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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菲尔德作品中的胭脂味

2012-08-15李旭中牡丹江师范学院黑龙江牡丹江157012

名作欣赏 2012年6期
关键词:曼斯菲尔德男权罗斯

⊙李旭中[牡丹江师范学院, 黑龙江 牡丹江 157012]

作 者:李旭中,牡丹江师范学院副教授,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英国女作家凯瑟琳·曼斯菲尔德从未发表过任何女性主义理论,但她对于女性解放有着自己的理解,她以自己擅长的文学艺术的方式来声援女性挑战传统、挑战男权的运动,并且关于女性的未来,她也会在小说中予以展望,所以女性形象在曼斯菲尔德的文学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她以女性主题为文学创作风格,再加上一个女性作家特有的敏感与细致,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极其丰富的女性世界,以至于曼斯菲尔德及其作品无不散发着独特的女性味道。

每个人都期待着一成不变的爱与真诚,但幸福与悲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在男权大行其道的社会里,女人更多的时候被看做是一个接受影像的动体,是一块现实物件在男性生活中投注光彩以取代暗影的白色屏幕,所以,无论是在婚姻中还是在生活中,女性对于幸福或悲伤的否定是取决于她们所依附的男性。在曼斯菲尔德的小说《一杯茶》中就体现了男权社会对已婚女性的精神摧残。一个时髦、阔气的罗斯玛丽少妇偶遇一名底层阶级女子向其开口讨“可以买一杯茶的钱”。罗斯玛丽为了显示自己的人格高尚和满足无聊的猎奇心理,把女乞丐带回家。而回到家里的丈夫菲利普却故意赞赏女乞丐十分漂亮,丈夫的话使得罗斯玛丽所有居高临下的满足感消失殆尽,因此,她马上冲进房间拿了几块零钱,将贫女遣走,然后精心打扮一番去见自己的丈夫。小说流于表面的是讽刺罗斯玛丽的虚情假意,实则是揭露了女性们要依靠性魅力来吸引富有的男性以获得物质奖赏。当一个人所用的努力仅仅是为了基本的生存,幸福也就变得遥不可及甚至是不可理喻的事情,这是女乞丐的现实,也是女主人公罗斯玛丽少妇的现实。值得一提的是罗斯玛丽把女乞丐带回家去满足无聊的猎奇心理,从这一点读者可以看出上层社会的女性具有孤独凄凉的一面。罗斯玛丽把女乞丐当成玩偶,实际上她自己也是受丈夫操纵的玩偶。女性们惶惶不可终日,每日要以漂亮博得赞赏来紧箍着思想,男性价值标准内化为自身的价值取向,女性仿佛就是为男性的愉悦而存在。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社会价值习惯,也是传统旧社会所认同的一种“文明”。罗斯玛丽作为处在中上层社会的女性,由于自身身份限制,她只能做个传统价值体系下的温顺妻子,嫁个有钱人就意味着她的后半生会生活得很富足,然后为了讨好丈夫菲利普的开心,精心地打扮自己。女主人公罗斯玛丽的一言一行恰恰印证了法国著名存在主义作家,女权运动的创始人之一西蒙·波伏娃的一句名言:“女人不是天生的,是后天生成的。”意思即为女人是后天社会文化诸因素塑造而成的,社会的历史传统道德观念、婚姻制度等因素皆是参与者。在男权专制的现实里,女主人公罗斯玛丽少妇映射了社会的一个诟病:作为社会弱势的女性人物,都要求忘掉自我,拒绝自我,或者以某种方式否定自我。在男性专制的意志压迫下,女人对自己的处境是无意识的,是完全被动、消极地适应她的阶级环境。而作为传统家庭沉默而又温顺的妻子,只能默然受制于现实周围的一切,只能选择妥协,这是女主人公罗斯玛丽少妇的悲剧,更是女性在男权社会里的悲剧。

悲剧不是悲哀,悲哀比悲剧的重量过大,依赖于这种悲剧才是悲哀的一种表现。小说《已故上校的女儿》细致地描写了康斯坦尼亚和约瑟芬这对姐妹脱离上校父亲权势控制之后的手足无措。即使父亲已经离开人世,阴影却仍搅乱着她们的思想,姐妹俩以一种特殊的抽象方式梦想着父亲在场。父亲权势的象征是“手杖”,约瑟芬和康斯坦尼亚姐妹俩在上校父亲蛮横的专制教导下形成了心理阴影,即使父亲已经离开人世,但是父亲的压迫意志却无孔不入地冲击着她们的灵魂,她们每天仍然是全面而又深刻地感知着父亲的权威,“手杖”已经成为鞭笞这对姐妹灵魂的工具,她们生活在父亲的幻影里无法自拔,在她们父亲的幻影里已经失去了自我的属性,这正是她们的悲哀所在。这对姐妹的成长过程虽然深处上层社会,偶尔心怀希望,但最后还是无法得到幸福,有外界因素的强烈干扰,其实,归根结底,只因作为女性的个体还未真正的勇敢和强大,她们缺乏反抗意识与行动的艺术,懦弱地接受一切的不公,这体现了女性在男权专制的社会里其影响价值是多么的渺小甚微。女性没有受尊重和继承遗产的权利,她们唯一的社会角色只是当好女儿、妻子和母亲。我们无法分析父亲权威的幻象会导致这对姐妹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一番模样,我们只能说她们对父亲多一分的“依赖”,就意味着“悲剧”的加大,就意味着女性在男权社会里“悲哀”的加深。

每个历史时段都不乏着激进的现代女性的存在,尽管是在所谓的男权时代,她们也会独树一帜,我们仿佛是在混杂噪音中听出了某种喜悦的声音,人们无法将它阻挡,它也永远不会退场。她们力图创造,拒绝于社会某种贪婪的欲望,她们试着在自己的志向里活出自我的价值。作家曼斯菲尔德其实是个独立性格很强的女性,她反叛其资本主义的家庭,年仅二十岁时就远离家乡,从此一去不返。她生活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思潮和文化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加之曼斯菲尔德桀骜不驯、坚强独立的个性以及她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这些因素促成了她女性主义思想的形成。而她的一生都恰似她在1921年写下的那篇名作《园会》,她就是主人公劳拉。我们看到了一个单纯而执拗的富家女子从园会的喧闹中挣脱出来,勇敢地接近外面的世界,大有他强随他强,清风拂山冈之势。劳拉的挣脱会受到现实给予的薄情礼遇,个人的能力也许还没有强大到独立支撑自身命运的程度,但是劳拉无所畏惧的认知与行动却足以震撼每一个人。这种具有反抗束缚,确认自我心灵意识的女性即使前方是雾和雨,她们也不会躲躲闪闪并且喉咙里依旧发出赞美自由的诗歌,她们要告诉男性:女人要为自己而活。作品《陌生人》描述了哈蒙德先生去码头迎接外出旅行的妻子琴纳,刻画了哈蒙德的一系列心理变化:等待时的焦急,见到妻子时的激动,以及听到有男旅客死在妻子怀里时的痛苦。琴纳并不像传统女性那样害羞、胆怯、被动,而是具有现代女性的大方、自信、主动。现实的事实是专制的重压之下,女性想要抬起高贵的头,并非简单之事,这需要女性极大的勇气与果敢。当琴纳告诉他有一个男旅客心脏病发作死在她怀里的事,就预示着她的女性意识与哈蒙德的男权思想的对抗开始,她开始在男性专制的世俗里伸展着自由的期望,并且将对生活的自我意识持续下去。在男性社会特有的权利中截然分离出了女性的自我意识和女性权利,这不得不说是一场女性进步的思想。而曼斯菲尔德更是在小说《莳萝泡菜》中将这种隐含的反抗倾向激发出来。《莳萝泡菜》中的偶遇就来自曼斯菲尔德早年的一次真实经历。1909年,曼斯菲尔德同小提琴手乔治·鲍登结婚,这次婚姻只不过是曼斯菲尔德想摆脱父母控制的一个借口。婚礼的当晚她就不辞而别。这以后她不愿接受家庭的接济,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谋生,当过巡回演出剧团的大提琴手,做过杂志的撰稿人,亲身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大约在1910年前后,曼斯菲尔德认识了一个名叫费朗西斯·海曼的年轻人,他们一起谈论着去俄国,他还送给曼斯菲尔德一个漆木的俄国玩具村庄,沉浸在幸福中的他们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然而海曼家却不接纳已婚又独居的曼斯菲尔德,薄情的他结束了与曼斯菲尔德的恋情。不久曼斯菲尔德发现自己怀孕了,多次给海曼写信,求他来看她,然而他始终没有来。曼斯菲尔德只好孤身一人去德国生子,结果孩子因小产而死。六年以后,他们偶然在一家餐馆相逢,这就是《莳萝泡菜》故事的原型。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喜欢音乐,喜欢俄国的异国风情,有怕冷等特点,这无一不是曼斯菲尔德本人的真实写照。在《莳萝泡菜》中,薇拉在与男友分手六年后仍孑然一身,昔日男友春风得意,依然过着讲究的生活,薇拉却日渐窘迫,连心爱的钢琴也被迫变卖了。薇拉六年前因为男友的虚浮不实决然地离开了他,六年之后再次相逢,薇拉一眼就从“他”剥橘皮的方法上认出了他,“他”还是不改往日:自私、炫耀、无情而又盲目的自大,薇拉心中对“他”仅存的一丝希望彻底幻灭了,昔日的情感味道变得酸涩不堪,于是又一次决然地离开了他。小说渗透着曼斯菲尔德对权势的厌恶和对美好爱情的看法,揭示了现代生活丑陋的外衣下潜藏的爱和美。作者不留余地地讽刺了这个具有阶级与专制的时代,男性的特权仿佛是凌驾于一切之上。在男女不公平的专制面前,残酷的现实往往会扼杀女性的价值期望,于是,女性的希望通常会成为一种奢望。小说中的那个男主人公,他不是真心爱女人,他只是需要女人;他不是在认知女性,而是在试着驾驭她们;他没有风月心情,只有蓬勃野心。男主人公的爱是如此的浅薄,尽是粗俗平庸,即使心事重重,女人公薇拉终究拒绝了和这种惧强而欺弱的权制男人来恋爱。其实,对于爱情,无论是小说中还是在现实中,褪去浮华的女人更看重的是灵魂的一种真诚交换。作家曼斯菲尔德在作品中凸显女性勇敢反抗精神的同时,曝光了下层社会少女的不幸。而在女性个体的悲剧之下,是一个社会集体的屈辱与痛苦,更是社会文明的糟粕,令人深思。

关于反抗,是植入现象的挣脱,还是沦为沉思中瞬间的清醒?是一场头脑清醒的行为防御,还是一场含混不清的思想喧嚣?是在苏醒之后摒弃忸怩作态向着美好生活阔步前进,还是对待这个显而易见的错误仅是一场胸腔内爆裂和起伏的情绪最终化为无可奈何的叹息?女人以卑微的个体如何在现实生活中生存?《幸福》是曼斯菲尔德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主要描述的是女主人公贝莎是一个生活在梦幻中的少妇,她过了而立之年,心头却燃烧着幸福的火焰,爱她周遭生活里的一切。但是,当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她的朋友之间有暧昧关系之时,女主人公贝莎心里燃起的春光、火焰和热情瞬间被浇灭,身在初暖的春天,心却处于冰雪的冬天。小说到此戛然而止,结局非常富有意味,以至于所有热心的读者都在思考着贝莎清醒后会怎么办?是明明厌倦这种生活,却又不能抛弃,像一片积尘遮住双眼从此变得盲目,还是相信生活在别处,即使自我想法不能在流通于世,也要踏出忍辱负重的牢笼,勇于寻找灵魂的自由新生。小说的结局是一个谜,生活往往是未被展现的事物比展现出来的事物重要得多,强烈的多。这个问题的存在恰恰证明了曼斯菲尔德作品的独特之处:她仅仅提供了一条女性心理解放之路,将小说的结尾生活艺术化,供读者做进一步的考究。

女作家曼斯菲尔德以自身的体验和深刻的认识,真实地反映了现代女性的生存状况,揭示了社会对女性的限制并对传统女性角色提出了质疑。读者可以将曼斯菲尔德的作品视为女性人物的悲喜记录,也可视为对男权社会的再现与探讨。在男权时代的背景下,曼斯菲尔德以女性为题材的创作又渗透了其自身的独立女性意识,其文字的思想性与艺术性,使得曼斯菲尔德及其作品无不释放着独特的女性魅力。因此,她算得上是一位女权主义的先驱。

[1]刘素芳.论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女性主义思想[D].山东大学,2008.

[2]喻菡蕊.论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中的女性主义主题[D].江西师范大学,2006.

[3]朱望.女权与阶级:论曼斯菲尔德小说中的女人们[J].外国语文,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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