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心中的蛀虫

2012-08-14连谏

情感读本·理论篇 2012年3期
关键词:整整吴先生字画

连谏

父亲去世前,在遗嘱里把财产分割得很公平: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物品给我,因为我离婚后没有房子,带着孩子生活不方便;和房子等价的存款,留给了妹妹。

办完丧事,我们开始收拾房子。妹妹在书房里找到一只旧皮箱,她抬眼看我,眼神复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隔阂感:“爸爸有整整一箱字画。”

父亲喜欢丹青,我们是知道的,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收藏了这些字画。这些字画的宣纸有点泛黄,是年代久远的颜色。

“怎么从来没听爸爸说起过这些字画?”我听出了妹妹的怨气,她似乎认定父亲是故意偏心。我讷讷地解释:“爸也没和我说过。”妹妹怏怏地看着字画,一声不吭。因为父亲在遗嘱中说得明白: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归我。

父母相继去世,我和妹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但一箱字画像一条鸿沟隔开了我们。妹妹不告而别,留下我坐在房间里哭。如果父亲地下有知,他一定宁可把这箱字画扔了,也不愿我们姐妹产生分歧。不管父亲是忘记了这箱字画还是真的偏心我,我都会把字画分给妹妹一半,绝不独占。

第二天早晨,我接到妹妹的电话。她犹犹豫豫,好像有话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她的心思:“是不是关于那些字画的事?”

她顿了一下:“是,我觉得爸爸的遗嘱不公平。”

“你想怎么处理?”我问。

“我们平分。”妹妹说得干脆。

我忍着快要掉下的眼泪:“好。”让我伤心的不是要被分掉一半的字画,而是妹妹的迫切。

电话那边,她急切地说出自己的安排:“姐,我们请字画鉴定专家鉴定一下价值吧。不然,我们不懂,也分不公平。还有,在分字画前,最好把箱子锁上。”

中午,妹妹又打来电话,约我一块去给箱子贴封条。封条是她用电脑打印出来的,上面签着她的名字、按着她的指印,也给我留出相同的空白处。看着她忙碌得一丝不苟,30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她是那么陌生,甚至不如一位普通街坊那般熟悉亲切。

之后的几天很平静,妹妹偶尔給我打来电话,全是商量字画的事,好像我们的关系就靠这箱字画来维系了。

周五一早,妹妹敲开我的房门:“我找到了一个鉴定专家,姓吴,他可以免费帮我们鉴定字画。我们最好今天就去找他。”我们把箱子抬上了车。

整整40多分钟的车程里,我们谁也没开口说话。

泛黄的字画,摆满了吴先生的工作台。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吴先生放下放大镜和手里的参照资料,让我们把字画收起来。

妹妹小心地问:“您能不能大体说说每张字画的市场价值?”吴先生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这些字画是临摹的赝品,没有市场价值,不过挂在客厅里做装饰还不错。”

妹妹气急败坏地一张张翻那些字画,失望又不死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松弛下来,好像终于澄清了父亲没有偏心,也澄清了自己并没和父亲事先商量好要瞒着妹妹。

那些字画,被我分成了两份。把一半字画给妹妹时,她使劲拒绝。我把字画塞到她怀里,告诉她:“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礼物,大家都留着做个纪念吧。”

“对不起。”我听见她小声地道歉。

这句话,开启了我们姐妹的泪闸,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哭,跟这些字画值不值钱没关系。我们都看见了生长在彼此心中的蛀虫,它伤害了相亲相爱的感情,而我们不知怎样才能消灭它。

摘自《女士》

猜你喜欢

整整吴先生字画
组字画
考眼力
狠心的龙虾妈妈
古旧纸本字画孳生霉斑的鉴定
冬的消息
中国