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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与革命的纠缠:解读简·德万尼的《流逝天堂》

2012-08-15刘浩波西华大学外国语学院成都610039

名作欣赏 2012年9期
关键词:天堂工人移民

⊙刘浩波[西华大学外国语学院, 成都 610039]

创作于1933年至1934年间的《流逝天堂》是澳大利亚一部经典的戏剧作品,也是简·德万尼众多文学作品中在表现内容上最有探索精神的一部,它以澳大利亚北昆士兰州因尼斯费尔的甘蔗农场为背景,真实表现了20世纪初期澳大利亚糖业工人为改变生存境况而抗争的过程和移民工人之间的政治冲突。

一、作品背景 北昆士兰州是澳大利亚重要的甘蔗种植区和蔗糖制造基地,大量移民工人来到北昆士兰,他们和当地白人构成了澳大利亚糖业工人的主体。1915年工党政府上台后,对制糖业采取“保护收购”的措施,促使了制糖业的飞速发展,但很快出现了生产过剩的现象,小农场主不得不放弃甘蔗种植,变卖土地,而大农场主则利用这一危机兼并土地,导致大量糖业工人失业。加上当时澳大利亚政府实施“白澳政策”,反对雇佣移民工人,补贴雇佣白人的甘蔗农场,这一种族歧视政策使当时的形势更为恶化。当意识到无人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移民工人成立了自己的组织,虽然种族背景和政治主张不同,但是他们团结一致,为维护自身的利益而斗争。

二、作品特点分析 《流逝天堂》是对这场轰轰烈烈的生存斗争的真实写照,简·德万尼一如既往地将浪漫爱情作为政治议题的载体,采取纯粹限制性的客观叙事视角,不进入人物的意识领域,而是通过语言对话和人物行为来唤起读者对《流逝天堂》所蕴含情感的内心体验。该戏剧语言朴实清晰,抛弃了浮华的修辞,并含有北昆士兰州当地工人中常见的、较为粗俗的俚语。时而激烈、时而缓和的戏剧冲突的背后,处处彰显作品的情感内涵和作者的内心情怀。

《流逝天堂》并无说明性语言,移民工人的罢工因果、劳蕾尔的情感变化等种种细节只能通过读者的想象去揣摩。作品具有强烈的真实性和生活性,通过性格化的语言来刻画人物的个性特征,简·德万尼成功地塑造了一批个性鲜明、形象生动的移民工人形象。剧中主要人物十四人,次要人物九人,不同阶层、性格迥异的人物被安排在不同场景里,众多的剧情头绪并没有让戏剧显得杂乱无章,一切都随着剧情的发展被梳理得井井有条。

简·德万尼对政治的热衷使《流逝天堂》具有强烈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色彩,因此它也被看做是忠实记录澳大利亚工人阶级历史的重要文献。正如苏珊·莱尔所指出的,20世纪初简·德万尼一直尝试着做三件事情:“一是通过她的作品表现澳大利亚人过去的经历;二是挑战现有的政治秩序,即工人阶级受经济萧条和战争的支配;三是揭露妇女的生活状况,并且试图改革。”①在此创作思想的指导下,《流逝天堂》里的类型人物具有强烈的时代指向性和特殊性,类型人物的人格特征按功能和个性大致可分为:叛逆人物、启示人物和受难人物。三种类型人物传递戏剧主题精神,体现简·德万尼的独特的关注视角。叛逆人物的代表是主人公劳蕾尔,她的叛逆不仅仅表现了广大妇女摆脱男性的精神束缚和经济束缚,获得人身自由的理想,更重要的是,她的叛逆表现了资产阶级妇女寻找思想出路,获得政治解放的追求。启示人物的代表是共产主义的信仰者托尼,在简·德万尼的作品中,叛逆妇女的觉醒往往都是受到某个共产主义者的影响,托尼的重要使命就是启发劳蕾尔,使她走向了反战和反法西斯的道路,最终获得了新生,简·德万尼的“只有共产主义才能拯救妇女”的政治信仰在《流逝天堂》里再一次得到体现。受难人物是广大的移民工人,受难人物的众多正是对资本主义社会自诩“自由”和“平等”的讽刺和批判。移民工人生活在被压迫、被剥削的社会底层,揭露他们悲惨的遭遇、唤醒大众早已失去的怜悯和同情的人性要素正是《流逝天堂》的重要使命。在这三种类型人物的身上,女权主义和反法西斯这两大戏剧主题得到了充分诠释。

1.女权主义 简·德万尼的政治抱负寄托于女性的彻底解放上。当时的澳大利亚是一个种族主义和男权主义盛行的阶级社会,加之共产党党内盛行斯大林主义,妇女解放问题并不被认为是一个特殊的问题,因此《流逝天堂》被简·德万尼打上了强烈的女权主义烙印,肩负起为女性解放呐喊的使命。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里,女性往往受到男性的掌控,她们的生活和思想被那些有形无形的东西所操控,“单纯”和“善良”往往是她们的表面特质,而“压迫”和“束缚”则是她们的内在真实。社会主义理论宣称要解放妇女,但事实上社会主义理论的拥护者却没能做到这一点,简·德万尼的个人经历使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她作品中的社会主义者,比如小说《宠儿多恩》里的瓦伦丁、《肉店》里的伊恩,虽然他们拥护社会主义革命对男性和女性的解放,但骨子里的男权主义思想仍使他们把妻子看成自己的“仆人”和“生育工具”。《流逝天堂》里的社会主义者丹尼尔就公开宣称:“列宁唯一的错误就是给了女人发言权!如果女人不服侍男人,男人怎么办?”作为女权主义者,简·德万尼认为社会主义者思想中存在的男权主义应该受到批判,所以在《流逝天堂》中,她借女工杜莎之口回击:“列宁说,女性一定要快乐,她必须向男性展示她的拳头。如果我能去俄国,我会向丹尼尔展示我的拳头……如果他敢在我面前发号施令,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劳蕾尔是简·德万尼女性解放的代表人物,扮演共产主义者和情人双重角色的托尼嘲笑单纯、善良的劳蕾尔缺乏情感的深度:“你只游于生活的表层,从不知道饥饿,从不受到伤害,甚至从不虔诚,你离我们太远了……是的,离痛苦太远了。”托尼希望劳蕾尔能站出来和丈夫斗争,帮助那些受到丈夫压迫的人。他告诉劳蕾尔,“列宁说过男人必须尊重女人,你表面上是老板的妻子,但是同时也是受到压迫的女性。力量是用来斗争,用来反抗压迫的,我们必须一起斗争以争取新生活!”在沉闷、躁动的甘蔗农场里,托尼和劳蕾尔的浪漫爱情是他们重现生命活力、鼓起勇气走向希望的动力。在托尼的帮助下,劳蕾尔认识到自己“没有脚踏实地”,因此立志成为一个“靠自己双手工作”的谦卑女性,而非“男性帝国”的一个工具,她最终摆脱了束缚和压迫并获得了新生。

2.反法西斯 20世纪初期,德意日等国家盛行的法西斯主义导致了世界劳工运动和革命运动的高涨,简·德万尼反法西斯的政治主张促使了《流逝天堂》的面世,反法西斯则成为了《流逝天堂》最重要的任务。《流逝天堂》与其他反法西斯作品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将澳大利亚甘蔗工人罢工纳入国际反法西斯斗争的大环境里,以实现将共产主义政治组织化的目标。简·德万尼把自然环境、人物的命运和历史巧妙而有机地融为一体,整个戏剧蕴含了自然、历史和人生这三大文学艺术内核。戏剧剧情围绕法西斯者和反法西斯者的对立展开和发展,又以资本主义者和法西斯主义者的相互摧毁,男女主角最终摆脱资本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压迫,获得彻底的解放而结束。《流逝天堂》里的法西斯分子希望工人内斗,从而将罢工焦点从老板和工人之间的劳资纠纷转移到持不同政治信仰的工人之间的政治内耗。令人赞叹的是简·德万尼敏锐地认识到这一点,她的阶级背景、苦难的生活经历和在一线工人中的政治活动让她看到了共产党和工人之间的有机联系,她一反以前对资本家的盲目排斥,理性地提出了为反抗法西斯和大资本家及维护工人利益而组成跨阶级联盟的构想。《流逝天堂》没有普理查德小说里那种“被欺骗被愚弄、丧失道德的”的工人,相反,《流逝天堂》里的工人斗争坚决,他们坚信自己的正义事业。简·德万尼借工人拉迪什之口指出:“移民工人和中小农场主有共同的利益,因为他们都受到大农场主的剥削……我们工人也希望中小农场主的情况有所好转,从而能够给予工人更好的工资和工作环境……因此我们要团结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大农场主。”

在反法西斯的背景下,主人公的浪漫爱情、工人之间的兄弟情义被有意无意淡化,悲伤和愤怒弥漫剧情,不同的剧情氛围赋予读者不同的心理感受,所有人物被完全政治化了。随着一声枪响,戏剧剧情戛然而止,主人公劳蕾尔的未来和移民工人的最终命运的不确定,留给读者无尽的叹息和遐想。结尾的悲剧和对未来的憧憬建立了共产主义者的政治理想,正如戏剧里的韦斯特牧师所宣称的“共产主义者正在做上帝的事——摧毁社会不平等,促使人性回归与自然和谐”,同时也印证了资本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相互摧毁,共产主义获得最终胜利的政治寓言。

历史真实与戏剧化的剧情发展融合统一,这种深层次的叙述结构使《流逝天堂》的情感蕴含更为深厚,更具感染力。这部戏剧展示了澳大利亚工人阶级运动和反法西斯的历程,对澳大利亚传统的男性至上价值观念进行了无形的解构和彻底的颠覆,标志着简·德万尼写作类型朝着“工业小说”和“报告文学”方向的转变,《流逝天堂》因此获得了澳大利亚主流媒体评论家的高度赞扬,也成为简·德万尼最为成功的戏剧作品。

① Susan Lever.Real Relations:The Feminist Politics of Form in Australian Literature[M].RushcuttersBay:Halstead Press,2000.

②Jean Devanny.Paradise Flow[M].Hecate Press,1985.(文中有关该小说引文均出自此书,不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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