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着时间疾走——北大荒作家窦强其人其事
2012-08-15赵宝海
赵宝海
(一)
说起故乡的时候,窦强老人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讲得有条有理,津津有味。我知道老人对那片生养他的土地怀着一腔浓浓的深情。
这是我采访他老时感受到的,印象朴素而又真切。
那天上午,秋末冬初的阳光淡淡的,透过明净的窗玻璃,照在他陈旧雅致的不算很宽敞的书房里,看得出他的心情也像这阳光一样纯净而又透明,心里的感觉温馨美好。我们的交流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的。
窦强祖籍山东,清末民初,他的爷爷窦文亭带着家小,扛着一条擀毡子用的大木棍闯关东,风餐露宿的来到了荒凉的黑土地。
窦强的故乡在海伦,他就生长在这座小城。1933年2月5日,那是大年夜,他刚降生,迎新的鞭炮就响了起来,父亲怀着喜悦的心情,为其取名桂萱,窦强是他来到北大荒后的笔名。生于斯长于斯的他,对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怀有深厚的感情。小镇向东,可以隐约看见连绵起伏的小兴安岭,春夏青翠交叠,秋日则红黄涂抹,冬天就白雪茫茫一望无际了;西边不远处就是通肯河,蜿蜒似绸带,清波隐隐如闻,它咆哮起来的时候,也凶猛无比;而南边的小河名字叫海伦河,小镇的名字就源于它。据考证,海伦,是水獭的意思,可以想见历史上此处水草的丰茂,动物自由嬉戏,游鱼在水底游来游去,甚或水獭捕食鱼儿的场景。少年窦强,偶而望山,久久的,或回味绵长,或者目光游弋,向高向远,情思不尽;那俩条河也是他童年的天堂,尤其是那条生有水獭的小河,他去的机会多一些。不能不说他后来的成功,沾染了这里山水的灵光。在他的著作里,时不时的可以读到他故乡山水的情韵。与乃兄陶钧合著的长篇小说《暮雨潇潇》就直接以家乡人事、山水为描写对象。假如你有幸读到这部作品,领略宛若亲临的老作家的家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对于一个作家,童年、少年生活在一个文化氛围特别浓厚的书香门第,可以说是命运的宠儿。他从十几岁开始就崇拜作家,开始做作家的梦了,他觉得作家很了不起,憧憬着自己将来做一名作家,对升官发财不屑一顾,耻得谈论,更莫说想法了。父亲窦树勋几度任私塾先生,主要靠授业解惑而得稻粱之谋。他在县立农业学校毕业后,先当私塾先生,后在马占山部队的一个团任文书副官,伪满时期还在县乡政府当过职员。由于不善世故人情,常常丢饭碗。抗战胜利后,又当起私塾先生。他是一位老学究式的人物,写不好钢笔字,专用毛笔写字。他每日工作的学堂里干干净净,前面悬挂着大幅的孔圣人画像,屋里摆满了木制的简陋的桌凳,洒扫庭除,日夕不废。聚徒二三十人授课,教学生背《三字经》、《百家姓》,识字量达到一定数量和层次后开始学习《四书五经》。学子们摇头晃脑的样子,抑扬顿挫的腔调,神圣的印在了窦老的脑海里。
父亲的书架上“供奉”着《红楼梦》等不许翻动的古书,窦老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四大名著。而父亲教他背唐诗三百首却非常热心。窦强背了很多,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长大念书后才逐渐明白。他现在回想起来,虽然不知其意,却得到了利益,得到了美的熏陶,那时的记忆,那时诗词的氛围,浸润了他的一生,至今挥之不去。父亲还教他《古文观止》,那些古文,虽然不解其意,但是朗朗上口,抑扬顿挫,好背能记住,挺长的都能背下来。比如《阿房宫赋》,和那些诗词一样,长大后才明白它们真正的含义。窦老母亲是家庭妇女,却极会讲故事,浪漫题材的,现实题材的她都会讲,且讲得生动有趣,极富感染力,童年少年的他,从中感受了真,感受了善,感受了美,虽然有些朦胧,却是铭刻深深,一如住宅房顶上或者郊外树林里厚厚的苍苔,越年久越有韵味。这些都成为他日后文学创作的主要源泉。少年时期的过往,在他的著作里留下坚硬的深痕。
窦老兄弟四人,自己排行老三。对他影响最深的要数二哥,名字叫陶钧,比窦老大十岁,专科学校毕业,有一定的文学功底。因为二哥爱好文学,存有很多文学的书,二哥低头看大部头的书,他也学二哥的样子捧着大书跟着读,潜移默化的陶醉了进去,这是他走上文学之路的重要的原因之一。由于二哥陶钧崇拜鲁迅,常向他介绍鲁迅的一些情况,他从小就知道这位文化伟人,也知道郭沫若、茅盾、徐志摩,十一二岁就看五四以来的作家的作品,尤其喜欢看老舍的《骆驼祥子》,喜欢看的原因因为那部小说很富有故事性,很热闹。
(二)
少年窦强家里的文化氛围浓,但是经济条件不是甚好,顶多算个中等,父亲工作不稳定,刚刚就业又失业常常发生。经济条件也随之时好时坏,东搬西搬的,经常住处,很不安定。当时正是伪满洲国统治东北时期,日本鬼子通过各种途径,尤其是教科书等工具,实施奴化教育,采用各种手段,极力使东北的孩子们不知道自己的祖国,不少乡亲暗中告诉少年窦强:我们是中国人。为了补充家庭生活的不足,少年窦强在日本人战败社会动荡学校解散的一段时间,还曾做过制鞋作坊的学徒,初步接触社会,增长了见识。这种民族危机的生活背景,亦学亦工的经历,为他了解这个社会奠定了基础。共产党接管海伦后,随着学校的恢复,他又上学了。1947年9月,他于海伦初级中学肄业,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走上炮火纷飞的革命征途。当时他只有15岁。直到1949年春节,参加了辽沈平津等重大战役,从东北战场打到华北战场,乃至南下解放广州等,经历了革命战争的洗礼。在这期间,他直接、间接的接触了著名戏剧家宋之的、著名散文家刘白羽等人,这可以视为他第一次对作家的近距离接触,对文学的向往和朦胧的感受,仿佛更直接更清晰了一些。这段历史,在他自己所著的《我的少年参战记》中有详实的记载。
窦强在部队一直从事宣传教育工作,历任团宣传队宣传员、小队长、副分队长、宣传股见习干事、文教办公室语文组组长、政治处秘书、师宣传科干事、师宣传助理员等,这些条件这些经历对怀有作家梦的他提供了一些难得的机遇。1951年到1952年,窦强随部队在海南文昌县驻防,团部驻地名叫天赐村,他在团政治处工作,工作地点曾经是地主家。某日闲暇,他在院子里转悠,看见房东摇风扇选稻谷,他就过去帮忙,偶然间发现房东家有书,装了好几个大竹筐,就欣喜的去问房东,得到的答案是书的主人到泰国去了。经过房东允许后,他就搬过来翻看,结果多是五四新文化的著名刊物和一些世界文学名著,其中主要是钉在一起的《新青年》《语丝》的全套。还有一本文学入门之类的书,里面提供了学习文学的必读书目,而这些书大竹筐里几乎都有,像屠格涅夫、巴尔扎克、马克·吐温、托尔斯泰等名家的著作,他捡出来认真的阅读,精彩处主人用红笔圈阅过,他读起来似乎多了一层情趣,仿佛有人和他相伴读书似的。其时窦强是秘书,管公章、文件、保密,照顾首长,比较自由,有比较充裕的时间读书。20岁左右的窦强年轻力壮,没有什么生活负担,没有私心杂念,加上大村子里特别安静,适合学习读书。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如饥似渴的学习了两年,觉得特别解渴,提高了一个台阶。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上了一次大学。大文豪高尔基著有《我的大学》,而此处便是窦强的大学。此后他便开始进行文学创作,他的处女作题目是《海防战士的喜悦》,2000字左右,发表在《海南日报》上,从此他和文学真正的结上了缘,一发不可收拾。
垦区其他作家多数上过大学,属于科班出身,而窦强是初中三年没念完就中断学业参军。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阴差阳错的,似乎知识之神对他并不是特别眷顾,但是也有和他亲密的机缘。正规院校学习的机会是没有了,而比较正规的自学的机会终于来临了。1955年,窦强调回大陆,所在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预备师在河南安阳驻扎,他得以有机会在湖南师范学院现代文学系函授学习,时间两年,以自学为主,定期前去面授,算是一次正规的学习。虽然与在校生不同,收获还是不小的,比如小时候看《文心雕龙》根本不懂,现在正式接触,学习起来轻松了不少,有些问题豁然而解。让人不理想的是,毕业时要发却未发文凭之际,他就随部队去了北大荒。没有文凭总算是一种缺憾。到了文革时期,窦强庆幸自己没有文凭,要不就成了臭老九了。改革开放时他又因为没有文凭而发愁着急,给学校写过信,终因没有回复而作罢,其亦喜亦悲悲悲喜喜蕴含了人生命运的无常。无奈之中,达观的窦强一笑了之。这是后话,权且作为补充吧。
窦强在来北大荒前,已经和文学女神结下了很深的缘分,也有了不少的收获,《海南日报》《战士报》不断发表他的作品。河南的一个杂志几次发表他的作品,就连权威的文学杂志《萌芽》也发过他的作品。此时的作品基本是诗歌和散文,创作小说是以后的事情。
(三)
知道窦强的名字,是很早的事情,真正的接触窦强,经过了不算短的岁月。那是我从北安农场管理局宣传部调到总局之后,才真正的有了这样的机缘。偶有会议,比如文联、作协、诗词协会等组织的活动,自然见到这位老者,说真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我只觉得接触到了一位朴素的老人。随着接触逐渐增多,读了他老的一些作品,印象渐深。他的作品广为人知的莫过于中篇小说《十三号盲流点》,单纯之中的复杂,简朴里蕴含的美好,仿佛置身世外,红尘的链条却断然割不断的,那人性的光辉,透过岁月的埃尘,闪现瑰丽的光彩。至于他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我也读了不少,他老对散文、评论也颇擅长,甚至格律诗词的评论,他也说的头头是道。他写的是普通的生活,却是在深刻的体验后而挥笔的,粗茶淡饭,葛葛藤藤,淡而有味,明了而深邃,不乏人生的朴素的哲理,这很不容易,而且难能可贵。在垦区工作时间久了,接触面就相应的大了一点,我熟悉的垦区作家说起窦老都是“作家所见略同”,对老人家的为人赞不绝口。
2011年召开的垦区文学艺术三代会期间,我又见到了多年不曾一见的窦老,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气度,在我大脑的沟回里又加深了。他说话依然慢声细语,动作舒缓,柔和里面透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韧性和练达。当然,我是在不经意间体会到的。
这位老者的口碑出奇的好,垦区文学艺术界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对他评价颇高。有一些人常把窦老挂在嘴边儿,老一辈的郑加真、丁继松等,年轻一代的赵国春、孙文彬、郭亚楠、廖少云等,尤其是晚辈作家,每每提起窦强肃然起敬,赞不绝口,感激感谢钦敬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我决定写窦老的前几个月,读了一本书,名字叫《修辞与言语艺术》(主编胡吉成,教育部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和开放教育试点教材,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出版),发现里面引用了窦老的著作,我很兴奋,不蒂于自己的东西被看重。其第五章《修辞格的运用(下)》,在讲解“别接”这一修辞格时,所用的第一个例子就是引自窦强中篇小说《十三号盲流点》。编著者首先对别解这一修辞格进行了说明,然后引用了原文:①盲流嘛,就是有活干就“忙”,没活干就“流”。再举了若干个例子后剖析说:“例①中的‘盲流’愿意是盲目流入到某地的人,这里利用谐音关系作了一番全新的解释,完全不同于原意。”为了让关心窦强的朋友都能够欣赏到这段资料,我一字不漏的抄了下来。出了有保留资料的目的之外,还可以体味窦老的幽默,也可以看出民间文学,口语对作家的深刻影响。经过提炼的民间语言是多么的优美。
翻阅窦老的简历,从他自己朴实无华的叙述中,可知这位作家一生之中和宣传文化工作的密切关联,尤其是来到北大荒之后。1958年4月随转业部队进入三江平原之初,组织上就安排他做合江农垦局宣传处助理员,6月组织上安排他创建《合江农垦》报(任编辑),同年12月出席黑龙江省第一届文代会,会后参加创办宣传处文艺创作室任负责人。1959年3月参加筹建合江农垦局文工团,乃任临时文工团党支部书记兼创评室主任。东北农垦总局时期,任共青团工委宣传组组长,1965年后到伏尔基河农场任宣传科长;兵团时期任宣传处文艺创作组组长;农场总局时期任文卫处文化组组长,后任宣传处、宣传部副处长、副部长,1984年春弃官从文,到总局文化中心当文学创作员(专职作家),不久,被任命为北大荒文联创评室主任,直到1993年2月离休。阅读简历有时候给人乏味枯燥的感觉,我之所以不厌其烦的写下来,一是可以借此勾勒一下窦老的人生轨迹;二来也可以说明,窦老之于北大荒的文学艺术事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他是北大荒文学艺术事业的亲历者、创造者、领导者之一,简历中的信息扩展折射,也可以诠释某些文字之外的东西。他至少可以说明,窦老之于北大荒的文学事业不曾掉过队,他的韧性也由此可见一斑。窦老对垦区文学艺术的贡献,在他发表的著作及其影响中留下了清晰的碑记,这些内容光稿纸就写了四五页。窦老回顾检点一生的著述,一件一件的数起来,就像叨念自己孩子的名字。他一生总共写了10部中篇小说,发表的7部是《十三号盲流点》《路漫漫》《无名河上的桥》《滩涂的风》《山洞》《儿媳妇还年轻》《奥里米的传说》(同杨荣秋合作),分别发表在《十月》《柳泉》《绿洲》《章回小说》《北大荒文学》等文学杂志上。其中《十三号盲流点》被《中篇小说选刊》选载。正式出版过中短篇小说集《路漫漫》《无名河上的桥》,散文小说集《拓荒者的墨迹》,报告文学集《恩爱地久天长》。他的长篇著述也有三部之多,计有与乃兄陶钧合著的长篇小说《暮雨潇潇》,长篇报告文学《北大荒上大寨场》(合作)及长篇纪实文学《我的少年参战记》等。窦强的创作得到了创作界的回应,窦老以自己不懈的努力和勤奋创作让他的读者认同。《北大荒的文学艺术》《北大荒文学艺术史》《北大荒全书·艺术卷》《黑龙江文学通史》等地方性的权威著作,或以章或以节的形式记录了他的创作情况,肯定了他的成就。他的作品获得多个奖项,为社会对他的认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获得了丁玲文学奖、北大荒文艺创作奖,以及中国散文协会、中国监察杂志社、中国农垦杂志社、退休生活杂志社所颁发的奖项。有的奖项获得了多次;个人的综合奖项主要有黑龙江省优秀文艺创作群体活动骨干奖(1988年度),2011年5月,北大荒文学艺术三代会期间,窦老连同垦区其他8位老人,同时被垦区授予“北大荒文艺创作终身成就奖”。这些都为这位老人家增添了一圈圈亮丽的光环。窦强的名字和他的作品,就像北大荒文学星系里亮丽的星,闪射着的迷人的色彩。
(四)
窦老是个朴素的人,穿着上简洁生活方面简单,在为人处事上却充满了人情味儿。他的住宅还是几十年以前总局机关分给他的,外表陈旧,里面也似乎是多年没有粉刷,书房大约十几平方米的样子,里面摆设的物件井然有序,书柜沙发茶几写字台,没有一件是新的,与这个高速发展的经济社会有些不协调。我的感觉却没有停留在这个次第上,更着眼于精神层面的东西。书房里面最打眼的地方在西南角,靠窗棂的小写字台上面悬挂着一副黑白照片,那是窦老爱人的遗像。略加观察,觉得是中年时的相片。窦老的夫人端庄漂亮,看上去有透彻的感觉,搭眼便知是善良的人。我本打算询问安慰几句的,怕惹老人家伤心,只字未敢提起。虽然如此,他对老伴的感情,对老伴怀念的真情挚意,感染了我打动了我,几次想问,话到舌尖而咽了回去。
当我问到他童年少年的家庭状况时,他的面孔更加亲切自然,提起父亲、母亲,两位哥哥和一位弟弟,沉浸在幸福之中……虽然介绍的简单,寥寥几句,却是点睛式的,会让听的人感受到他们某些闪光的方面。他的大哥曾经是辽宁北票煤矿的教育处长,二哥退休前是哈尔滨第一塑料厂党委书记。弟弟在昆明,是西南林业大学教授,退休了还在带研究生。姐姐和两个妹妹也让他常常牵挂。窦老生有一儿一女,儿子45岁在佳木斯市从事装潢工作;女儿随夫去了杭州也搞装潢,和儿子不同的是女儿和丈夫开了一家装潢店,不为别人打工了。外孙女已经上大学了,孙儿明年考大学。窦老说的思路清晰,非常自然,那智慧那敏捷,似乎比年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的满足感里,透漏出他对亲人的爱对生活的爱!对亲人如此,对朋友战友同学,也是这样。和他情感接近的人,他的记忆力很能适应他的情感需要,记得许多人,记得许多事和许多细节。《我的少年参战记》一书,故事截止的时间是1949年春节。正文里提到的人物的下落如何,他们生活的怎样,在书的末尾,他做了简练而又充满感情色彩的交代。比如对战友郎国胤的简介结尾时写到:“离休后于2009年因病去世,享年84岁。我与他同时转业到佳木斯市,因此经常来往,友情倍感珍贵,他去世时我去殡仪馆送别,一时痛哭失声”只有几句话,简洁传神,生死离别的悲痛便跃然纸上。在生活中的平凡交往中,窦老的表现,也让人倍感温馨,简介賀家祥的最后几句话具有代表性“他在牡丹江时,曾两次来佳木斯看我和郎国胤,我也去牡丹江看他”,朴素简洁中蕴含了多少战友间的真情!实践了传统的交友原则。善哉窦老,得友如斯幸甚幸甚!
离休后的窦老,生活很有规律,注重锻炼身体,做到了劳逸结合,颐养天年,享受大环境带来的福祉。他上午在家读书或者写作品;下午到干休所下象棋。我问他的水平如何时,他幽默的告诉我中等中等,得过亚军,高手不在时自己就是高手。说吧,还是那种我们熟悉的开心的笑!窦老的体育锻炼也得自然简洁实用的方法,早晨起来后散步一圈,大约40分钟;晚饭后也走一圈,也是40分钟左右。他写作时也不是总写,写一个小时也要出去走走,他认为走路是最好的运动,符合老年人的实际状况。致仕的窦老一如离休前一样关心国家大事,由于时间更充裕,他每天要看两个小时的电视,新闻联播、海峡两岸等是他喜欢关注的对象,尤其是对台湾的情况比较了解,彼岸的大事要事,重要人物他大多耳熟能详。他关心台湾回归,认为国家的反分裂法有效的遏制台独势力,两岸统一势在必然。和我一同前去采访的作家担心老人家孤独,我说孤独和他的缘分不好,他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孤独和忧伤还有多大立足的地方呢?
当我问窦老今后的打算时,他说主要是写作,一是要写《我的少年参军记》的续集;二是要写垦区《文艺史话》,已经写出来了五篇,每篇万把字左右,《北大荒文化》发表了其中的一篇,名字叫《拓荒史上的文艺奇葩》。
(五)
采访是在轻松的氛围中进行的,窦老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在胸怀之门打开的时候,历史之门文学之门也随之打开。现在选择两段,以求从纯自然中窥见窦老的自然般的胸怀。
我问窦老:对您有影响的著作是那几部?对您有影响的作家是谁?对自己的作品您最满意的是什么?
答:对我最有影响的作家是鲁迅,很喜欢鲁迅的短篇,很多都背下来了,如《药》《祥林嫂》,哥哥不止一次的和我介绍说,当代最优秀的作家是鲁迅,他的作品力透纸背是个重要的原因,他犀利的思想高尚的人品更是重要的。其次喜欢老舍,对自己很有影响。他的小说《二马》《开市大吉》很热闹很生活化,娱乐性很强,读起来爱不释手。屠格涅夫是我最崇拜的外国作家之一,喜欢他小说的情调,对他的叙事方式叙事能力很佩服——打心眼里佩服,如《阿霞》《初恋》等,自己一看就感动。再说一遍,我特别佩服屠格涅夫,自己的作品有模仿他的痕迹;写小说必须读的作家是俄国的契诃夫、法国的巴尔扎克,不读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小说。他们的作品都要好好读读。还有莫泊桑的短篇小说也很精彩,很佩服他的能力,什么都能写。上至贵族,下到乞儿,写得都像,写什么像什么。视野开阔,生活面宽广。我的老朋友,《农垦报》的编辑周树年和我说过,写小说的人,有两个作家必须读,就是契诃夫和莫泊桑。
我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短篇小说《嬗变》,3000字左右,后来觉得名字不好,又起个名字叫《麦收时节》,被收入龙江当代文学大系。回想一生的创作,中篇小说居多,总共写了10多个,公开发表了7个,颇有影响的是《十三号盲流点》,是我的中篇代表作。对这部作品,我下了不少功夫,是我心血的凝结,在人物的刻画,可读性等方面具备了一定的特点。自己觉得,有一位评论者也如是说,作品的不足之处是仅仅同情盲流,思想没有达到一定的深度。
问:您的人生信条是什么?如果用简单的语言评价自己,那么,您怎样评价自己?
听我问这个问题,窦老特意翻出发表在1997年第1期《北大荒文学》上的一篇文章,名字叫做《活着是美好的》,以其中的一段回答我“我收入微薄,上供老下养小,成家以后一直为生计忙活。人生在世有许多规矩,特别是那些高格要求,例如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等等,对照起来我都没有完全做到。我总是在为自己生活得好一些而努力,尽管最终也未能比别人过得好。我只能按起码的标准,审查自己一生的所为,那就是利己而不损人。不作损人利己的事,应该是最低要求吧。尽管放到这个层次,检验起来仍有诸多惭悔,面红耳赤彻夜不能入睡。”那特有的淡定轻松沉静的语调,感染了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
(六)
走出垦区的作家,后来成长起来的作家,或者窦老是他们的引路人,或者他们直接受惠于这位老人。他长期担任北大荒文联副主席、北大荒作家协会主席,作为掌门人他是优秀的。他为北大荒文学事业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他为北大荒文学的后继有人所做的点点滴滴足可亮丽成晶莹的颗粒为石为玉成为传之久远的话题。窦老培养文学后备力量伊始,就从文学班开始。这得自于部队生活的经验。来到北大荒之后,他的文学才华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名声日隆。在从事专业文化工作的过程中,领导和他谈过一篇和百篇的关系,要求他自己少写,多辅导群众创作。把培养文学艺术新人当作首要任务来完成。他在给笔者的信中写了这样的话“作辅导工作花费了我的许多精力”,甘苦寸心知,个中况味,可见一斑,让人颇受感染。
他不断写作不断积累功力,同时把发展文化事业培养作家的任务主动的承担起来,他在一份履历表里简略的回忆了他的主要工作,他说“几十年来,通过个别辅导、举办创作学习班、召开作品研讨会等多种形式,为垦区培养一茬又一茬文学作者,其中有些人后来成为业余作者、专业作家,文坛新秀。这项工作曾一度成为我的主要职责,退休后仍然坚持干了八年。”颇有责任心的做了起来,就这样,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一个人真的就变成了很多人,他放弃牺牲的一篇,真的就成了百篇,乃至更多。而他的文学生命也就悄悄的流淌在不以他命名的星河里,闪着发自自己却又不属于自己的光芒。
窦老在垦区从事文学辅导工作始于文革前,这个做法是他从部队学来的,他在部队时,广州军区常搞业余文化辅导,也有的时候以会代班,作家白刃、《红色娘子军》的作者他经常能看到,自己很受影响。毛泽东同志曾经说过:“办学习班是个好方法,许多问题在那里可以得到解决。”真是至理名言。他主持办过文学创作学习班,也办过电影、音乐、曲艺、小戏学习班,到省内外请人讲课,北京和省里的作家、学者不少人都来讲过课。窦强自己也讲,他讲的特点是贴近生活密切结合实际,针对业余作者的稿件讲解,即具体又有较强的针对性,学员听得津津有味,所受益处自不待言。学习班出了不少名人,姜昆、梁晓声、陆星儿都在这个班里学习过,他们之所以成名,和参加这个学习班有直接的关系,是这种学习班为他们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窦老清楚的记得他培养作家的往事。他记得最清晰的是陆星儿成长的事儿。当年陆星儿到伏尔基河农场(新华农场)拜访他的经过,他历历在目,恍如昨日。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时在兵团独立团(铁力农场)做新闻报道工作的陆星儿到他家里。原来陆星儿在写新闻稿件的业余时间里,试着写了几篇短篇小说,想让窦老给看看行还是不行。尽管他写小说主要是文革以前的事情,已经多年很少写了,他被星儿的求学精神所感动,认真的看了她带来的三篇小说,肯定了星儿“每篇都有头有尾地讲一个故事,兵团连队现实生活中的故事,可以说是抓住了小说的一大特征,并且很会在日常生活中发现这类题材,这对于初学者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他也毫不客气的指出了作品的不足之处,他在回忆文章里说“但是,主题先行,图解政治,抽象语言太多,还是没有摆脱新闻通讯的套路。交谈中,她总强调所写的故事是真实的,我则告诉她文学的真实与生活的真实还有哪些不同,二者是有区别的。同时,作者在讲故事的时候,要始终关注刻画人物性格,不能为讲故事而不塑造人物的形象,等等。”陆星儿谦虚认真,边听边做笔记。当年的冬天,窦强调回兵团宣传处,继续搞文化工作。每年举办文学创作学习班的时候,都让陆星儿前来参加。陆星儿学习勤奋刻苦,每写一篇文章必反复推敲和修改,直到自己满意老师点头才算定稿。陆星儿的耕耘终于得到了回报,由于学习班的推荐,她的小说《牛角》在《黑龙江文艺》上发表了,这是她最初的文学作品。后来兵团宣传处应《人民文学》的要求推荐陆星儿等三人到编辑部帮助工作。陆星儿在这个非常有影响的文学殿堂里如鱼得水,进步很快,不久,他的短篇小说《摇篮》和《枫叶殷红》就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此后,陆星儿名声越来越响,成为我国著名的女作家。
在我所了解的垦区作家中,得益于窦老帮助的人数不少,其中的两位和窦老的关系更密切些。郭亚楠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在QQ里向我叙说了窦老对他帮助的经过。
他说:我认识窦老有十几年了。真正走近他的时间,大约在2002年至2003之间。那时,我正在写长篇小说《别让眼泪掉下来》。说是在写,实际是写写停停。常常是一停就是几个月。毕竟我是第一次写长篇小说。好在那时,我在佳木斯,常与窦老见面。这样,我就把我在写作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向他述说。我常去他家,他也常来我这里。在他的帮助下,渐渐的,我思路被打开,写起来很顺手。经过一年的时间,我总算写完了。文字量在25万字左右。窦老是我的第一个读者。记得那天,我打电话告诉他,说小说完稿了。他听后很高兴,说是要来我这儿看看。按约,他来了,把书稿拿走。一连几天,我们没有再通话,也没见面。一周后的一个上午,他打来电话,说要与我见面,关于小说的事,想当面与我谈。见面后才知道,他每天看两个多小时,眼睛不行了,得用放大镜看。累的不行了休息时就用红笔记上记号,稍事休息回头接着看。说着,拿出几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对我说:我一边看一边记,觉着不妥时,就记在纸上,对与不对,是自己的想法,仅供参考。就这样,他一条条地讲了他对小说的看法。都是些鼓劲的话,说写得不错,很好的字眼出现了好几次。那时,他正在害眼病,在与我交谈时,不时地用手帕擦眼泪,我看了非常感动。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来往得更密切了。可能是二○○四年的冬天。有时,他来我这儿,是骑车来的,后来下雪了,他就走着来,耳濡目染,我受益不浅。后来,在我写长篇纪实《誉满征途》一书时,同样得到了他的帮助。当他听说我在写李国富时,他非常赞同,并翻箱倒柜地为我找资料,找早年北大荒开发时期的资料。记得他当时把郑加真写的《北大荒移民录》找出来给我看,里面有记述李国富的事情。
古人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在北大荒文坛,窦老就是一位难得的不常有的伯乐。以写小说著名的,在牡丹江管理局政法委工作的孙文彬,向我讲述了他与窦老的交往经历。他第一篇发表在《北大荒文学》上的小说《小盲流子》就是窦老翻检废稿堆,从中挑选出来的。从那以后窦老常和他通电话,不断鼓励他多写作品。接着,他在窦老指导下又写出受到好评的小说《精简》,获得北大荒文学创作三等奖。从此真正走上了文学道路。1997年底,在一次深谈中,窦老鼓励孙文彬立足北大荒,走向全国,视野再扩大一些,向一些名刊大刊投稿。文彬鼓起勇气,第一次向《北方文学》投稿。小说名字是《是非之地》,让他激动的是作品顺利发表,得到了读者好评。窦老知道后很高兴,鼓励说文彬是块料,要继续走下去。同时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文彬觉得一些问题点得相当透,这为他打下了基础。窦老十分关注文彬的创作动态,只要他有作品发表,都精心细读,把读后的感受通过电话告诉文彬。在文彬创作初期,窦老让文彬把每篇构思好的小说框架事先在电话里跟他讲讲,他帮着把关,文彬写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弯路少了,成功率也明显上升。文彬统计过,自己在2002年之前发表的二十余篇中短篇小说,大都是经过窦老把关发表出去的。省农垦总局搬迁到哈尔滨后,由于文彬公出大多来哈尔滨,他们之间交往少了,但窦老仍然一如既往的关心文彬。得知他近几年创作成果丰硕,非常高兴,特意打电话祝贺。北大荒作协四代会期间,他们见了面,一唠就是好几个小时。让文彬念念不忘的是他出版第一部小说集,窦老亲自作序,给与莫大的鼓励和鞭策,成为他写作的主要动力之一。
(七)
在初冬的一个下午,我走进北大荒博物馆馆长赵国春的办公室,说明来意,他向我特别熟练的谈起他心目中的窦强。他和窦老师接触20多年了,以前没见过面,只是从窦老的著作里初步了解了他。1991年春天,赵国春调到总局之后,他们才互相认识。北大荒文联二代会,国春被吸收为北大荒作协理事,当选为文联副秘书长。他说,他觉得窦老对垦区文学事业的贡献最主要的是两个方面,一是作为作家的他,用自己数量可观的作品,丰富了垦区文学艺术画廊。这些我不赘言,垦区人都知道。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是几十年来持之以恒的对垦区青年作者的培养扶持,对文学组织工作的传帮带。在总局三代会期间,国春当选为北大荒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在推荐候选人的时候,窦老点了国春的将,有个别人持反对意见,是窦老的坚持才最后落实。2000年1月农垦总局回到省城,由于窦老退休了,不能随迁,鞭长莫及,所以作协的工作自然而然的落到了赵国春的身上。凡是大事,国春均电话请示。窦老总说知道了,我相信你能够办好,怎么想就怎么办,以后可以不和我说了,如非得说,办完了再和我说也可以。没有一次埋怨,没有一次批评。如是几次,国春打消了顾虑,大胆工作起来。垦区作协情况特殊,没有资金,没有编制,没有专人,工作只能靠觉悟靠奉献。虽然如此,作协的工作还是满有收获的,连续十年获得省作家协会评定的先进集体称号,还得过一些其他名目的组织奖等。这些成果的取得,窦老的支持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他觉得对年轻人信任放心支持才能有成果,他这样想,更是这样做的。北大荒作协四代会前,关于换届人选问题,国春几次汇报征求意见,让窦老谈谈自己的看法,他说还是老话,认准的你们就干,要相信自己的眼光和能力。新一届作协的班子人选,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结合个人成就提出来的,减弱了平衡各种关系的做法,尽管个别人有不同意见,在窦老的支持下,方案没有大的改动。在作协改选即将结束的即兴发言中,窦老诚恳地说:这次改选,推荐国春当主席,实际是履行个程序,补个手续,实际上国春已经多年独立工作,履行主席的责任和义务了。通过多年的工作实践看国春有能力有热情,可以说不负众望,肯定能够继续做好工作。我自己老了,看到年轻的一代走上岗位——需要补充的是年轻的一代早已经负起责任来了,自己打心眼里高兴。
国春觉得,窦老人好,文品如人品。严谨、宽宏、大度,少计较,对青年人像园丁呵护小苗儿一样亲切真诚,所以他有好多忘年交,接触他的年轻人,都愿意和他接近交往。他的文风朴实自然,不尚虚华,他的作品是生活的艺术再现,是艺术的真实,就像真实的生活本身一样,靠生活靠真情打动人。他认真做人,不居功自傲,不自我吹捧。虽然有职务在身,却没有一点儿官架子,自古文人相轻,而他身上没有,他的言传身教,给年轻的一代树立了榜样,让他们学了很多,学做人,学习奉献,学习他对文学爱好者对文学新人的辛勤培育。他对年轻一代的关爱,体现了垦区以转业官兵为代表的垦区先行者对未来的爱,对明天的期待,他们希望把美好的事物、美好的精神传承下去。
(八)
窦老的思想境界,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是:真而不虚伪,敢说真话,淡定从容,有渐臻于炉火纯青的感觉。那张虚伪的古老的面具,在窦老这里已经没有用场了。
我在采访亚楠的时候,得知了窦老生活中的一件事。那是窦老老伴要去世的时候,他把亚楠的手机号要去,说是有事时联系。窦老夫人咽气时,他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亚楠,亚楠就第一个赶到了现场。当天晚上,他不敢回家,住在医院,他打电话给干休所领导,让干休所领导把亚楠派给他,陪他。窦老自己对死亡的恐惧,丝毫没有掩饰。在做手术后所写的散文《活着是美好的》中,检点了自己的一生,坦然承认了自己“怀疑罪孽深重的魂灵离体升空之后能够超度吗?我不知道……”迷茫之中坦诚如是的剖析自己,说心里话说真话,说平实的话,他的性情可见一斑。
我采访他时,他认真的说过:人应该追求真实,不说谎话,不能拿谎话去糊弄人,做一个正直的人,不遮掩自己的丑陋,敢于暴露自己的丑陋。五四时期著名作家郁达夫就是一个专门暴露自己丑陋的人,他是一个真实的人,是一个大写的人,值得我们尊重学习。当他说出了自己的人生信条是“利己而不损人”时,我们在场的几位,都认为他说的好,真诚真实,他很谦虚,说自己的境界不高,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自己做得很不够,和那些高尚的人相差很远,仰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做法,益发觉得惭愧。但是,他觉得自己做到了利己而不损人,这是他对自我的最低要求,放在这个层次审视,他坦然而毫无愧色。在共进午餐的时候我们再次赞美“利己而不损人”,窦老一再表示自己境界不高不值得一提啦。我想,设若我们社会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如此,我们的社会该是多么的和谐,我们的社会真的就该是美好的人间啦!假如人人如此真诚坦然,敞开心扉给人看,我们的社会会变的真诚,欺骗虚伪自私自利尔诈我虞恐怕该走进人性的历史博物馆了吧!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鲁迅对自己的严厉剖析,想起那永远也不能忘怀的鲁迅先生“要榨出皮袍下藏着的‘小’来”!鲁迅是名扬世界的大文豪,窦老是我们垦区的重要领军人物,两者在对待自我的解剖上,有惊人的一致性!这就是传统文化的精髓在传承弘扬的进程中所开出的花朵吧!
窦老的真诚,还表现在对自己的作品态度上,他没有过分的谦虚,不因为作品是自己的就回避肯定,回避高的评价,甚至贬损自己。过分的谦虚等于虚伪。对于自己满意的作品,就像赞美自己的优秀的孩子一样自豪。比如在谈到他的作品《嬗变》(后改名《麦收时节》)时说:如果不是自己的作品,完全可以推荐当作教材,没有什么败笔,无懈可击,是我短篇小说的典型代表。真是该出口时就出口,其平等情怀,其舍我其谁的自信,让人油然而生敬意。《黑龙江文学通史》对这篇小说是这样评价的:“窦强的这篇小说虽然直接触及了农场的改革,但它不是一般地描写改革与保守之间的矛盾,而是注重表现改革引起人的心灵和情感变化,从而使作品获得了新意。”权威书籍的文字印证窦老的话,信非虚也。
关于窦老的笔名窦强,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轶事。他参军18天就参加了战斗,面对炮火纷飞的艰难困苦,真有些胆怯害怕,战斗的间隙常常想家,相比不如战友,觉得惭愧逊色。但是经过解放军大熔炉的冶炼,他逐渐改掉了懦弱,变得坚强起来,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当他得知转业来北大荒垦荒种地时,明知艰苦却没有什么惧怕的,那是因为他已经适应了艰苦的环境,而更主要的他是黑龙江人,从小就生活在家乡的冰天雪地和大烟炮里,所以他很快就适应了垦荒生活。为了纪念过去,不忘解放军的光荣传统,给自己起了个笔名:窦强。告诫自己一如既往的坚强,坚持下去。纵观窦老几十年的文海生涯,以此名字来概括他的意志真的很恰当年。
写罢窦老,我开始了静静的沉思,试图捕捉睿智和哲思,来提炼概括80多岁的窦老,多时不得要领。一筹莫展之际,蓦然灵光一现,一条拓荒牛的形象跃然出现在我的脑海。我早年写的那首词《西江月·题尾山农场场雕〈拓荒牛〉》也如空中来音一样在我耳边响起,这正好吻合窦老的经历和身份。
聚紧浑身肌健,犁开大野春秋。
荒原旧貌一时休,雕像一尊塑就。
商场公园舞会,粮仓铁塔高楼。
老牛终是不回头,拽着时间疾走。
窦老爬格子写文章,培养文学新人,为北大荒的文学事业耕耘了一辈子,直到现在退休多年仍然笔耕不辍,不正是一头“拽着时间疾走”的拓荒之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