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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英亩》的身体书写研究

2012-08-15常丽平河南机电高等专科学校外语部河南新乡453002

名作欣赏 2012年33期
关键词:罗丝父权制吉斯

⊙常丽平[河南机电高等专科学校外语部, 河南 新乡 453002]

引 言

身体研究明确地以身体为主要研究对象,或者从身体这个角度来重新梳理并审视某些问题或领域。身体研究关注的焦点是身体,但是由于身体涵义的不确定,身体研究也呈现出多样性。其中“身体再现”是身体研究的一个方面,它主要致力于研究身体作为社会关系的隐喻所表示的意义。代表作有人类学家玛丽·道格拉斯的《纯洁与危险》与《自然象征》。“在《纯洁与危险》中,作者认为身体是社会文化意蕴譬如神圣与亵渎、纯洁与危险的有力标志,也即身体是文化语境的载体与各种力量互相作用的产物,并且认为身体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代表了不同文化意义。道格拉斯在《自然象征》中,更进一步阐明任何所谓‘自然’的表达都是文化决定的,身体是社会结构与社会秩序的再现,也是个人经验与外在世界沟通的管道。”①

美国当代女作家简·斯梅蕾的《一千英亩》通过家庭农耕的故事,探索了农业社会女性身体受父权制的欺压所处的从属地位,以及农业文明的发展对女性身体造成的侵害。作者基于女性的身份地位书写女性,着重描写了女主人公吉妮在经受父权制压迫下身心所遭受的迫害,历经生活的磨难并最终战胜生活中的种种磨难,超越自我,走向新生的艰辛历程。在小说中,叙述者吉妮的身体成了一种指向系统,隐喻性地再现了故事所发生的父权制世界观统治下泽布伦县农业社会的文化语境。

一、农业社会中父权制对女性的压制

在谈到《一千英亩》的创作动机时,斯梅蕾说:“作品中塑造的父亲拉里·库克的极端邪恶行为来自于对李尔王中父权对女儿压制的不满。就在写这部小说之前,我发自肺腑地感到我们文化中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这种思想把自然和女性同等对待。”②在《一千英亩》中,男性除了关注其土地和资产之外,就是女人的身体。吉妮和罗丝就是其父亲目光的俘虏,无论做任何努力,她们都逃脱不了父亲目光的追寻。吉妮说:“或许有一个观察某人父亲的最佳距离,比在餐桌或房屋里的距离要远点,类似下列情形中的某种中间距离:与树木和山相比,他须显得有些渺小,但他的面貌仍然可见,身体语言仍然清晰,但至今我还没发现有这样一个距离。他还从未被周围的风物景致相比显得渺小过……”③在父权制社会中,沉默和屈从被视为女性应具有的美德,她们不应有自己的意愿和观点。父亲的权威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女儿们,“当然,当我谈论自己的观点时,一切都显得那么愚蠢。当父亲声称他的观点时,我自己的就没有了,我甚至不曾记起还有自己的观点。”她们被男性视为必须控制、驯服的事物。父亲拉里的方法之一就是使女儿们丧失女性气质。他能使吉妮强烈地意识到她的身体,然而又对她自己身体感到耻辱。当父女关系变糟以后,一天早上吉妮忘记拿鸡蛋给父亲做早餐,经过一番迟疑后,她最终决定了去拿。在拿鸡蛋的整个路上,吉妮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生为女性而感到无耻、急迫、不适、喘息、荒唐”。她说:“还想父亲能透过他的大前窗看到我裸着身体一样,胸脯在起伏着,乳房、大腿、臀部摇摆着,尊严丧失殆尽。”

对父亲来说,对女儿们的控制变成践踏,而践踏又成了常规。从吉妮和罗丝十来岁时起,她们就各自分房间睡觉了,父亲就趁晚上到女儿们的房间里猥亵她们。父亲的这种不齿行为在父权制社会里未被视为异常。罗丝曾对姐姐吉妮说:“他对我们既打骂又蹂躏……然而事实是他照常被人敬重。别人喜欢、仰慕他。他适应得很好……正是这样一个打骂、强奸女儿的父亲公然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他生活的社区,照样得到手中的权力和外人的敬仰,他也认为这一切他都值得拥有。”通过从身体上占有她们,拉里认为就能够从根本上控制她们。父亲对她们的身体占有使得吉妮成为一个毫无自我的人。很久以来她都是一个自我分裂的人,再无能力欣赏自己的身体。吉妮回应父亲的性侵犯行为只是感到“绝望的软弱无力”。吉妮叙述在自己的新婚之夜“我不想看自己的身体。我认为这很正常,对每个人都如此。我在身体陷入麻木的状态中过了许久,对此我们概无感知”。斯梅蕾说:“在《一千英亩》中,男人对女人的统治采取了一种很极端的方式,乱伦成了小说的一支潜流。乱伦的冲动与其说是因为性,毋宁说是一种力量,也从另一方面表明了女人受支配并服务于男人。”④

对于库克家庭来说,千亩农田的故事是农业社会悲剧的缩影;对于家中的女性来说——被贬抑至屈从、不被重视的地位,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家庭空间——她们正是这个家庭悲剧的受害者。⑤

二、农业文明对女性身体的戕害

艾略特的《荒原》描述了身心都不健康的人的身体毒害大地环境的故事,而斯梅蕾则描述了有毒的大地毒害人体并把它变成贫瘠的“荒原”的故事。“不孕”实际上也是萦绕小说中女主人公的一个主题。吉妮的生活就涉及到了她想正常怀孕的努力。吉妮曾五次怀孕并流产,邻居哈罗德的大儿子吉斯告诉吉妮:“十多年前人们就知道井水中的硝酸盐能导致流产和婴儿死亡。难道你不知道化肥的冲刷之物流进了地下水层吗?我简直难以相信你不知道这一点。”三女儿卡罗林二十八岁结婚时父亲拉里非常担忧,生怕这个女儿也不会生育。拉里骂吉妮是个“不会孕育的娼妓”和“枯萎的母狗”,认为是吉妮邪恶的本性导致了不育。因为吉妮不能生育孩子,在父亲的眼里,她是一个不正常的女人,像一个不能生育的母猪一样无用。

早早地嫁人,很年轻就去世——是吉妮所认识到的女性的悲剧命运。吉妮的母亲和邻居吉斯的母亲都是因为癌症早早离世,从此这些女性就在时间的流逝中湮没无闻。二女儿罗丝也是很早就结婚,三十七岁时就因为癌症去世了。吉妮在寻找致使妹妹罗丝罹患癌症的病因时说现在的农场大量存在着有毒物质,尽管它们中的许多的毒害作用并不会很快地表现出来。吉妮还提到过去人们就用氯丹杀虫剂来驱杀谷物的食虫。后来在库克家产被评估的那天,吉妮还注意到了仓房中堆积的DDT空罐。库克的农场是充满争议的一个地盘,经受种种农业革命和技术的袭击,而父亲的几个女儿的身体又是那个地盘中充满争议的“物体”,受到农业革新技术的戕害。⑥

三、女性身体的抗议和心灵的觉醒

女权主义理论家曾呼吁“把女人的身体归还给女人”。吉妮的身体在少女时代就被父亲剥夺了,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奇怪的疏离感,这种状况一直到她婚后也没有改变。不仅她的身体需要唤醒,她作为女性的自我意识也在逐渐复苏。

然而,在父权制社会中,寻求自我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极其艰难的历程。吉妮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从不同的方面强迫她放弃自我。父亲拉里对吉妮造成的心灵创伤正是传统的菲勒斯中心主义对女性精神的奴役和控制之证据。而丈夫泰伊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更温和的方式对其进行奴役,他顽固地认为自己所需就是妻子所需,自己的梦想就是妻子的梦想,完全忽略了妻子还有其独立的人格与追求。对父亲由妥协到对抗,对丈夫由信任到漠视,正是伴随着吉妮自我意识萌芽发展,交织在一起的两大线索。

妹妹罗丝虽然也要忍受父亲的专横和暴躁,却比吉妮强悍、倔犟、任性。从某种程度上,她是吉妮自我意识的一个唤起者。吉妮说:“大多时候,我把罗丝当做我的救世主,指引我走出我们都陷入的泥沼……”如果说罗丝是吉妮自我意识的一个唤醒者,吉斯则在吉妮爱和感情的复苏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吉斯是吉妮的邻居哈罗德的大儿子,曾经离开家乡十三年。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吉斯在农场上坚持搞有机农业经营,对身边的女性也是保持赞美之情。每当家中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吉斯总能给吉妮以宽慰;在一次次的促膝长谈中,吉妮爱上了吉斯。吉妮和泰伊结合的原因是两家的田产合并起来,可以扩大家业。在吉斯身上,吉妮看到了自己渴望的爱情。吉斯体现着吉妮压抑着的性格中的反叛方面,吉妮说:“吉斯说的关于他自己的一切正好反映的是我惧怕的生活。”吉斯唤醒了吉妮潜在的自我,使她认识到自己对呆板的生活和婚姻的不满。最终,吉妮远走他乡,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结 语

简·斯梅蕾基于女作家的身份,在《一千英亩》中采用吉妮这一女性为叙述主体,从身体研究中“身体再现”的视角,关注传统女性在父权制和现代农业文明社会的命运,书写了作者对女性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对自我的追寻和人生意义的探讨。

① 欧阳灿灿:《欧美身体研究述评》,《外国文学评论》2008年第2期,第27页。

②④ 苏珊·法瑞尔:《简·斯梅蕾的一千英亩》,纽约/伦敦:连续国际出版集团公司2001年版,第163页,第50页。

③ 简·斯梅蕾:《一千英亩》,桑代克出版社1992年版。有关该小说引文均出自该书,译文为本文作者自译,不再另注。

⑤⑥ 尼尔·纳卡达特:《理解简·斯梅蕾》,哥伦比亚:南卡罗来纳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67页,第1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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