,彼此牵制,使元军疲于奔命,这样一来,破之必矣。云南既克,宜直驱大理,此时先声已振,其势必瓦解。三将军领命,太祖饯行于龙江之上,明军旌旗蔽江而上,明王朝出征云南的序幕由此拉开。

不久,傅友德率大军至湖广,分遣都督郭英、胡海洋、陈桓等率兵五万自四川永宁趋乌撒,傅友德率大军自辰、沅趋贵州,同年十二月,傅友德率沐英、蓝玉攻克普定,复攻克普安,当地诸少数民族势力望风而降,乃留军戍守。大军进军曲靖。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闻明军破普安,遣司徒平章达里麻率精兵十余万屯曲靖以拒明军。当此时,右副将军沐英献计于傅友德道:元军料想我军疲于长途奔袭,尚未严阵防范,我军此时若突击前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破之必矣,这正是太祖所说的“出奇取胜”的意思啊。傅友德认为言之在理,遂依计而行。此时明军锐气正盛,又突然加快了进攻的步伐,攻势益加猛烈。

未几,明军已来到离曲靖数里外的地方,此时曲靖大雾弥漫,明军冲雾疾行,锐不可当,忽有大江如练,阻隔征途,明军已兵临曲靖境内的白石江,白石江在曲靖东北,离曲靖城数仅数里,明军不得不停下了进攻的步伐,不久云开雾霁,屯驻于白石江对岸的达里麻见明军数十万人忽然已至,近在咫尺,顿时惊皇失措,忙率锐卒万人临江截阻。傅友德即下令全军渡河,正要展开攻击。沐英献计说:我军远来,行迹已完全暴露,固利速战,但是现在率军渡河,被彼所扼,对我军非常不利。于是明军整装临流,假装渡河。沐英暗中别遣勇士数十人从下流潜渡白石江,绕至达里麻阵后,鸣金鼓,树旗帜,以张声势。达里麻慌忙撤阵前兵马抵御,元军阵脚动摇。傅友德拔剑督师渡河,以勇而善泅者为先,长刀蒙盾而前,破元前军,元军退数里而阵。明军遂顺利渡江,傅友德指挥全军猛攻,一时矢石如雨,杀声震天,战数合,胜败难分,沐英纵铁骑,直捣元军中坚,横冲而入,达里麻走陷泥淖中,被生擒。元军披靡,大败,横尸十余里,被俘2万人。傅友德当即把俘虏全面释放,使各归本业,乡人见归者皆喜出望外,明军军声益振。

曲靖一战,云南门户被打开,但是面对幅员辽阔的战场,接下来采取什么样的战略,对明军统帅来说就非常重要。傅友德对沐英、蓝玉说“曲靖已败,宜分兵,二公将其半征云南,我将其半征乌撒。”[1]这是著名的“先合攻,继分战”战略。这一战略历史上一直被认为出自朱元璋,其实是傅友德最先上奏朝廷,而后获准执行的。傅友德派蓝玉、沐英攻昆明,自领数万精锐赶往乌撒,接应郭英等。

曲靖失利后,元副枢帖木驰归昆明,其妻脱脱怀氏闭门不纳,说:“尔受梁王厚恩,兵败死,何以见王?”乃鸩杀其二男一女,命侍者曰:“我死而举火焚屋,毋令辱我。”[2]也跟着饮鸩而亡。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闻达里麻兵败,率其母嘉僖、妻忽的斤等百余人,乘舟入滇池,藏匿于海岛中,先缢死其妃,对行省右丞达德、左丞驴儿等说“我宗室,无降理。”遂饮药死,驴儿、达德等皆自杀,妻子随之死者达二百人。

蓝玉、沐英率军至昆明板桥,元右丞观甫保出降。第二天,蓝玉率军驻金马山,故梁王阉监也先贴木儿献金宝至蓝玉、沐英军前,昆明百姓焚香出迎,蓝玉等整众入城,秋毫无犯,收存梁王金印宫府符信图籍等物。遣捷报于朝廷。

至此,明军自洪武十四年(1381年)九月出征,到攻占昆明,仅用去百余天时间。元梁王所代表的残元势力被明王朝消灭,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蓝玉复遣曹振、王弼、金朝兴等率兵二万,分道攻取临安诸路,滇南诸地相继平定。明军攻克元中庆路及周边地区,置云南布政司,改中庆路为云南府。

明军攻入中庆,梁王自尽的消息很快被大理总管段世获知。段世看到元位已失,但是不打算归附明朝。段世以“遣使听谕”的名义,第一次致信傅友德,宣称蒙段所辖之地,自古以来长期割据一方,“历代所不能臣”,暗示其势力强大,难以用武力征服。正所谓:“夫云南根系白、爨故地,称为遐荒,秦、汉之际,始通华夏,亦不过遣使往来。蜀诸葛孔明不留镇兵,而诸夷信服。唐鲜于仲通调十二万之师而竟败绩。”至段氏,“绍蒙有国,抗衡赵宋三百十有五年。会元朝翔兴,以小事大,首先内附。特命高祖武定公仍管理大理、鄯阐、会川、建昌、威楚、姚安、鹤庆、永昌、腾冲等处州城并三十六酋长,悉听节制,抚绥降顺,招讨不庭,阅十数年,民心乃定。”[3]以此劝傅友德“莫若班师罢戍,奉扬宽大。”傅友德回书段世,劝其权宜当前形势,孰强孰弱已经非常明显,并对段世说:“足下援引古今,铺陈得失,则厌闻矣。今者之来,但知奉命。有罪者诛,无罪者安置。若急降服,当即奏闻区处。”[4]经过两次书信往来,段世皆不愿屈服归顺明王朝,朱元璋认为段世不但不愿归顺,还“尚生忿恨”。洪武十五年闰二月,朱元璋下令傅友德、蓝玉、沐英率军征讨大理,务必“出奇制取,乘机进攻,再不劳兵”。

洪武十五年(1382年)三月中旬,沐英、蓝玉奉谕率军进攻大理。大理城倚点苍山,西临洱海为固。段世闻明军星夜兼程而来,聚兵屯下关以拒明军。这里就是南诏皮罗阁苦心修筑的龙尾关,以险著称。蓝玉等行至品甸(今祥云),遣定远侯王弼率精锐渡洱海东趋上关,以形成犄角之势。沐英攻下关,遣胡海洋绕点苍山后,攀木缘崖而登,并在山上树列旗帜,段军见此情形,军心震动,明军则欢呼踊跃。沐英身先士卒,策马渡河,水没马腹,将士紧跟其后,谁也不敢落后,在沐英的带领下,明军乘势发起攻击,在猛攻之下即“斩关而入”,点苍山上的明军看见龙尾关被攻破,转而下山攻击段军,段军腹背受敌,大溃,明军一举攻克大理城,段世遭生擒。段世两个儿子俘至金陵,朱元璋说:“尔祖(段)宝曾有降表,朕不忍废。”赐长子名归仁,授武昌卫镇抚;次子名归义,授雁门卫镇抚。沐英既下大理,分兵取鹤庆,遂略丽江,度石门关,下金齿。于是车里、平缅等地相继而降。云南全境平定。夏四月,回军与友德会师滇池之上。

二、忠公体国 善政迭见

早在洪武十五年(1382年)春,明廷就在云南设置都指挥使司、云南布政使司,建立起统理云南的军政机构。地方置卫、所,辟筑驿道,形成一套统辖系统。以后分云南为五十二府,六十三州,五十四县,行政系统趋完备。随着战争的节节胜利,采取什么样的抚驭策略,成为明朝统治者着重考虑的问题。朱元璋认真考虑了云南的特殊性,通过大量“敕谕”,先后对傅友德、蓝玉、沐英等战将提出了基本的治滇方略,并要求他们遵照行事。

洪武十五年二月,明太祖敕谕傅友德、蓝玉、沐英:“云南之地,其民尚兵,上古以为遐荒,中古禹迹所至,以别中土,故属梁州之城。……曩元既立行省,数出朝臣望重者镇之,今思镇彼,非名臣望重者不能守也。特命汝南侯梅思祖、平章潘原明暂署云南布政使司事,事定之后,除官代还。”[5]选派“名臣重望者”镇守云南,构成明廷治滇的一个要件,使其后任命与朱元璋有特殊关系的西平侯沐英留守云南成为符合王朝要求的选择。同年,敕谕傅友德、蓝玉、沐英:“自将军南征,大军所至,势如破竹,蛮獠之地,次第底平。朕观自古云南诸夷,叛服不常,盖以其地险而远,其民富而狠也。驯服之道,以宽猛适宜。事之委曲,谅将军必不烦朕虑……。”[6]

朱元璋的这一苦心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南,迫切需要地方主政者完全支持并认真执行朝廷的主张,选择一个合适的人治理云南就显得非常必要,沐英正是这样的人选。洪武十六年,明军班师。朱元璋特命沐英“镇守云南”。无庸讳言,沐英与朱元璋确实有着特殊关系,朱元璋在《赐西平侯沐英复姓诏》,谈到了沐英幼年时期的情况:“……曩者,朕于扰攘之时,年已二十有五,尚未生儿女。尔沐英因兵乱受厄,(父母)不可复会。尔是时八岁而逢难,罔知存活。朕怜其孤而且幼,特抚育如儿。夜卧同榻,数番酣睡于朕怀。……”朱元璋与沐英的养父子关系,朱元璋本人还对沐英的儿子沐春等沐氏后裔反复强调,以作为其教育沐氏后裔的特殊方式。太祖平滇后的第二年,沐英入京,朱元璋问沐英:“官云南苦否?”沐英答道:“天子圣明德昭。云南不苦,四季如春。冬不穿袄,夏至温和无火暑。那里溪水清凉回甜,喝多了也不会拉稀肚子痛。打大理那早上,将士心切,值生死不顾。有百余战士,打下大理来拉了一裤的稀。”朱元璋听后大笑。朱元璋任命沐英镇守云南,不仅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还由于沐英从小就跟随朱元璋征战,在战争年代的艰苦中成长,深知民间疾苦,并深刻了解社会现实,受平民出身的朱元璋的影响很深,对其忠贞不二,加之沐英“年少明敏”,性格沉稳,不苟言笑,智勇兼备,为人“温爽”,好礼贤下士,抚御属下尤重恩情,属下乐为其用,并在战争中屡建功勋,已能胜任方面重任,故镇守云南的重担,最终落在了他身上。

为保障本省社会尽快恢复到稳定有序的状态中,选拨任用地方各族官员,成为沐英充实地方行政系统的一项做法。云南土著初民,多为土著三十八部裔。此外,则有古汉人,多为南诏、大理国、元朝时迁入,以商贾居多,多来自四川、陕西、湖广等地。沐英在少数民族地区,仍大举选用土官治理当地。

平定云南后,朱元璋迁移中原大姓充实云南。当时各府广设卫所,出现了屯伍空虚的现象,太祖欲加以充实,故江南巨族富民一有犯法的即遣戍云南。

据明人李浩所撰《三迤随笔》的记载,洪武年间充军至滇的“苏浙上户”计有4万5千家,以罪遭遣的有8万余户,而沐英初平云南时,本地居民只有7万4千6百余户。至永乐年间,明成祖仍发获罪者迁滇为屯民。《三迤随笔》载:“自明起,二十万户江南世家屯田入滇,汉人自此兴萌。”这样一来,江南、中原等地的商贾士民大批迁入云南,带来了中原、江南等地的生产技术和不同文化。朱元璋不仅大举迁移外地士民至云南,而且自洪武二十二年后,朱元璋开始迁亲王谪居云南,先后有周王,靖江王、岷王迁居云南。岷王在云南期间,曾一度与沐英次子黔国公沐晟交恶,朱元璋致书岷王,调停二者的纷争。永乐元年春,明成祖迁汝南王居大理。

沐英治理云南,大力发展屯田,促进农业发展。洪武十九年九月,他上疏朱元璋,说“云南地广,宜置屯田,令军士开耕,以备储蓄”。朱元璋同意了沐英建议,并赞扬沐英说:“屯田之政,可以紓民力,足兵食,边防之计莫善于此。赵充国始屯金城而储蓄充实,汉享其利,后之有天下者亦莫能废。英之谋可谓尽心有志于古人,宜如所言。然边地久荒,榛莽蔽翳,用力实难,宜缓其岁输之粟,使彼乐于耕作,数年之后,征之可也。”[7]

沐英令军士且戍且屯,既解决吃粮又稳固驻守,一举兼得。沐英还招携省外人来滇屯田,加之受命从中原、江南迁移来的大批人口也参与其中,一时云南屯政大兴,粮食收获大大增加。沐英还以屯田的增减考察官吏的政绩,赏罚官员。沐英主滇十年间,屯田总数百万余亩,云南的农业得到了很大地发展。至宣德六年(1431年),黔国公沐晟奏称云南都司二十四卫所收米49万2千1百石,已能完全满足军需,并有盈余。

沐英还组织民工疏浚河道,扩广滇池,兴修水利;招商人入滇,运进米谷帛盐,发展商业。设置各盐井提举司,开发盐井,增加财源,他还整修道路,保护粮运,使云南农商都有发展。沐英增设府、州、县学达几十所,择选民间优秀及土官子弟入学,月赐饮膳,年赐衣服。他本人喜欢和读书人在一起讲经说史,有一次,他问一名儒生说:“吾亦欲观书,何者为要?”这名儒生回答道:“儒者之学,必自小学、四书始,以至五经诸史,莫不皆欲遍通,今公为国家重臣,春秋鼎盛,但当究辅弼之大义,以安天下为己任,岂欲效书生博学强记之习哉?惟《大学衍义》一书乃宋儒西山真先生所撰,其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道,与夫天人相感,治乱之所由,皆具此书,公必欲观书,请观此书。”[8]沐英听后,欣然让左右购得这书。公事之余,延请缙绅讲解,切磋,间以《通鉴纲目》的讲习,不到二三年,学问大进,论事辄援引典故。沐英又择民间之俊秀及士官子弟,入学肄业,他常说:“首善之地、风化攸出,不可后也。”沐英平常没有特别的嗜好,只是戎马一生,对马有特殊的感情,视之为“暱友”。史称其为“马癖”。他常对人说:“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吾大将,当与之卧起,譬无暱友,何以为乐。”[9]所以他饲养了很多好马,有的充岁贡,有的分给征战中之勇敢善战者。平日里与军士在其别业,翠湖旁边的小河中洗马,昆明洗马河的得名便由来于此。由于沐英好马,也由于边备的需要,加之云南的高原草场是天然优良的牧马场,明初云南多设“马场”,牧养马匹,大力推行“马政”,后来云南马匹的储备十分充足,有的还输送到省外,云南马也成为全国有名的战马。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朱元璋太子朱标薨,沐英听到噩耗,伤心欲绝,哭得呕血,遂得病,不久病重身亡。时年48岁。六月讣闻于京师,太祖“恸悼辍朝”,令沐英长子沐春迎丧还葬,诏所过军民官致祭。十月,沐春奉柩至京师,太祖遣中使临祭,13天后,赐葬于江宁县之长泰北乡,命塑像于功臣庙。追封沐英黔宁王,谥昭靖,侑享太庙。丧归时,军民号泣送葬的人达数万。沐英有四子,分别为春、晟、昶、昕。少子沐昕娶明成祖女,常宁公主,任驸马都尉,多次出掌南京都督。沐英之妻冯氏封王夫人。沐英死后年余,有父老请立祠于云南城中,岁时祀之,朝廷准其请。

沐英死后,诏沐春袭封西平侯,镇云南。沐春十七岁就跟随沐英征战西番,后又从征云南,以战功,授后军都督佥事。洪武十八年,朝廷按规定试其职,朱元璋说:“儿,我家人,勿试也。”遂得实授。镇云南后,继承父志,平定境内多次叛乱,且“大修屯政,辟田三十余万亩。凿铁池河,灌宜良涸田数万亩,民复业者五千余户。”经营擘划,不亚于亡父。沐春在镇七年,云南粮食产量增加了43万5千8百担。人口增加5万2千4百余人,户数增加5千7百余户。当初,沐英离世,朱元璋曾十分担忧,惟恐西南出现乱局,数次“当朝而叹”,及沐春袭职后,上奏陈述地方事务,提出很多见解。朱元璋看了沐春的奏疏,对朝臣们说:“西南得人,朕无忧矣。”沐春的长相平平,跟普通人差不多,平时喜穿着长衣作儒士装扮。但在军事行动中发号施令的时侯,号令严明,将士用命,这是他的成功之处。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沐春死,他无子,其弟沐晟袭侯,沐晟字景茂,外表“器宇渊弘”,深得朱元璋喜爱。刚成年的时侯,就被任命为后军都督佥事,特进荣禄大夫、左都督。沐晟在巩固边防上卓有建树,后平定交趾内乱,以功封黔国公。随着本地区局势的稳定,社会生产逐渐发展。沐氏的威信逐步确立起来。滇人慑晟父子威信,庄事如朝廷。正统三年,麓川土司思任叛乱,沐晟率军征讨。都督方政孤军突出,沐晟未及时派援军支持,使其阵亡于战争中。沐晟深感自己身为主将,应该为此事负责,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因此事暴卒,时年72岁。

沐晟死后,其子沐斌未成年,由其弟沐昂代镇,沐昂19岁就被授散骑舍人,洪武三十五年被任命为府军左卫指挥佥事。正统三年,与沐晟一起征讨思伦发。第二年,佩征南将军印,再次出征,并平定麓川,以功进左都督。沐昂一生雅好文学,纂辑《沧海遗珠》一书,收录谪居云南的20余位诗人的诗作,为后人留下了研究明代本省文学的资料,同时他也热衷于诗歌创作,著有诗集《素轩集》。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沐昂能充分体恤民力,曾上奏朝廷说本省大规模开发银矿人力不逮,望朝廷充分考虑这一困难,与民休息。(天启)《滇志》记录了英宗给沐昂的敕谕,从中可以看出其体恤民力的良苦用心。这篇《英宗皇帝敕谕云南总兵官左都督沐昂等》写道:“正统九年敕曰:得奏,言银坑年远坍塌,即今军民缺食,用人采办,有妨屯守。然朝廷重在恤人,利非所计,顷因言者以云南罢敝,虑军资民食不给,欲因山川之利,以资官民之用。今尔等具言地利人情如此,所得不偿所费,朕闻之恻然。敕至,即照旧停止,与民休息。”

沐昂卒于正统十年(1445年),年67岁。其一生孝友和易,对下以诚信相待,不择利害为趋舍,凡有所作为,务合人情,他死之日,滇人为之罢市。

沐晟长子沐斌就镇五年即卒,卒时54岁,他为人谦恭纯笃,驭军校将吏有恩威,熟读《孟子》、各类史书、兵书终日手不释卷,当时有文武之材者皆投奔他,并得以重用。其子沐琮年幼,又由堂兄沐璘和沐瓒相继代镇。

沐璘字廷章,袭镇守职后,修城堡、兵器、学宫、使馆,汰冗剔蠹,简僚修政,严祀抚夷,政务毕举。天顺元年六月卒,时年28岁。沐璘为人端谨,从不饮酒,恬淡若寒士,门无私谒,好读书,长于吟咏。他还工书法,尤善长篆籀草书大字,并善丹青。曾建立五华书屋,庋藏书史于其中,政暇与士人论讲,评说古今人物高下,终日不知疲倦。每遇佳节则延请宾僚于凝清堂,净香亭,赓和宴乐,俨然有三国时的儒将周瑜的风骨。

沐瓒,字廷器,善骑射,有膂力,景泰年间袭锦衣卫副千户。英宗十分欣赏他仪观魁伟,像祖父沐英一样。后升为都督同知,充总兵官,任镇守后,修城池,增粮储,礼贤兴学,禁贪剔蠹,不久,卒。年43岁。

沐斌之子沐琮于成化三年(1467年)就镇,他五更时刻就起来处理政务,仔细审阅各种公文,从不拖延、滞留政事。他特别注重振兴文教,严格按照儒家礼义祭祀文庙,祭祀完毕后,退坐明伦堂,鼓励奖掖诸生,并请求朝廷多给云南科举的录取名额,以振兴举业,大凡能促进本省文教发展的事情,都尽力去做。他锐意屯田,修治水利,不数年,云南“田无荒芜,庾有充积。”[10]农闲时侯,加紧训练士卒,在重要交通孔道增设堡哨,以锐卒防守,强人都不敢出来为非作歹。他对于鱼肉百姓的地方豪强尤其痛恨,严厉惩治,石屏、马龙、丽江、顺宁等地为害一方的豪强势力。由于治滇有功,晋太子太傅。沐琮具文武之材,好读书,手不释卷,甚至阴阳、卜筮、星命等学问也要拿来研究一番。草书自成一家,诗歌、古乐府的创作风格富丽,每作出一首,就流传于民间,人人传诵。由于他颇具文才,故喜欢与儒生交往,谈古论今,每提及忠义之事,就心存向慕,若是悖乱之节,则义形于色。他御下宽而有制,气量弘大,时时和气满容,人人都喜欢和他亲近。沐琮于宏治九年(1496)年病故。卒时47岁,朝廷赠进光禄大夫、右柱国、太师、谥武僖。

三、沐氏后裔 贪求害民

沐琮无子,黔国公爵位由沐瓒长孙沐崑承袭。沐崑以军功多次受赏,然“自矜厉。其后通赂权近,所请无不得。诸言官论劾者,辄得罪去。”而镇守外府州的沐氏旁支,同样向民间恣意搜刮。滇西边陲因战事频仍,沐瓒坐镇金(齿)、腾(越),其子沐诚、沐详、孙子沐崧,或充都督同知,或任将军、参将,世守该地。沐瓒功为多,然颇黩货,详、崧等和镇守中官狼狈为奸,广置勋庄,贪求甚剧。

第五代黔国公沐绍勋于正德十六年袭爵。后害民事件层出不穷。嘉靖八年(1529年),他伙同“镇守太监杜唐,……擅发民夫,攻山取石,土崩压死者不可胜计。”并任命千户何经管理勋庄,“诱引投献,混占民田。”嘉靖八年,云南省城附近,群盗纵横,都御史欧阳重言:“今为盗者,皆总兵官沐绍勋,太监杜唐等庄户,请究治主者。”[11]兵部认为有必要派遣科道官员前往勘察,嘉靖皇帝却采取姑息纵容的态度为沐绍勋开脱罪责,并说:“官不必遣,即敕绍勋,唐及新抚按官,协心督辅,亟令尽绝,以靖地方,毋得徇私误事,有负委托。”[12]嘉靖九年(1530)年正月,云南巡抚欧阳重劾奏黔国公沐绍勋任千户何经管庄,诱引投献,混占民田,宜究治之。诏:“戒饬绍勋,下(何)经巡抚逮问。”[13]

沐府庄田至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共查出八千余顷,约占当时云南田土的三分之一。沐家拥有的财富也非常惊人。《鹿樵纪闻》载:“沐氏世镇云南,府藏盈积。佛顶石、丹砂、落红、琥珀、马碲赤金,皆装以箧。箧皆百斤。藏以高板,板库五十箧。共二百五十余库。他珍宝不可胜计。”天启元年(1621年)明廷在辽左用兵,明廷贵族纷纷出钱相助,沐昌祚一次就捐二万两白银助辽饷。明神宗当即收入内库。可见沐氏家族长期侵夺的财富是何等惊人,从中也可以看出,沐氏家族凭借其强大的财力,不断向朝廷进献银两,是其衰而不亡的一个重要原因。

嘉靖十五年沐绍勋死后,朝廷命其子沐朝辅袭黔国公爵位,挂总兵官印,镇守云南,因其年幼,朝廷下令“凡地方事情,令巡抚都御史区处。”[14]这样一来,朝廷暂时削夺沐氏家族的行政大权。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沐朝辅奏言:“父祖世守兹土,上下相承,体统不紊。近者,有司多纷更典制,关臣职守,不使与闻,甚者侵及庄田,家事揖见,不循旧制。臣寂远孤危,动多掣肘,且先臣(沐)绍勋以庄事奏,奉旨免查勘,令抚按官勿侵扰之。乞赐申饬诸臣,悉仍其旧。”[15]沐朝辅这一番奏言,仿佛是想博得皇帝的同情,重新赋予其独断的权柄。果然,嘉靖又一次收回成命,下令:“沐朝辅父、祖,世受朝廷重寄,控制南夷,地方赖以抚定,凡职务体统,抚、按、司、府等官循旧规,遵前旨,毋为更变侵越。”[16]

沐朝辅死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其子为沐融、沐鞏,两人皆年幼。沐融袭黔国公爵位。以沐朝辅弟沐朝弼为都督佥事,暂挂印充总兵官,代镇云南,一应重大事务,仍命巡抚官协同处分。沐融不久死亡,时年三岁的沐鞏袭爵。沐朝弼与沐鞏母子展开爵位争夺战,曾“百计凌逼”沐鞏母子,在这样的背景下,沐鞏也随之夭亡,沐朝弼袭黔国公爵。嘉靖三十年(1551年)三月,沐朝弼向朝廷进银三千两助边。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朝廷赋予沐朝弼地方军政大权,即“节制土汉诸军,抚按官不得擅调,诸司白事及移文谒见礼仪,俱先镇守而后抚按,违者以名闻。”[17]其实,朝廷对沐朝弼早就“薄其为人”,所以曾试图削夺其权力,至此,沐朝弼再次手握重权,开始大为不法之事。

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云南巡按御史王诤劾奏镇守总兵官黔国公沐朝弼:“违诏僣肆,夺兄产而囚嫂,宜革其任,别选宗枝或勋臣中贤者领镇事。”[18]疏上,朝廷议论纷纷,一致要求“重加戒饬。今其改图”,并决定让沐朝弼生母李氏、其嫂陈氏,敕抚按官护送至南京居住,拔庄产养赡。嘉靖皇帝也不得不依从朝臣的决定,下诏切责沐朝弼“不尊礼法,事多僣肆,听凭拔置,虐害小民。”但“念其世勋,姑从轻罚,住禄米二年。如不悛改,抚按官指实奏闻。”[19]

隆庆二年(1568年),兵科都给事中欧阳一敬等奏:“云南总兵黔国公沐朝弼残忍无亲,暴横不道,抗违明旨,拘留母、嫂不遣,占令恶党蒋旭等,不服听断,又用调兵火牌,遣人入伺京师动静。请责以抗违之罪。诸佐使为奸及诇伺京师者,补鞫如律,其火牌即行革罢。”[20]这项决定得到朝廷的一致同意。隆庆三年(1569年),朝廷命沐朝弼闲住,以其子沐昌祚暂领镇守事务。此时,沐朝弼益发怏怏不乐,行为更加放纵。不久,沐朝弼因葬母而至南京,隆庆五年(1571年)云南巡抚、都御史曹三旸密奏朝廷,说沐朝弼在滇“怙恶不悛,虐害地方,人心危惧”请求朝廷把沐朝弼留在南京,不要让他回云南。兵部议复:“朝弼事已前决,今因其自至而留之,非所以明国威、昭大信也。”皇帝也同意让他回滇继续“闲住”,劝戒他“痛自省改,不得生事虐民”[21]。沐朝弼知道此事后,异常恼怒,怀疑是他儿子上的奏章,回滇后欲把沐昌祚杀死。“云南抚、按交章言状,并发其杀人通番诸不法事。”[22]隆庆六年(1572年)十一月,朝廷下令将沐朝弼逮至南京,“法司以罪状显著论死”。[23]此时,朝议汹汹,上下交章劾奏沐朝弼,无论是地方抚按、还是兵部、“法司”都认为沐朝弼罪至当死。首辅张居正奏言:“朝弼稔恶有年,谋害亲子,擅杀无辜,揆其情罪,处死不枉,但其始祖三世,皆有大功于国家,非有反逆实迹,似应稍从宽宥。夫因其有罪而逮问之,既足破奸宄之胆,念其先功而宽释之,又足彰肆赦之恩,国法皇仁,两得之矣。”[24]上乃赦朝弼死罪。

万历元年(1573年),云南抚按拟定处罚沐朝弼党羽一案的意见,交刑部最终裁定,刑部上奏万历皇帝说,云南抚按已经拟定好处理沐朝弼党羽的意见,即:“斩罪四名,充军三十名,徙二十五名,杖三十一名。朝弼与嫂通奸生子事情,再行体勘。”[25]沐朝弼最后幽死南京,其子昌祚“疏乞奔丧”,皇帝皆不允许。

如果说沐朝弼的骄横体现为在地方大做违法之事,那么,其子沐昌祚的骄横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在地方大行违法之事,还公然屡次直接向朝廷提出种种非份要求,让地方抚按和廷臣觉得万分无奈。如万历十三年(1585年),沐朝弼请求朝廷在云南设立“坐营中军”,比各边总镇例。皇帝以非旧制为名,拒绝这个要求。万历十七年(1589年),沐昌祚又向朝廷提出种种要求,要求免征其庄田的科粮,要求使用“阍者”二十名等,神宗下诏拒绝其所有要求。万历十七年后,沐昌祚的骄纵,已经严重危害地方行政体系的正常运转,“与云南抚、按、藩、臬久相矛盾”,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兵科署科事、给事中王德完题称:“云南总兵沐昌(祚)跋扈骄蹇,种种恶状,宜仿肃皇帝逮治沐朝弼故事,令昌祚安置南京,使其子继父爵,或优以藩王之例,解其兵柄,……”上曰:“昌祚骄恣玩法,屡戒不悛,着革去服色,听侯处分。……”[26]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沐昌祚以病解任,诏其子沐叡代管镇守事务。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十二月,武定府知府陈典勒索土人头目,激起民变,起义军攻陷罗次、禄丰,直抵昆明,最后在明军镇压下,起义失败。第二年,朝廷因为这次民变逮治沐叡和巡抚陈用宾,并送沐叡到南京问罪,以沐昌祚“暂行管摄”云南镇守事。黔国公沐叡第二年死在南京监狱中。

沐叡死后,朝廷再次让沐昌祚“管摄镇守”事,沐昌祚疏称老病。此时,黔国公及云南总兵官的承袭和任命问题使朝廷十分为难,继续选用沐氏后裔,又害怕沐氏已经“骄稚成习”,难以胜任镇守之职,重蹈沐朝弼和沐叡的覆辙,反复权衡利弊后,只得继续让沐昌祚管镇守事。

此时,沐氏家族为加紧夺取财富,竞然争相发展私人武装,以武力为后盾掠夺财富。沐昌祚之孙沐启元后来私自训练庄兵达2万5千余人,招募私人卫队达5千人,并要求云南抚按为其私人武装拨发粮饷,遭到抚按多次拒绝。云南巡抚、都御史周嘉谟,巡按御史毛堪上奏朝廷说:自沐叡任职后,昆明城内突建新、旧两镇,与其父昌祚各用爪牙,各收亡命,剥削土司,几要亡省,现在,沐昌祚诈称老病,请旨让其孙沐启元接任,又是沐昌祚故技重施,可见祖孙横肆,有如沐叡在世之时。兵科给事中陈僖请求裁革镇守,设立总兵。朝廷皆没有采纳。

天启五年(1625年)三月,沐昌祚病死,他自隆庆三年袭爵,领镇守职共五十六年,朝廷命其孙沐启元袭黔国公爵,挂印、充总兵官,镇守云南等处地方。同年四月,户科给事中孙绍统疏言:“沐镇庄田之害,宜还有司征收”。[27]上命沐镇征收仍旧。原来,沐启元早就贿通魏忠贤,所以沐氏庄田的租税,朝廷仍让沐镇自征。

四、国势衰亡 天波罹难

黔国公沐天波,字玉液,是黔宁昭靖王沐英的第十一世孙。崇祯元年(1628年),袭黔国公爵位,时年12岁,并挂征南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云南地方。由于其年幼,朝廷命地方事务,“暂听巡抚都御史协同处分”。当时,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天下大乱,只有云南地处偏远,暂时没有受到刀兵之祸。张献忠的军队进入四川后,引起了云南和贵州两省的恐慌。沐天波派遣武定参将李大贽,防守会川,其为人粗野蛮干,有勇无谋,他多次侵袭元谋土酋吾必奎的领地,吾必奎起兵发动叛乱。

沐天波传檄各土司讨伐,蒙自土司沙定洲亦派出军队平叛,可等他的军队到了之后,吾必奎的军队早已被其它土司军诛灭,于是沙军屯兵省城外而不撤军。于锡朋是沐府中的人,当时与沐府中的管家阮呈麟争权,于锡朋献讒言于沐天波,天波信而杀之。其实阮呈麟镇静老成,沐府中很多人为他的死打抱不平。阮呈麟死后,于锡朋遂为参谋,但其为人贪墨,多次以事侵扰土司。都司阮韵嘉,系阮呈麟的养子,自呈麟死,心怀疑惧,于是谋划与参将袁国弘、张国用等联合沙定洲发动反对沐天波的叛变。由于沐家世代镇滇,家资富厚,天波门下客有被逐出沐府的每次见到沙定洲就夸耀沐家金宝之多,以此来打动沙定洲的贪欲。在这样的诱惑下,沙定洲率部冲入沐府进行抢掠,因为事起仓卒,天波无从应对,于锡朋劝之逃,参谋周鼎谏止说:“公一走,大事去矣,何不令府兵拒贼。”于锡朋对沐天波说:此人是内应。沐天波乃斩周鼎而踰垣出至西门,守门参谋陈大经闻变,已勒兵以待,及见天波,说:“公何故出,诸土司众将列营城外者,合之得数万,公下令调之,讨贼,定洲釜底鱼耳,今一出城,则众无主,士散不可复聚,经愿身先士卒为诸营倡。”天波不从,将出城,大经又揽辔流涕说:“战而不胜,出未晚。”于锡朋对沐天波使眼色,天波遂杀陈大经于门侧而去。天波母陈氏,妻焦氏逃往城北普吉村,相对而言:“吾辈皆命妇,不可为贱污”,举火自焚而死。沐府中的军队正与沙定洲展开巷战,听说沐天波已逃走,就一哄而散。沐天波只得由楚雄西奔永昌。

沙定洲得到了沐国公府里的所有珍宝,占据了省城,劫持了巡抚吴兆元,令吴上章诬天波叛逆,而自己发兵讨平,宜代镇云南,兆元不从,便把他幽禁起来,夺其印以伪疏入告,并分兵攻宁州禄永命及石屏龙在田等。

早在崇祯初年,石屏土司龙在田曾奉命援楚,结识了张献忠的部将孙可望等。到了这时,石屏正被沙定洲军攻打,当他得知孙可望在贵州,就派人抄小道去告知孙可望说:“亟趋之,借大义,滇可定也。”孙可望于是率军入曲靖,为沐家复仇。沙定洲方围楚雄,孙可望得到消息后,与之战于革泥关,沙军大败,退回省城,收其所有,逃归阿迷。

孙可望于是占据云南,并写信给沐天波,天波派儿子沐忠显与孙可望接洽,孙可望对沐忠显加以厚待,并派遣刘文秀去永昌迎接沐天波回到沐府。后李定国率军至阿迷,处死了沙定洲等人。

随着孙可望平定贵州,迁永历帝至安笼,李定国将永历皇帝迎入云南,因为沐天波家世代功勋,成为朝中百官之首。后孙可望举贵州一省投降清廷,命令张胜袭击云南,李定国,刘文秀全部出征,此时,守城者王尚礼为孙可望的亲信,阴谋作内应,沐天波及时觉察,将王尚礼抓起来,派卫士严加看管。沐天波擅使流星锤,他经常把这兵器藏于衣袖之中,这天,他怕众人当中还有内应,会生出变故,于是拿出流星锤舞了起来,流星锤上下翻飞,出神入化,观看的人无不胆战心惊。王尚礼此时此刻,只好说:我现在已经是笼中之虎,就不烦您呈神技了。不久,孙可望兵败,张胜被擒,李定国回到云南,在云南的文武官员都得到了加官进爵,只有沐天波以世受皇恩,无以报答朝廷,以不敢再接受新的加封而推辞。

由于清军逼进,沐天波跟从永历皇帝进入缅甸,到了曩本河,缅人听到黔国公来了,纷纷下马参拜沐天波。到蛮漠后,天波与国舅王维恭、典玺李崇贵等商量说:皇上入缅,我们应该保着少主进入茶山,这样既可以调度诸营,而且可以使缅人有所忌惮,何况这对我们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而皇后不同意这个意见,最终也没能实行。到了井亘,在井亘住了一个多月,缅酋愈发傲慢,供馈渐少,从官没有食物果腹,沐天波与蒲缨王启隆在树下商议说:缅甸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不如趁现在去户腊、二撤,出孟养,以图生路。然而被国舅马吉翔阻止。白文选领兵到了,又被马吉翔赶走了。之后,又到了赭硁地方居住,缅甸有个风俗,八月十五称为“岁节”,要求属国都要来朝贺。缅方强迫天波去朝贺,缅甸好以此来向其他蛮邦炫耀。沐天波回来后对跟从他前往朝贺的官员们说:在井亘时,他们不听我的良言,才会有今日的耻辱,如果我不屈从于缅方,皇上必然无法保全。究竟是谁让我落得如此地步呢?于是悲痛的大哭了一场。次年秋,缅甸又来请沐天波,这次缅人很恭敬地持宾主之礼。因为李定国等人又领兵到了这里救驾,所以缅方才装出恭敬的样子,等李定国兵败出缅,缅方的态度又如从前,沐天波得知后,更加气愤难平。第二年七月,缅酋要求跟随永历帝的官员都过河计事,至则就晏,酒数行,埋伏着的甲士一拥而上,赴宴的官员悉被捆住,天波拿出袖中流星锤击杀数十余人后,最终遇害。

吴三桂率军入云南后,对沐氏家族残酷追杀,随着南明政权的灭亡,显赫的沐氏家族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

[1][清]张怡.玉光剑气集·武功[M].北京:中华书局.2006.

[2][明]李贤等纂修.大明一统志·烈女传[M].

[3][4][明]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大理战书.[M].

[5]太祖实录:卷一百零四[M].

[6]太祖实录:卷一百四十[M].

[7]太祖实录:卷一百七十九[M].

[8][正德]云南志·名宦[M].

[9][明]查继佐.明书[M].

[10][正德]云南志:卷二十七[M]//谢绶撰.太师武僖沐公神道碑.

[11][12][13]世宗实录:卷一百六[M].

[14]世宗实录:卷一百九十四[M].

[15][16]世宗实录:卷二百七十一[M].

[17]世宗实录:卷四百三十一[M].

[18][19]世宗实录:卷五百五十一[M].

[20]穆宗实录:卷十七[M].

[21]穆宗实录:卷六十三[M].

[22][清]张廷玉等纂.明史·沐英传[M].北京:中华书局.

[23][24]神宗实录:卷七[M].

[25]神宗实录:卷六十六[M].

[26]神宗实录:卷二百三十九[M].

[27]熹宗实录:卷五十八[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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