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哀伤的夜晚：读迟子建《世界上所有的夜晚》

⊙田 静［南开大学文学院2009级］

不知是何处，飘来悲伤的歌；不知哪片晴空，又覆上浓重的影。夜晚，掩埋了多少故事……

迟子建是当代知名女作家，曾多次获得鲁迅文学奖。2002年，迟子建的丈夫在哈尔滨死于意外车祸。据迟子建的朋友——作家蒋子丹回忆：“她常会不由自主拨打丈夫的手机……电话里一遍遍传出的，总是电脑冷冰冰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然而她欲罢不能，直到有一天听筒传出的声音，变成‘您拨叫的号码是空号’。”巨大的悲伤需要宣泄的出口，而迟子建作为作家，不无意外地将写作作为自己宣泄丧夫之痛的出口。《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就是这样一个出口。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的主人公“我”的丈夫是一个魔术师，曾带给“我”幸福和安定，却死于一场荒诞的车祸：被一个郊县农民破烂不堪的摩托车撞死。故事的经过更是离奇，亲吻的男女、小酒馆免费的茶水、甚至是没在酒兴时找个便宜的女人……而魔术师再也不会回来，“他留给我的，就剩一个魔术师的幻象了……他为我开启了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可那世界转瞬即逝。”“我”在旅途中因山体滑坡在乌塘下车。在盛产煤炭和寡妇的小镇乌塘，“我”耳闻目睹了种种苦难、不公和死亡。

初到乌塘，“我”就见识到了一个出名的寡妇蒋百嫂。蒋百嫂是一个出了名的泼妇荡妇，酒馆耍闹，夜夜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在断电时异常狂躁。乌塘人嘲笑她、看不起她。“我”却在她家的冰柜里找到了一切的答案。矿难死伤少于十人就可以不必上报，蒋百嫂的丈夫蒋百就是这第十个因矿难而死亡的。上级压下此事，谎称蒋百失踪。蒋百无法下葬，蒋百嫂只能把他放在冰柜里。黑夜对蒋百嫂来说，是异常冰冷的。她的心，也冻结在轰鸣作响的冰柜里。

在“文革”中陈绍纯被迫吃下记录民歌的纸屑，民歌在心中生了根，却在修画时被画框砸死；小男孩的妈妈被狗咬，钱却被老板娘分去，没打疫苗生病致死……世事无常，人生艰难，普通百姓的命运更是这样。有多少事由不得自己，有多少苦被他人施加却不能倾诉，只能将泪和血咽入腹中……“我”感到自己的悲伤很“轻”，对丈夫的思念化作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哀痛轻吻无名指。

小说始终贯穿伏笔和悬念，由魔术始，由魔术终，一切的异常都有内在的疼痛的原因。这部小说不仅是疗伤之作，也透露出作家突破个体哀伤，关怀贫苦众生的博大胸怀，以及对社会不公的批判。伤口可以愈合，而伤痛无法忘记。在这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里，就让我们把厚厚的泥涂抹在脸上，然后，希望永远看不见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