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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爱情的幻想叙事——徐小说《巫兰的噩梦》解读

2012-08-15赵一民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学院河南焦作454100

名作欣赏 2012年23期
关键词:幻象镜像弗洛伊德

⊙赵一民[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学院, 河南 焦作 454100]

作 者:赵一民,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文学院教授,致力于写作与现当代文学的研究。

一、情意综的双重幻象

情意综可解释为潜意识在心内形成的结,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最常用的一个概念。弗洛伊德认为男孩子有憎恨父亲而爱慕母亲的情意综,因此他长成后,找第一个爱人时,常要找像他母亲的女子(或者面貌像或者性情上像)。而女子找的第一个爱人,也常像她的父亲。由此形成了“俄狄浦斯情结”和“厄勒克特拉情结”。徐显然深受弗洛伊德学说的影响,基本上是用小说来作这一理论的“形象阐释”。小说中的三个主人公“:我”、学森、陈帼音,共同构成的三角恋爱关系中,学森和陈帼音的对象选择恰恰就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文学注脚。学森爱帼音,因为她和自己早年失去的母亲相像,他在她身上增补着母亲的角色。小说中“我”第一次见到帼音,就感觉到她的“端庄凝重”,而在我的意识中不止一次地认为,学森的对象“应该是活泼玲珑像但娜一样才对”。很显然,学森对帼音的选择,是一种明显的情感错位,帼音的“端庄凝重”更显示出一种成熟女性之美;学森爱她,在感情上“太依赖她”“,喜欢她穿朴素庄严的衣服”,这也许正是学森对帼音母性的依恋。由此可以看出,学森的追求是一种对母亲幻象的追求;对母亲幻象的过分依恋,就必然导致他在这重幻象失去后,对人生的绝望;学森后来在日月潭自杀,就是幻象消失后的绝望选择。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来看,学森和帼音都没有走出婴儿期性本能情结的困扰,追求的不是一种理智的、清醒的爱情,而是一种爱情的幻象,一种受人性潜意识困扰的变态意味的替代。

二、恋旧幻象的双重寻求

奥斯卡·华尔德在《多里安格雷肖像》中宣布,爱情纯系幻想。在它的引诱下,一个人必然会失去对生活的现实观念。④帼音对“我”的选择是出于对父亲镜像的寻求,而“我”明知帼音是学森的情人,仍无法抑制“我”对帼音的关注,一步步陷入爱的泥潭,这里不存在恋父恋母的情意综。在小说中,“我”对学森和帼音的幻象追求看得很清楚,“我”对学森说:“你的母亲早死,所以很可能你的爱帼音是一种综错。”但对自己爱的选择却充满着不能自抑的困惑。小说中,作者不时写道“我”对自己心理的困惑:“为什么一个有像我这样的学养与年龄的人会这样容易失去心神的自主呢?为什么我多年来都能一个人平静地生活,而对于别人所介绍的女性从未特别注意的人会对帼音有这样的颠倒呢?”这种困惑一直紧紧缠绕着“我”,使“我”多次处于情热的挣扎中,“我”极力规避却难以自拔。其实,“我”对帼音的不能自抑,也是出于一种幻象式的追求,帼音是“我”故去多年的妻子尚宁的幻象。在小说叙事中,“我”多次回忆“我”和尚宁生活的情境,可以看出,“我”和亡妻笃深的感情。

与其说,那是宁园里刮起的“一阵一阵”狂风,下起的“鞭子”一样的雨,不如说是人物灵魂深处的狂风暴雨在轰鸣在倾泻。找到“人”的幻象替代时,“物”的幻象就在坍塌,当“我”和帼音走进这个用幻象构成的世界,享受我们都信以为真的爱情时,“我”精心培育的一百多盆巫兰在风雨的肆虐中,“已完全毁折,没有剩下一朵完整的花朵”。“我”的情感世界中不再需要这种虚妄的替代,“我”已经把心灵世界完全倾注在和帼音培育起来的“爱”的花海中。这就是说,在“我”的意识中,已自以为是地认为,帼音已替代了妻子的存在,“我”将与过去的幻梦告别。在小说中,帼音和尚宁反复叠影似的出现、红痣的惊人一致,增加了小说亦真亦幻、亦虚亦实的叙事魅力,形成了徐訏小说独特的神秘主义氛围。

三、幻象碎裂的悲哀

巴赫金的“镜像”理论认为,人类无法本真整体地认识自我,自我的认同是依靠镜像完成的,而这种镜像无疑带有更多的虚幻意识。“我”自觉地选择帼音,其实潜在的是一种镜像式的追求。追求本身建立在镜像之上,镜像终将破灭,而追求也必然是一场幻梦。如果人的自信完全建立在这重镜像之上,镜像的毁灭同样会摧毁人的生存意志。小说设置了三重幻象:帼音是学森的母亲幻象、是“我”的亡妻幻象“,我”是帼音的父亲幻象。“我”对帼音的亡妻幻象和帼音对“我”父亲幻象的重叠、构成的恋爱关系,击碎了学森的幻象。但学森没有走出这种幻象,当他明白昔日的“情人”要变成父亲的伴侣后,他呈现的不是成年男子的嫉妒和愤怒,而是选择跳进日月潭,结束自己的生命。由此可见,学森在人生认识上的褊狭和不成熟,对母亲幻象的寻觅和依赖一直是他的生活支柱,他将自己生存的希望规训在母亲式呵护的范围内,幻象的消失就等于世界的消失,这是他存在的悲哀。其实,人生幻象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个幻象的碎裂可能就具有连锁性的反应,导致相关幻象的碎裂。学森的死击碎了“我”和帼音的幻象,“我和她之间突然建立了一种无法飞越的距离”。帼音的精神近乎错乱,她在怀疑自己所谓的爱情。“碰到我去看她,她常把我当做了学森,她说她恨他父亲,说我把她当做巫兰来玩弄她。“”她对我的爱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逐渐怀疑起来”。作为旁观者“,我”对帼音的幻象式追求产生了怀疑,逐渐将这份加在自己身上的幻象脱去。从拉康的镜像理论来看,人对自我的认识,是从人的镜像和他人的表情行为接受了一种非我的强制性(或者叫侵凌性)投射,其实是一种自欺的幻象。文本中的“我”是一个富有智慧的知识者形象,有着深切的思考能力“,我”终于认清了帼音将我看做父亲幻象的现实,但是我对帼音的这种寻旧式幻象的认同,却始终未能认清。是我“身在此山中”,无力思考,还是不愿意承认“我”的错觉的存在。人总生活在自信的自欺里,容易认清周围的世界,却无法认清自己。这是人的宿命,还是夜郎自大心理的昭示?在伊瑟尔看来,作家的创作就是虚构的选择、融合和自我揭示。在作品中,徐借助于虚构的魅力,呈现着人此在的虚妄和悲哀,让我们在错综的故事背后得以目睹人类自我“灵魂的风景”。

现代派、现代意识在解构着人类的存在,用鞭辟入里的思考毫不留情地扯下人类遮羞的面纱,裸露出虚无和荒诞。我们曾经坚信的美好人性和情爱追求,都轰然倒塌,人类的此在成了镜像,生命中有了太多的无法承受之轻、美好的寻觅、诗意的追求成为被潜意识拨弄的无奈抉择。在现当代文学中,这种人类不自主、不自由的荒诞意识常常自觉不自觉地融入作家的叙事文本,得到文学形象的阐释,让读者去思考人的现实追求和现实存在。有人评价说徐的小说“充满浪漫色彩,情节富有戏剧性,他从故事的角度,写生命的哲理和宇宙的玄奇……”⑤徐的一生都在探求人类的存在价值和爱的情感,但对生命和爱的迷失使他获得的总是受命运操纵的生命感悟,他无法走出这个落寞而悲凉的怪圈。他的作品“笔清如水,诗意洋溢”,有一种“清新之趣”⑥;在文字的象牙塔里,却渗透着浓郁的形而上和现代主义的意绪和思考,使他创作多具有现代主义非理性色彩。《巫兰的噩梦》设置了三角恋的叙事格式,但是小说不是为了展示三角恋的是是非非、悲悲喜喜,而是借幻象的相互建构,深入人物的深层潜意识,表现人的本能冲突和人在本能漩涡中的挣扎“,所表达的外界是紊乱歪曲的人生,所表达的是压抑错综的感觉”⑦。文本穿透了人的某种现实存在境遇,以无力改变现实的唯美挽歌形式,渲染出人类精神世界的痛苦和绝望。

④ [保]瓦西列夫.爱的哲学[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7:122.

⑦ 古远清.回到个人主义与自由主义[J].中国海洋大学报,19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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