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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伯马克》和《贺普·莱斯利》中印第安元素的政治解读

2012-08-15张小薪天津财经大学人文学院外语系天津300061

名作欣赏 2012年9期
关键词:印第安印第安人玛丽

⊙张小薪[天津财经大学人文学院外语系, 天津 300061]

作 者:张小薪,硕士,天津财经大学人文学院外语系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一、引 言

在19世纪20年代的美国,对待印第安人采取何种政策是这个新共和国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是将这些本土美国人留在东海岸,置于美国政府的“保护”之下,还是将他们搬移到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土地上?本土美国人的文化地位也依然悬而未决:是高尚的祖先还是邪恶的野蛮人?美国20年代的一系列文学作品大都表现出了对这一问题的探索和建构。以詹姆斯·库柏的《皮袜子五部曲》为代表的男性边疆小说宣扬了对待印第安人的态度是暴力和灭绝,反映了19世纪早期美国联邦的印第安政策;而以莉迪亚·蔡尔德(Maria Child)的《霍伯马克》(Hobomok,1924)和凯瑟琳·塞奇威克(Catharine Sedgwick)的《贺普·莱斯利》(Hope Leslie,1928)为代表的女性边疆小说则宣扬了教育和同化的政策。这一政治文化观点在经过以女性为主导、长达半个世纪的政治运动的推动之下,最终形成了19世纪晚期的美国联邦的印第安政策——1887年通过的“道斯法案”(该政策将印第安保留地划分为若干私有部分)。大多数研究者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两部作品对父权社会的批判上,本文则通过对这两部作品中印第安元素的剖析,揭示其在处理印第安人与白人社会关系政策上的重要先驱意义。

二、《霍伯马克》中的跨种族婚姻

《霍伯马克》的故事发生在早期清教徒殖民时代,女主人公玛丽·科南特的父亲是一位坚定的清教徒,坚决反对女儿和查尔斯·布朗的婚姻,因为布朗是圣公会教徒,后来布朗受到驱逐,被迫返回英格兰。玛丽留下来照顾体弱的母亲。在母亲病故和听闻布朗死于海难的双重打击下,玛丽和英勇的印第安人霍伯马克私奔了,并生育了小霍伯马克。三年后,查尔斯却奇迹般地回来了,当了解到玛丽的现状时,查尔斯打算独自悄然离开。可是霍伯马克却做了同样的决定,他将自己的孩子留下,成全玛丽和她最初的爱人。蔡尔德塑造了正面的印第安人形象,证明了印第安人完全能够成为新共和国的合格公民,并探索了跨种族联盟即同化的可能性。

玛丽选择与霍伯马克结合显然是在绝望之中的选择,然而,两人的感情却在平静的家庭生活中不断发展。“霍伯马克对玛丽充满了爱意与感激,玛丽也逐渐受到感染,直到开始带着欢喜迎接霍伯马克回到家里。”玛丽对霍伯马克的感情与日俱增,她告诉朋友莎莉:“我相信你一定认为我过得很糟糕;但是当我说我越来越爱那个善良的、心灵高贵的家伙时,我说的绝对是实话。”通过与霍伯马克的朝夕相处,玛丽开始慢慢爱上这个印第安人。霍伯马克不仅对玛丽疼爱有加,对其他白人也很友善。一个拜访者说:“我听了很多关于霍伯马克的故事……据说他是个很聪明的印第安人,而且长的清秀,对我们普利茅斯兄弟帮助很大。”读者看到的是一位开朗、有魅力、乐于助人的印第安人。连莎莉也认为霍伯马克是一个优秀的丈夫和公民:“在这三年里他改变了很多,看上去就像个英国人。我想你们的结合是命中注定的吧。”

“在小霍伯马克出生之前,我们的故事里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蔡尔德要表明的恰是跨种族结合的平凡:时光流逝,夫妻共建家庭生活——和其他白人家庭没什么区别。孩子的出生是家庭完满的象征,也标志着两种文化的融合。

查尔斯的意外归来打破了一切,他在丛林中与霍伯马克相遇。两个男人都表现出了真正的绅士风度:查尔斯提出要悄悄地离开;深知玛丽一直还想念着查尔斯的霍伯马克则选择了结束婚姻,独自前往西部。最后,查尔斯与玛丽结合,并一起养育小霍伯马克。在讲述霍伯马克的故事时,查尔斯说道:“关于这个‘野蛮人’的故事让我们这些基督徒为我们自己的卑劣感到脸红。”蔡尔德在这里将霍伯马克描写成一位高贵无私的人物。

小说的这一结尾意味深长。1825年1月27日,门罗总统向议会提议将印第安人搬移到密西西比河以西。这项政策随着1930年的印第安人移居法的颁布最终成为法律。小说比印第安人移居法仅仅早了六年,很多白人那时已经预见到印第安人的迁移结局。霍伯马克的离去与美国政府的政策是相吻合的。然而,蔡尔德处理结尾的语气是描述性的,而不是规定性的。霍伯马克的离去不是因为他不能够在白人社会中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公民,而是因为白人男性不能够和他分享女人、土地这些权力的象征。霍伯马克的困境引起了广泛的同情,当然也包括玛丽。但是,蔡尔德通过小霍伯马克提供了同化的解决方法。玛丽相信:“对他(小霍伯马克)的爱是我能偿还感激的唯一方式。”查尔斯将小霍伯马克视为己出,称他为查尔斯·霍伯马克·科南特,一个既部分消除又部分继承其文化传统的新名字。

在这部19世纪早期的作品中,女主人公能够不顾阶级和种族的限制,自主选择配偶,离婚,再婚,抚养儿子,这些行为违反了当时所有的传统。尽管玛丽选择与霍伯马克结合是绝望之举,但依然是一个自主的选择,不是父亲的命令,也不是像那个时代很多流行读物中的情形一样受到印第安人的劫持。蔡尔德给玛丽安排了不同寻常的命运。通过跨种族婚姻,蔡尔德在当时白人读者能够接受的程度内已经迈出了足够大胆的第一步。正如苏珊娜·欧佛曼(Susanne Opfermann)评论,玛丽的幸福结局并不符合“堕落”女性的传统结局。“蔡尔德的文本是大胆的,因为她显然违反了传统……玛丽应该死去,因为她是一个‘堕落’的女人……她的婚姻没有受到英国或者教会的制裁……蔡尔德的女主人公不但离婚,而且再婚,婚后的生活还很幸福。”蔡尔德成功地通过这部颠覆性的文本,表达了白人女性的政治话语并预见了对待印第安人政策的新的可能性。

三、《贺普·莱斯利》中的文化融合

《贺普·莱斯利》的故事从英格兰开始,威廉·弗莱彻爱上了他的表妹爱丽丝。因为宗教原因,弗莱彻被流放到新英格兰。爱丽丝嫁给了查尔斯·莱斯利,并有了两个女儿(小爱丽丝和玛丽)。而弗莱彻在新英格兰也成家立业了——妻子玛莎和儿子艾瑞勒。不幸的是查尔斯在国外服役期间牺牲,而爱丽丝在前往新英格兰途中也不幸遇难。两个孩子被托付于弗莱彻和他的妻子玛莎监护。小爱丽丝、玛丽,以及两个印第安仆人玛咖维斯卡(一个女孩)和奥呐科(她的弟弟)来到了弗莱彻的家中。爱丽丝和玛丽改用基督教名字:“贺普”(hope,意为希望)和“费斯”(faith,意为忠诚)。随后一系列曲折的情节都是以英国殖民者和阿尔冈琴语系印第安人的冲突为背景。冲突的最高爆发点是1637年的佩科特战争。在作品中,由于这场战争,艾瑞勒和费斯被印第安人俘虏。最后,费斯被印第安文化同化,并嫁给了一位佩科特勇士;贺普则嫁给了艾瑞勒,弥补了他们父母的遗憾。

《贺普·莱斯利》同样通过对印第安家庭生活的描写和正面印第安人形象的塑造表明了同化的可能性。塞奇威克在前言中就表现出对印第安人的友好观点。“心胸宽大的人类学家认为人类家族中的任何分支都有善良和智慧的禀性;开明精确的人类天性的观察者会承认地球上不同种族之间的差异主要源于生活条件的差异。”塞奇威克强调善良和智慧的普遍性,认为一个人的品行受环境的影响多于受种族的影响。这一观点得到很多很多印第安改良运动家的支持,女性对于这一观点尤为赞同,当时还建立了“全国女性印第安组织”,该组织的领导者对19世纪晚期的种族决定论都持有异议,主张通过教育进行同化。

塞奇威克用饱含同情的笔墨描写了殖民者给印第安家庭带来的苦难。一位印第安老妇人在拜访弗莱彻家的时候,看到艾瑞勒,不由得感慨:“(我)也曾有孙儿,但是他们现在在哪里呢?他们曾经像这个男孩一样在地上奔跑;但是他们像我们的森林一样倒在了英国的斧子下了……我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有时听着暴风雨在我的小棚屋外咆哮,就像我的孩子们要报仇的喊叫,我却只能独自悲痛。”一位原本在19世纪因为种族、性别和年龄而被迫失语的印第安老妇人用自己所遭受的苦难让读者触目惊心地感受到白人对印第安人所犯下的罪过。

在清教徒时代的新英格兰,白人定居者的家庭生活不如印第安人家庭和谐完美,因为后者才和这片美洲大地有着真正的历史渊源。文中费斯到印第安人的棚屋做客。“一个角落里摆放着几堆睡垫;修剪过的兽皮为墙面添色不少;各种形状和大小的竹篮上带有鸟儿和花朵的装饰,篮子里装有水果、草药、玉米、坚果和野味。……精心削制的木勺、木碗和陶制的各种厨房用具可以满足各种需求。”即使是最基本的小物件也是精雕细琢,屋内的场景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的盛宴。对印第安人家庭生活具体生动的描写表现出印第安人生活的能力和智慧,回击了那些声称印第安人野蛮愚昧,不配拥有土地和家园的政治主张。

该书在人物塑造方面比起《霍伯马克》更为激进,形象最鲜明的是玛咖维斯卡这位印第安女性。玛丽·凯利(Mary Kelley)评论说塞奇威克突破了对印第安人陈规的描写:“玛咖维斯卡是早期美国小说中唯一有内涵有力量的印第安女性。”玛咖维斯卡在作品中是一位慷慨、忠诚、勇敢并且自强独立的印第安女性。她热爱与其朝夕共处的弗莱彻一家。当弗莱彻一家遭到包括玛咖维斯卡父亲在内的一群印第安人袭击时,玛咖维斯卡扑在弗莱彻夫人的身上:“你们敢动她的话,就先砍了我吧!”尽管玛咖维斯卡没能够拯救弗莱彻全家,但是塞奇威克已经向我们展示出这位印第安女孩与白人家庭的深情厚意。比起霍伯马克,玛咖维斯卡在与白人友好相处的同时,也开始捍卫印第安民族的尊严。尽管贺普与玛咖维斯卡情同姐妹,但在自己妹妹费斯的跨种族婚姻上却表现出了种族歧视:“‘天哪!’贺普惊呼,全身颤抖仿佛尖刀插入她的胸膛,‘我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印第安人!’”玛咖维斯卡用自己的声音对种族主义者们作出了有力的反驳:“是的,一个印第安人,一个血管中流淌着最强壮的血液的森林之子,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绝不背弃的印第安人,灵魂像我们所崇拜的大神一样纯洁的印第安人。难道你们的血液会被这样的民族玷污吗?”这样铿锵有力的回应在19世纪早期的白人女性作家作品中出现,着实令读者震撼。

此外,塞奇威克也探讨了印第安人作为公民融入白人社会的可能性。费斯和奥呐科的感情关系则表现出了作者的同化立场。袭击弗莱彻一家的印第安团伙掠走了费斯和奥呐科。在印第安人中的长期生活让菲斯融入了印第安文化,同时也丢弃了英语语言和欧洲风格的服装。当重新回到白人社会中时,她甚至想念她的印第安社区。塞奇威克在这里也再次强调了环境决定论的观点,白人自恃自己的文化种族是高尚的,但是印第安人的文化和种族也不是低等的。自己成长其中且适应的文化就是适合自己的,不同的种族和文化本就应该求同存异,而不应该相互敌视。

四、结 语

当新帝国迟疑于如何处置本土印第安人在日益扩张的白人帝国中的地位之时,蔡尔德和塞奇威克的作品提供了一种跨种族的家庭联盟作为可能的解决方案之一。19世纪早期白人男性的作品都将其自身置于英雄般的地位,将他者都置于边缘性的地位;而在两位同时代的女性作家的世界里,白人女性和本土印第安人却足可以构成和谐的家庭生活,白人男性则被边缘化。两部颠覆性的作品都塑造了形象鲜明的印第安人形象。尽管这两部小说本身并没有能力改变当时联邦政府的印第安政策,但是小说中表达的主题却在随后的印第安改革积极分子的各类非小说作品中以更加直接的方式不断得以强化。内战前后,以玛格丽特·富勒、玛丽·伊士曼、萨拉·韦克菲尔德和凯若琳·柯克兰为代表的女性作家从印第安人搬迁后的真实影响出发,创作出一系列反映女性不断增长的政治意识和对联邦政策的不满的作品。19世纪70年代,女性的抗议发展成为全国性的组织——全国女性印第安组织,其目标便是以同化印第安人取代驱逐印第安人。在该组织的不断呼吁奔走之下,最终促成了“道斯法案”的通过,1887年2月以参议员亨利·道斯命名的法案为印第安人从法律上、经济上和社会上融入美国开辟了道路。在这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以女性为主导的印第安改革运动中,不得不说蔡尔德的《霍伯马克》和塞奇威克的《贺普·莱斯利》具有重要的开拓性指导意义。

[1] Child,Lydia Maria.Hobomok[M].Cummings:Hilliard&Co.,1824.

[2] Kelley,Mary.Introduction to Catharine Maria Sedgwick,Hope Leslie;or,Early Times in Massachusetts[M].New Brunswick:Rutgers UniversityPress,1987.

[3] Opfermann,Susanne.Lydia Maria Child,James Fenimore Cooper,and Catherine,Maria Sedgwick.A Dialogue on Race,Culture,and Gender in Soft Canons[M].Iowan City:UniversityofIowa Press,1999.

[4] Sedgwick,Catharine.Hope Leslie[M].New Brunswick:Rutgers UniversityPress,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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