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洛卫夫人》文本中主体间性的建构
2012-08-15李碧芳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州350108
⊙李碧芳[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福州 350108]
作 者:李碧芳,福建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引 言
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又称交互主体性,是胡塞尔现象学哲学中提出的一个重要概念,指在自我和经验意识之间的本质结构中,自我同他人是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为我的世界不仅是为我个人的,也是为他人的,是我和他人共同构成的。主体间性在胡塞尔的现象学中就是一个重要的策略性概念,为的是防止在进行了现象学还原以后所面对的事实的世界变成一个纯粹的唯我的意识世界,需要有一个先验的自我或世间的自我与他人的“共在体”或“共体化”,这样才可以构造出一个客观存在的“生活世界”。主体间性美学打破了主体性美学的主客二元对立,把世界作为与人交往的另一个主体,变主客关系为主体与主体的关系。胡塞尔的主体间性概念在梅洛-庞蒂那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在梅洛-庞蒂的哲学中,身体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他所有的哲学活动都是期望超越传统的身体和心灵、精神和物质、主体和客体之间的二元对立,而身体在他看来正是能够提供这种超越的切入点。梅洛-庞蒂把胡塞尔“生活世界”的概念改造成为“知觉世界”。在他看来,知觉世界不是纯粹的外界环境,而是人的因素(包括生理的和文化的)和外物的因素相互能动作用的结果。故知觉世界不是被人纯粹创造,也不是被外界纯粹给予,而是一种人与外物的对话。在这里,人与世界彼此开放,全方位交流,交流的内容被记入知觉世界中。由此,梅洛-庞蒂提出了“世界之肉”的概念,并用世界的“肉身化”来说明人与外物、人与人以及“可见的世界”与“不可见的世界”之间的可逆性。
在小说《达洛卫夫人》中,虽然作者将时间只设定在1923年6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三,空间也只设置在伦敦这个狭小的区域,但通过应用意识流的写作手法,作家将有限的时空无限放大,展现给读者一个气象万千的世界和形形色色的人群。在小说中,人与人、人与物以及人与世界形成了互相交错、彼此互为主体的一张大网,展示了作者关于生与死、理智与疯狂等多极的思考。
一、人与城市的互逆性
梅洛-庞蒂用世界的“肉身化”来说明人与外物的交流,他认为人固然是知觉世界的前提,但在知觉世界里,人不仅能感知到自己的身心情况,而且能感知到外物的情况,就好像外物也被纳入了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向外界延伸。这种外物被我的身体容纳、我的身体向外界延伸的情况在伍尔夫的《达洛卫夫人》中主要体现在人与城市的关系上。
伦敦这座城市在《达洛卫夫人》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如果脱离伦敦这个背景去考察克拉丽莎以及其他人物的行为意义是不可能的,因为作者赋予伦敦很深刻的内涵。小说从克拉丽莎早晨十点出门上街买花开始叙述,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三点晚会结束。实际上,除克拉丽莎在伦敦街行走,我们还看见其他的人物也在伦敦街行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可能同时出现,却相互错过,比如彼得,比如赛普蒂默斯夫妇。随着人物的流动,读者随不同人物经过了如下几个地点:威斯敏斯特、皮卡迪利大街、邦德街、布鲁克街、圣·玛格雷特教堂、圣·詹姆士街以及白金汉宫等。伦敦,作为一个大都市,在文学作品中常被用以象征市民的孤独,比如笛福和狄更斯笔下的伦敦,艾略特诗歌中的伦敦无不象征着人的孤独。伍尔夫也继承了这个传统。在伦敦街上,在摄政公园,我们听到赛普蒂默斯的妻子卢克丽西娅喊:“我孑然一身,多么孤寂!”这岂止是她一个人的感觉。穿行在伦敦街上的人们,克拉丽莎、彼得以及赛普蒂默斯(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行人)无不有此感慨。社会中的个人,正如城市中行走的孤独者,他们四周都包围着人群,他们与周围的人都可能发生关系,产生交流,但由于他们每个人又是与他人相互隔离的个体,那种可能实现的交流就变得扑朔迷离了。正常的人际交流往往流于表面,不能深入,因此人们常会扪心自问:我是谁?这种对自己身份的追问因此成了城市人的一种常态。小说中,克拉丽莎游离于代表自我和代表社交人物的双重身份之间无法寻到平衡;彼得遭受克拉丽莎抛弃后自我放逐五年,回国后仍孤单一人,痛苦地想在故国寻回自我,却毫无结果;赛普蒂默斯索性放弃了自我的追寻,以疯癫为借口逃避现实,最终用极端的跳窗自杀行为找回自我。
伦敦除了孤独者的寓意外,作为首都和经济文化中心,同时还包含着特殊的社会和历史隐喻意义。这具体反映在作品中三个场景的描述上。第一个场景是花店门口突然停下的汽车。豪华的汽车和汽车中拉上窗帘的神秘的手,让路人联想到皇室家族,他们恭敬地靠边站住,互相注视,心里想到的是死者、国旗和帝国,内心油然而生一腔爱国热忱。显然,那部汽车和汽车里神秘的人触动了人们某种极为深沉的情感。在英国历史上,皇室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权力,却是凝聚国家力量的象征,总代表着至上的威望。如果读者了解这些,就不难理解为何神秘的汽车会引发路人如此的情感骚动。第二个场景是飞过伦敦街上空的飞机。飞机在空中留下了许多个字母组合。街上好奇的人们猜测着这些字母,他们拼出了不同商品的商标名字,比如“Blaxo”(香皂的商标)、“Kreemo”(乳脂品商标)、“Toffee”(太妃糖商标)等。能用昂贵的飞机在城市上空为不同品牌的商品做广告,说明英国社会经济的繁荣。另外,贯穿小说始终定时响起的大本钟,是伦敦一个重要的标志物。大本钟是英国国会会议厅附属的钟楼,建于1859年。小说中,大本钟的钟声有几层含义,首先是它的物质性,它告知路人具体的时间;其次是它的陪衬性,它映衬了人物复杂心理的波动,联系了人物对过去的追忆、对现在的思考和对未来的预测。而最重要的是,作为城市的传统地标,它经历了许多年代,见证了英国的兴衰荣辱和英国人民对未来的憧憬,因此,它本身就是国家的象征,是书写国家历史的书卷。
除以上两个方面外,小说中着笔较多的宴会则彰显了英国的社会面貌,特别是一战后的社会面貌。小说描写了两次宴会,一次是布鲁顿夫人的午宴,一次是克拉丽莎的晚宴。布鲁顿夫人和克拉丽莎均属上层社会人物,所以她们的宴会主要功能应该是社交,而期间多少包含功利色彩。主持宴会的两位女主人显然个性差别很大。布鲁克夫人作为将军的后代,一身男人气概,喜欢政治,喜欢以宴席款待男人们,她设宴招待休·惠特布雷德和达洛卫先生,主要目的就是让休替她写一封寄给《泰晤士报》关于“移民”计划的信件。在宴席上,我们可以看到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是礼节性的应付,相互间的好感也仅流于表面,实际内心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聚在一起的人都想着尽早分开。宴会是他们联系的纽带,而一旦分开,纽带自然就断了。与布鲁顿夫人的午宴相比较,克拉丽莎的晚宴除了社交、虚荣和功利以外,还多了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功能和意愿,因而两者之间存在本质区别。达洛卫夫人女人味十足,她爱花懂花,这与布鲁顿夫人完全不同,而且正如彼得对她的评价,她天生就是个社交能手。她设的晚宴满足了她本人的多重需要:她请来首相,彰显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她请来旧时的男女好友彼得和莎莉,试图弥合分裂的自我。
二、自我与他人的互逆性
梅洛-庞蒂在解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说,人与人的关系,正如人与世界的关系,不是封闭对立,而是开放交流。好比两位学者都带了笔记本,他们在谈话做记录的同时,还会交换笔记,交流对这次谈话的看法。没有一个人的知觉角度是绝对的,独立的,个人可以站在别人的角度,人与人的角色是可以互换的。自我与他人的这种“可逆性”,说明了意义、真理、价值是多元的,也是可以交流、转换、融合的,这使政治上的对话和更广泛的社会交往成为可能。在《达洛卫夫人》中,伍尔夫给读者展现了一个十分复杂的人物关系网,而每个人物的自我都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都因处于不同的人物视角而发生变化。
以克拉丽莎为例,她的自我呈现多元化,因不同的人物视角而发生变化。首先,她的个性表征是多元的,综合了她本人、她的前男友彼得和她丈夫达洛卫等人的看法。就其本人而言,她的性格充满矛盾。一方面,她思维敏捷,有敏锐深刻的洞察力,善于接受新生事物,对生活充满热情,对激情情有独钟,对世俗还具有反叛的心理。她与彼得无休止的辩论,她内心对彼得炙热感情热烈的渴望,她对彼得恋情一针见血的剖析,以及她对女友莎利不拘礼节、雷厉风行的敬慕等等都是佐证;而另一方面,她也幽闭自封、处事理性、循规蹈矩、势力世俗,这些主要体现在她对世俗婚姻的选择、对独处静思的偏好和对舞会的热衷方面。彼得曾经说过:“要了解她(克拉丽莎),或任何人,必须找出和她性情相投的人,甚至合她心意的地方。”彼得年轻时热烈追求过她,年过中年仍对她痴情不改,可以说是最了解克拉丽莎的人了。事实上,小说对克拉丽莎的性情描述主要就是以彼得为媒介。他们俩年轻时就产生了某种特殊的默契,即使不用语言,也能互相猜透对方的喜怒哀乐。在彼得的眼里,克拉丽莎同样是个矛盾的个体。她“胆怯而又严厉,傲慢而又拘泥”,充满勇气,能干精练,天生具有社交才能,像个真正的主妇。有时她虽然霸气,却极富同情心,同时还时常流露母性的温柔。她热情活泼,善于感知外围世界,善解人意,却也爱挑剔,甚至冷漠古板。正是由于克拉丽莎的矛盾性情使彼得与她的交往既充满幸福感又痛苦不堪,既充满激情和意外惊喜又常让人感伤落寞、无可奈何。至于克拉丽莎的丈夫达洛卫,他对她的态度足以说明他对其妻的认知。他们相敬如宾,给各自足够多的私人空间,他想对她表达爱情却始终勇气不足,对克拉丽莎的想法,即使他不能理解,只要不太出格,他都唯唯诺诺。表面看,他们是恩爱夫妻,而实际上互相已难以沟通。在达洛卫的眼里,她是妻子、主妇、房子的女主人,仅此而已。因此,克拉丽莎与达洛卫的结合使她失去了女性的魅力和个体存在的价值,也让她消磨了旺盛的生命力,她的生命意义被定格在站在楼道口接待各色来宾的宴会女主人的身份上,无怪乎彼得在晚宴上看见她时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就连她自己也感觉灵魂已被扼杀。
其次,克拉丽莎的自我绝非仅限于狭隘幽闭的自我小空间,而是向外延伸,与不同的人物或对峙或共鸣,像原子弹的裂变,呈现纷繁的状态,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可互逆的角色。第一,我们看看克拉丽莎与彼得的关系。他们曾经热恋过,但理智帮助克拉丽莎作了另外的选择。尽管如此,他们一生无法遗忘对方。彼得对克拉丽莎而言,始终是其内心激情的化身,是深藏在她内心的一个美妙的梦境,而彼得对她的一目了然,又使她看见了自己的不完美(矫揉造作,虚情假意,毫无意义的生存,甚至灵魂的遗失),彼得这一角色其实就是克拉丽莎面前的明镜,只要她一站在镜子前,她所有的优缺点都暴露无遗。从这个意义上说,她就是彼得,彼得就是她。比较起来,克拉丽莎与其丈夫的关系则完全不同。如果说,她与彼得互相照应,可以承载同一个肉身,同一个灵魂的话,那么,她和丈夫达洛卫先生绝非肉身与灵魂的亲密关系,而是原声与配音的关系。达洛卫给了他“达洛卫夫人”这一显示身份的称谓和显赫的社会地位,使她不能自由展现个性,她必须遵循上流社会的习俗风范,一切为了丈夫的事业和家族的体面,她在婚姻为她编织的社会网中成了丈夫的传声筒和配音。她一张嘴,只能道出她丈夫的社会地位规定她说的话语,她对宴会的偏好,对社交的特别兴致,是她作为配音的最好诠释。
除生命中熟悉的人以外,克拉丽莎很显然与另外两个人也在互换角色,一个是赛普蒂默斯,另一个是住在她对面的老太太。伍尔夫在提到这部小说的创作时说原先她只设计了克拉丽莎这个角色,最终的结局原本是让克拉丽莎自杀,但后来她改变了初衷,多设计了赛普蒂默斯这个角色,并最终由他替代克拉丽莎自杀。由此可见,虽然作品中这两个角色没有直接的关联,但从一开始,他们便息息相关。他们是作者依据人具有分裂人格的想法而创作出来的一个主体下的两个个体,在作品中也始终处在灵魂与肉体的对话之中。克拉丽莎对“我是谁”的身份追问反映在赛普蒂默斯的疯癫病症之中。在赛普蒂默斯的疯癫意识中,他以为自己是上帝,是替罪羊,这与克拉丽莎妄想通过宴会拉近人际关系,创造一个她自己理想的世界以及她面对现实的无可奈何相吻合。赛普蒂默斯一出现,我们就听到他对妻子说他要自杀,而病后的克拉丽莎脑海里时常出现死亡的幻影和声音。虽然死亡对他们二位而言概念完全不同,赛普蒂默斯的自杀是他拯救世界的愿望,克拉丽莎的死亡是对其生存造成的黑暗恐怖的威胁,然而死亡的意向却都是他们俩人对人生的严肃思考。死亡使他们俩最终直接关联,因为在宴席上,克拉丽莎听到了赛普蒂默斯的死讯。她并不怜惜他,相反,她还认为那一瞬间是幸福的时刻。事实上,恰恰因为赛普蒂默斯的死,克拉丽莎得以摆脱恐怖的死亡意念而重返现实生活。
与克拉丽莎没有直接关联但影响至深的另一个人就是住在她对面的老太太。克拉丽莎从卧室的窗前认识了老太太。虽然她们互不相识,从来没有语言交流,老太太甚至从未感知克拉丽莎的窥视,但她们却心心相印。静默中在自己有限的生存空间移动着的老太太无意识间解答了克拉丽莎“我是谁”的人生难题,老太太使克拉丽莎的心灵淡然静谧,使她参透人生的意义,不再被死亡的意念纠缠,可以说老太太是她生活的指引者,是她的未来,她的归宿。
三、可见的世界与不可见的世界的互逆性
在晚期著作中,梅洛-庞蒂把语言、思维所展现的世界称为“可见的世界”,而知觉世界的本源则为“不可见的世界”。“不可见的世界”其实就是人在世界中的“存在”(Being)。“存在”不是实体,而是一种先于意识的结构性领域,这种结构就是人与世界“对话”的先验形式。存在结构的不可见性,表明了人不可能认识纯粹的外在世界,人的认识其实是一种对世界的“介入”,实质上改造了世界。在《达洛卫夫人》中可见的世界与不可见的世界之间的互逆性主要在于“肉身”与“精神”两个层面,“肉身”即外在世界,是可见的世界,而“精神”则是人对外在世界的知觉和意志表现,是不可见的世界。作品中游离于肉身与精神之间,让肉身与精神互为手段和目的的典型人物是基尔曼小姐和威廉医生,他们两个可以充分反映作者对当时英国社会的认知程度。
基尔曼小姐是克拉丽莎女儿伊丽莎白的家庭教师。她出身贫寒,买不起漂亮昂贵的衣服,吃不上可口的点心,需要拼命工作才能换取低微的生活,因而十分忌恨像克拉丽莎这样不用劳动却能享受一切的阔太太们。当她暗自与克拉丽莎较量,感觉自己处于劣势之时总会产生莫大的耻辱感,习惯于歇斯底里地喃喃自语:“问题在于肉身!在于肉身!”她将自己与克拉丽莎的区别归咎于“肉身”的不平等,以为克拉丽莎在肉身方面压倒了她,她就必须在精神方面战胜克拉丽莎。于是奋起反击,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伊丽莎白不放,妄想控制伊丽莎白的意志,从而达到打败克拉丽莎的目的。基尔曼小姐理解的肉身即物质世界的代名词,指人们的社会地位、衣着打扮、居住环境和生活水准等,这些是可见的,是与人的精神相分离的。为了从心理上压倒克拉丽莎,她投身宗教,因为在她看来人的精神建立在宗教信仰所赋予的坚强意志上。在物质世界基尔曼小姐无法战胜克拉丽莎,那么她就必须借助宗教的神力在精神上战胜克拉丽莎。从基尔曼小姐的案例可以看出,她对世界的认知基于其个人卑微的社会地位带来的贫困和无自尊的生活现实。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力量改变现状,感到十分无奈,但同时不甘于现状以及嫉妒等心理因素又使她奋起反抗。在与克拉丽莎的抗争中,她选择由肉身(卑微的生活现状)抽身转向精神(投靠宗教),再由精神(宗教带来的个人意志)直指肉身(以克拉丽莎为代表的上层社会)的迂回手段。基尔曼小姐与克拉丽莎的抗争,其实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对立关系的表现。
与基尔曼小姐不同,威廉医生是上层阶级的代表。他衣食无忧,一生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树立自己的权威。他的秘密武器是“感化女神”。卢克丽西娅第一次带着丈夫赛普蒂默斯去他府上看病时,就一眼看清了这位“女神”的本来面目:“尽管她披着似乎合情合理的伪装,潜伏在冠冕堂皇的名称之下:爱情、职责、自我牺牲等等;但是,感化,这位爱挑剔的女神,更喜欢鲜血,而不爱砖瓦,并且极其微妙地尽情侵蚀人们的意志。”在婚姻生活中,他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他的妻子,使原本朝气蓬勃、聪慧果敢的妻子完全放弃自己的意志,变得驯良、畏缩,甚至麻木;而他的病人,也都是他的牺牲品,因为他要求他们服从他的意志,“他猛扑,他吞噬,他把人们禁闭。”威廉医生的唯自我意志做派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就是敛财,因为他只有在吞噬病人灵魂,使他们失去意识,任其摆布的前提之下,他才能换取病人家属的同情和尊重,使他们屡屡登门求医,最终获得任其挥霍享乐的财富。与基尔曼小姐的不确定性相比,威廉医生人生认知态度更加明确,达到目的的手段也更加直接,更加立竿见影。概括起来,他为达到目的而选择的路线就是精神(自己的意志)→肉身(患者的病体)→肉身(财产)。威廉医生的形象其实代表了当时的英国贵族阶层,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社会地位,制造贵族的神话以麻痹平民,使其接受剥削而不自知,安于现状,失去斗志。
结 语
其实除以上的分析外,作品中还存在其他一些可互逆的二元关系,比如语言与思想、个人意识与集体意识等等。通过这些可互逆的二元关系描写,作者在作品中构架出了多维的主题空间,同时也为作品的阅读和理解增加了不小的难度,因此借助由胡塞尔提出,随后在梅洛-庞蒂处得到进一步完善的主体间性理论来解读这部作品,有利于我们明确作品中各个元素之间的关系,而作者所要表达的多层次主题也能如抽丝剥茧般一一清晰浮现。
[1][英]弗吉尼亚·伍尔夫.达洛卫夫人[M].孙梁,苏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序III.
[2][法]莫里斯·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M].姜志辉译.北京:商务出版社,2001.
[3] 倪梁康.胡塞尔现象学概念通释[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4] 李岱巍.胡塞尔现象学的构造概念[J].黑河学刊,2010,(04):11-13.
[5]岳璐.道成肉身——梅洛-庞蒂身体理论初探[J].文艺评论,2009,(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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