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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汉语俗语词的基本面貌与来源——以《世事通考》及其“俗语类”所录俗语词为例

2012-08-15曾昭聪孙清忠

关键词:新义大词典首例

曾昭聪,孙清忠

(暨南大学文学院,广东广州510632)

汉语词汇史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要探索每一个时代的词汇面貌与反映该时代词汇面貌的俗语词的来源。这项工作的难点有二:一是反映某一时代的语料难以确定,二是俗语词的认定标准带有主观性。我们在研究明清俗语辞书时发现明代陆嘘云所著《世事通考》中有“俗语”一类词汇。这一语料时代确定,俗语词的性质经作者认定,我们可据其研究明代俗语词的基本面貌及其来源。

明清时期的俗语辞书很多,其中相当一部分已被日本学者长泽规矩也收入《明清俗语辞书集成》(以下简称《集成》),于1974年由日本汲古书院影印出版,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重印。《世事通考》即《集成》所收俗语辞书之一。《世事通考》全称是《新刻徽郡原板诸书直音世事通考》,共二卷,明陆嘘云编,收入《集成》者为明万历中谭城余云坡刊本。该书实分两部分,一是“诸书直音”与“急用古字释义”,二是“世事通考”。所谓“诸书直音”,即对“四书难字”与“小学难字”用直音方式作注音;所谓“急用古字释义”,即对209个“急用古字”分别指出其即“古某字”。这些内容放在每一页的上面,占每页五分之二的篇幅。另一部分内容即“世事通考”,记录了当时相当一部分通用俗语词,有的还兼有释义,放在每一页的下面,占每页五分之三的篇幅。所以,《新刻徽郡原板诸书直音世事通考》实际上是两本书。我们这里所讨论的内容只限定于“世事通考”部分。因此我们也将该书简称为《世事通考》。本文拟以《世事通考》及其“俗语类”所录词语为例对明代汉语俗语词的基本面貌与来源进行考察。引文据上海古籍出版社重印本。

一、《世事通考》的分类及其“俗语类”所录词语所反映的明代俗语词的基本面貌

从汉语词汇史的角度来看,明代汉语俗语词的基本面貌可以先从以下两个方面讨论:

其一,《世事通考》对所录俗语词所做的分类反映了明代汉语俗语词的分类,即从词的社会分布来说,明代汉语俗语词来源广泛。俗语词是流行于口语中的通俗常言。《世事通考》之“世事”有多种,共分六十类。正如长泽规矩也解题所说的:“……此虽非纯粹俗语辞书,然分为天文、地理、时令、人物、文职公署、武职公署附文官服色歌[、武官服色歌]①长泽规矩也的解题原脱“武官服色歌”一句,今补。、身体、病症、俗语、百工、商贾、释道、农业、女工、婚姻、丧祭、数目、讼狱、花、草、竹、木、药名、五谷、蔬菜、菓品、荤食、素食、酒名、屠宰、禽、兽、鱼、虫、马器名色、衣冠、首饰、靴鞋、丝帛、颜色、宝贝、银色、杂货、船只、宫室、木料、木器、竹器、漆器、酒器、瓷器、瓦器、石器、米器、乐器、玩器、文器、农器、铁器、军器等类,俗语之外,尚有杂入雅语之俗语,或无释义,或有释义。……此书虽非俗语专书,并有省略语义之处,但可窥见明代俗用汉字汉语;且江户时代所出唐话辞书类中亦有引用,故予以收录。”②长泽规矩也:《世事通考》解题,《明清俗语辞书集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55页。《世事通考》广泛收录当时俗语词并对部分词作了释义,颇能反映明代汉语词汇的实际面貌,对当代大型语文辞书的编纂和修订也有重要参考价值。③笔者将该书天文、地理、时令、人物、俗语五类所录词语与《汉语大词典》作了穷尽性的对比研究,发现《汉语大词典》所未收及书证过晚的词条已近百条,另外还有数十条有其他方面的参考价值。由此可以设想《世事通考》全书六十类所录词语可以在多大程度上补充《汉语大词典》。

除了“俗语类”之外,《世事通考》的其他类别中所列出的词也几乎都是俗语词,只不过因为属于文化类,故分门别类列出,只将俗语词作为纯粹的“语辞”单列一类。作者在六十类中单立一类俗语,说明他认识到纯粹的“语辞”和文化类词语是有区别的,显示出作者对俗语重要性的认识。对该书“俗词类”所录词语进行穷尽性研究将有助于我们对明代俗语词的基本面貌有深入认识。

其二,从《世事通考》“俗语类”所列词语可以看出明代汉语双音节与多音节俗语词成为语言运用的现成单位。为了让读者对该书“俗语类”词语有一总体了解,先列其条目于下(保留原文的异体字,原文漫漶不清的用空格表示):

奇异、跷蹊、唓嗻、希罕、雷同、相似、鲜艳、娇嫩、精致、细腻、清趣、济楚、雅淡、幽僻、隐秀、发誓、赌呪、折罚、贬磨、作孽、魔障、圈套、踪迹、年纪、擅自、贪漤、经手、觊觎、瞧视、覩觌、颙望、看觑、观览、错爱、瞻仰、顾盼、纳福、赖庇、寒暄、迪吉、虚空、玲珑、伶仃、沉醉、酩酊、酕醄、含糊、混沌、忐忑、尴尬、魍魉、跋涉、谬言、杜绝、差讹、错误、认真、凭据、指实、任从、朽坏、干惹、污秽、腌臜、尘埃、胡涂、潦草、邋遢、龌龊、狼戾、滋味、气息、馨香、腥膻、臊臭、囫囵、琐碎、余剩、零仗、磊落、坚牢、惊骇、吓诈、战栗、唆哄、输赢、强为、能彀、獐致、颠倒、瞌睡、鼾睡、南柯梦、黄粱梦、孔方兄、守钱虏、爱惜、保重、谨慎、将息、割舍、可惜、扫兴、脱洒、没趣、遭瘟、悔气、遮掩、蔽隔、杳远、窵远、蛊惑、动辄、恰是、忒野、好歹、不堪、逊让、莽撞、哈喇、欺瞷、坚执、应承、看承、伸头、缩脑、抓痒、科头、赤剥、袒裼、裸裎、跣足、穿衣、鬔松、瞋目、睁眼、蹑脚、噀口、引领、切齿、启口、叉手、旁边、弦角、景致、罅隙、餔啜、贪饕、口馋、酗酒、饔餮(飧)、舔(舐)、行跽、立站、跑走、拂拭、虚诳、诡谲、猖狂、偻罗、仇隙、冤家、挞皮、刁蹬、放肆、无戆、舞蹈、谝嘴、了毕、煞尾、归一、慰贴、结裹、安妥、完讫、下稍、静寂、卖弄、辜负、吃亏、烂熳、冲撞、譬俞、试比、稽考、髣髴、企及、颇通、逃避、偶遇、柰何、尀耐、枉费、□然、尽可、险些、胡乱、将就、假使、浑是、这般、不只、未曾、那里、何况、渺茫、料应、谅情、毕竟、将次、几乎、终须、陡然、蓦地、恍惚、元来、乍起、怎么、搪抵、□(依?)托、央浼、投奔、流落、咱们、俺们、同辈、咱家、伊家、渠家、你们、彼此、谁何、别个、消遣、牵罣、伤怀、恰似、俨若、恍如、倘或、顷刻、须臾、适纔、雪片、积渐、姑待、暂时、权且、悄地、临期、登时、霎时、循例、激切、叮咛、嘱付、唠叨、使令、阿谀、谄媚、棱、反悔、不测、撩略、舞嬉、耍戏、伏水、划泅、行移、勾当、来历、行止、缘故、是非、破绽、没意思、不觉的、下场头、没巴臂、不长俊、酩子里、积阴骘、嚚、溃、递、咄。

《世事通考》俗语类共列出俗语词287个,其中三音节词11个、单音节词4个,其他的都是双音节词,计272个。虽然考察对象偏少(只有俗语类),我们还不能据此而统计出明代词汉语词汇在音节构成上的百分比,但明代词汇双音节词占绝大多数,这在汉语词汇史上已是不争的事实;另一方面,编者将三音词与双音节词并列,应该也已经认识到汉语词汇中三音节词与双音节词具有同样的地位。不独此书,其他明清俗语辞书所收录的俗语词也是以双音词为主但同时也收录其他多音节词的,甚至包括俗语(即熟语)。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另行撰文讨论。仅从《世事通考》所收词语即可说明,“双字组合单位大量出现,说明单个儿的汉字在表情达意上已不敷使用;这么多双字组合单位被学者们搜罗进俗语类工具书中,亦说明它们在明清两代学者的眼里已与多字格构成的俗语无异,是语言运用中的一种现成的单位了。”④周荐:《从字、词、组合的分野谈词的单位的确定》,《南开语言学刊》2004年第2期。双音节与多音节俗语词成为语言运用的现成单位,这已经是一种“集体意识”了。

二、《世事通考》“俗语类”所录词语的产生时代

考察明代俗语词的基本面貌,还有一个重要工作就是要确定俗语词的产生时代,包括“词”的产生时代和“义”的产生时代。进行这一讨论之前要先说明几点:(1)新词的产生固然是语言变化的重要表现,新义的产生同样如此,也是语言发展变化的表现,所以考察明代汉语的变化,要将二者结合起来进行,否则不能全面认识明代汉语词汇的面貌。(2)确定新词新义的产生时代,一方面参考了《汉语大词典》(以下简称《大词典》),另一方面也结合了我们自己的考察;限于个人能力,所见有限,所以对于新词新义的时代确定不一定百分之百准确,但大多数应该是准确的,可以以之为依据分析明代汉语俗语词的基本面貌。(3)由于《世事通考》“俗语类”所录词语绝大多数没有释义,所以我们只能根据前后位置上的词大致估计其词义(有相当一部分词是以类相从的);如果前后位置上的词无法提供足够的信息,那就只能以该词出现的最早时代为依据了(即不考虑其各义项分别产生的时代)。下面先列出这些俗语词新词或新义出现的大致时间(篇幅所限,相关例证均不一一列出):

其一,产生于上古汉语(先秦—西汉)的词:

1.《大词典》首举上古汉语例的词:相似、作孽、踪迹、年纪、擅自、觊觎、瞻仰、迪吉、虚空、玲珑、酩酊、尴尬、魍魉、跋涉、杜绝、指实、污秽、尘埃、狼戾、滋味、馨香、坚牢、惊骇、战栗、颠倒、谨慎、蛊惑、不堪、逊让、科头、袒裼、裸裎、瞋目、引领、切齿、餔啜、贪饕、酗酒、拂拭、诡谲、猖狂、舞蹈、烂熳、譬喻、髣髴、柰何、假使、未曾、毕竟、几乎、恍惚、彼此、谁何、伤怀、须臾、积渐、激切、使令、阿谀、不测、是非、嚚、溃、递、咄。

2.《大词典》未收的词:乍起(西汉已见)。

其二,产生于中古汉语(东汉—隋)的新词新义:

1.《大词典》首例为中古的词:奇异、雅淡、隐秀、观览、顾盼、纳福、寒暄、伶仃、沈醉、错误、凭据、腥膻、琐碎、磊落、守钱虏、爱惜、保重、可惜、动辄、叉手、旁边、仇隙、静寂、卖弄、辜负、企及、逃避、何况、俨若、暂时、登时、谄媚、反悔。

2.《大词典》首例过晚的词:清趣(《大词典》首举明代)、魔障(《大词典》首举宋代)、朽坏(《大词典》首举唐代)。

3.中古产生明代所用之词义的词:幽僻(上古产生,中古新义:幽静而偏僻)、谬言(上古产生,中古新义:妄言)。

4.《大词典》未收的词:臊臭、强为、蔽隔、终须。

其三,产生于近代唐宋元三朝的新词新义:

1.《大词典》举例为唐宋元时代的词:跷蹊、唓嗻、希罕、鲜艳、娇嫩、精致、细腻、济楚、发誓、赌呪、折罚、圈套、经手、颙望、看觑、错爱、酕醄、含糊、差讹、任从、干惹、腌臜、胡涂、潦草、囫囵、余剩、输赢、能彀、瞌睡、鼾睡、南柯梦、黄粱梦、孔方兄、将息、割舍、脱洒、没趣、悔气、遮掩、窵远、好歹、莽撞、哈喇、坚执、应承、看承、跣足、鬔松、景致、罅隙、饔餮(飧)、虚诳、偻罗、冤家、刁蹬、放肆、了毕、煞尾、结裹、下稍、吃亏、冲撞、稽考、尀耐、枉费、胡乱、将就、那里、渺茫、料应、将次、元来、怎么、央浼、投奔、流落、咱们、俺们、同辈、咱家、伊家、消遣、恰似、恍如、倘或、顷刻、适纔、雪片、权且、悄地、霎时、叮咛、嘱付、唠叨、行移、勾当、来历、缘故、破绽、没意思、下场头、没巴臂、酩子里。

2.上古中古产生,但在唐宋元时期产生明代所用之词义的词:混沌(上古产生,唐代新义:浑然一体)、龌龊(上古产生,元代新义:骯脏)、气息(上古产生,唐代新义:气味)、伏水(中古产生,宋代新义:泅水)、行止(上古产生,唐代新义:行踪)。

3.《大词典》举例过晚的词:杳远(《大词典》首例清代,实唐已见)、这般(《大词典》首例宋代,实唐已见)、陡然(《大词典》首例明代,实唐已见)、蓦地(《大词典》首例明代,实唐已见)、别个(《大词典》首例清代,实宋已见)、临期(《大词典》首例明代,实唐已见)、循例(《大词典》首例清代,实宋已见)。

4.《大词典》未收的词:赖庇(宋代已见)、恰是(唐代已见)、抓痒(宋代已见)、试比(宋代已见)、尽可(宋代已见)、险些(元代已见)、浑是(唐代已见)、不只(宋代已见)、渠家(唐代已见)。

5.《大词典》举例不妥的词:启口(《大词典》首例中古是分用的,不确;首例当为唐代)。

其四,产生于明代的新词或有新义的词:

1.《大词典》首例为明代的词:忐忑、认真、吓诈、唆哄、扫兴、遭瘟、赤剥、睁眼、跑走、牵罣、耍戏、不长俊。

2.《大词典》首例过晚的词:蹑脚(《大词典》首例清代)、谅情(《大词典》首例当代)、你们(《大词典》首例清代)。

3.上古至元代产生的词,到明代产生新义的:雷同(上古产生,明代新义:相同,《大词典》首例清代)、邋遢(元代产生,明代新义:鄙陋糊涂)、安妥(唐代产生,明代新义:稳妥)。

4.《大词典》未收该词条的:贬磨、贪漤、瞧视、覩觌、零仗、獐致、忒野、欺瞷、伸头、缩脑、穿衣、噀口、弦角、口馋、舔(舐)、行跽、立站、挞皮、无戆、谝嘴、慰贴、完讫、颇通、偶遇、搪抵、姑待、棱、撩略、舞嬉、划泅、不觉的、积阴骘。

5.《大词典》未收该词义的词:归一(明代产生,《大词典》无“结束”义)。

三、从《世事通考》“俗语类”所录词语的产生时代看明代汉语俗语词的来源

结合上面对《世事通考》“俗语类”所录词语产生时代的具体分析,可以大致看出明代汉语俗语词的来源:

从产生时代来说,明代汉语俗语词来源广泛,主要是近代汉语。《世事通考》认定的俗语词共287个,其中3个因漫漶不清而不计,则共284个。这284个俗语词中,上古产生的词66个,中古产生的词和中古产生新义的词42个,唐宋元时期产生的词和该时期产生新义的词125个,明代产生的词和明代产生新义的词51个。各阶段产生的新词和产生新义的词在《世事通考》所列俗语词中所占比例分别大致是:上古23%,中古15%,唐宋元44%,明代18%。由此可见,明代人通俗常言中所经常说到的俗语词既有明代新产生的词和明代产生新义的词,也有前代产生的词和前代产生新义的词,而且从数量上来说前代产生的比明代产生的更多。而在前代产生的新词新义中,以近代汉语阶段唐宋元时期产生得最多。这一方面说明近代汉语中是俗语大发展的阶段;另一方面,明代的俗语词相当一部分沿用前代产生的新词新义,这也说明了语言的继承性与稳定性。

蒋绍愚先生说:“‘近代汉语词汇’和‘近代汉语口语词汇’都是现代使用的术语,在20年代以前,人们经常使用的术语是‘俗语’、‘俚语’等。这些概念大致和‘口语词’相当。……为了把句子排除在外,在谈及口语词汇时,一般已不再使用‘俗语’这一名称,而称之为‘俗语词’。”①蒋绍愚:《近代汉语研究概要》,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274页。也就是说,俗语词即近代汉语口语词,其来源“包括两大部分:a.在唐以前产生而在近代汉语中继续使用的词语……。b.在近代汉语时期产生的词语。”②蒋绍愚:《近代汉语研究概要》,第273页。这里关于近代汉语俗语词的来源的论断,据我们前面对《世事通考》“俗语类”所录词语所做的研究,至少还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补充。(一)近代汉语俗语词的产生不能仅仅以“词”的产生年代为唯一判断标准,还要注意到旧词的新义项的产生,也就是说应包括虽早有其词但近代汉语阶段产生新义的词,所以来源的第一条“a”应修订为“在唐以前产生而在近代汉语中继续使用的词语,以及在唐以前产生而在近代汉语中有了新义的词语”。(二)虽然从宏观上说近代汉语俗语词的来源包括两大部分是不成问题的,但对于不同年代的不同语料,其中的俗语词来源的具体情况还有待分别进行考察,以发掘不同时代、不同语料的词汇特点。从《世事通考》“俗语类”所录词语来看,其来源是比较复杂的。为使汉语词汇史的研究进一步深化,这类针对某一特定范围的语料的统计分析还需要继续进行。

四、余论:关于俗语词的界定

通过以上讨论,我们自然联系到另一个相关问题:什么是俗语词?

古人没有“俗语词”的说法,只有“俗语”、“俚语”之类的说法。所谓“俗语”,通常包括两个方面,一是通俗之“语”,二是通俗之“词”。前者实即我们所说的熟语,后者即我们所说的俗语词。《世事通考》所谓“俗语”,则基本上相当于我们所说的俗语词(加上“基本”二字,是因有少数几个双音“词”和三音“词”,能否成词还可以再讨论),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记录“语”。

那么究竟什么是俗语词呢?学界关于近代汉语俗语词的研究尤其是词语考释成果已很多,相关的界定例如郭在贻先生说:“所谓俗语词,指的是古代文献中所记录下来的古代的口语词和方言词之类(二者有时难以截然划清界限)。”③郭在贻:《俗语词研究概述》,《郭在贻文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第362页。蒋绍愚先生说:“……在谈及口语词汇时,一般已不再使用‘俗语’这一名称,而称之为‘俗语词’。”④蒋绍愚:《近代汉语研究概要》,第274页。朱庆之先生说:“俗语词是相对于雅语(文雅的)而言的,主要指口语中那些粗俗鄙俚难登大雅之堂的词。”⑤朱庆之:《佛典与中古汉语词汇研究》,台北:文津出版社,1992年,第58页。都是就“俗语词”的范围、性质来说的。从“俗语词”的来源论述的,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黄征先生的观点:“汉语俗语词是汉语词汇史上各个时期流行于口语中的新产生的词语和虽早有其词但意义已有变化的词语。”⑥黄征:《汉语俗语词研究的几个理论问题》,《杭州大学学报》1992年第2期。笔者以前常称引这一说法,但现在通过以上研究,发现这一界定还可以继续讨论。因为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明代的俗语词来源广泛,不仅仅是明代新产生的词和明代产生新义的词,还包括前代产生的词和前代产生新义并一直沿用到明代的词。当然,也有人会说,我们判断一个词是否是俗语词要有自己的标准而不必与古人保持一致。但是,古人明确指出哪些词是通俗常言中经常用到的词,我们却不认为是俗语词,大概也说不过去。所以,对于什么是俗语词,一方面自己要有一个标准,另一方面也要参考古人自己的看法。如果要对“俗语词”作一界定,似乎可以更简单地认定为:汉语词汇史上各个时期流行于口语中的词。其范围,既包括前代产生的书面语或俗语词,也包括当时产生的俗语词。具体来说,某些词在某一时期流行于口语之前是典型的书面语,也不能否认它们在口语中流行时是俗语词。我们前面所分析的来自上古汉语的词基本上就是这类情况。这一情况从市语的来源可以看得更清楚。例如王锳先生《宋元明市语汇释》一书中指出:“‘市语’与当时全民共同语的差异,主要是在语汇上”,有些市语语汇来自于“通语”、“雅言”,如称月为“玉兔”,源于晋傅玄《拟天问》“月中何有?玉兔捣药”;称雁为“宾鸿”,源于《礼记·月令》“鸿雁来宾”;称“日”为“烛龙”,称“儒学教授”为“广文”,称“母”为“圣善”等等均如此。“凡此之属,说明有些市语语汇不仅来自全民共同语,而且来自古代书面语,本身便具有一种古雅的风格色彩。”①王锳:《宋元明市语汇释》(修订增补本),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前言第2-3页。市语是典型的口语,古代书面语一旦成为市语,当然也就是俗语词了。所以,不管俗语词的来源如何,只要是流行于某一时代的口语中的,就是该时代的俗语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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