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智血》的象征主义探究

2012-08-15中国医科大学外语部沈阳110001

名作欣赏 2012年9期
关键词:奥康纳虚无主义小说

⊙徐 卉 李 岩[中国医科大学外语部, 沈阳 110001]

作 者:徐 卉,英语语言文学硕士,中国医科大学外语部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李 岩,中国医科大学外语部教授,英语语言文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弗兰纳里·奥康纳是美国著名的南方作家。人们经常把她同19世纪三四十年代活跃在美国文坛的“南方重农派”相提并论。她出生于1925年,深受新批评主义影响。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著名的宗教作家,其作品以短篇小说为主,而天主教教义是其作品内容的中心。《智血》是奥康纳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但它一问世便以其荒诞的人物和古怪的情节引起评论界的关注。而其营造的哥特式的恐怖环境,神秘宗教与黑暗暴力的内容和阴冷的写作风格更是引人入胜。

奥康纳曾于1962年给再版的《智血》序言中,确定其中的宗教内涵。“你要确信只有一个天主教徒能写出《智血》,尽管这本书是关于新教徒的,它将新教教义转化为一个终极谬论——没有基督的教堂或没有基督的圣堂。没有虔诚的新教徒会这样写,当然更不用说无神论者和不可知论者,因为其中的核心思想完全是救赎。黑兹尔是一个虚无主义者,他的虚无主义将他拉回救赎的现实中,然而这却是他极想逃避的东西。”①奥康纳试图在小说中呈现出黑兹尔从虚无主义到自我救赎的心理转化过程。这一过程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是被黑兹尔周围的一些鲜活人物和神秘怪异的故事情节烘托出来的。奥康纳通过象征性写作手法所构建的宗教氛围无疑让黑兹尔的救赎过程更加自然和完整。

一个伟大的作家离不开丰富的想象力。想象力赋予他创作的灵感,让他的作品变得深邃厚重。想象力会在他与读者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让这种力量在阅读过程中继续传递延伸。《智血》的宗教象征来源于奥康纳丰富的想象力,给读者带来丰富的联想。奥康纳巧妙地运用象征性手法,构建出主人公从虚无到救赎的心理转变过程。

一、关于感觉的象征 小说中对视觉的象征贯穿始终。男主人公的名字其词根是haze,原意为“烟雾,朦胧”,可引申为“头脑模糊”。总之这个名字有种视线被阻隔、看不清的意味。黑兹尔虽然眼睛不存在问题,但他的内心是看不清方向的。乡村教师家庭出身的他从小被寄予厚望长大后成为一名牧师,但爷爷和妈妈的说教却使他认为“躲开耶稣就是避开罪恶”②。在当兵参战的四年里,他的信仰发生动摇,他发现自己的灵魂已不复存在。他参军期间随身带的只有两样东西:圣经和妈妈看圣经用过的眼镜。他的眼睛没有问题,但每次读圣经他都要带上这副眼镜,以至于看一会儿就累得停下来。戴眼镜是为了要看清,但反而产生了视觉隔阂。眼镜是妈妈用过的东西,是妈妈的遗物,它没能使黑兹尔同家庭的宗教信仰拉近反而阻隔了他们。黑兹尔从找不到灵魂的虚无主义回归到基督的宗教信仰中要靠自己主观的主动的找寻。小说第十一章最后,黑兹尔把伊诺克偷来送给他的干尸扔得粉碎,然后又把那副眼镜扔出门外,隐约让读者感到那层阻隔即将消散。

小说第三章黑兹尔为了追那对盲人传教士父女,无视交通信号灯,当警察问他时,他说“我没看见”,这里“看见”没有宾语,他没看见或忽视的不止是信号灯和车,有的时候他“只注意到车却没看见雨”。正如萨巴斯·莉莉·霍克斯所形容的那样,“我喜欢他那双眼睛,总是一种视而不见的样子”,这种视而不见与其说是看不见不如说成主动不去看,因为他看见的都不是他所想见的。小说中有几处对他眼睛的描写令人印象深刻。对于稀奇克太太“,那是一双深陷在眼眶里的胡桃色眼睛”“,它们陷进去那么深,在她看来就像是通向远方的两条隧道”;对于伊诺克,他的眼睛“像两只轮廓鲜明的子弹孔”。关于他的眼睛的象征写作反复出现而且逐渐深化,它的意义也越来越广泛。最后一章,黑兹尔用石灰烧瞎了双眼,一方面他是为了赎罪,另一个更为深刻的原因是“眼睛要是没有底,能盛的东西就多了”。从主动的视而不见到主动的弄瞎自己——永远都不愿再看见这污秽繁杂的世界,他一直不停地在深思在找寻丢失的灵魂。成为盲人后他似乎有更广阔的空间来思考,什么都不见使他的心平静。他的世界“是个一片漆黑的世界,他的脑袋整个比世界还要大,大得足以容纳整个天空和所有的星星,包括过去、现在与未来”。小说的最后房东太太坐到他的尸体旁凝视着他深陷下去的眼窝,它仿佛是通向他隐身而去的那个漆黑的隧道,最后黑兹尔渐行渐远变成了黑暗中的那个光点。这个光点有神秘的宗教色彩,它象征着圣诞树上的那颗星星,那颗曾指引先知们到伯利恒找到耶稣的星星。

小说中盲人传教士霍克斯曾恰如其分地评论黑兹尔的所作所为:“你白长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空长着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不过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的确,黑兹尔除了视而不见,还有听而不闻,他同其他人的交流常常如同隔着一堵墙。他按自己车上的喇叭,按到第三次才发现它根本不响;后面的车按喇叭让他让路他却丝毫听不见。他同伊诺克的对话以及同莉莉的对话都出现过交流障碍的情况,对话的双方根本听不到对方的讲话内容。这种听觉上的屏障让读者看到黑兹尔紧闭的心门,联想到他被宗教与救赎的问题深深困扰。他的世界空无一物,他的语言有刻意而为的模糊感,这与他为了不向罪恶低头宁可选择虚无的决心有关,他当兵时决定要以不堕落的方式远离耶稣,做一个虚无主义者。这种象征的写作比起平铺直叙更让读者感到震撼,正如叶芝所说:“当比喻不是某种象征时,就不够深刻动人,只有当它们是某种象征时才最完美,因为它最难以捉摸,超出了单纯的声音的范围,人们从中最能发现是些什么象征。”③

二、关于宗教的象征 奥康纳希望读者从她的小说中发觉神学架构和宗教信息。但读者却很难从《智血》中发现与纯神学理论相似的事物,要找寻这些事物需要读者从她的字里行间去想象和发现。

小说中几次提到家的概念。稀奇克太太说过世上哪儿也没有家好;黑兹尔当兵期间一直带着从家里拿的圣经和妈妈的眼镜;他买了一辆汽车目的是“给自己找个窝”;在高速公路上他看到一辆黑色货车,后备箱里捆着铁床、椅子、饭桌和芦花鸡。渴望回家渴望找到家象征着他内心深处对救赎的渴望。在基督的传统宗教观念中对于离家的信徒们宗教和家庭常被视为一体。一个人想感觉家的亲近首先要接近他们的宗教。这种神学理念决定了黑兹尔将无法逃避救赎的问题。他买的二手车体现了家的意味,却带有一种浓重的无家可归之感。汽车不是固定的房子而是随时移动着的,因此会让读者联想到四处流浪的信徒或迷失的精神探求者。

“这时,天上下起了小雨”,雨象征着来自上天的眷顾,高高在上的神一点一滴地眷顾下面的物质世界。因此他“有一种感觉,眼前看到的一切似乎是一个巨大空壳中的块块碎片,那些他早已忘却的零碎记忆现在又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黑兹尔似乎突然发现了自己,一些意象开始充斥他内心的虚无。“黑黑的天穹看上去如同被银带般的脚手架支撑着,无数颗星星在天空深处缓缓移动,仿佛在赶着营造整个宇宙”,此处描写具体地托起环境的物质性和真实感,也将讨论深入到更广大的形而上的超越上下文的全宇宙秩序。基督教的宇宙理论以超自然的感觉为主体,奥康纳此处的象征写作要营造一种神秘的宗教氛围,呈现一个充满了构架和实义感的世界,构架仿佛空无一物,此书的目的就是将其填满。

第七章如同整本小说的缩影。开头“万里长空只飘着一片炫目的白云,一团一团的像拖着一绺胡须”,这是典型的基督教绘画中云的形象。当莉莉试图引诱黑兹尔时,这片云始终在车的正前方仿佛在引领他。最后他抵制住诱惑,“那片炫目的云团这时如同张着薄翼的巨鸟,朝车后飞去,不一会儿便在远方消失”,好像上帝在成功地引导他免于堕落与犯罪后满意地离去。奥康纳在告诉读者基督教如同黑兹尔头上的传教士帽子一样在他的身上是根深蒂固难以摆脱的,这虽然让他饱受困扰,但最终他还是要回归宗教求助于救赎的。小说结尾黑兹尔以死亡完成救赎。“死亡是人类生存中不可避免的事实,死亡是人类经验中的主要特征,肉体的死亡并不代表失败与死亡,而是象征胜利与解脱。这是奥康纳一个深受疾病折磨的虔诚天主教作家的宗教信仰。她把暴力和死亡当做一种象征,她关心的只是信仰和恩典。”④

“能使整个人神往的不是事件,而是某些象征。”⑤《智血》除了具有引人入胜的外表与形式,更带给读者丰富的联想与暗示。这种联想因其固有的力量会激起难以言喻的情感和沉思。欣赏奥康纳所创造的这件充满形式和象征的艺术品会把读者带到遐想的世界,当我们沉思的时候,“甚至连我们已经踏上了角质的还是象牙的阶梯都不知道”⑥。

① O’Connor,Flannery.Wise Blood[M].London and Boston:Faber and Farber Limited,1968.

② 弗兰纳里·奥康纳:《智血》,蔡亦默译,新星出版社2010年版。

③⑤⑥ 朱立元、李钧:《20世纪西方文论选》(上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84页,第112页,第87页。

④ 段雄飞:《从背叛到“皈依”——《智血》中主人公的宗教信仰历程解析》,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科版)2006年第12期。

猜你喜欢

奥康纳虚无主义小说
历史虚无主义的新近演化态势与特征
“感觉再也不会跟以前一样了”:奥康纳《异乡客》中的“危机瞬间”
大法官奥康纳:做出决定,就绝不回头
那些小说教我的事
道德是否必需?——《海狼》对道德虚无主义的思考
越是在历史前进的路口,越是不能彷徨——《历史虚无主义与苏联解体》观后
历史虚无主义
弗兰纳里·奥康纳文学作品的多重审美空间解读
浅析奥康纳《好人难寻》的创作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